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医 作者:络缤

    赵清河查看受伤的马匹,因为陆将军求救太迟,援军到达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有利地形,与西戎拼杀之时损伤不少。

    “师父，你看看这马，我原以为是按揭风,可治了两日并无效果，怕是诊错了。”周路领着赵清河来到匹马面前。

    那马被关在暗室，感受到有人靠近先得十分惊恐，焦躁不安的到处蹭擦。

    赵清河连忙缓声道：“马兄弟,我是兽医,来给你瞧病来的。”

    赵清河声音很低柔，见那马儿动静小些才慢慢靠近,并不停用轻柔的语调与它打招呼,这才让那马儿的情绪平稳了些。

    赵清河借助微弱的光，看到那马儿皮紧腰硬，伸头直颈，口内流涎，牙关紧闭，耳竖尾直，呼吸急促。马背上还背着用布袋装着的炒热的醋醪糟，这是按揭风的发汗之法。

    赵清河检查了番，“之前你是配了什么药？”

    周路连忙道：“第日我瞧着病情尚且轻，只是皮紧腰硬，就配了辣椒蒂四两，棉籽半斤和臭蒲根两斤，并给他背上醋醪糟。第二日看他不仅没好转反而牙关发紧水草迟细，就给配了追风散，结果依然不见好转，我怕诊错耽误了时辰，因此叫您过来瞧瞧。”

    赵清河点了点头，又查看番道：“仔细查看这匹马是否有伤口，我觉得像是破伤风。”

    周路疑惑道：“那日陆将军亡的时候这匹马并未在战场，这几日也不曾出去，不应受伤才是。”

    “破伤风发病慢，若是细小伤口是如此。你仔细瞧瞧马蹄，狭缝细中最是容易瞧不清楚。”

    周路将那马眼睛蒙住，提着灯仔细查看那马儿，果然看到马蹄上有处细小的伤口，应是被荆棘所刺，若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周路连忙嚷道：“师父，果然有伤口！”

    赵清河不悦道：“小声些，莫要惊了马。”

    周路连忙噤声，两人出去说话。

    周路道：“师父，即为破伤风我下千金散，而这马呼吸迫促，减僵蚕、金蝎。乌蛇，加天竺黄、款冬花、杏仁和枇杷叶，可行？”

    赵清河斟酌片刻，道：“嗯。记得将这马腰部栓腰绳，系于梁上，防止卧倒难起。还有这大冬天实在太冷，去领些炭火来给他取暖，给他铺上衣被，莫要让它受寒。”

    旁边守着的兵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这马儿都快成人了，还给烧炭火盖被子。”

    赵清河也笑道：“如今可不就如此，谁让咱们的马精贵。要是咱们的军马有西戎这般，那就不用愁了，怕是还有马肉吃。”

    兵士连连摆手，“自己的马再也下不了嘴，不过若是吃西戎的马那味道可就美得不得了。赵大夫，听闻你那马肉火锅美味得很，不知啥时候也能尝尝。”

    赵清河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所以将士们都喜欢与他玩笑。这士兵也与赵清河混熟，因此也半玩笑的讨食。

    赵清河笑道：“这火锅倒是容易，马肉火锅可就难了。透露你个消息，就要过年了，将军打算又来次麻辣火锅宴……”

    话刚落兵士直接欢呼起来，麻辣火锅成本高，平日很难有机会吃上。出征的时候那味道还在嘴边呢，每每想起口水就忍不住的流，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吃上了。

    可没会兵士又蔫了下来，“哎，只怕这次吃得也不香，仗都没打赢呢，若是那日真能把西戎困死，就算吃青草也比现在吃火锅强。”

    赵清河拍了拍那兵士的肩膀，“有的是机会，咱们可不能气馁，吃完火锅红红火火的必是能将西戎打得找不着北。”

    兵士挠挠头笑了起来，兴匆匆的跟其他人散播这消息去了。

    周路笑道：“师父，你若是去做厨子只怕也不比做兽医差。如今大家说起你都记起你的麻辣火锅，比你输血救人还传得厉害。”

    赵清河不由笑了起来，没有验血就输血救人实在属于无奈之举，可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所以并未让大夫声张，就怕有人听了胡乱来，到时候就惹大麻烦了。赵清河做完还不知次的警告所有大夫，也有人问为何不可，赵清河大致解释了番，这才真的打消了大家的念头。赵清河从前太过依赖现有的器具，所以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怎么验血，其他人看他想不起来都纷纷遗憾。若是能知晓，在战场上输血救人必是能救回不少人的性命。

