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南夏庄zhè gè 事儿,老夫也有所听闻”刘若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终归是几十条人命啊!”
“几十条人命?”董策脸色顿时是变得有些古怪。
他心里yī zhèn 怒骂:“黄琬,你他娘的还真敢说,上千人的惊天血案到了你这儿,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下子就变成了几十个!入你娘哟,你这厮还真是敢说!”
以他的fǎn yīng 速度,刘若宰说zhè gè 数字,董策便是心里明白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消说,自然是黄琬虚报了数字。
黄琬乃是北东路参将,而被屠戮空的南夏庄就在北东路的防区之内,以及之后带兵赶到却又不敢追赶的那军官,也是黄琬的手下。虽然黄琬已经被刘若宰调到了镇河堡来,同时兼任镇河堡守备,但这只是刘若宰为了把冀北道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掌控在手中而做出来的调整。黄琬zhè gè 北东路参将的差事,依旧是兼着的——说句实在话,以刘若宰的地位,还没法子直接任免位参将。
黄琬平素个月里头,倒是有半个月都在北东路呆着。
而这件事儿,他定然是最前头几个知道的人!而发生在他辖地上的这件惊天惨案,足足死了上千bǎi xìng ,性质可以说是极其恶劣,损失可谓是极其惨重,bǎi xìng 伤亡可谓是极其巨大。若是在东南沿海,江南富盛之地这么弄,只怕上到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下到当地的知府知县守备百总,都要跟着完蛋!
人头滚滚落地。
因为那里的文人势力实在是太强,而士子们鼓噪,准儿就得有人倒霉。
就算是在这边荒北地,旦被人知晓,那也是桩震惊全国的大案要案。
到时候,刘若宰未必有事——他终究是文官——但黄琬zhè gè 北东路参将就悬了,最好也是罢官免职。这还是因为这些年来建奴屡次入寇,各地盗贼蜂拥四起,时不时有被屠城屠村的消息传来,人们对大的伤亡数字都麻木了。若是再早些年,必然是全国震惊,黄琬那是必死无疑。
为了自己的前程,黄琬肯定要控制这件事儿的流传。不过这事儿,要隐瞒是隐瞒不下来的,但是黄琬却可以在其他地方做文章——比如说隐瞒真实的伤亡人数。
这是个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被屠灭的是南夏庄,从名字上看,这jiù shì 个村子,至于是大是小,人人少,若不是本地人,外人那是根本就不知道的。当然,绝大部分人不会知道的,南夏庄是好几个村落合聚合居的处大的村堡,不会知道,zhè gè 庄子足足有上千口人!
若是只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的话,这只是个村子而已,而人们,尤其是那些文官们,对于个村子的理解,大概也jiù shì 理解为几十户,百十来人这等。
于是黄琬老老实实的上报了——“南夏庄被马贼屠灭,马贼凶残,全村上下十户,四十五口无幸免,尽数被屠灭。属下闻言,lì kè 亲自提兵追击,然敌人狡猾凶残,又兼人数马,来去如风,属下所领,是步卒,追之不及,致使马贼大部逃窜。然属下奋力,人人用命,终于截住马贼小股十余人,属下等人浴血奋战,将马贼尽数斩杀,得首级十三,属下部下亦有八人战死,请大人抚恤之……马贼大部逃脱……还请大人责罚。”
随着这封战报,黄琬还送来了十三颗人头——这倒是实打实的人头,至于人头是怎么来的,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反正马贼不比建奴,基本上都是汉人,想要冒充他们的人头容易得紧,只需要斩杀几个bǎi xìng jiù shì 了。都是汉人,面部特征上可是分不出谁是马贼,谁是bǎi xìng 。
而且顺便起送来的,还有请求抚恤和赏赐功劳的文书。黄琬倒是个会雁过拔毛的,不放过任何捞钱的机会。
而刘若宰验过了那些nǎo dài 之后,便是把抚恤金和赏赐给发了下去。
他深居镇河堡,手下又没什么耳目,黄琬有心隐瞒之下,自然是能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已经猜到了真相,董策自然是不介意给黄琬上上眼药,毕竟两人的guān xì 实在是说不上好,恰恰相反,都是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般。黄琬是个十足的小人,董策早在上次冲突的时候便看出来了,是以绝不能给这种小人有个能报复自己的机会。所以董策就先要在各方面对他进行打压。
所以他脸上lì kè 是露出极为惊愕的神情,不过lì kè 又是装作悚然惊,赶紧把这抹神情给隐去。
“怎么,不对么?”刘若宰虽然年纪不小了,不过宦海沉浮这许年,早就练就了身察言观色,窥测人心的本事,这等本事和体力精力武官,越是在官场呆的时间长的人,便越是精通,并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流失。
刘若宰虽然刚直不阿,却并不是迂腐之人,相反,他很会变通。在这方面,早已是炉火纯青。
察言观色,未必是定要用来duì fù 上官的,duì fù 下属照样也是可以。只不过对待上官你是小心翼翼的观测,生怕被发现,而duì fù 下属,则是可以直接逼视,不但可以从他神色的变化中窥测出蛛丝马迹,是能够给他们巨大的心理压力,从而逼迫他们不敢隐瞒实情。
比如说现在刘若宰正这样逼视着董策。
他的的眼睛很清明,目光很锐利,让董策感觉到自己好像jiù shì 被巨鹰给盯上的兔子,浑身的不自在。
就算是他本来便是在做戏,依旧是的感受到了定的心理压力。董策不由的暗叹,这些官场上的老油子,当你在zhè gè 体制之内,规矩之内和他们交锋的时候,又有哪个是好惹的?
