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玉珠(黛玉同人) 作者:闲卧云天
母亲去世那会子,黛玉为着贾府轻慢的吊丧行为曾借机问过父亲,外祖贾家是“国舅”府,府上是否人人为官,忙得连亲妹妹,亲姑姑去世都不得空上枚香。父亲其时答得也含蓄,只说是个个都是官身。黛玉也并不曾听出话里的含义。只如今在京里住得久了,偶尔回忆起父亲此话,才知爹爹当时那句却未必全是维护之意——这官身与官职差别可大了去了,别的不说,这两府里真真位在三品以上,能在金銮殿参与大早朝,旁听了对她父亲的弹劾的,统共只得大舅父贾赦与东府的贾珍二位。
可就这两位能在朝上的挂得都是武职,哪里在这等事上出得声。别说林如海林大人被人参的还是与军中有私呢,他们若出头,岂不是愈描愈黑?这种时候,正该避些嫌才是,是以散朝时贾赦与礼部侍郎连点头也未点下,就直直地回了府。只叫人往衙里寻了胞弟贾政回来商议。
奈何贾政也参不透这里面的玄机。胜在他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极高的,只从今日朝堂上皇帝下旨严查事,就知此事难以善了,而自家还养着个林家的个姑娘呢。他心头慌,就怂恿着兄长块往母亲这儿来讨主意。
老太太经的事到底得。听完儿子们的话,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道:“这在朝做官的,有几人没参过人?有几人没被人参过?……如今皇上圣明着呢,你那妹夫打给皇上当伴读起,陪着皇上路长大,皇上对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哪里是本两本就参得下来的。”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到底仍让人唤了外孙女来,小心地将得着的消息说了遍。
黛玉终于如愿得着了父亲的消息,时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触——千万种种随机的灾难啊,总算知道将要直面哪种了。只是关心则乱,虽说此刻得着的消息并不立刻威胁父亲的生命,却仍让黛玉揪心不已:父亲是个标准的文人士大夫,又极重身份,于他而言,声誉未必比性命看得轻……
……
初时黛玉味在心里掂量着父亲这回的劫数,倒不曾觉出什么不对来,待到她边听边思忖着父亲此事有何解决之道时,才回过神来:噫?父亲不过被人参了本,若如老太太所言,并不算什么,却又为何这般急急地告诉自个儿个十岁的姑娘家呢?在她的另种记忆里,这种“大事”不是应该对她瞒得紧紧的么?自个儿身处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会子是能出力呢,还是能出谋?难道他们看出来了,自个儿是神仙下凡?
当然不可能!
黛玉悄悄抬眼打量了下满面愁容端坐在旁的两位舅父,心思转念间有些明白:左不过是为着自己姓林,贾府里这等亲戚欲要防患于未然呢。——这些子话也不是说给自个儿听的,不过欲借着自个儿的嘴将贾府的难处转告给齐管家或林府人等:若是父亲心知此事难以善了,得着这信儿,只怕就会为她另做打算……若是父亲自度无事,如此提,自然也是想他记着贾府收留他女儿的情义。
这哪里是在担心父亲的安危,不过是想经由自个儿去试探林家及父亲的反应。
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又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是以连自个儿个十岁的小姑娘都要算计,至于么?
黛玉再受不得这个气,好容易待老太太说到完,她含笑抬起头来,清声劝道:“老太太并二位舅父但请安心。父亲为人素来端正有方,圣上即说要查,想来也是有去疑的意思在里面,这身正不怕影子斜,想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位舅父虽连连点头,却仍是各自拈须长叹。
黛玉瞧了,口气堵在心间,干脆回转头向贾母道:“说来再过两日就是祖父的冥寿了,我正想求老太太让我往家庙里去跪几日经去。如今即又出了父亲这事,不如,求老太太让我在家庙里清修月余可好?”——你们想要撇清我们林家,却不知我也是很想同你们“撇清”的。
“外甥女果真是个有孝心的……”贾政听了颇感欣慰,不由点头称是。贾赦想想却是摇了摇头:“你个姑娘家如何能往那等去处久住,不妥,不妥。”
黛玉却又力争了数句,倒让二位舅父都不好再劝,全都转过脸来看贾母示下。
贾母轻轻抚着黛玉的背脊,半晌方道:“你的身子骨本就单薄,如何受得住这个……若着实想着,不如叫人做两场法事,重重捐些香油钱就是。”
黛玉还要再辩,贾母却只沉声道:“这事说于你知晓,原不过为着事关你父,宁可由我亲自告诉了你,叫你心中有数。总好过乱七八糟地听耳朵话,白受了气,伤着身子。……纵是再好法子,没得说你老子没出事,你却累出病来的。若是让你有个万,莫说你父亲,就是我也是断不会依的。……你且安心,万事有我呢。”
说罢唤了门口的媳妇进来陪了黛玉回屋。
黛玉心里惦记着父亲,虽说贾母最后的话并不曾真的让她释怀,她也只得暂且放了开去,先回屋就打发人往自己府里齐管家处联系消息。
枯坐难耐,黛玉胡乱取了本经书,沉默地坐在案前抄起经来。
丫头们先不知出了什么事,倒也不好开口劝慰,只得在旁小心伏侍。谁知这世上到真没不透风的墙——或是说,这贾府里,有些人本就没想过给黛玉竖这道墙。才过得半个时辰没有,闲雅白着脸打屋外进来。在黛玉案边踟踌了会儿,轻声道:“姑娘,外面在传老爷犯了事……等圣旨下来了,就要把我们,我们要被给卖了……”
