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也得亏他们除了旁边儿的乱葬岗子之外也没什么邻居，若不然定然是要扰民的了。

    若是仔细看的话，便是能发现，他们基本上都是两个人组，前后，手里抬着个跟担架也似的东西，乃是两根粗大的竹竿，中间担着个布兜子，那布兜子上，都是放了块儿十分硕大的冰。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时节，冰厂之人于积水潭中取冰，用专用工具将已冻得非常厚实的冰面切割成米见方的冰块，用溜槽将冰块提到岸边运至冰厂，再用溜槽将冰块放至储冰坑中码放好，每块冰之间都铺有稻草相隔，随后再用保温之物质如稻草等将全部的冰块厚厚盖好，等至气候炎热之时，遂将存冰取出，于市中贩卖。寻常人家或买尺见方，三五斤重，大户人家则是直接车车的要，那都是有冰厂专门派人去送的。

    现在已经是冬天的尾巴，温度逐渐升高，白天冰层已经冻得不那么结实，若是上去的人了，说不得会有危险。

    是以冰厂的人，都是趁着晚上冻得结实了，抓紧时间采冰储存，也算是和时间赛跑了。

    从积水潭边儿上直到冰厂大门口，条修建的很是平整的土路通过去，上面人来人往。还有那穿着绸缎衣服，管事儿般的人物，在旁边大声吆喝着。

    远远的瞧见行人抬着肩舆过来，那冰厂的人便是都瞧见了。看就知道，这定然是大东家过来了，除了他，哪个有这般大的阵仗？这么大的威势？

    大东家的底细，除了那些心腹的管事儿之外，没少人只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位东家定然是身份尊贵的，而且对冰厂的生意很是上心，隔三岔五的就来瞧瞧看看。他们都是谢升建了冰厂之后，从外地招募过来的帮工，需要花费的工钱少，而且也吃苦耐好的紧。他们刚来北京场时间不长，若是像张饱实那等老油子，说不得猜也能猜出来这位东家是谁了。

    赶紧便有人去报告，很快，几个管事儿的便是快步迎了上来。

    离着肩舆还有十来步远呢，便是跪地磕头，齐声道：“见过老爷。”

    却是口的山东德州口音。

    谢升本来在肩舆上直眯着眼打瞌睡，似乎就要睡着了般，这会儿却是精神奕奕，笑眯眯很是和气的摆摆手：“起来吧，都起来，自家人嘛，这么礼干啥？”

    几个人闻言道了谢才敢起来。

    他们都是谢升的家里人出身，不过倒是算不上家生子。

    谢升家本来也是德州的士绅望族，只是到了他父亲这辈儿就已经没落，父亲早死，母亲辛辛苦苦手把他xiōng dì 俩拉扯大，也是含辛茹苦。其实谢升现在虽然煊赫，但是在他的前半辈子，三十岁之前，差不也jiù shì 中举人之前，还是颇为落魄的。当时中了秀才之后，屡试不第，也不过是每个月领着朝廷发给的禄米过活，撑死jiù shì 般人家的水准，也就饿不死而已。当时身边伺候的，也jiù shì 现如今的梁管事个而已。

    不过后来发达之后，也是深感手头无人，做事不便，因此又是收了许当初的老家人回来。反正主家跟仆家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当初谢家实在是养不起了，因此的把他们遣散了而已。

    情分还是在的，而且也信得过。

    为首的那人名唤作赵栋広，五十来岁，穿着身青缎子长衫，颇为的斯文秀气，乃是这冰厂的总管事。

    说起来，这位出身也算不凡，乃是德州府城外苏禄王墓那块儿的个士绅人家出身，祖上在正德年间也是中过举人的，很是发达了yī zhèn 儿，不过到了他这辈儿，已经是没落。他年轻的时候还中了秀才，度也被乡人认为是能成大器的，但是从二十岁直考到五十岁，还是个秀才。

    像是他这样的例子在大明朝太了，简直是不胜数。少时颇有才名，很年轻就中了秀才，在当地出了名，都目之为神童，认为日后必定飞黄腾达——结果次次名落孙山，而当初的艳羡也变成了冷嘲热讽。在这种情况下，那屡试不第之人的情绪就会越来越差，越来越在乎，越来越急躁，考试的水平不提反落，也就越不容易中。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力，fǎn yīng 能力等各方面，都会退步。

    是以若是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不能高中的话，以后能中的几率也就比较小了。

    不过这老头儿生了个好闺女，长的很是秀丽端庄，在那片很有些芳名。要知道，zhè gè 年代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是长得再漂亮也少有人能见到。既然能有这般名气，说明便不是般的漂亮了。

