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原来从昨夜开始，李可受就开始给手底下的那些衙役们分派任务，给他们每个人都分了区域，让他们从各自分得的区域中挑选合格的壮年汉子，而且他还给每个人都定了指标——这点就很厉害了。我不管你怎么选的，我告诉你了标准，给了你地盘儿，你就得给我选出这些合乎标准的人来，少了个，我拿你是问。

    如此来，大大的减少了李可受的工作量，也提高了做事的效率。当然，这样做的弊端jiù shì 衙役们的权力增大了，选谁不选谁都是他说了算，般人家，定然是不愿意让家里人去城墙上干活儿甚至是打仗的，要知道，那可是送命的差事！而衙役们掌握了zhè gè 决定权，所以不可避免的，那些不愿意去的人家就要给这衙役们送银子以求免去此事，衙役们借着此事，肯定是能从中得到不少好处的。

    李可受在衙门里头呆了少年了，对这些事情都是门儿清，自然知道这样做的弊端，但他也没法子，想要在短时间内做成此事，这是最简便省力的法子了。反正他给每个衙役定的都有个标准，完成不了就会受到严惩，所以这些衙役在发财之余，正事儿也是不能耽误的，倒是也不怕他们太不像样儿。此时大局要紧，些细枝末节，也就不在意了。

    安排完了这些之后，李可受则是亲自带着人去拜访城中些大户人家。

    这些大户人家势力很大，根深蒂固，有的家中还有人做官的，那些衙役们拿他们是没有任何的bàn fǎ 。而偏偏这等大户人家，广蓄私奴，家里的人丁特别，能出的壮丁也特别，若是放过了他们，那实在是可惜。是以李可受亲自前去，zhǔn bèi 从他们那里挖出些人来。

    他本以为，有了昨夜之事，这些大户人家当也会受到极大的震动，不说竭尽全力支持官军，至少也会积极配合官府。结果没想到，根本没有几个买账的。

    有些人家，他进去之后，好说歹说，人家才愿意出三五个家丁下人出来当差做民夫。而有些高门大户，他说出来意，那家主lì kè jiù shì 端茶送客。甚至有家，他根本都没见到家主，那家是让个外院管事来见得他。李可受当然极为愤怒，lì kè 质问为何家主不出来相见，结果那外院管事脸的傲慢：“若是县尊大老爷来了，咱们家老爷自然相见，只是，您嘛……嘿嘿，hā hā……”

    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个小小主薄，哪里有见我家老爷的资格？

    可真是把李可受给气的够呛，最后这家象征性的出个人，李可受也没要，拂袖而去。他出门儿的时候，还能听到里头传来的嘲笑。

    董策听完，只觉得股浓重的悲哀涌上心头。

    想想自己带着士兵在城墙上打生打死，结果这帮人还在里头这般拆台，你娘的！简直是要把人给气死！有时候想想，真是恨不得走了之，把他们留给闯军吧，看看他们在闯军面前还能不能抖得起来威风？

    但也终归只能是想想，身负重任，焉能走了之？

    不过董策虽说不能走了之，但给这些人些jiāo xùn 还是能做到的，

    他沉着脸问道：“是哪家？”

    “杨家！”李可受叹了口气，道：“杨家现任家主平庸得紧，不过他有两个很出色的弟弟，便是再咱们全城算来，都是不得了的杰出人物。两人都是进士出身，不过隔了六年，现在那二弟在西安府，在陕西提刑按察使司做官，而三弟虽说年纪小，但中进士早，官儿做的大，现在乃是凤翔府通判。”

    哪怕不算上那个提刑按察使司做官的，杨家就算是只有这么个凤翔府通判，也足以让他们家成为不好招惹的豪门大族。

    董策皱了皱眉头，zhè gè 点子，还真是扎手，确实是颇为不好惹。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jiù shì 这杨家，当初和朱东发生了冲突，找了章承，然后逼着朱东手下的兵在他家门口跪了整整两日两夜？”

    “是这家。”李可受点点头，道：“这事儿你也知道？”

    “我自然之道！”董策嘿然冷笑道：“当初朱东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很不能提支兵，杀了他上下满门！”

    这瞬间董策眼中爆发出来的凌厉杀气，让李可受也是不由得心中惊。他忽然有些后悔跟董策说这些话了，其实他说这话，根本没想过让董策帮自己出头，在他看来，董策也惹不起杨家。他在这儿跟董策说，其实的是朋友之间的抱怨。

    但现在他有点儿dān xīn 董策去招惹杨家，惹来祸端了。

    “嗨！”

    李可受摆摆手，笑道：“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这四百九十个壮丁，我算是给你带到了，接下来可就没我的事儿了。宿没睡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先huí qù 睡会儿。等明天，我能再给你弄百个壮丁过来。”

    董策摆摆手：“李兄，且慢。你先给我指指，去杨家该怎么走。”

    “你要去杨家？”

    李可受怔，lì kè 头摇的跟拨浪鼓也似：“董老弟，我知道你是想给我出气儿，别，可别，这口气儿我咽了，我忍了。杨家咱惹不起！万万别招惹，别生事端！你还年轻，前程远大，别因为zhè gè 得罪了人影响了仕途，划不来。”

    他看着董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董策看得出来，这位李老兄，是真心为自己kǎo lǜ ，为自己dǎ suàn 。

    “我是要在这里接着做官的。”李可受眼中闪过抹寒光，嘿然冷笑道：“我现在是代理知县，等闯军退了，这代理两个字儿，可能就能去掉了。咱们这地界儿啊，也是倒霉，去年给闯贼打了次，今年还打！说不定去年还得打！连着三年，被闯贼打了三次，谁还愿意上这儿来当官儿？只怕谁来之前，都得掂量掂量，看看是不是也得落到章承那般下场。”

    “别人都不愿意来，这澄城县又不能没有知县，毕竟也是关中北边儿的重镇，岂能少了人主持？到时候，我这当了十几年主薄的老人儿，可不jiù shì 最好的人选？怕是用不了久，这知县的任命就得下来！”

    “到时候！”李可受嘿嘿笑：“在zhè gè 地界儿，大的官儿也不如我zhè gè 现管的官儿好使，致仕的尚书侍郎，见了父母官还要磕头呢，就算不是真下跪，也得做出个样子来。老子到时候当了县令，不把他杨家给折腾的来我这儿跪地求饶，我就把姓儿倒过来写！娘的！”

    李可受自然不知道，他说这三年打三次，在董策那个时空的历史上，还真jiù shì 这么发展的。到了崇祯九年，李自成会亲自率军攻打澄城县，不过中途被曹变蛟击败，不得不撤退。

    董策不得不承认，李可受说的很有道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还用不着等十年。但他不想这么做，他要去杨家闹事儿，不但是为了李可受，还有两个别的目的。其，是为了替朱东出气。朱东虽然投降了闯军，还引了闯军入城，但董策并不恨他。同样是武人，同样被人羞辱过，被人鄙夷过，董策很理解朱东内心深处的想法，也很同情。朱东和董策不同，朱东zhè gè 人，老实，重情义，不够圆滑，没有少讨好应对上司的手腕，所以尽管他和手底下这些xiōng dì 们guān xì 很好，能够拢得住下头的人，但却和章承guān xì 处得很僵，也因此被收拾的很惨。而董策恰恰相反，他zhè gè 人看起来锋芒毕露，咄咄逼人，shí jì 上极有城府，极有心计，很会做人。有些人，董策根本不想跟他们虚与委蛇，根本不愿意给他们好脸，但只要是他想跟谁搞好guān xì ，那和那人的guān xì 就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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