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现代军文] 作者:桔子树
第二章狭路相逢
1.
生活总在继续,没有任何的改变,对于陆臻来说,最也就是从地铺搬到了高低床,可是无所有仍然是无所有。方进把他们扔在楼下就没有再管过,于是行人自己分了寝室,陆臻还残留着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徐知着拉上他同自己个寝室。
大家都很疲惫,身与心都是,还有对于未来茫然无知的忐忑。
新的环节有了新的规则,夏明朗恭喜大家有幸参与这次美妙的考核。
试训的主要内容分为三大块:体能、对抗技能、作战理论。这三个领域之内再细分各种具体的项目,考核制度分为两类,积分与减分分两条线同时进行,完成每项细科考核都得到相应的积分,而减分制度的用于惩罚。
阶段性考核,单领域积分不合格滚,总数不合格还是滚,如果违规,也就是减分超限,那无论你的成绩单交得再完美最后还是滚……
防不胜防啊陆臻想,职业篮球百年发展规则也就这样了,他在想象夏明朗手上那张减分单,心想我可千万不能五满毕业。他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太累了,累到思维都停住了,累到脑子已经不想动。眼睛里,只看到张脸,那张讨厌的,永远带着三分不耐七分不屑的脸,于是整个人也只有了种心思,那就是,不能让他得逞,坚决不能!
不能让夏明朗有机会露出他得意的可恶嘴脸,像看只苍蝇似的看着他说: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你就是这么点出息。
不,绝不可以。
所以总要先承受这切,然后才能有机会告诉夏明朗:你错了!
这些折磨,是我与你的第局,我会熬过这局,为自己赚个平等对话的机会,然后在第二局,输的人,就是你!
陆臻恶狠狠地发誓。
自然,夏明朗没有给他少时间去思考,不同于初试时放养式的训练模式,正式培训期间他们的训练强度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早晚“5个500”:500个俯卧撑,500个仰卧起坐,500个蹲下起立,500个马步冲拳,500个前后踢腿;每周“3个3次”:3次3000米全障碍跑,3次25公里全负重越野,3次10公里武装泅渡。
偶尔夏明朗会眉花眼笑跑出来说我们支持奥运,搞个五环套餐,整个套餐包括绕着基地跑五圈,上旁边的山头跑五圈,军事障碍跑五圈,武装泅渡抢摊来五圈,最后1500米行进间移动靶射击走五圈,基本上个套餐下来,地上伏着的就全是半死的人了。
而这切,也都只是不能算在正式的训练科目中的常规的背景,那些正式的科目则是让人眼花缭乱匪夷所思。
陆臻发现自从他到了这个基地开始就没再打过次正常的靶,枪械永远是散的,四零八落,靶位永远是诡异的。他们会在五公里全力越野跑之后直接被拉上靶场,在心跳220的震颤中喘着气瞄准。
烈日的午后,抗暴晒训练,光着膀子在大太阳底下四小时,连血液都被烤干,化为空气。他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夏明朗坐在越野车的阴影里,双手抱着保温杯喝冰镇绿豆汤,烈日晴空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瓶口那丝丝的白气。
在整天的高强度体能训练之后,衣不解带,全员被拉去教室上课,98型主战坦克的技术优势和射击死角,sg550狙击步枪的各项参数与使用缺陷……他们要学习的东西太,北约制式的作战手势与地图描绘,全世界主要枪种的拼装保养和使用,各军事强国最近的单兵作战体系……
烈日炎炎,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闷热的教室里,电扇只有台,是对着教官吹的,汗水在作训服下面流淌,手湿得几乎握不住笔。
不敢睡着,陆臻在困到最厉害的时候会用笔尖扎自己的手指,所有的成绩都会折成标准分汇入总分里,阶段性考核,不及格的随时都会走人,身边的队友越来越少,常常在下周,原本跑在自己身边的熟悉面孔已经消失再也看不见。
如果说现在的生活与原来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夏明朗这张令人讨厌的脸开始频繁出现,招摇过市做众人仇恨的靶点。
50公里武装越野,陆臻早过了极限,脑海中片空白,刚刚摸到标志着终点的那辆车就在路边趴下了,夏明朗看了看,挺亲切地凑过去问:“又要吐啦?”
陆臻胃里翻上来的东西已经到嘴边了,被他这么问,牙咬,脖子梗,竟硬生生又给咽下去了,胃液在食道里来滚两趟,烧得喉咙口火辣辣地疼。
“慢慢吃,别噎着了!”
