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内宅片安静，二丫开门关门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乔氏已经睡下了，人年岁大了，难免觉轻，点儿动静可能就会将之惊醒，是以都不怎么敢弄出声音来。

    董策洗过澡，回了自己卧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红袖正自坐在桌前，面前摊开本厚厚的账本儿，灯烛通亮，借着灯光她仔细的看着。手里还持着管细笔，她的表情很认真，眉毛好看的蹙了起来，时不时的还在上面勾画。

    而边的大床上，柳氏正在铺床。她是那种很丰腴的葫芦型身材，胸大腰细臀丰，平日里瞧着jiù shì 很勾人的。这会儿跪趴在床上，那股子风情，就不消说了。

    两人听见动静儿，往这边儿看过来，见是董策，都起来行礼。

    “你先出去吧。”董策看了柳氏眼，摆摆手。

    “是，老爷。”柳氏应了声，自是下去。

    “老爷，你这两日回来的，可是越发的晚了，虽说公事要紧，却也得想着自己身子点儿不是？”红袖走上前来，有些撒娇似地娇嗔道：“妾让柳氏做了参汤，这就给你端上来。”

    “夫人。”红袖正要出去，董策把她叫住了，犹豫了下，还是道：“这几日，为夫可能就得出趟远门。”

    “出远门儿？”红袖的动作停滞了，她心里yī zhèn 乱跳，有种不妙的感觉，瞧着董策，忐忑问道：“去哪儿啊？要久才能回来？”

    看到红袖眼中的畏惧，惊慌，担忧，董策心里也是yī zhèn 痛，只是他不想瞒着，叹了口气，道：“不近，是肃州卫，只怕得五月才能回来。”

    “要去这么久，这么远？”红袖失声惊叫道。

    她的脸色已经是惨白片。

    在zhè gè 通讯不发达的时代，又没电话，也没网络，离别之后，只能靠书信联系——问题是，此去肃州卫，沿途片兵荒马乱的，书信怎么传过去？而且外面这会儿流寇和官军打的热火朝天了，谁知道出去之后会不会撞到？在这种情况，说句不好听的，基本上每次离别都有可能成为永别。

    这可是去肃州卫啊！红袖不知道肃州卫在那里，但近日按说是两个月才能回来，那肯定jiù shì 远到了极点。

    “不用太dān xīn 。”董策宽慰道：“为夫并非人，乃是跟着兵备道刘大人起去的，随行的有三四百骑兵，都是冀北道各个将官的家丁，官军中的精锐。就算是遇上大队的流寇，也是丝毫不怕。”

    他hē hē 笑：“四条腿的难不成还跑不过两条腿的？实在打不过，逃jiù shì 了。再说了，我们选的路线是靠着边墙南边儿的军堡行走，流寇不敢往那里去的。”

    红袖眼圈红红的看着董策，却并没有哭闹。倒不是因为董策的ān wèi 起到了大的作用，而是因为。她是个很懂事的女人。她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眼前的zhè gè 男人，对于未来，肯定也是dān xīn 忧虑的，压力非常大，心情也不会很好。而此时若是她再哭闹，徒惹人烦而已。

    zhè gè 时候，她最需要做的，是ān wèi 体贴他，同时把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巧妙的透出去，而非是直来直去的雪上加霜。

    红袖平复了番心情，强挤出个笑脸，拉着董策走到床边坐下。

    “老爷，红袖的心思，你最明白。”红袖抱着董策的腰肢，把nǎo dài 埋在他怀里，低声道：“红袖自从跟了老爷，每日只是喜乐安平，只盼着这日子，就这么直过下去，千万别有什么变化，辈子终老才好。只是妾也知道，老爷您不可能天天在家里守着，陪着，大丈夫志在四方，自当是建功立业。老爷您出去走这趟，回来肯定又要升官了吧。老爷您就放心的走吧，不用dān xīn ，家宅之中的事情，妾身定给你处置的妥妥当当的。妾身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她仰起张小脸，痴痴的看着董策：“老爷您定要记住，在这磐石堡中，我直都会等着。”

