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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红楼]林家子 作者:duoduo

    林家的下人又不是死人,第次猝不及防也就罢了,如今哪里还会让他得逞,老者还未近前,便被人冲上去拿住。

    老者徒劳的挣扎,双浑浊带着血丝的眼死死盯着林楠,直欲择人而噬般:“杀千刀的小畜生,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的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来!小小年纪,心肠这般恶毒,就不怕老天有眼……”

    个林家下人把拎了他的领子,扬手欲掴,喝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再敢骂句试试!”

    老者直着脖子道:“小畜生!便打死我罢,老夫我今日过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

    老者须发皆白,双唇颤抖,双目红肿,那绝望悲怆的模样,让那林家下人都有些手软,时竟下不去手。

    林楠看着老者,头也不回问道:“这是谁?”

    身后人上前答道:“今儿死在堂上的陈浩东是他儿子,他叫陈然。”

    林楠默然许久后,才哦了声,淡淡道:“那就让他骂吧!”

    陈然愣了愣,当真便破口大骂起来。

    林家从人皆是脸错愕,碍于林楠的命令不敢违逆,只能黑着脸将陈然揪的紧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林楠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李资见林楠神色越发漠然,目光冷,便要上前。

    林楠分明目不斜视的看着陈然,此刻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伸手将他拦了下来,道:“让他骂吧!”

    李资停步,眉头却渐渐皱紧。

    那陈然应该是念过书的,受过圣人教化,便是骂人,也不见少污言秽语。他词语颇为贫乏,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后,声音中便渐渐带上了哽咽,最后倒是哽咽声比骂声大。

    眉宇间的绝望死郁却也渐渐消去。

    林楠见他慢慢没了言语,问道:“可是骂完了?若骂完了,我们便走了。”

    他虽是问话,却并不真的等陈然答话,带了人转身便走。

    方走了三四步,便听见身后陈然啐了口,骂道:“老夫不与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畜生计较!”

    林楠眉头微拧,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出两步,才发现李资并未跟上,侧头正要招呼,却见李资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陈然。林楠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阻止。

    李资在陈然身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住,冷漠道:“老丈既然能找到此处,对此事想必也不是无所知。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阿楠也好,林家也罢,没有谁真正亏欠了你或你儿子什么。我们有感于令郎的孝心,又怜你孤苦,愿意在这里扮了罪魁祸首听你痛骂顿,好让你不至郁结于心甚至郁郁而终,好让你日后也能活的心安理得些……但既然如此,你也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才是。”

    “不是阿楠逼你儿子入的漕帮,不是阿楠杀了人嫁祸漕帮,不是阿楠将他抓进牢里,不是阿楠让他认了杀人劫船的大罪……当他签字画押认罪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什么立场来找阿楠的麻烦?”

    陈然愣了愣,悲声道:“你也不用拿这样的大道理来唬我,老不死的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什么事没见过?我儿不过是个小人物,有什么资格让那些人处心积虑的陷害污蔑,不过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罢了!他林家同人斗法,我儿何其无辜?被人严刑拷打,又拿亲人性命相胁才不得已写下供状,却被这小儿生生逼死在堂上……小畜生,你晚上就不怕我儿冤魂缠身么?”

    最后句话,却是对着林楠喝问哭吼,林楠笑笑,并不说话。

    冤魂缠身什么的,笑笑就罢了。

    若论冤魂,他算是个,先前的林楠也算个,谁怕谁来?何况,他的手从来都不是干净的。

    他原就是带着身的血腥味儿来到这个世界的,若不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胸口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窟窿,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口鼻中涌出的浓浓的血型味儿活活熏死的,他躺在殷桐的怀里,吐着血沫说着遗言,面在心里调侃着自己的死状……而在下瞬,他便体会到了字面意思上的、不带任何引申意义的生不如死。

    若问比死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只怕百个人就会有百个答案,而林楠的答案,便是“频死”。

    他进入那个身体的时候,狱卒正在朝他脸上糊第四层沾了水的桑皮纸……很人喜欢用窒息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但是少有人体会过真正的窒息,与真正的窒息相比,那些痛苦大约也就是屏息的水准罢了。

    他大张着嘴,蒙在唇上的桑皮纸剧烈的激荡起伏,却□的让人绝望,他拼尽最后点力气,也无法呼吸到任何空气……他宁愿自己是条离水的鱼,至少可以甩起尾巴拼死跳,就算不能如愿将自己摔死,那浑身的疼痛也能赶走些窒息的痛楚……