你……
陆臻暴怒,趁着胃里又是阵翻江倒海的势头,索性用尽全力冲着夏明朗口全喷了出来。夏明朗身形闪,退开步去,连个星儿都没沾着。
“哟……都用上生化武器了。”夏明朗摇着头,慢条斯理地掸掸自己身上的灰,弯下腰去对着某人的耳朵根轻声道:“违规了啊。”说着,脚尖勾,战靴准确地踹到陆臻的胃上,给那正抽了筋似的在疼着的器官上又加了鞭子,陆臻触电般地往前扑,越发吐得摧心挠肝似的。
“吐完把地扫下啊!别让老乡们说咱们这帮当兵的不讲卫生。”夏明朗丢下句话,从陆臻头上跨了过去。
陆臻面吐,面狠狠地揪光了地上的草!
“队长,你那脚给得,狠了点儿吧!”背着人的地方郑楷那好人的个性总是忍不住地要发挥下。
夏明朗用眼角瞄到陆臻还在地上趴着爬不起来:“都这么久了,还吐,就是心理问题了,索性让他吐个狠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吐。”
“队长,我相信他下次再胃抽筋的时候,定特想吃您的肉。”方进笑嘻嘻插话。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觉得特怀念啊?”夏明朗斜着眼看他:“实招了吧,你当年看中我哪块肉来着?”
“肱二头肌和前臂伸肌肌群。”
夏明朗也就是随口问,没想到方进竟然直接蹦了两个专业名词给他,顿时诧异起来,目光凛,直直地刺了过去。
“别,别……队座,实话跟您招了吧,在俺们那届,您老身上这639块肌肉,全都有主了,就等声分尸令下,哄抢,各归各位……就那骨头架子还不带扔的,还能熬碗热汤喝……”方进看着夏明朗那脸的阴笑,边说边退,等退出了夏明朗的拳脚范围,转身撒丫子就跑:“队座,我替您去菜地里看看哈……”
“这帮小兔崽子,回去收拾你们……”夏明朗笑骂,看着方进蹿得如云豹般迅捷的背影。
就是那次,陆臻吐到最后几乎脱水,车门近在咫尺,他点点挪过去,却没有力气往上爬,最后还是徐知着把他抱上了车。可是在模糊的视野中,那双精亮的眼睛仍然清晰可辨,审慎的目光,令陆臻不自觉地警惕。
不能输,所以要赢,不能哭,于是只能笑。
夏明朗看到陆臻疲惫地弯起嘴角,露出硬生生扯出来的笑容,眼神有点散,但是仍然挑衅。夏明朗转过身,在陆臻看不到的角度微笑,不错,这小孩,他喜欢。
陆臻直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即使环境险恶,他也不能丢掉自己做人的原则,要不然,那才是最可耻的失败,可是很快的,他的眼睛已经不会去看别的东西了,除了靶纸,目标,还有夏明朗!他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非得盯着夏明朗看,但是他必须从那个人身上得到点什么——愤怒、不平……所有带着硝烟味点就着的东西,他需要燃烧。
那年陆臻24岁,在他24年的生命中,他直都是在队伍最前排的人,天之骄子,目下无尘。
当然,他不算高傲,他斯文优雅,平易近人;只不过能用“平易近人”这个词来形容的人本身就有种特别的优越感。在他二十几年来有恃无恐的人生中,他直都受到宠爱,所有人都对他说:你已经很好!从来没有人像夏明朗那样漠然地看着他,摇头:你真不怎么样!
陆臻当然是平和的,但是那种属于陆臻式的平和从来都不是与世无争,他骨子里有桀骜的进取心,他的平和,的源自于他的宽容,他可以对上无畏惧对下不藐视,那并不代表他能够忍受被轻忽。
然而,这个地方这个人,像个黑洞那样让人看不透,他们挟着种博大精深的高傲冷漠地掠过他,这让陆臻有种挑战未知的兴奋感。
是的,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
后来,事隔年之后,陆臻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当时也不过就是被狠削了场,居然就这么记忆深刻了。这人哪,有时候就是犯贱的,捧着你的从来记不住,偏要刀j□j你胸口的那个,才记得深,因为痛。
似乎没有人知道夏明朗在想什么,他的行为不合常理,然而自得其乐。还有那些副官们,个个身怀绝技,却也是水儿的恶人,陆臻开始觉得陈默是好同志,可是后来才发现不说话的狗最会咬人,陈默有种隐忍的狠劲,说不二。
半夜三的,陆臻趁着昏睡前最后的丝清醒和徐知着起诋毁教官,夏明朗是暴君,郑楷是凶相,方进是佞臣,陈默就是酷吏,整不带水的宫杀恶剧,足可以全班人马穿越到遥远的古代去颠覆个王朝。
陆臻狠狠然说得唾沫横飞,徐知着被他的想象力震到,笑得捶床,引得临床高声提醒:明天又是体能测验日!
