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你现下是疼,等老夫给你这般整治,再给你敷上老夫亲手调制的药膏,huí qù 好生将养些时日,就能好透了”
他声音很洪亮,吐字也很清晰,虽然叹气说话,却是眼神清亮,手中不停,显然是见惯了这等事儿,早就心中无波也无澜了。
边董忠康忽然问道:“老先生,我等以后好了之后,可还能骑得了烈马,开得了硬弓么?练武干事,可有什么妨碍?”
他问的也正是董忠庸最关心的,登时感觉也不那么疼了,竖直了耳朵仔细的听。
“自然是无碍的。”老者矜持笑,傲然道:“我金针姬的名头,你可阳和城打听打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你断了胳膊腿儿,只要是让人剁了,老夫也总能给你调理好,何况你们这点儿皮外伤呼?实话告诉你们,老夫给你们清理伤口,敷药诊治,这般细致的水磨工夫,没有十年的经验是做不得的!你们人便要收你二十两银子,老夫这银子,岂能白收?既收了钱财,自会用心办事。”
听他这般说,董忠康二人方自松了口气。他们这才知道,原来为了请这老者给他们诊治,老爷竟是花了这么钱,想想自己这番出来惹出来的许麻烦,劳动老爷奔走,顿时心里是kuì jiù 万分,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董忠庸的伤口才算是处理完毕,鲜血已经把他身下的被子浸透了,那老者手边的几个酒瓶也都已经空空如也,而董忠庸中间已经疼的晕阙过去两次。不过他愣是声都没有叫出来,这等刚强坚硬,也是让那老者动容。他手下医治过的病人无数,但是少有这般硬气的,数都是哭得昏天黑地,嚎的风动云起。
到了最后,那老者干脆给他嘴里塞了个木橛子让他咬着,免得太疼不慎之下咬断了舌头。这等事儿可是发生过的。
他吩咐了声,那小丫头招呼了两个青年汉子进来,把董忠庸抬到边干净的床上,而后把那已经被血浸透的肮脏被褥取走。
老者在边的铜盆里洗净了手,又用最后点儿酒给自己擦了手,然后拿过个拳头大小的青瓷罐,用手指从里面挖出来许墨绿色的药膏。那药膏嗅便是透着股清新的草药香气,显然很是上乘,老者把这药膏在董忠庸的伤处抹匀了,从旁边拿过来干净的白布给他缠好。
做完这切,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满意的打量着下半身给裹成了粽子般的二人,就像是做手工活儿的师傅看着自己刚打好的物件儿般。他终归上了岁数儿,体力不济,额头已经是渗出汗来了,那小丫头赶紧乖巧的拿出块儿白手帕来踮着脚给他擦汗。老者hā hā笑,低下头让她够得着。
“二位且先将养。”老者说了句,便转身出了门。
出门再回头看,原来这是处足有三四丈长,两丈zuǒ yòu 宽的大屋,青砖青瓦,很是古朴。
这里乃是处很大的院子,怕不得有亩地大小,像是这样的大屋,还有间。除此之外,排五间的瓦房,坐西朝东,乃是正屋,两侧还有厢房,想来是此间主人和下人杂役的居所。没有房子的空地上,则是开出了两片花圃,不过时值隆冬,土地都冻得邦邦硬,别提什么花草了。花圃中只有几根尺许高的枯干茎秆戳在那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院子的东边儿,看是道门户,看起来应该是沿街店面开出来的后门。
老者和小丫头进了这道门,进去之后便是处大堂,足有四丈宽,三丈深,jiù shì 四间大门面的面积,不过中间打通了,造出了这么间大堂。
大堂的门乃是朝东的,大门的北边儿,便是柜台,而柜台的后面,靠着墙,jiù shì 许大大的药柜。这些药柜极大极极高,从地上直通到屋顶,整面北墙,半面西墙,都被这些药柜给占据了。药柜上靠着许的长梯,许伙计便踩着蹄子上上下下,上到处,看清楚抽屉上写的字,便打开抽屉,从里头称出些生药来。
这里面的伙计足有十来个,个个都穿着青衣,带着小帽,看起来都干净利索。
大堂的南边区域放了许椅子,有些人正坐在上面。而大堂的中间wèi zhì ,则是铺设了许苇席,有的苇席中间还拉着布帘子,显然是遮挡隐私。
个灰头土脸,穿着黑棉袄的大汉正自坐在躺在苇席上,裤腿挽了起来,露出了右脚和小腿儿,那里呈现出种不自然的弯曲,正好是跟正常人反着的。弯曲的地方肿起了个大包,发青发肿,显然里面满是淤血。显然,他这条腿是生生的让人给打折了。
个四十来岁,穿着白色长衫,大夫mó yàng 的中年人正在旁边皱着眉头仔细瞧着。那汉子时不时的发出声惨叫,在他旁边还着几个二十来岁看就知道是街面上青皮混混儿的人物,满脸焦急。
放眼看去,这药铺中足有十几号病人在就诊。而伙计青衣,大夫白衣,穿着玄色衣服的,却唯有那老者人。
他从后门进来,眼睛四处看了看,便找到了坐在南边儿椅子上的董策,赶紧走过去,拱手道:“小可此处实在是逼仄,怠慢了大人,还请恕罪。”
董策淡淡笑:“老先生客气了。我那两个属下?”
