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纤纤素手端起碟红色的酱料和盘野猪肉放在边，又往盘子边缘放上了筷子接着，双同样修长白皙的手拿起了筷子，挟起片野猪肉在锅里涮了涮，然后在那红色酱料的碟子里面蘸了蘸，正反两面都蘸得很匀和。那红色酱料明显是过了油的，肉片上面变得油汪汪，红彤彤的，很是漂亮。

    这双手虽然也很漂亮，但显然是男人的手。

    然后大手的主人把肉片纳入嘴中细细的咀嚼着，接着他就倒抽了口凉气儿，着急火燎的把口中的肉咽下去，使劲儿的往外哈着气儿。张俊脸都有些红了，鼻尖儿冒汗，赶紧端起杯酒来灌下去，这才长舒了口大气，笑道：“辛辣，着实是辛辣！这川地传来的茱萸，真真是过瘾。”

    边的董策也夹了筷子羊肉在锅里涮了涮，蘸了茱萸酱料吃了。

    上世就很能吃辣的他也是不由得吃了惊，他细细的咀嚼着，感受着这不同的风情。和后世那熟悉的辣椒wèi dào 不太样，但是也有相同之处，最主要的是——辣，真的很辣！如果说对比下的话，差不和后世绝味鸭脖里面的中辣差不了。

    这是茱萸，而不是辣椒。

    这蘸酱，jiù shì 茱萸制成的。

    茱萸，是辣椒传入中国并且大规模被食用之前的辣椒。

    在辣椒没有进入华夏之前的漫长岁月，食茱萸充当了辣椒的角色，满足了好辛香的国人对辣味的嗜好。酸甜苦辣咸，国人早在古代，就已经知道了“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儿。递给人们辣味儿的，jiù shì 茱萸。像是酷爱吃辣的四川人，爱吃的鱼鲊、肉羹、面条等，皆用辛辣的食茱萸调味，食茱萸还被做成辣子油入馔。

    重阳节插茱萸的习俗已成往事，但哪怕是在后世，偶尔在些川味火锅中，还能见到茱萸的影子。

    茱萸别名藙、樧，分吴茱萸、山茱萸、食茱萸。前二者入药，后者入馔入药两可。茱萸果实色红、味辛，是故又称辣子，或称樗叶花椒，还有欓子、艾子、枣皮之类俗名。

    古人把茱萸看得很神奇。《齐民要术》记载：二三月栽茱萸，等到果实开裂就收割，挂在墙壁阴干，切忌烟熏，“烟熏则苦而不香也。”《术》言：如果“悬茱萸子于屋内，鬼畏不入也。”若是水井周围种上茱萸，“茱萸叶落井中，饮此水者，无瘟病。”《杂五行书》说：“舍东种白杨、茱萸三根，增年益寿，除患害也。”晋人孙楚《茱萸赋》曰：“有茱萸之嘉木，植茅茨之前庭……应神农之本草，疗生民之疹疾。”事实也证明，茱萸能抑制些病菌和疾病。

    最被人看重的还是茱萸具有的辛辣wèi dào 。

    茱萸入馔的历史很是悠久，可以追溯到西周。《礼记·内则》有曰：“三牲（牛羊猪）用藙。”至迟在西汉，饭中有茱萸。隋唐以降，无论北食还是南食，很难见到茱萸，唯有蜀中地，将茱萸与花椒、姜并列为食材三香。

    后来隋唐之后，茱萸已经是在全国范围内被广泛食用。

    油炒法没有普及之前，最流行的家常菜jiù shì 肉菜合煮的羹，吃时以酱、醋、盐、梅调味。同时也开始食用花椒、肉桂，还有茱萸等。

    吃辣椒有种特别的吃法，jiù shì 将辣椒研成粉，作成熟油辣子。在古代，则用茱萸作成辣油。

    “藙，煎茱萸也。”

    九月九日，取茱萸折其枝，连其实，广长四五寸。升实可和十升膏，名为藙也。也jiù shì 说，在九月九日这天，用升茱萸同十升猪油起煎成的辣油，名藙。这与后世的煎辣椒油类似，可以说藙jiù shì 古代的熟油辣子。之所以用猪油，是因为此时还没有菜籽油，菜籽油大约在明末清初才出现。

    zhè gè 年代，文人雅士极喜欢饮用茱萸酒。

    “闲听竹叶曲，浅酌茱萸杯。”到了后世，饭桌上早就已经难觅茱萸踪影，它已被辣椒完全取代了。

    董策轻轻吁了口气，喝了口酒：“和辣椒比起来，别有风味。”

    “辣椒？那是什么？”侯方域好奇道。

    “嗯，”董策组织了下语言，道：“就像是茄子样，形状和茄子也有些相似，不过要小的。”