    董策看着她，眼中闪过丝温柔，忽然低头，重重的往她唇上吻去。

    良久，唇分。

    红袖脸蛋上浮现出酡红，低着头揉着衣角：“老爷，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我让厨房zhǔn bèi 些吃的？”

    “zhǔn bèi 什么吃的？”董策把把她拉倒在床上，嘿嘿笑道：“老爷还是先吃你才是正理。”

    “啊……”红袖发出声惊叫。

    紧接着，衣服被剥落的簌簌声响，两人急促的喘息，便是响起。

    “对了，老爷，要不要我把柳氏叫来。您走之前，用了她……”

    “罢了，今晚上，老爷我就用你了。”董策声低笑。

    ……

    两日闪而过，转眼间，便是到了三月初四日。

    昨日天，董策都在家陪着母亲和红袖，只是差人走了趟阳和城，买了些东西。

    正是寅时末，大约也jiù shì 相当于后世的凌晨五点不到，天还是黑的，天穹之顶，犹有星光闪烁。极东方的天空，还是片青黑。

    磐石堡董府却已经是灯火通明。

    家丁们已经全部zhǔn bèi 妥当了。他们全身顶盔披甲，手里牵着各自的战马，不过不是匹，而是两匹。这次出去，董策不管别人是怎么样的，反正他自己的麾下，是全部人双马的配置。说句不好听的，真要是碰上打不过的，至少跑得掉。

    院子里还飘着股子淡淡的饭菜香气。昨天董策就吩咐下去了，食堂那些当差的，不少都是宿没睡，寅时中就把饭菜给做好端了过来，让家丁们饱饱的吃了顿。

    除了骑兵长矛，哥萨克骑兵刀以及双插之外，每个家丁还都带了口袋肉干，放在辅马的马背上驮着。这些肉干是五日的口粮，这倒不是路上吃的——刘若宰肯定有所zhǔn bèi ，总不会让他们自己携带食物。这也是以防万的。

    家丁得并不整齐，事实上，院子里头涌进来这些马，能整齐的了才怪。人嘶马喊，乱乱哄哄的，不过倒是冲淡了出发前的那丝感伤和担忧。

    此时，董策也已经收拾妥当。

    红袖和柳氏帮着他穿好甲胄，红袖拽了拽下摆，抬头瞧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反倒是眼泪涌出，簌簌而下。她赶紧转过身去，不让董策看到自己的哭泣。

    董策正要劝慰，红袖却是擦了擦泪，转过身来，露出丝笑意：“老爷，对不住，让你烦心了。我不哭了！”

    “唉……”

    此时此刻，董策也是唯有叹息而已。

    出了卧室，便去拜别乔氏。

    乔氏倒是很沉稳，并没什么情绪的变化，只是仔细的叮嘱了董策几句，便是摆摆手让他离开。

    只是等到董策出了大厅，乔氏的脸色lì kè 就变得灰暗下来，眼中满满的都是掩不住的担忧，低声念了几句佛号。

    走到院子门口，白忠旗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手里提着几个大包，这是董策和他的些物品行李。

    “夫人，我走了。”董策叹了口气。

    “愿夫君凯旋而归，路平安。”带着几个仆妇，红袖盈盈拜倒送别。

    董策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红袖的脸上挂着微笑，很标准，无可挑剔。但是当董策的身影走过转角，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就再也无法维持，身子晃了晃，往后倒去。大丫二丫赶紧把他扶住，红袖摆摆手，低声道：“我没事。”

    话未说完，便已经是泣不成声。她软软的靠在大丫身上，失声痛哭。

    众家丁都带着期盼盯着大厅门口。终于，随着yī zhèn 沉稳有力的jiǎo bù 声，身重甲的董策缓缓走出。

    “属下拜见大人！”众人齐齐叩拜。“起身。”董策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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