高山流水 作者:道德与观察

    没有那么个插曲吃过那么回亏似的。

    周子峻也想笑，但他的嘴唇肿得活像叼了两根肉肠，嘴里火辣辣有如泡了满口辣油，便连舌头也肿了至少倍撑得硬邦邦转不过弯来，只得仰首望天，做出副心如死灰如丧考妣的模样来。

    张守墨笑得很是欢畅。

    大概他以为周子峻受这惩罚是因为他？

    周子峻委委屈屈地低头，含泪。

    况中流觉得自己个头两个大。

    幸好马车已在近前。

    从地道上来，竟然入眼便是平坦山道，再眺望出去，他们赫然竟似已到了望云山脚下！

    即便没有嘴里的毛病，周子峻相信自己也被震惊得时说不出话来。

    坐进马车的时候周子峻愣了下，车内的陈设有如旧日重现，不但座位上的裘皮陈设如昔，便连铺在脚踏处的毡毯也模样。

    但这些东西分明当日已被他弃在林中洞内了！

    他略思索便即明白，白家堡既然对他穷追不舍，这些东西自然便是白家堡的人捡回来的了，再细想，那和尚道士的尸体自然也是白家堡挖出来的，自己这路上的行踪，恐怕自始至终便没逃过白家堡的眼线！

    他想通此节不觉心惊，心道这白家堡路对我欲杀之而后快，张先生却又路对我爱护有加，但他既能在白家堡的地道中来去自如，自然与白家堡关系匪浅，这却又是什么意思？我自是不怕白家堡拿我做什么文章，但他若如先前般拿况先生相胁……想到这里不觉朝况中流看了眼，只见他神色凝重，目光望着窗外，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听张守墨道：“从这儿到内堡还得走上阵，周兄弟这会儿又不能说话，怪无聊的。不如我来给周兄弟讲个故事吧。”

    周子峻愕，正不解他何意，却见他微微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黄泉谷自创派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历代百毒药王皆是年轻时游历天下悬壶济世，至得晚年便回归黄泉谷教徒授业、传承衣钵，至得我爹这代亦不例外。他老人家早年行走江湖，也算积了许阴德，至得五十岁上方回到黄泉谷收了我师哥为徒，年之后，我便出生了。”他看了眼况中流，后者虽没阻止他说话，脸色却已变得很难看。他笑了笑，道，“师哥大我五岁，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据我娘说，偶尔尿布还是师哥帮我换的呢。”

    周子峻想像了下当时的情景，不觉心中好笑，只他嘴上仍是又麻又痛，却是不敢笑出声来，只拿眼觑了眼况中流，后者似是有些受不了他俩目光，别过脸只看窗外。

    只听张守墨继续道：“外人只道我爹晚年得子，对我必定偏心。但实情却并非如此。我自幼体弱，爹娘自是难免宠溺，但也正因如此，我爹对我师哥是倚重信爱。我师哥天份极高，远在我之上，我还在炼丹房玩泥巴的时候他已试过配置不知少种药方了。至得他十八岁出谷游历之时，无论医术武功，皆已堪称时之选，我爹爹心想将百毒药王之位传给我师哥，可是丝毫也没想过要传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况中流拂然道：“你也并非不会，只是不肯学罢了！”

    张守墨微微笑，道：“师哥说得是。周兄弟，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说来只怕你不信，我从小娇生惯养，好逸恶劳，学医学武皆走过场，每日里只是贪玩，本就对那劳什子黄泉谷主之位不感兴趣，便是我爹要传位给我，我也是不干的。如此晃，我师哥已到了出师的年纪。我黄泉谷的弟子，出师之后皆要到江湖上游历行医，是增长见闻，须知行医重在积累，疑难杂症往往见于人间而非书本，便是我黄泉谷历史悠久纪录甚，这世上的奇症异物又哪里记录得尽；二来行医济世，也是考验自身能力能否在江湖上立足的课题之。我师哥面醉心医道，面又痴迷于剑术，他以黄泉谷传人的身份行医，暗地里又以冥龙剑客的名字拜访各大剑派，不到两年，已是江湖上津津乐道的神秘传说。也就在这两年间，我娘亲去世了。”

    周子峻轻轻“啊”了声，声音虽轻，却也让他发现口舌已没先前痛麻得那般厉害了。

    张守墨道：“我爹回谷之后专心著书解疑，长年闭关修炼，我母亲走，我立刻便失了管束。师哥不在，其它门徒自也管不住我，也是我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和人说便离开家学着我师哥般闯荡江湖去了。不怕周兄弟你笑话，我那时候比你年轻许，胆子却也比你大得许，再兼我被我爹娘宠坏啦，行事不免放｀荡荒唐。嘿嘿，我只当以我的武功医术当能在武林中逍遥自在，不想却接二连三闯下大祸，栽了许跟斗，也吃了不少苦头，也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个人。”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眼睛里露出种奇怪的神色，似有些恍惚，又似有些痛苦。

    周子峻忍不住问：“森么愣？”他舌头虽还有些不灵便，发声却已渐渐地恢复了。

    张守墨轻声道：“个改变了我生的人。”他突然问周子峻，“周兄弟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我，是否与你般有重逾性命之人？你可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

    周子峻道：“脏先森所，诺为作偶纵要的伦，便是要偶受尽万人唾骂身入无间炼狱又有何难？”他说到后面，渐渐地已说得圆了。

    张守墨微微笑，道：“你倒记得清楚。不错，我遇见他之后，我才知道我前头十五年都是白活了。同他在起的日子，我才真正有了活着的感觉！”他说这两句话时眼中发亮，第次在脸上露出神采奕奕的表情。周子峻心中有感，不由想到我却是离开况先生后才知道原来同是活着，身边有他没他差别竟是那般大。突听况中流哼了声，听去大是不满。他心想张先生遇到了命定之人，况先生却不高兴，这点上他却是大大不如我师父了。

    只听张守墨道：“可惜好景不长，快活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三个月后，师哥突然找到了我。原来我爹出关，发现我娘去世，我偷跑出谷，十分震怒，命人通知我师哥要他寻访我的下落带我回去。我自是不肯。但我师哥武功远在我之上，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知道师哥最疼我，我便同他说，我喜欢那个人，不愿同他分开。师哥先是很生气，但很快他就没法了。他想了想，对我说：‘你先跟我回去，横竖还有三年你便十八岁了，到了那时，师父自会放你出谷四海游历。那时你愿找谁便找谁，何必非要这会儿惹师父生气？何况于情于理，师娘方才去世，你都该在家待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