    当他终于解脱的时候,大汗淋漓恍如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鱼。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频死,让狱卒们有些拿不准分寸,也或许是因为某些会在身体上留下伤痕的手段不方便用在他身上,他们开始在林楠面前演示各种刑法和死法——若论无辜,那些被抓来演示的街头乞儿,比陈浩东要无辜的。

    也正因为如此,林楠用惊人的速度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份,适应了这个社会的规则。

    对他的沉默不耐烦的牢头狱卒们准备将他从看客再度升级为主角,那个时候,扬州的人们还不知道“林家”为何物,领头的咧着嘴露出大黄牙:“林公子,您老是贵人,何必为难小的们?只要您在这张纸上签了字画个押,小的保证以后将您跟爷爷似的供起来。要不然……您老虽身娇肉贵,可是小的们也不是不敢服侍……”

    那个时候的林楠,已经将大数的东西消化完,终于肯开金口说话,声音清清淡淡,与周围阴森腥臭的味道截然相反:“你实在不必说的,进了这种地方,便只剩了两条路可走:为求生,二为求死。若是为求生,就最好什么也不要认,若为求死,又何必背着污名去死?渴死、饿死、撞死、吊死……不管在什么坏境,人若想死总会有数不尽的法子。那些自称受刑不过,生不如死才招的,不过是受刑的时候想着死,刑罢了又奢望求生,最后才出卖了自己又出卖了旁人罢了。你只看我现在还活生生的在这里,就该知道我选的是‘生’,就该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供纸上写半个字。”

    大黄牙神色僵硬的笑道:“我的林公子,您想了!可没人想要您的命,只要您画了押,保准您没久就能风风光光的出去,半点事儿也没有……”

    林楠淡淡笑,道:“也就是说,不管我招还是不招,你们几个,都死定了?”

    这句话,说的那几个浑身发寒,大黄牙正要发狠,林楠淡淡道:“我想你们比我清楚,死也有各种死法,我若是你们,趁着还有时间,还是自己挑个的好。”

    不等大黄牙发狠,门口传来的个口讯,让这场审讯无疾而终。

    不知道林如海在外面做了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反正林楠的日子日比日好过起来。

    他果然被人像祖宗样供了起来,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日比日畏惧,有天,大黄牙给他斟酒,手抖啊抖,酒洒在了他的衣襟上,大黄牙赔笑:“要不,小的下去给您准备热水沐浴?”

    林楠看了他眼,用商量的口气淡淡道:“要不,你去死?”

    大黄牙神色恍惚的离开,在家里又哭又笑了天夜,到了外面又抱着歪脖子树哭了半个时辰,将头在绳圈上试了三次,终于咬牙蹬开了踏脚石……头顶上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屠刀,以及他因为熟悉而加害怕的各种死法,让他恐惧的无以名状,最后果然如林楠所言,趁着还有时间,自己挑了种……

    严格说起来,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黄牙,才是死在林楠手里的第个人。他不亲手杀人,但是许人因他而死,就算到了京城也是样——死在牢里的鲍太医,死在宫里的裕太监,死在贾府的大小奴才们,被李熙仗毙的许宫女太监……

    若有冤魂缠身,自己身边想必热闹的紧。他林楠,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耳中传来李资的冷笑声,将他的思绪带回如今:“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这番话说的自己不觉得可笑么?且不说令郎入狱是因何而起,且不说他到底为何撞死在堂上……你既知道林家是被人构陷,那令郎的无辜二字从何说起?他当初污蔑林家之时,可曾想过道义二字?可曾林家也是无辜?可曾想过他个画押就会将林家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见陈然欲言又止,李资知道他想说什么,继续道:“他做的是与不是,我不想言,但他既将家人性命,看的比道义公理都要重,你又有何立场来指责阿楠没有将令郎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合家老小重?”

    这拳打得极狠,陈然脸色青白,半晌才道:“我儿也是无法,我们只是小人物,林家家大势大……”

    “这是两码事!”李资冷冷打断。

    再大的势力,这样的罪名也足以抄家问斩,越大的家,屈死的无辜便越。

    “这是两码事。”林楠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再大的势力,也不是可以随意诬陷的理由。

    比如前世,自行车撞了宝马,二人争执起来,舆论大会在自行车这边,认为宝马司机不该和自行车大爷计较,可是这并不代表,骑着自行车就可以随意去撞宝马,甚至完了还要吐口唾沫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李资见林楠开口,便住了口。

    林楠淡淡道:“你若是要找个人恨,的确可以恨我,因为若是竭尽全力,我也不是保不住他的性命……”

    陈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那你……你……”