    赵清河正色道：“这话在外边可不能提起，若是有人听了去知半解的就麻烦了。”

    周路连忙住了嘴，他也是见周边没人才会开这玩笑。

    周路去准备治这患了破伤风马匹的药，赵清河继续往前走查看其它病马。

    “赵大夫。”陆大夫迎面走来拱手道，眉头紧皱，脸色很差。

    陆将军妇人之仁害得两千兵士死去，为了以示惩戒除其职，施以刑，予以罪人名，尸首悬于城门外示众

    三日，其亲亦不得享有烈属之名。

    “陆大夫，节哀。”赵清河叹了口气，陆大夫虽然与陆将军是隔了挺远的亲戚，但是同在个队伍里感情甚好，平日陆将军也颇照顾陆大夫。陆大夫直将陆将军视作自己的儿子，现在陆将军的尸首还挂于城门，这陆大夫如何不心痛。

    陆大夫拭掉眼角的眼泪，深吸口气做了个重要的决定，“赵大夫，请您帮我那该死的侄儿求求情，我知道我那侄儿罪该万死，不敢奢求无罪，只是还请给个全尸让他入土为安。”

    赵清河目光闪了闪，陆大夫竟然能求到他头上，只怕他与常廷昭关系甚为亲密已经并非军中密事。赵清河并未掰开关系，只问道：“陆大夫，你是不是觉得陆将军被如此严惩实在冤枉？”

    陆大夫顿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我那蠢侄儿死有余辜，心软必是难以成将。可恶那西戎人如此奸诈，抓住了我那侄儿的软肋。我那侄儿的母亲和媳妇都是难产而死，所以这是我侄儿最是瞧不得这些事，这些年我这侄儿也直未娶也是怕再害其他姑娘。我那侄儿那日也才会于心不忍，在那危机时候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没想到……哎，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只求看在我这侄儿有颗爱民之心，留给他个全尸。”

    赵清河叹了口气并未言语，只将陆大夫领到个偏僻之处。

    “陆大夫，你可知常将军只派陆将军领着两千军守在那关卡？”

    陆大夫怔了怔，他在此年如何不知晓那里的地形，便是道：“那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两千军足矣。”

    赵清河点了点头，“那你可曾想过，即使西戎人能逃出两个去传了消息，使其里应外合，可如此地势，让两千兵无法守住那五万大军实属正常，可又何至于在援军未赶来之前全军覆没？”

    陆大夫瞪大了眼，大惊失色。

    赵清河却又再加把火，并非他伤口上撒盐，若是不给陆大夫个清楚，只怕以后会十分麻烦。

    “几处关卡都乃联动，又有常将军领的骑兵巡视，只待有异动立马前去支援，并下令未救援之前不可轻举妄动保命为先。之前就已经测算过，只要发现有异样便发狼烟，时间绝对足够。可当常将军领兵到达的时候，两千将士已经全被歼灭，只有个因为拉肚子没在才成了漏网之鱼。敌军里应外合固然让两千士兵无可奈何，可占据险要地势也不至于全被歼灭，否则常将军必是不会让两千军守在那里。原本那处关卡就没打算用来对敌，只是用来堵而已。”

    陆大夫踉跄了几步，脸色刷白，如今哪里还听不明白。兴许为了邀功，兴许是想用战功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兴许只是念之差，又兴许是没有安排妥当。但是最终结果就是陆将军而再再而三为听军令，不仅时心软放走西戎人，还因为未及时烧狼烟发信号，而是不自量力想要凭借优势歼灭敌人，惹得援军到达不急，才使得五万西戎兵不仅逃出还将其两千将士全部歼灭。

    若只是因为时心软惹得这绝佳机会失去，至陆将军受到军法处置掉了脑袋，可若是因为刚愎自用，自作主张，那就是株连之罪。只怕就连陆大夫也会被牵扯其中，别说家里的父亲和孩儿。

    陆大夫失魂落魄的离去，赵清河望着陆大夫的身影不由摇头叹气。若非常廷昭念在稚子无辜的份上，根本不会把这消息压下去。否则陆将军比现在死得还要难看得，从前的美名如今也会丁点都不剩。

    赵清河将此事告诉给常廷昭，心里甚为忧虑道：“我觉得这并非巧合，只怕西戎人早已将大佑的情况摸得清二楚。西戎侵入此地也不过两个月，竟是将守将底细脾性摸得清二楚，还演出这样的戏码，实在可怕。”