徐知着和陆臻两个齐声哀号,翻个身迅速地睡过去。
2.
第二天果然有个好日子,天高云淡。
在停机坪上,直升机机翼带出的旋风刮得作训服哗哗作响,陆臻只记得今天有越野跑,不明白好好的要出动直升机做什么。
夏明朗笑容可掬地在队列前面招了招手:“今天啊,别说咱们大队不照顾你们,25公里武装越野,看到没,直升机带着你们过去,这级别够高了吧!”
级别?
陆臻用余光瞄了下左右,很好,大家都在用种看人间祸害的眼神在看着夏明朗,没有人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夏明朗有点受伤,领着行人登机。
武装直升机拔起后斜飞,很快地,就飞到了方碧波之上。
“来来,大家起立了啊!”夏明朗在武直的机舱门口,舱内群蔫了吧唧的圆白菜帮子警惕地挤作堆。
夏明朗拍拍手:“有没有在海军陆战队呆过的,来个。”
陆臻向两边看,没人出列,只好上前几步走到夏明朗身边,夏明朗亲亲热热地手揽了他的肩,指着脚下的水面说道:“兄弟,帮忙瞧瞧,现在离水面大概高了?”
“不到二十米。”陆臻仔细目测了下。
“师傅,才不到二十米!”夏明朗声音高:“手上有活别尽藏着,也亮出来让这帮烂菜叶子长长眼。”
直升机架驶员没吭声,猛地拉了个大角度仰角再俯冲,眼看着要撞到水面去了才拉平,滑开没远,又是个急停。陆臻险象环生地在机舱门口,脚下却像生了钉子似的,倒是点没动。
“来,再帮这师傅估计下,现在高了。”
陆臻探头出去:“十米左右。”
“不错,不错!”夏明朗把人翻了个面正对着自己,赞许似的拍了拍陆臻的肩,然后横肘击,直接往他胸口打过去。陆臻背后半步就是舱门,根本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只能弯腰往后倒,以躲开攻击,上半身仰得几乎与地面平行。
“柔韧性挺好啊!”夏明朗笑了笑,不等陆臻重心回复,抬腿就在陆臻膝盖上踹了脚,陆臻便挥舞着双手从舱门口倒了下去。
夏明朗跟着探出头去,看到陆臻在半空中翻过360度,把身体绷成了条直线似的垂直入了水。
嗯,基本功不错。夏明朗满意了,转回头,只看到张张烂菜叶子都紧贴着机舱壁,眼中警惕的寒光愈盛,便诧异道:“还愣着干什么,自己跳啊,还等着我个个来踹吗?”
这……
众菜鸟们谨慎地互视了眼,顿时弹起身来,争先恐后地蹿出了机舱门。
陆臻先下去了,可怜徐知着天生有点畏水,晚了步没跟上大流,跟个同为陆军也畏水的哥们僵在了门口,脚有点软。
“二位?”夏明朗诧异,还真有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
“报告!”徐知着忽然大叫。
“别报告了!”夏明朗笑得诡谲,他亲切的拍拍徐知着的脸颊说:“我认识你,国关的高材生啊!怎么?我懂了,这么点高度不够看是吧?”
