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他阳和卫指挥佥事虽然是个虚衔儿,但却是他现在几个官职——磐石堡守备,十里铺管队官,阳和卫指挥佥事——中最高的个,自然是要体面的摆出来
这才是所谓的官家威风。
门口有家丁穿着棉甲手持长矛守卫,这里就不能随便进了。
霍青桐说明了来意,家丁赶紧进去禀报。
很快,霍青桐便是瞧见董策穿了身儿宽大的青缎长袍,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那漂亮的小书童白墨端着笔墨,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董策在主位上坐了,招招手道:“进来吧。”
“是!”
霍青桐应了声,回头跟张绣叮嘱了几句。张绣看了眼那高高的台阶,台阶之上高大宏伟的厅堂,明显有些不安,霍青桐又是温言说了几句,她才平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在阶前着,看着霍青桐进了议事厅。
“今日怎么过来了?”
董策笑问道。
霍青桐和其他人不同,像是李贵周伯王羽这些,时常都会过来,既是汇报最近的情况,也是为了套套近乎,沟通感情,免得感情淡了,变得疏远。不过霍青桐若是无事,是从来不肯登门的,正是如此,董策也就格外的高看她眼。
他自然看到了外面阶下等着的张绣,不过并没问,霍青桐肯定是会说的。
“回大人的话,是青蚨甲的事儿。”霍青桐行了礼,董策摆摆手,指着下首的椅子道:“坐。”
看董策态度很和善,霍青桐暗暗松了口气,她却没坐下,低头懦懦道:“大人,我怕是又要给你闯祸了。”
“又怎么了?”看她又露出这神情,董策不由得yī zhèn 头疼。
霍青桐这女子,jiù shì 心善,正义感也强,见不得别人受苦受委屈,而且她不光是见不得,往往还要伸手去管管。若是般人也就罢了,但问题是,她是安乡墩跟着董策出来的,磐石堡上下都知道她地位超然,她只要管,总还能管得了,这就往往会惹出麻烦来了。
其实有些事儿,是她不该管,也没资格动问的,她管了,那jiù shì 越权!当然,她自己是没zhè gè 概念的,但是不代表别人不这么想。
霍青桐低着头不说话,董策叹了口气,也实在是对她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指了指边的椅子:“好了,好了,先坐下吧,坐下再说。”
“嘿嘿……”霍青桐依言坐下,抬起脸来,冲着董策嬉皮笑脸的笑,道:“就知道大人不会坐视不管。”
“你这丫头!有长进啊,都会玩儿这套了!”董策没好气儿的点了点她:“成了,先说正事儿。”
“是!”霍青桐装模作样的脸板,应了声。
她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董策,道:“今日开始便往回收那些棉片儿和青蚨编成的甲叶了,今日上午,收了四五十人的。我都是个个看的,有的那甲叶编的不好,我都把他们打发huí qù 了,让她们重新再弄遍。那些合格的,都是当场发给粮食。”
“您看看这些成么?”
董策把那些甲叶和棉片儿拿在手中过了遍,点点头:“不错,看来她们还是用心的。”
“大约几日能都弄完?”董策问道。
“最迟后日也就完了。”霍青桐想了想道。
“后日的话……似乎有些来不及……”
董策沉吟片刻,道:“白墨,记录。”
“是,老爷。”
白墨应了,铺好纸墨,提笔待写。
“崇祯八年二月初九日,着命霍青桐将第批青蚨甲料送到,共计五十副之料材,着冷兵器组赵铁砧收到即刻,着急人手,立即打造。但有所需之物,凭此往府库领取。”
董策说着,白墨刷刷刷很迅速的写完,吹干了墨迹,递到董策面前。
董策瞧了眼,用了印,便递给了霍青桐。
“这批甲胄,是颇为紧急的,你那边,也要jìn kuài 做好,如此工坊那边,方才材料供应的足够。”董策叮嘱道。
霍青桐自是应了。
正事儿说完了,董策看了她眼,慢慢悠悠道:“说罢,这次又有什么不平事了?”
霍青桐看了阶下的张绣眼,张绣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堂上,隔着这么远,霍青桐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轻微颤抖。
能决定她命运的,便是眼前zhè gè 男人。
董策瞥了眼张绣:“跟她有关?”