董策感觉演戏演的也差不了,若是再演下去,难保刘若宰不会对自己生出反感来,若是那样,可反而就得不偿失了。
他叹了口气,苦笑声:“老大人呐,不是属下要成心隐瞒您,只是这事儿说出来,可真真是把同僚给得罪了个干净。”
他这么说,刘若宰是疑窦渐生,冷哼道:“你若是不说,便把老夫给得罪了个干净!”
也jiù shì 董策他才会这么说,正是体现两人guān xì 较为亲近,若是换成别的将官,怕是刘若宰这会儿直接就把他给撵出去了。反正他既然知道了其中有猫腻儿,自己查,终归也是能查出来的。
“属下怎敢得罪了老大人?”
董策顿了顿,看着刘若宰轻声道:“老大人,据属下所知,那南夏庄乃是座数个村庄合居,建造起来为了抵御马贼和建奴的大村堡,里面足足有上千口人家!而被虎头山的马贼席卷之后,南夏庄,几无人活命!不是几十条人命,而是上千条啊!”
“什么?”刘若宰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动了下,豁然起身来,死死的盯着董策:“此话当真?”
董策沉沉点头:“若有半分虚假,属下便不要了这颗项上人头!”
“狗才!黄琬zhè gè 狗才!”刘若宰眼睛里面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满脸的怒不可遏,他狠狠的拍桌子,怒道:“zhè gè 狗杀才,竟然敢跟老夫谎报军情!真真是无能之极,卑劣之极!”
董策也是看的心中惊,他还从来没见刘若宰发这么大的火儿。
在他看来,以刘若宰这种身份地位,涵养如此深厚,便是听到zhè gè 消息也是只会心中起波澜,却不会表露出太来。怎么感觉,好似刘若宰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呢?
其实刘若宰之所以这般生气,不仅仅是因为黄琬隐瞒了南夏庄的具体死亡人数,的因为他把自己给骗了,还让他要去了抚恤金和封赏!
这让刘若宰有种被戏耍于鼓掌之间的耻辱感。
看着刘若宰额角崩崩跳的青筋,董策心里暗自冷笑。这次黄琬可算是把刘若宰给得罪狠了,而且最狠的是,刘若宰还不能明着惩罚他——因为南夏庄的伤亡人数是报到过刘若宰这里来的,而且刘若宰还把抚恤金和赏赐都给了黄琬,这也就意味着刘若宰认可了那些东西。而若是要惩治黄琬,肯定就得把这些东西给揪出来,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但正是因为不能公然打击报复,刘若宰对黄琬的恨意肯定是深。既然明着不能来那就暗着来,反正身为上官要duì fù 个下属,有的是招儿!
刘若宰发了yī zhèn 脾气,阴沉着脸坐回到椅子上,长喘气,长吸气,过了好会儿,脸色方才平复了,淡淡道:“接着说吧!还有什么?”董策心下暗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方才那不过是开胃小点,这正菜还没上呢。”口中却是应了声是,jì xù 道:“属下和白守备二人各自带领家丁来到虎头山下,杀灭了马贼探哨及巡逻队共计十四人,活捉人!属下在审讯那活口的时候,竟然是无意间得到了两条极为重要的讯息,因此没有jì xù 攻打,便是匆匆回来了,连夜仔细审讯之后,拿来给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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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四五六 几十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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