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上启下 作者:委鬼乌衣

    “父亲书房太过冷清了，不如孩儿找个瓶子把这花养起来，也好为父亲填些春、色。”

    “你喜欢就好。”秦闵见秦峥当真出去喊了下人，找了个玉净瓶将那花摆在他案上，心里越发觉得疑惑，忍不住问道：“峥儿没什么想问为父的吗？”

    “自然是想的。”秦峥轻抚着花瓣的手顿，差点没见那脆弱的花瓣揉碎，他干脆收回手道：“既然父亲已经愿意告诉孩儿，孩儿何必急那时？已经十七年了，峥儿就是再急也没有用了，不是吗？”说道最后，他转头凝视着秦闵，眼里闪着泪光。

    秦闵时也觉得眼眶里热热的，他闭了闭眼，叹息着说出那个名字——莫楚瑶，这些年来这个名字已成为禁忌，先皇在位时不敢提起，先皇去世后则是已经习惯不去想起，那就像根扎在心底的刺样，当年那个明媚善良的长公主，他与妻子都很喜欢，将她当做亲妹妹般爱护。

    当时楚瑶被发现怀有身孕差点就被先皇当场杖杀，太后拼死保护，才救下她条小命，被幽禁深宫，要不是他持着太后交予的无忧谷令牌请来了无忧谷谷主，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楚瑶从宫中救了出来，怕是她等不到腹中胎儿出世便要香消玉殒。

    只是在冷宫之中楚瑶受了很苦楚，胎位不稳不能长途跋涉随着无忧谷主离去，只得留在京城郊外的道观之中养胎。

    待到孩子足月出生，那晚电闪雷鸣，崔氏也正好生产，他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暴雨之中满地鲜血，楚瑶在山顶在那颗杏树下在大雨磅礴之中生下了秦峥。

    挣扎着最后口气请他照顾这个孩子，希望他的成长能少受束缚，不管是婚姻还是仕途都能自己选择。

    秦闵说着自己那晚看到的情景，他直觉得楚瑶是个孩子，朵需要保护的温养牡丹，但那刻看着她个人黑夜之中躲避着追杀爬到那高高的山顶，身边没有稳婆没有侍女，坚强地独自生下了孩子，秦闵真的觉得世上最好的母亲便是这样的。

    “……是先皇？”秦峥仰着头，好让眼里的泪不那么容易掉下来，“派去刺杀的是先皇的人？”

    秦闵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她……她难道不是他的孩子？为何？”秦峥简直不敢相信，太后对他如何，他看在眼里。想来因着身世的缘故，太后对他竟是比对皇帝还要好。他之前虽觉得奇怪，但都归咎为他无忧谷传人的身份上，加上太后也颇合眼缘，他便将心里的疑惑压下。

    但同样是血肉至亲，为何先皇就容不下固国长公主？！难道是因为……

    “……他是谁？”秦峥想来想去，便只有因他血缘的另半之故才会令先皇对爱女痛下杀手。

    秦闵当然不可能对他说起先皇阴暗的心思，见他心思转向他处，秦闵也是松了口气，但那个人是谁他年来也直毫无头绪，只能摇头道：“我们不知道那人是谁，连太后都不知道，只有楚瑶自己知道，但她个字都不肯说。”

    秦峥缓缓吐了口气，胸中隐隐作痛，受伤的肩上此时药效已过，阵阵麻木的抽痛。要不是先前在宫中平缓了下心情，秦峥知道，今日他身上的伤怕是要重几分。

    但饶是如此，他也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心像是被人揪住样，揪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喝道：“难道她为他受苦时！那个男人也没出现？！”

    当然没有出现，秦峥这句话问得毫无意义，若他真有出现，如今当不是如此局面。

    秦闵看着他心里也很难受，他起身来到秦峥身旁，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发，会试之前他已为秦峥加冠，这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

    他看着这个孩子从小小的干巴巴的好像只小猴子样，长到这般丰神俊秀，秦闵如何能舍得让他难过。只是秦闵相信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他必然不想当个被蒙在鼓里护在怀里永远长不大的孩童。

    秦峥感受着头上父亲温柔的抚弄，想起年来父亲的教导、母亲的慈爱，他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只是他自小自制力强，只会儿便平复了情绪，抬起头眼眶微红的看着秦闵说：“谢父亲。”

    “你现在怎么打算？”秦闵收回手，起身背对着秦峥，悄悄抹了抹眼睛，才说道。

    “她……可有灵位？”

    “有的，原本是葬在那个道观里，陛下登基后，悄悄移去了皇陵。那里原本就有她的位置，只是那时候我们都不知先皇会如何处置，只好将她的尸身藏了起来。如今牌位也供奉在皇家宗祠。峥儿若想去祭拜……宗祠是进不去了，却是可以求陛下要个通行令牌，陵寝那边宗府监管没那么严。”

    “嗯。”秦峥点点头，起身道：“谢父亲。”这是他今日对秦闵说的第二句谢，说完后他便告辞出门，秦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这十几年来，为父直有在查那人的身份，但因为楚瑶身边的人数被盛怒下的先皇杖杀，知晓当年之事的人实在有限，峥儿你……切不可急躁，懂吗？”

    “孩儿晓得，谢……父亲。”秦峥又说了遍父亲，虽然知道切都不会改变，秦闵和崔氏始终都会待他如亲子般，但他就像是要确认什么样，说出来才能令他心里平静些。

    他回头看了秦闵眼，五十岁的老父两鬓斑白，常年严肃的面容上皮肤松弛满是深深的沟壑，眼睛已不复清明，但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是慈爱。秦峥心里酸，他转身在门边双膝下跪，行了个大拜之礼。

    “天色已晚，父亲早些安歇吧，孩儿告退。”

    秦峥又去了崔氏那里，崔氏早已哭的眼睛红肿，但见到他来，依然抱着他问他冷热，等秦峥回到自己房里时，夷骍正在摆碗筷，闻着饭菜的香味，他才想起他已错过了晚饭。

    “公子您回来啦？饭菜都是夫人吩咐厨房直给您温着，快来吃吧！”

    “嗯。”

    秦峥相府公子的身份，与他考试之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在任官守选上却是占了大大的便宜，皇帝本就有心为他找个好位置，若他只是寒门士子，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候三年，但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世人眼里，只要有缘由，再奇怪的事情都能够自找释义。

    秦闵身为当朝丞相，他的儿子便是授再大的官也是应有之义，最腹诽皇帝太过偏袒了，但个小小的县尉，虽然在京，但真的不算太过显眼。

    那裴英杰可是得了个校书郎的清贵闲职，也没人说什么，毕竟裴家比起秦家也差不到哪去。

    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