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城头之上喜气洋洋，而那边厢闯军大营却是片愁云惨淡。

    幸存下来的士卒们无精打采的步步往回挪，还有许伤号被袍泽给架着，时不时的发出yī zhèn 阵凄惨的哭叫声。而那些在后方等待他们的士卒家眷，也是哭声片。郭汝磐看到这幕，脸上露出丝厌恶之色，摆手：“传令，各自回营！今日休整。”

    说完，便是打马回转，在群亲兵的簇拥下，向着他那巨大的帐篷而去。余下诸将面面相觑，过了会儿，也都是纷纷离开，带着自己的部属回到了自家营地。

    看着这幕，潘泗面无表情，然后心中已经是怒火万丈。他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咯吱咯吱作响，牙龈都咬出了血来。

    深吸几口大气，方才是平复下了心情，潘泗打马朝着那些撤回来的士卒们迎过去。

    “将军，是俺无能……”

    鱼江和艾大青跪倒在地，磕头请罪，声音中已经是带着丝哭腔。

    在他们身后，败退回来的士卒们跪倒了片，有压抑不住的低低哭声传来。他们心中也是害怕，生怕如方才那几个人般被刀宰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败退回来的。

    “起来，你们没错儿，你们打得很好！”

    出乎所有人预料，潘泗在静静的盯了他们片刻之后，却是忽然来了这么句。

    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原先最奢望的事情，也不过是惩罚轻些而已，却没想到，潘泗竟然还会夸奖他们。

    “你们已经尽力，攻不上去，并非是你们的罪过，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潘泗翻身下马，亲自将艾大青和鱼江给扶了起来，重重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都起来吧，都起来。”而后他又是朝着跪倒在地的士卒们扬声道。

    屁股决定nǎo dài ，这句话是适用于潘泗现在的情况的。如果是他单独领军攻伐澄城县，他定会竭尽全力进攻，碰到今日这种情况，是定会对败退回来的士卒们大加苛责，然后再杀上批的。甚至他都不会让士卒们退回来，而是会驱使他们再次攻城，竭力死战。哪怕是不能攻下来，也要消耗掉部分城内的守军。他才不会心疼手下士卒的消耗——因为打下澄城县之后，这些消耗掉的士卒，会数倍的补充回来。

    但现在不同，他是为郭汝磐在打。打下澄城县来，好处也轮不到他，补充兵员也轮不到他，士卒死了就死了，也没得补充。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心疼士卒的损耗。

    所以他也不会么的尽力，而是想着保存实力。之前那番杀戮，也是没法子了，做给郭汝磐看的。若不然今日郭汝磐岂会善罢甘休？

    方才杀戮了，让士卒们畏惧了，现在就要给些好处，闻言ān wèi ，让士卒们感激，这样才能让他们对自己服帖忠诚。

    “虽说败了，该赏还是得赏。方才本官已经许下了赏格，首登首登城墙者，赏银五十两，封哨总！首破城门者，赏银百两，封部总！”

    潘泗顿了顿，jì xù 道：“这次破城的没有，但登城的有，本官说出的话，岂会食言？”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扫，高声道：“武天成，你出来。”

    “是！”

    声洪亮的应答，方才在城头上大杀四方的赤膊大汉大步走了出来。

    “你干的不错，给我长脸了。”潘泗拍拍他的肩膀，淡淡道。

    他说的倒是心里话，武天成方才在城墙上那番biǎo xiàn ，着实是让人眼前亮。在打仗的时候，这等强横的个人勇武，总是格外的引人关注。若是军中有员猛将，biǎo xiàn 的很出彩，那么对军心士气，会有个相当程度的提升。

    “来人，拿银子来！”

    潘泗回头招呼道。

    lì kè 有亲兵提着钱袋过来递给他，潘泗将口袋打开，从里面抓了把，然后缓缓松开手。

    在阳光下，银子反射着迷人的光芒。

    “五十两银子。”潘泗笑笑，把钱袋递给了武天成，而后又是回头吩咐道：“看看哪个哨官战死了，让武天成递补上去。”

    武天成脸色涨红，本来有些憋闷的心情现在也变成了jī dòng ，他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谢将军。”

    潘泗摆摆手，把他扶起来，而后又是对其它的伤兵番闻言ān wèi 。

    败退回来的士卒们不但没有被责罚，反而是被ān wèi 了通，都是心中感激，却是淡忘了之前也是潘泗逼着他们去送死了。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潘泗这营方才回到了自家的营地。没久，郭汝磐着人送来了几大车粮食，少也算是对今日他们这番拼命的补偿。

    城外，就此安静了下来。生怕城头的官兵再射箭，甚至闯军都没有派人来收拾尸体。

    董策在城头，看着下面那片狼藉的尸体，眉头拧了起来。

    现在天气逐渐变热，这些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置的话，很容易就出现瘟疫，到时候可jiù shì 灾难性的后果了。不过此时，城内没人顾得上zhè gè ，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闯军撤退之后，刘若宰便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打完了这仗，只是开始而已，需要忙活的反而。受伤的士卒需要照顾，战死的士卒需要处置后事，需要安排抚恤。城头上需要打扫，消耗的物资需要补充，战功需要tǒng jì ……林林总总，不知凡几，便是刘若宰这等素来知兵管军的文官，都是个头两个大。

    章承是完全指望不上的，这位袖手谈心事没问题，吟诗作赋也没问题，甚至耍耍官威压制武将都没问题，但真让他做事的话，那铁定会坏事儿。还好还有李可受在旁边帮衬，这位澄城县主薄在闯军方撤退，便是带着不少民夫上了城墙，指挥他们清理打扫。而城下的那些民妇，也是已经烧好了热水热饭，甚至他连药物都zhǔn bèi 好了。

    有他打下手，刘若宰顿感压力小了不少。

    “当真是员干吏。”瞧着正在指挥民夫把受伤的士卒抬下去的李可受，刘若宰心中暗暗道。

    这边战事暂时告段落，董策也带着人回到了自家的地盘。西门下面的片房屋，已经成了他和家丁们及五十名调拨过来的士卒的营地，这里的bǎi xìng 被李可受半软半硬的给劝走了，空了出来。这里住的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三四个院子打通了，也足以容纳百余人在此驻扎。

    城头上大约只有二十余名士卒值守，现在毕竟是白天，也不用太小心，闯军若是来攻打的话，隔着大老远就能瞧见了。再说了，今日闯军在南门碰了个硬钉子，应该是不会再进攻了。

    昨晚上折腾了宿，无论是董策的家丁还是调拨过来士卒，都是困倦不堪，王通负责给大伙儿安排了房屋。方才南城那边打仗的时候，大伙儿都是严加戒备，闯军撤兵，董策回来之后，分派了值守的，便是让剩下的人都各自去休息。

    家丁们哪怕是要睡觉了，也不忘了先伺弄伺弄战马，喂了马，将其在院子里拴好之后方才睡觉。

    就在董策回到自家驻地的时候，朱东也把城头的事务托给夏侯平，带着身血腥和疲惫，回到了营中。比之之前，营中要热闹了许，伤兵们都被安置在这里，而照顾他们的，则是李可受调拨过来的民夫。进来，就能听见yī zhèn 阵伤兵的惨叫和痛苦呻吟，让朱东听了，也是不由得脸色黯。这次城墙攻防战，闯军固然是损失惨重，但守军也不是没有战损的。大约战死三十个上下，重伤者十几个，轻伤的那就了，少说三四十是有的。重伤的，基本上活下来的几率不是很大，哪怕是能够活下来，估计以后也再上不了战场了。再加上战死的人数，这，朱东麾下的士卒就去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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