徐知着倒抽口冷气,不敢反驳。
夏明朗手揽了人的肩膀:“师傅,再给我加三米。”
直升机机头昂,斜斜地飞了个角度,螺旋桨带出的气流把水面搅得像沸腾了般,水花四溅。夏明朗感慨似的叹了口气:“美好的景色啊……便宜你们了。”说着,脚个,把这两人笔直地踢出了机舱。
“你小子,就不怕那俩小子呛死了,把你告上军法处。”直沉默不语的驾驶员同志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有我在……还能淹死他们两个?”夏明朗活动了下脖子,拉下筋,纵身跃,用种教科书般的标准姿势入了水。
陆臻入水时还是有些被砸到了,脑子里晕乎乎的路狂飚,沿着直线游上了岸,清空耳朵里的水,了会才发现不对劲,徐知着是刚刚学会的游泳,像这样从十几米的高处跳下去,角度稍有差池,入水时直接就会被拍晕。
陆臻伸长了脖子在岸上左右看,后面陆续有学员游上岸来,可就是怎么着都找不到徐知着,陆臻越想越怕,索性卸了装备脱掉作训服个猛子又扎回了水里。全器械武装在身陆臻当然也能游,可是到了救人的时候自然越快越好。
此时此刻,夏明朗正拎了两团人形在水里挣扎。
作茧自缚了,夏明朗苦笑,这两人,个还能有点神志自己划划水,徐知着直接被拍晕,夏明朗是潜下去才把他捞起来的。看来拔苗助长的心理真是要不得啊,夏明朗手架住个,只能用脚划着水,缓慢前进。
陆臻全速向前,翻滚的白浪在他身后留下条线,夏明朗看着他远远地过来,手臂有力地划着水,激起浪花四溅,脑子里不由然地就印出了四个字:浪里白条。像鱼儿般灵活,陆臻在夏明朗面前转身,自然而然地把徐知着接过去抱到胸前。陆臻救人的泳姿非常标准,仰泳,手臂从徐知着的腋下穿过去,手掌垫到他下颚上,保证不会呛水。
夏明朗看着陆臻的两条长腿在水下有力地划动,平静的水流被剪切开,产生前进的动力,终于,第次地,他对这具身体有了点信心。
全速地游往,又带了个人游回,陆臻筋疲力尽地趴在岸上喘气,其实游到半的时候徐知着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胸口闷痛,使不上劲,现在看到陆臻累得瘫成团,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夏明朗把人拎上岸,甩了甩头上的水到陆臻跟前:“擅自脱掉器械,扣三分。”
徐知着惊得目瞪口呆,跳起来吼:“你怎么能这样?”
夏明朗上前步逼住他:“我怎么了?”
徐知着喉头滚了滚,嘶声道:“他,他这是为了救我。”
“哦。”夏明朗挑眉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你需要他救吗?”
徐知着时哽住,愣愣地看进夏明朗的眼底,平静无波的纯黑色眸子,像口深潭那样,没有点光彩,于是看不出点情绪。
陆臻趴在地上拉徐知着的裤腿:“算了,没意义。”
徐知着低头看过去,陆臻刚好仰起了脸,笑容淡淡暖暖。
夏明朗冷眼旁观,他在等待徐知着的选择,这是最省心的个学员,从不做无谓的反抗,全力以赴,成绩卓著。可能就是像严正所说的,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反而担心,他太圆了,光溜溜的像个蛋,好像不需要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需要。
徐知着咽了口唾沫,慢慢抬起头:“我需要,教官,没他我就死了,所以您扣我分吧。”
“好,技术动作完成不过关,扣五分。”夏明朗敲敲脑袋:“我记下了。”
“那他呢?”徐知着追问。
“你扣分,不是他不扣分的理由。”夏明朗笑道。
“你……”徐知着涨红了脸。
陆臻从地上爬起来,挡在徐知着与夏明朗之间:“行了,兄弟我心领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计较。”
“他这也……是我连累你了。”徐知着沮丧之极。
“什么连累不连累,不就是那几分嘛,被扣分我就不救你了?咱们做咱们应该做的事,管他娘的。”陆臻正对着徐知着说话,声音却特别大。
夏明朗转身往路边走,方进已经开了车追到,正停在路边等着,他知道陆臻最后那句话定咬牙切齿,说完之后绝对会再抛半个眼风过来瞪他。所以夏明朗撑死了就是不回头,任凭那道灼热的目光把自己的后背烧穿个洞。
“炸毛了!”方进看到夏明朗嘴角抽搐,笑得十分欢实。
夏明朗横肘撞开他,坐上驾驶位。
方进绕过去坐上车,笑嘻嘻地追问:“队长你到底干吗了?把那小野猫激得嗷嗷叫。”
夏明朗哭笑不得:“小野猫?”
“你看他那脸!生起气来全是鼓的,那眼睛瞪得溜儿圆,像个猫啊!”方进放肆无忌地乱指。
夏明朗伸手去掐方进那圆鼓鼓的包子脸:“我怎么觉得你比他像呢……”
方进哀号:“队长,我怎么着也是白虎吧……”
夏明朗心满意足地收了手,从后视镜里看到陆臻已经穿戴完毕,到大部队里在车子后面集合。离得远,那张愤怒的脸看起来小小的,不过指甲盖大,五官模糊,却能明明白白地看到双眼睛,清润而锐利,火光闪闪地逼视而来。
好像真的炸毛了,夏明朗笑得很有兴致,你会怎么办呢?
这是场战争,陆臻心想,他的胸口已经被战斗的豪情所填满,以至根本看不到徐知着的无奈与忧虑。
正义是在他这边的不是吗?
陆臻的心里很坦然,并且坚定,他深信他与夏明朗之前总要爆发出场决战,只是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第二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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