    “漕帮被抓的人,没有上百也有数十,铁骨铮铮咬牙苦撑的有,走了门路买通狱卒动刑时逃过劫的有,熬刑不过自认了是劫匪的有,但是自认了是劫匪却又污蔑我林家的,却只有三个……人人都知道,我林家自证清白就得替漕帮洗冤,这才是他们唯的生路,若是将我林家拖下地狱,就只有大家起死——是你儿子自己将生路走成了死路,我便是能救他,又为何要救他?”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令人将你丢出去,也不是为了怜悯亦或是道义之类的东西,而是因为,是我给了令郎让家人脱罪得活的希望,他才安心就死,既然如此,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求死……”顿了顿,声音缓和下来,道:“不管令郎签下供状、还是撞死公堂,都只为了能让老丈你好好活下去,既然如此,还请善自珍重,莫要让他死不瞑目。”

    不理几乎是嚎啕大哭的陈然,招手唤来个从人,道:“你送他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另外去账上支千两银子,给他儿子办理后事,以及安排他日后生计。”

    那从人应了声,另找了人,扶着陈然离开。

    李资看了林楠眼,道:“可是嫌我事?”

    林楠摇头:“我岂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又道:“莫要以为我是有钱烧的慌,我是想钓几只苍蝇出来,唱出戏解解闷儿罢了。”千两银子不算少,便是林家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招了人过来,附耳仔细交代了些话,那人快步去了,林楠回头虽李资笑道:“听说那边景致不错,我们去走走如何?”

    因了陈然之事,二人心里少有些难受,都不愿去和李旭等人应酬,便顺了河岸朝另侧走,等视线中再看不见那些人,才停了下来,在树荫底下席地而坐。

    这里远远算不上景致不错,茵茵绿草,零星点缀着几朵金黄的雏菊,也点缀着许牛粪驴蛋,但好在视野开阔,长风徐来,让人颇有天高云阔之感。

    “小的时候……”林楠指着长坡:“我们最喜欢的游戏,便是找处干净的地方,从上面滚下来,看谁滚的快直……”看谁滚到半坡就侧了身子滚不下去,看谁不小心沾了身的牛粪……

    他前世的家乡并不在扬州,却有着相似的长堤,每到这个时候,半大孩子的高亢的笑声和尖叫,仿佛唤醒了整个天地,连天空都变的明媚异常。

    那道长堤贯穿着他前世整个童年的记忆,从蹚着水去河心的小沙滩把火烧掉整个沙滩的芦苇,到看黄牛打架看到太阳西下忘了回家,还有每年春天的野炊,他们因为手好厨艺,永远都是最受欢迎的成员……

    他们,是的,他们。

    童年的记忆里,永远都不是他个。

    林楠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些难受,就好像那个洞跟着他起来了这个世界般……前世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在不经意的丢开他,丢开他个人回家,丢开他个人去上大学,丢开他个人去学画,丢开他个人去结婚,最后,丢开他个人去死……

    让他骂吧——不是因为他或者李资口中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第眼时,陈然那困兽般的眼神,和那个人太像……让他骂吧,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想让他骂他顿,如此而已。

    只手重重的搭在他的肩头,他侧头,看见李资异常认真的脸:“还玩什么?”

    林楠笑了,眯着眼睛道:“赤脚踩在油毡上晾晒的菜籽上赛跑,看谁走的快,停的稳;在人字形堆放的芝麻杆下的巷道里捉迷藏,看谁能偷偷摸到对方的屁股后面……”

    阿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是小人物,要习惯生死别离,就算如陈然这样送走了黑发人的白发人,还是会好好的活下去,何况潇洒金如你?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你我共勉之……

    大热天在树荫底下吹着水风,比关在房子里用冰还要舒爽,两人先是有句没句的闲聊,到了后面,甚至歪在处小睡了觉。不知不觉中,夕阳挂在林梢,林楠刷的声跳起来,道:“快走快走!再不去找个有房顶的地方,会蚊虫大军出来,足可将活人抬的飞起来……”

    李资笑笑,识趣假做没有听见扮作鸟鸣的那声哨响,起身同他起向来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遭遇到凶猛的卡文,好天才弄出这么点,大家将就看吧……

    今天或者明天,应该还有章。

    经历过正文抽成乱码,因为没有存稿不得已从盗文网又偷回来的事情之后,如今又遇123言情大抽,实在有些无语……我已经不敢指望它能防盗或者其他,唯的指望就是能够正常新和看文,不要出现123言情给盗文网提供资源之后就高风亮节的退出竞争……原谅我被它弄的有点暴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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