    常廷昭也眉头紧皱，西戎野心勃勃，准备充足，这场仗必是不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今后要加小心。”

    赵清河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如此，朝中也得盯着些，我觉得西戎人必是会借此做文章。”

    常廷昭摸摸他的脑袋，“这些我都会应付，莫要想太，你瞧你越发瘦弱了，我让人送去的阿胶可都吃了？”

    赵清河笑道：“那么哪能吃得完，你放心就算你不说那些军医也会督促我喝药。如今那些军医个劲怂恿我去学人医，个个想做我的师父，就想赶快把我死去的血养回来才好开始学。”

    常廷昭脸色渐缓，“我的老婆就是能耐，当然个个争着。你若想学就去，若是不想便罢了，莫要太勉强。”

    常廷昭知道赵清河是为了他才会去学人医，虽然都是医生，可赵清河并不喜欢对着人，喜欢对着动物。不仅仅是因为爱上了这行不想转，还因为害怕面对这么重的责任，不管怎么说牧畜再珍贵，也没有人重要，而且赵清河主攻的还不是宠物而是经济作物。若是治人的时候出了什么闪失，心里负担太大。谁也不会担心牧畜死了会寻仇，但是人死了变鬼想起来都吓人。

    赵清河靠在常廷昭的怀里，“嗯，我会悠着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上那边会如何反应？”

    常廷昭笑了笑，脸轻松，“三十军棍记下了。”

    赵清河吓得直接坐了起来，“什么？三十军棍？！”

    常廷昭将他把搂入怀中，“是记下了又不是立刻打，若是打了胜仗就能抹去，否则真的清算下来我早就被打死了。”

    赵清河顿时舒了口气，“想挣点军功可真不容易，个不小心战场上没死，下来也得被罚死，指不定还被株连九族。若有下次我坚决不来了，你自个玩去。”

    常廷昭为他揉肩膀，“你想来我也不同意，瞧你才几天身上的血都流了大半，我不在你身边越发大胆了。”

    赵清河无奈道：“哪有这么夸张，你放心我……”

    “有分寸，每次都是这话，当我不知道你那时候快晕了过去。”常廷昭捏捏他的鼻子，脸不悦。

    赵清河顿时住了嘴不敢继续这话，赶忙转移话题，“就快过年了，我可是放话出去要吃火锅，若是有炮竹就好了。不过这里的炮竹威力太小，噼里啪啦的那声音跟蚊子咬似的。哪像我以前玩的那些，那声音震耳欲聋，能把人吓个半死。有种炮仗叫大地雷公的，还能将这么厚的竹筒炸开呢。”

    赵清河手里比划着，以前觉得这样的玩意像违禁品，他以前炸鱼还能炸事两指宽的鱼，现在想想还真是怀念。

    常廷昭挑眉，“这般厉害？若是做得大些岂不是跟你说的炸弹样了？”

    赵清河懊恼道：“我原本想研究出炸弹的，若是有了炸弹碾压西戎跟玩似的，可是我不会啊！我和云熙使命的想以前看地雷战时候的场景，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人家咋做的了，就模糊记得那土地雷装在瓦罐里，然后小日本的探测器没反应。”

    常廷昭之前也听赵清河说过，心中颇为可惜，若是这般他们能减少很损失，就算他再好斗也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士兵战死沙场。

    常廷昭想了想道：“不若这般，我命人去寻会制作火药的匠人，同研制，兴许能制出也不定。若是不能，就当做炮竹玩了。”

    赵清河眼睛亮，拍拍自己的脑袋，“对啊，我怎么老想着自个弄了！真是看穿越小说看了，什么都想揽到自己身上，又没那能耐傻了吧唧的！我觉得这事可以交给云熙，他在京城加方便。对了，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晓，若是真研究出来方子透露出去，以后这仗可就难打了。”

    常廷昭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这还用你说，我这就密信给王爷。”

    赵清河眼珠子转，“还是我来吧，你密信王爷容易惹来猜忌。”

    常廷昭不同意道：“你的书信很容易被人拆开的，到时候什么都藏不住。”

    赵清河嘴角勾，得意道：“我写给的云熙的信，有人能看得懂才有鬼了。”

    “挖槽！这该死的赵清河，这是考验我小学是否毕业了吗！”云熙接到信的时候直接忍不住爆粗了，密密麻麻堆汉语拼音，时不时又来点拼写错误的英语单词，直把云熙看得脑袋直突突。

    十三王爷搂着自家心爱的王妃，看着那纸张上的鬼画符，脸同情的摇头，“爱妃，上面写着什么？”