黛玉笔尖顿,滴墨落在纸上。这页经算是白抄了……
“呸,这是什么话?咱们家的事,咱们都不知道,那帮子小妇又凭什么满嘴嚼蛆?你即听见了,没得指着她们鼻子骂回去。”正在收拾宝格的月梅听这话,立时竖着眉啐道。
“说,说了……我叫她们不许乱说了,可她们说是听头里二舅太太屋里的人说的,我,我……”说到半,强装镇定的闲雅就委屈地抽噎起来,全没了方才在外面与人斗嘴时伶俐模样了——被卖,也许是所有奴籍最大的噩梦。
屋里时就静了。
黛玉看着闲雅脸颊上的泪痕,暗暗有些羡慕——她也想哭啊,好容易抄了这许久的经才稳住了心神,偏偏这丫头又来招惹她。黛玉不由无奈地向闲雅叹道:“既知道她们是乱说,你哭什么?要哭也是姑娘我哭才是呀。”
说着黛玉闲闲取过那页纸团了,再想提笔,到底静不下这个心了,只得搁了笔,侧头望了望满地的丫头,想了想,忽地轻轻笑,道:“爹爹是被人弹劾了,可老太太也说了,这满朝的官,有几个没被人参过的?什么大事呢,皇上都没发话呢,她们倒急上了。”说着挑眉,居然给闲雅支起招来:“月梅说得不错,你只管理直气壮地啐回去,也不必顾忌什么,若真闹将起来,我自去老太太跟前理论。”
奶娘王嬷嬷听说老爷出了事,不仅就有些慌神,又听得黛玉居然如此反常态地叫唆闲雅,只当她家姑娘难得地发了性子,可这时节,总不好得罪亲戚,遂上来拉开了闲雅,轻声劝黛玉道:“好姑娘,如今老爷出了这事,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俗话说得好: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如今到底住在人家府上,这府里的主子们又是你的长辈……”
黛玉声轻笑,慢声问道:“主子们是我的长辈,难道那些奴才也是我的长辈不成?都能随随便便踩我爹爹的脸?……就算我现下住在这府里,原不过是代父母来给老太太尽尽孝心的,衣食住行原都是用得我们自家的,并不曾沾了他们家的便宜。凭什么要受他家的气?好罢,素日里那起子奴才在背后嚼嚼我的舌根也就算了,可现下这才会儿呢,居然就敢编排起爹爹来……我若再忍,她们只当我怕她们呢。”说到气上,黛玉两条柳叶眉直竖成了对柳叶刀,话音也高了不少。
奶娘听黛玉越发说起气话来,想着屋里不只自家的人,不由急得拿手只比划。仍轻声苦劝道:“理原是这个理。可姑娘你还小,老爷又……哎,万事还是且忍忍罢,待过了这茬。再出了这口气也不迟。”
黛玉却是撇嘴,哼道:“姑娘我身子单薄,存不住这许气。”忍气吞声是个什么下场。她可是再明白没有的了——毕竟,那是个已经用性命验证过的结果。
奶娘时被黛玉这话激得只管张了嘴说不出话来。谁知窗下忽有人笑道:“哟,谁给妹妹气受了,快说给我听听,我给妹妹出气。”
小丫头们忙忙地打起帘子来。黛玉正在气头上,也不起身,只拿眼斜乜着进门的那抹红影嘲道:“正要请你过来理论理论呢。”
“哟~~这是怎么了……”凤姐笑盈盈走进屋来,由着小丫头给她去了披风,极随意地半翘着腿儿坐在旁,从镯子抽出绢子来假意抹了抹脸,叹气道:“哎哟哟,我可真是自找的,明明听见你心情不好,还专门跑进来挨骂。”
黛玉听她接了话,扭过头来定定地瞧了她会儿,点点头道:“素日里总听老太太夸你能干,将这若大的这府里操持得妥妥贴贴,丫头婆子们也都极尊重你。”
凤姐仰了头甩了甩手里的绢子,略带得意地道:“无原无故地,怎么给我戴起帽子来了。无事献殷情……可是有事求我。”有关林姑父的消息她自也是知道的,与姑妈王氏那带恶意的兴灾乐祸不同,除了老太太的要求,她自个儿也想来看看黛玉,看看是否有些可图之利……
黛玉却不接她的话,又道:“这两年在这府里承你照顾。但我待你也较旁的姐妹亲厚得。”
“瞧你这话说得,”凤姐却是抖了抖袖子,侧目看她道“姐妹间原该互相照应才是。”。
“若如此,不知二嫂子可否饶过我这几个丫头,不要发卖出去?”
“妹妹这话从何说起?好好的,卖什么丫头。何况……你身边的这些个伏侍的人本就是你家的人。我如何会做这个主。”凤姐时吃不准了,自个儿就算要找些好处,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发卖她丫头的想法呀。
“噫,这可奇了,这府里主事的是嫂子你,若非从你这儿得了信,府上那些下人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说着黛玉招了闲雅近前,道:“给二嫂子说说,你听谁说的。”
凤姐讶然而笑:“这等胡话妹妹你听它做甚。”说着打发身边的小丫头,“去打听了,是哪个没规矩的贱嘴小蹄子闹得事,直接捆了打二十板子,再不许进二门。”凤姐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看来最不该生事的时候黛玉却咬着件小事不放,但她刚见过老太太,知道老太太对这个外孙女的关心并不曾为着林姑父的事而少半分,反是叮嘱她近日关照黛玉,是以她以最简单的法子平息了黛玉的怒气。
可她不知道她惹着另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yy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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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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