    他伸出小拇指来比划了下：“小的辣椒，差不这么大，大些的，也jiù shì 两倍大小而已。这些辣椒，有的是成熟之后是青色的，这种不算辣，有的是通红通红的，那就辛辣的紧了。晒干之后，将里面剁开，全都是细小的白色种子。这些碎辣椒，你闻闻就有要打喷嚏的感觉，若是吃的话，比现在的茱萸要辣上十分。只觉得身体里面热气四冒，肚子里面火烧火燎的，整个人似乎着火了样，恨不能喝缸子冰水下去。就算是再冷的天儿，嚼上几根干辣椒，也是浑身冒汗，比喝最烈的老酒都管用。要说辣椒，剁椒鱼头，那可是道名菜啊！大盆子鲜红的辣椒，查干湖冻捕第网捞出来的大鱼头王，脸盆大小的鱼头剁碎了，和辣椒起做，你滋味儿……”

    董策似乎是陷入了前世的回忆。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儿，竟忍不住流了口水。

    “比茱萸还要辣十分？”侯方域貌似不信道：“这茱萸已经是如此辣了，我着实是想象不出来那辣椒到底是何等的辛辣滋味儿。那茱萸，在何处产的？小弟可是从来未曾听过的。汉臣兄怕不是唬我？”

    边杜家娘子也认真的听着，这次他难得的支持了不怎么看的顺眼的侯方域的说法，人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总是持种怀疑态度的。

    “怎么会唬你？”董策不由的失笑，他想了想，不知道现在辣椒是不是已经传入东南亚了，便道：“这辣椒的产处，就在那极东的大海之中，有处大陆……”

    侯方域dǎ duàn 他道：“可是那海外倭国？”

    “倭国，那等弹丸之地，算得上是什么东西？”董策轻蔑的摆摆手：“在倭国往东数万里之遥，浮海东去，那大陆南北两块儿相接，南北六七万里，东西亦有两万余里，广袤无垠，比我大明还要大许。此大陆上生长着土著，不似西洋蛮子的那般金发蓝眼，毛发浓密如野人生番，反倒是如我等华夏子民般，黑发黑眼，这些人，称为印加人，玛雅人，信奉太阳神。他们在高山之巅建起了巨大的神庙，供奉着黄金白银打造而成的巨大太阳神像。据说，他们乃是武王伐纣之时，浮棤东去的商国遗民。”

    “他们的土地，肥沃异常，只需要洒下种子，不怎么照料，就能结下累累硕果。他们的土地上，生长着玉米，辣椒，番茄，等等神奇的东西。对了，那番薯，便是从他们那里经由西洋人传来的……”

    董策侃侃而谈，在他的描绘下，个雄奇瑰丽的奇异世界浮现在了侯方域和杜家娘子面前。

    他的口才本来jiù shì 极好，又是有心讲的好些，自然便是栩栩如生，仿若就在眼前般。

    而他说的这些，根本是书本上绝对看不到的，别人口中绝对听不到的，带给侯方域两人的震撼，简直就和后世的中学生，第次接触到网络小说的时候，被书中那浩大瑰丽给震撼的瞠目结舌般无二。

    杜家娘子还要好些，但侯方域是个文人，是个充满了浪漫精神的文人。能成为桃花扇中的主角，和李香君演绎那么番凄美的爱情，岂能是俗人？

    他自己是在脑海中增补了不少东西，待董策说完，是常常的吁了口气，满脸都是震惊，连连叹道：“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若是别人说这些，我定要斥他胡说八道，但汉臣兄你说这些，我虽不敢置信，却是信你。”

    董策hā hā笑道：“你这么给面子，我都不好意思再说了。”

    杜家娘子瞧着董策，眼中异彩连连：“董大官人您知道的真。”

    董策正要说话，那边侯方域已经轻轻咳嗽了声，很是警惕的看了他眼：“汉臣兄，君子不夺人之美。”

    杜家娘子lì kè 反唇相讥：“谁是你的美？”

    董策lì kè 把头扭到边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也听留守的家丁说了，从前几日开始，侯方域每日便来这悦来客栈中痴缠杜家娘子，尤其是在得知杜家娘子已经丧夫年，至今寡居之后，就是变本加厉。若是换做别的久旷妇人，怀春女子，又是尝过了那等美妙滋味儿的，这几年独守空房下来，岂能受得了？再说了，侯方域表人才，相貌堂堂，儒雅风流，又是出身高门，这几条随便拿出条来都是足以吸引女人的资本。说句难听点儿的话，以杜家娘子zhè gè 孀居妇人的身份，给人家做妾都是抬举了。有这么个知情识趣儿的夫君疼爱，嫁入豪门，从此荣华富贵，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受苦，纵然是为妾，那也是比在这边城开间客栈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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