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这院子倒不是杨嗣昌修建的,而是不知道哪任的前任修建,反正能做到zhè gè 地位的,只要想捞钱,是不会少了身家的这点儿银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毛。
而在两座院子的中间,则是个颇大的园子,里面种了四时之鲜花绿树,不过说是这么说,现如今是冬天,也是万物萧条。那些在春夏时节争奇斗艳的花木,这会儿连败叶都瞧不见了,只剩下了根根的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园子中间还有座小湖,湖面不大,大约也jiù shì 三五丈方圆,湖中池清水早就已经是冻成了坚冰。在白色的冰面上,还能瞧见些呈现出陈旧灰色的枯荷,干枯的叶子铺在冰面上,分外的凄凉。
湖边有假山,假山不高,只有两丈来高,也不是什么极珍贵,极精妙的石头修建的。论起清奇秀美来,远远比不过江南的名园,不过在北地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山下有精舍,只有三间,中间花厅,左边书房,右边卧房。
建造的很精美,主要是木头和竹子为材料。木头是原木,只剥去了树皮,还保留着原始的形态,竹子则是川南的大毛竹,色泽泛黄。原木和大竹,相映得趣,极为雅致。
花厅之中,陈设唯有雅致二字而已。
地上铺着竹子拼成的地板,切成了半儿的大竹根根的拼在起,使得地面如同波浪般。在屋子的中央靠后的wèi zhì ,放着个博古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珍奇古玩。刻满了金文的四羊方尊,呈现出种沉重苍老的玉色的玉环,看便知道少说都是三代之前的老物件儿了。
博古架后面,便是通往卧室和书房的月门儿。
博古架前面,却是摆放着张紫檀木的大桌。那桌子极大,足有丈长,六尺宽,厚重的桌板儿足有尺厚。看那木色的纹理,竟是用的根大木做成。这么大的板材,也不知道从哪儿寻到的,真真是极为昂贵了,重要的是,现在紫檀大木很少,有价无市,便是有钱,你也买不到。也亏得花厅之中阔大,放了也并不觉得碍眼碍事。
紫檀大桌四根桌腿儿短且粗,也jiù shì 尺半高,却足有尺粗,看上去很是拙重。
而在紫檀大桌上,却是放置了尊鼎,尊青铜大鼎。
这尊鼎,有两尺高,直径也有两尺zuǒ yòu ,下有三足,上有圆耳,上面刻满了大大小小的金文,造型奇古。
而此时,这尊最晚也是两周时候便出现的青铜大鼎,此时却是做了火锅。里面盛了大半鼎的水,这会儿已经烧开了,里面扔了许的香料作料,香气四溢,热气蒸发出来,腾腾而起。
而在这紫檀大桌,却是个长长的几案,这几案上面摆满了各种肉菜和作料。有着大理石般漂亮花纹的鹿里脊肉;鲜嫩肥美,色泽红白相间的肥羊后腿肉;淡青色足有尺长的大虾,看便知道jiù shì 从海边用冰块儿镇了,路快马运过来的。切得略有些厚的牛肉,只取骆驼驼峰尖儿上那点儿的驼峰肉,切成了极薄的大片儿。除此之外,还有许冬日根本难得见的蔬菜,白嫩的鲜蘑,青翠的小黄瓜,鲜绿的韭黄等等,这些蔬菜要在冬日里吃到,甚至要比前面那些名贵肉类花费。
这些肉菜都切成了片或者是维持原样,然后在盘子里码放的整整齐齐,如同花朵绽放。
而在旁边的小碟子里,则是放了许的作料,有麻酱和香油调配而成的蘸料,有芥末,有蒜泥儿撒了不的香油,还有辛辣的茱萸汁,切成了极细极细丝状的葱姜,胡椒等等。
个身穿淡黄色襦裙的女子,此时正跪坐在桌子旁边的蒲团上。她年方二八芳华,张脸上不施脂粉,清秀如玉。头发并没有梳起来,而是披散在肩上,如同墨玉雕琢。
她跪坐在蒲团上,腰板儿挺得笔直,伸手用根象牙筷子挑拣出些菜肴来,放在个小盘儿中。而后起身来,用象牙筷把这些肉菜方才沸水中略略涮,便放到个极薄,薄的似乎要透光样,看上去如同蛋壳般脆弱的小碟子里面。而后她袅袅娜娜的走过去,缓缓跪坐在旁,恭敬的将这小碟子放在那几案之上。
其行止都是优雅无比,却又宛若行云流水,丝毫不显矫揉造作。
那几案后面,坐着个四旬zuǒ yòu 的文士,他面目清瘦,双眼睛锋锐而精神,看上去很有几分逼人的气势。
此人便是杨嗣昌,他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今年已经是四十有六了,但是由于保养得宜,仕途帆风顺,这心情也就随之很不错,是以看上去就要年轻了不少。若是他和年仅二十四岁的崇祯皇帝在起,说不定那位操劳过度,日夜忧思,早生华发的皇帝陛下,反倒是显得苍老些。