    于是便给谢升的二弟谢陛给看上了。

    谢陛也有着秀才功名，也是屡试不第，很是不得志。在谢升中举人中秀才之前，他zhè gè 二弟也是落魄的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谢升中了进士，当了京官儿之后，这地位lì kè 便不样了，谢陛也是随之水涨船高。

    所以尽管他当时已经三十有七，并且家中还有妻妾，但当他向赵栋広提亲的时候，赵栋広几乎是没想便lì kè 答应了下来。虽说把女儿嫁给别人做小是谁都不愿意的事儿，但也得看对象是谁才成、

    能攀上谢家这门亲戚，还不知道日后能得少好处！再说了，老夫少妻的，谢陛的那妻妾又都没什么姿色，自家女儿嫁过去说不得就得好生宠爱才是。

    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赵栋広的这项投资很不错，自从和谢家攀上了guān xì 之后，日子lì kè 好过起来。谢陛很是宠爱自己这位如夫人，花钱上从来不吝啬，是时常带着夫人回娘家，每次huí qù ，便是大箱小笼的往家里带，都不知道少财物。

    别的不说，光zhè gè 就能让赵家的日子宽绰起来。

    后来谢升官越做越大，京里京外也都是有了自己的生意，总得需要人打理，便把赵栋広给找了过来，开始只是在家当铺里头当了个掌柜，后来慢慢的经验积累，能力也锻炼起来了，正巧谢升瞅准了京城夏日里卖冰zhè gè 生意，便训了门路走了guān xì ，下了些本钱，把这冰厂给搞了起来。赵栋広因着是自家人，信得过的，便被调来独当面。

    本来是有几分人情在里面，但却没想到，年下来，赵栋広竟然是做的很不错，冰厂收益很是可观，竟是超出了谢升的预料。

    因此往家乡的信中，也很是夸了这位几句，让那位赵氏的如夫人在谢陛家里也是很有面子。

    赵栋広引着谢升等行人进了冰厂的大门，这大门也是气派，十分之宽大，足有两丈宽下，两丈来高，上头是个砖砌的高大门楼，门洞子大的堪比大户人家的厅堂。而且有桩奇异处，便是根本没有门槛儿，而且门前也没台阶，这大门wèi zhì 高些，因此门内门外各自是个小小的缓坡。

    便是到了这儿谢升也是没下轿子，只是让人把肩舆的帘子给掀开，厚厚的毛皮大氅盖在身上，只露出个nǎo dài ，头上还戴着顶防风的软帽。

    这冰厂的构造，也是颇为简单。

    进去之后jiù shì 个大院子，然后在院子的北边儿有些住人的房子，靠着东墙三间厢房，是用来堆放杂物工具的。

    然后就没了。

    jiù shì 如此简单。

    但却有个特点，那jiù shì ：大！特别的大，非常大，占地面积十分之广。

    这冰厂南边儿抵着积水潭，北边儿几乎快到了城墙根子底下，占去了这好大片的荒地。整个冰厂里头，怕是九成五的面积都被zhè gè 大院子给占了。

    因为这大院子里头，乃是储冰的所在。

    只见院子里头并排挖了三个极其巨大的大坑，每个坑足有百米长，二三十米宽，两丈深。

    这便是用来储冰的冰窖。

    采了冰之后整齐的垒放在其中，然后上面铺上厚厚的棉被，中间以稻草等物来分割填充，再在外面增加上各种防护隔温措施。如此方法保存，等到夏天的时候，冰块照样是维持原状，不会融化。

    这会儿三个大坑里头，已经是有两个已经被填满，表面盖了许东西封存起来了，而且在大坑的上面，还加盖了个棚子，别小看这棚子，虽然之后个草屋顶，周围连墙壁都没有，但却能起到极大的作用，jiù shì 这么个草屋顶，就能够在夏日遮挡烈日，避免烈日直晒在地上，从而达到降温的目的。

    而最靠西边儿的那个冰窖，却是还没有放慢。

    谢升手指头抬：“走，去那儿瞧瞧。”“是。”行人赶紧过去，来到坑边儿上。这冰窖建造的可谓是考究，底部十分之平整，而且铺了层厚厚的大青石，大青石之间严丝合缝，根本瞧不见什么缝隙。而且冰窖的四壁，也都是用大石砌成的尺厚的这么层。如此做，来是为了隔离温度，二来也是为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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