“没错儿。”霍青桐吸了口气,缓缓道:“大人,堂下那女子,名为张绣,本是左云县人氏……”
霍青桐把张绣的经历五十,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她没有添油加醋,以董策的心思,若是有所夸大之处,他定然是能听的出来的。而这件事本就已经是足够惨,也不需要添油加醋。
她说着声音便是发颤,眼圈儿也红了。
董策越听越是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原来自己的军中,竟然还有这么个人!此人的所作所为,已然不是心术不正可以形容的了,简直jiù shì 阴险恶毒,诡诈残忍。能对深爱自己的女人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这得需要何等残忍的内心和凉薄的性格?
霍青桐说完,满脸哀求的看着董策:“大人,求你救救她,那韩守正禽兽不如的个东西。现下他不在家,若是等军中放了假,他回了家,得知张绣这般做了,说不定就把她给打死了!”
董策沉吟不语。
“此人若是留下,定然jiù shì 个祸害!”董策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zhè gè 决断。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个人的性格,除非是发生过什么莫大的变故,否则往往是很难变化。而从这韩守正的行为上来看,哪怕是沦为流民之后,也没能让他改了性子,反而是变本加厉。而来了磐石堡之后,也是对张绣照打不误,这说明此人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这等人,心术不正,性格邪佞,像是这么恶的人,也真是少见。做什么成不成且不说,反正搞破坏肯定是把好手。个组织,个团体里头出现这么个人,就很容易出问题。看得出来他对别人的恩情也没什么感激或者是回报的,董策也没想过要感化这等人,这种隐患,直接杀了jiù shì ,何须给自己留下个祸端?
再小的隐患,也是隐患。
只是要杀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不是说董策没能力或是没胆气,只是zhè gè 程序,得比较复杂才成,不能直接动手。
原因则是——韩守正没犯事儿!
虽然董策乃是磐石堡的第人,但是这也不代表着他想要杀谁就杀谁,但凡是个组织,个团体,都需要有定的规矩,准则。正所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但凡是这么个组织,不管是什么性质的,总会产生自己的规矩。就算是流民流寇,就算是山贼土匪,还有规矩,还有讲究呢!
因为这是个团体存在的必然,没有zhè gè 规矩,zhè gè 团体是维持不下去的。
这些规矩具现出来,若是之于国,则是国家律法;若是之于族,则是族中家规;若是之于伙儿山贼土匪,则是绿林规矩,道上的讲究。
这磐石堡jiù shì 个大团体,董策,李贵等官员,下面的bǎi xìng 军兵,都是其中的成员。就算是董策,他身在zhè gè 集体之中,zhè gè 组织之中,也不能为所欲为,想杀谁就杀谁。因为他是这些规矩的最大受益者,是这些所有规矩准则组成的链条之中那个中间的人,惟其如此,他便绝对不能zhǔ dòng 去破坏zhè gè 规矩。
恰恰相反,他正是要以身作则,来维护这些规矩。
对方没有触犯律法,你凭什么去杀他?若是董策带头违反,这不仅对他的威望是个打击,会引起上行下效的问题。
你今日杀了他,坏了规矩,那么规矩谁还会遵守?若是míng rì 有人得罪了李贵,他要杀人怎么办?若是石进看王羽不顺眼,要刀宰了他怎么办?
那岂不是都乱了。
所说韩守正又是毒打张绣,又是觊觎张家的家产,但问题是——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这些流民在逃荒的过程中把自己婆娘吃了的也有,董策总不能追究吧?现在他还在打张绣,但是这并非是死罪。
甚至zhè gè 年代许男人都是认为,自家婆娘想打就打,谁管得着么?
说白了,想杀韩守正,需要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说不出什么来。
他看了霍青桐眼,苦笑声:“你呀,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霍青桐囔囔道:“我,我……”
她只知道但凡是涉及杀人的事儿,总归是很难办的,但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难bàn fǎ 。上次那孙阿大,不也是给打死了么,难不成杀韩守正比杀他还难办?看霍青桐脸的茫然,董策淡淡道:“韩守正入了军籍,乃是军。那孙阿大再怎么样,也是民,明白了么?”霍青桐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就跟罩着层迷雾也似,又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楚,看不真切。这种似乎下刻就能抓到但是直抓不到的感觉,让她难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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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四九八 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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