    云熙拼了半天才知道是何意，不是他语文差是这赵清河普通话不过关，平卷舌分不清害得他看了半天。

    “让我们寻人制作炸弹，这家伙现在才想起来这出，真是够钝的，咱们以什么名义把这些工匠送过去？”云熙微微发愁，如今他们被人盯得厉害，举动都被人监视着，行事着实不便。这事未成之前必是不可声张，其实之前他也不是没想过集众人力量。只是他又不去打仗，虽然有不少仇家，可想要把人炸死也不现实。如今赵清河跑到了西北，把座房子炸了都没人管，倒是可尝试与人研制。

    十三王爷嘴角微微勾起，“大过年的，边关如何可以没有炮竹。就把这些工匠送过去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开春的时候这些工匠总算到来，常廷昭专门辟了个地方作为研究室，远离人群以防不测。对外并未说明清楚，外人只以为是十三王爷又胡闹。

    年后。

    “他娘的，那些西戎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又没杀到几个人就没影了。”罗峰屁股坐在椅子上，狠狠灌了杯茶，气恼道。

    这年西戎直未成大军侵犯，而是小拨小拨队伍到处烧杀抢夺，只要大佑兵到立马跑掉了。大佑想要正面与之对战，可其却完全不配合。西戎兵马强壮，跑得特快难以追上，而且穷寇莫追，常家军只能看着他们溜走，然后又等着他们没久又溜出来再打。如若在平地而战于常家军而言着实不利，西戎骑兵，大佑稀少且装备不及，之前几次大战虽然没有大败却也占不到点便宜。

    而西戎想要攻破要塞也无法，两军就这般僵持着，时常小战偶尔大战，不分胜负。

    两军对垒毫无进展，于朝廷百姓而言无法是巨大的负担，常廷昭拧着眉头，“军师，你怎么看？”

    诸葛如摇着羽毛扇，脸上没有平日的嬉皮笑脸，显得十分严肃。

    “西戎在使拖延术，想要活活拖垮我们。”

    “哼，不自量力。”常廷昭被西戎磨了几次之后也有所反应，可若是这般于西戎而言也是不小负担，西戎并不比大佑富裕，两军这般相磨磨个三四五年的毫无问题，大佑扛不住西戎又如何能扛得住？

    诸葛如眼神暗了暗，“如今形势只怕于将军于大佑不利，若是将军被撤职，还有谁可胜任？或者说谁会继任？”

    常廷昭皱眉，朝中并非没有杰出将士，可不少镇守其他地方不说，若他下去了只怕也轮不到那些人。这年来太子越发不得人心，皇后四处安插势力，皇后已经数次想要将自己人插进来却被定国公顶了回去。可如今战事毫无进展，劳民伤财，皇上早已不满，只怕……

    诸葛如又道：“听闻皇上要建立行宫，以炼制仙丹。”

    行宫必是耗资巨大，如今国库空虚，到时候军费堪忧。

    常廷昭冷笑，“这西戎打的好主意！”

    罗峰也忍不住道：“将军，咱们要不就痛痛快快来场！他娘的这样打实在太憋屈，有谁打仗跟这些兔崽子似的到处跑的。会个榔头，下这里下那里，看到不对劲立马跑，玩啥呢！”

    诸葛如幽幽道：“西戎三十万大军，骑兵是我们的数倍，那盔甲硬得箭都射不死，如何正面而战？”

    罗峰梗着脖子道：“让皇上再派些兵马不就是了。”

    诸葛如直接懒得与他说话，若是这般简单还用得他提醒。

    罗峰也知不可行，只不过是胡乱说罢了，叹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这般耗下去也不是法子。”

    嘭——

    个声音震耳欲聋，感觉营帐都晃了晃，直把几人吓得了跳。

    罗峰半响才反应，“啥玩意这般大的声响？”

    外边传来吵闹声，“不好啦，不好啦，天神发怒了！”

    常廷昭大步跨出营帐，大声吼道：“嚎个屁！”

    顿时混乱场面直接被定格，无人再敢乱说话，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常廷昭想到了什么，抓住人问道：“赵清河呢？”

    那人愣了愣，“啊？”

    “赵大夫在哪里？”

    那士兵正好知晓，连忙道：“好像大早就去禁地了。”

    研制炸弹的地方远离人群，并且重兵把守，里边工匠无法出来，只有赵清河等几人才有资格进入，因此被将士们称之为禁地。

    常廷昭听赶紧牵出马，跨而上，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