“哦,大人请放心。”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老夫已经为他们清洗了伤口,敷上了上好的伤药,只要是将养上十余日,便可痊愈了。”
董策点点头:“那,本官就放心了。”
这里是济世堂,阳和县最有名的医馆。
这济世堂已经在阳和县开了二百年了,传到现在已经是第六代传人,便是董策眼前这位须发尽白,却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老人家姓姬,个很古老的姓氏,名时春。他年岁大了,便把掌柜的职位传给了儿子,自己做了医馆的供奉,只挂了个名头。平日里便是在后院家中种种药草,研读医书,很少替人医治。这次若不是董策亮出了自己的官位,怕是还真请不动他。
所谓医馆,shí jì 上jiù shì 古代的医院,或者确切点说,相当于是现代的诊所。
因为来,这些医馆规模都比较小,二来基本上都是私人的。公家的倒是也有,但是很少,极少,个县也jiù shì 那么两家不得了。但是私人的医馆,个县再怎么四五家也是有的。像是阳和这等大县,足足有医馆十几家。
zhè gè 年代老bǎi xìng 生病了上哪看病去?说是大夫家里,其实zhè gè “家里”是准的,确切地说,应该是医馆。大夫常常将自己的住处分出些厅堂、房间来设作“医馆”,供诊病以及重病病人休息之用。
明朝的医馆,通常是前面为馆,后面为家,乃是大夫和杂役伙计的住处。规模小点的医馆,住处和前堂也jiù shì 隔着堵墙,有的那极为简陋的,甚至是外屋为馆,内屋jiù shì 住处。但是规模大些,讲究些的,则是临街的店面作为医馆,后面通常还有个院子。
这济世堂医馆,便是在阳和城也算得上是数数二的老字号,大门面了,规模很大。前面有四大间门面房作为医馆,后面还有个大院子。甚至院子里面开出了专门的花圃和住院部——也jiù shì 那两间宽敞明亮,通风极好的大屋。
这会儿的医馆,通常是兼着生药铺子的功能,病人来了看病,看完就在这里抓药,也是方便。而且还省钱,医馆赚了你的诊金,便会少赚些药钱。
济世堂自然也不例外,靠着墙的那些大柜子,已经是二百年前打造的老家什了,坚固厚重,里面储存了几千斤生药,分门别类存放着。而那些忙忙碌碌的伙计们,还有那些白衣的医师,却不是雇佣的,他们基本上都是姬时春老先生的徒弟徒孙。这济世堂的学徒共分为三等,最下等的,便是那些四处奔走的伙计、在外面迎着门的杂役,以及给客人送方子送药,在梯子上爬上爬下的抓药的伙计。没人教他们,他们只是干活儿,还没有学习的资格,当然,也不排除坐班的大夫时间心情好,指点他们几句,那jiù shì 莫大的恩惠。他们jiù shì 干活儿,还有便是打熬心性,zhè gè 过程通常是三年到五年的时间。当然,这么长的时间,日常耳濡目染的浸淫其中,只要不是太笨的,资质太差的,半是已经能够把药物分清楚,药名记住,药理知道大概了。些简单的病症,也能够知道抓哪些药了。而在这里干活儿满了三年到五年之后,便是开始学习,这才是真正到了学徒的阶段。大掌柜的会为他们指点位师傅,让他们跟着这位师傅学习经验,为人治病诊断等等。他们可不是只跟着学习那般简单,还得为师傅家里跳水劈柴,洗衣做饭,有些甚至伺候师傅洗脚,总归是让你干的你就得干!不想干?行啊,那滚蛋,有的是人抢破头的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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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二六八 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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