他身上穿了件儿墨兰色的圆领大袖袍,虽是在屋里,却也是戴着帽子,不过没有戴常见的四方平定巾,而是戴着顶皂条软巾。皂条软巾,也jiù shì 那种在后面垂着两条带子的样式,也便是俗称的儒巾了。
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大袖飘飘,举止潇洒,却还是很有几分风神如玉的wèi dào 。
他用分量颇为沉重的镶金象牙筷子夹起块鹿肉来,在麻酱料中沾了沾,又抹了点儿茱萸汁,便轻轻放入口中。感受着那股鲜香在口腔中绽放开来,刺激的味蕾yī zhèn 舒爽。杨嗣昌咀嚼两下,轻轻咽下去,此时那侍女已经端起杯鲜红如血的葡萄酒静静等着了。杨嗣昌接过酒杯,小口饮了口,轻轻吁了口气。
他瞧着那个女子笑道:“兰娘调的佐料,配的原汤,总jiù shì zhè gè wèi dào ,别人如何都替不来的。”
那被称作兰娘的女子抿着嘴儿轻轻笑:“老爷喜欢便好。”
她声音很清脆,其中却又带着丝隐藏的沙哑,听上去有几分成熟女子的诱惑力。
杨嗣昌hē hē 笑,正要说什么,那女子忽然眉头皱,看向了外面。杨嗣昌看了她眼:“有人?”
“嗯。”兰娘点点头:“十五步外,jiǎo bù 很快,但是轻浮软弱无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理当是后宅管事,杨墨。”
杨嗣昌对她的话深信不疑,zhè gè 女子,不但举止优雅如兰,有身很是高明的功夫,虽然肯定比不得话本儿中的那般厉害,但耳聪目明,身手矫健,却是远胜般人。
果然,很快,外面便是响起个恭敬的中年声音:“老爷,衙署外面来了两个年轻公子,其中人,自称是您故交好友之子。”
“故交好友之子?”杨嗣昌皱了皱眉头:“可有拜帖?”
“有。”内宅管事杨墨知道老爷的习惯,便把那拜帖和信,并从门缝儿里塞了进去。
兰娘起身把信和拜帖拿了,却不给杨嗣昌,而是自己直接拆开了看。杨嗣昌既不yì ;也不着恼,显然是习以为常。
“是位名叫侯方域的公子,其父是当今户部尚书侯恂,说是游历四方,路过阳和,特意来拜访老爷。”兰娘问道:“见不见?”
“侯恂之子?”
说起来,杨嗣昌和侯恂也不过是很淡的交情,同朝为官,点头之交而已。当然,也不是什么仇人,毕竟现在是崇祯朝的中期了,比起腥风血雨,党争不断的天启年间和崇祯前期,现在的朝堂,显得温和了许。这位至尊虽然刚愎刻薄,性格燥切,对不该信任的人深信不疑,对该信任的人置若罔闻,自认为圣明却始终被朝臣蒙蔽——虽然有这许的缺点,但是他的手腕,还是相当高明的。
崇祯帝最痛恨的jiù shì 党争,这点上是没错儿的。浦登基,崇祯帝便是清洗了魏忠贤为核心的阉党,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会重用东林。shí jì 上,阉党倒台之后,东林也没有得意,崇祯帝最信众的像是首辅周延儒等,其实都是所谓的孤臣。不结党,至少在表面上是不结党的。后期之所以周延儒死的那么惨,下场那般凄凉,jiù shì 因为他犯了崇祯帝的大忌——勾结东林。
东林党那些所谓的君子们,个个占据的,不过jiù shì 言道官儿而已。不过这等疯狗也似,见谁咬谁的职位,倒是很适合他们。
侯恂和杨嗣昌的guān xì ,也jiù shì 那样儿,不怎么亲近,当然不会失了礼数。人家的公子路过自己的地盘儿来拜访自己,若是不见,不但得罪了人,而且传出去也是很难听。
至于另外个人是谁,杨嗣昌干脆直接就忽略了。“带他们去签押房。”见杨嗣昌的神色,那兰娘便已经知晓他的心意,直接朝外吩咐道。“是。”内宅管事杨墨似乎也对这位女子发号施令习以为常,应了声,直接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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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九零 杨嗣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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