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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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道:“扬州也有几个出名的赌徒,我们的言老大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从不肯教我
们,他最欢喜把骰子中间挖空,灌进水银去骗人。”
雷九指不屑道:“无论灌水银、铅或象牙粉的骰子,均叫“药骰”。稍高明者塞入铁
屑,再以吸铁石在桌下摇控,配合手法,确可要单开单,要双开双。但这都是低手所为,真
正高手有听骰之术,只凭骰子落在骰盅底部时,互相碰撞磨擦发出的尾音,可把一点至六点
是那个向下的声音区别出来,把握点数。以我来说,可达八成的准绳。”
徐子陵咋舌道:“难怪你逢赌必赢了。”
雷九指道:“这世上并没有必嬴的赌术,骗子亦会被揭穿,看!”
徐子陵望往他摊开比一般人修长的手掌,掌心处正是二粒象牙制的骰子。皱眉道:“我
对巧取豪夺的勾当从来不感兴趣,若换过是寇仲,你想不教他都不行。”
雷九指微笑道:“只要子陵想着这是一种替天行道的手段,嬴来的钱全用来买粮济民,
赌博再非巧取豪夺哩!”
徐子陵惟有以苦笑作答。
寇仲从最深沉的睡眠中醒转过来,发觉自己仍是盘膝结伽而坐,脊梁挺宜,不但体内真
气尽复,且又再精进一层,五官的感觉更胜从前。
睁服一看,半阙明月早从院墙处悄悄移到头顶上,在月儿青绽绽的光蒙外,闪亮的星星
密密麻麻的嵌满深黑的夜空,动人至极。
寇仲取起搁在膝上的井中月,心中狂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宝刀已和他结成一
个血r相速的整体,刀子有如获得新的生命,再非只是死物和工具。
他情不自禁的举刀审视,另一手爱怜地抚摸刀身,整个人空灵通透,不染一尘。
“锵!”
井中月条地来到头顶,往下疾劈,平胸而止。
刀气像波浪般往两旁潮涌开去,把庭园老槐的落叶卷上半天。
“锵”!
井中月回鞘。
“这一刀还像样子!”寇仲向出现在门外台阶上的宋缺瞧去,淡淡道:“我还以为阀主
睡了哩!”
宋缺左手收在背后,右手轻垂,油然步下台阶,来到寇仲身前两丈许处立定,双目灼灼
生辉,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错过岂非可惜。少帅刚才那一刀,已从有法晋入无法之
境,心中不存任何挂碍成规,但仍差一线始可达真正大家之境。”
寇仲对他的刀法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谦虚问教,道:“请问阀主,小弟差的是甚
么?”
宋缺仰首望往天上的星月,深邃的眼神精光大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有法是地界的
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
次,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
寇仲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对我来说,所谓有法,就是循早拟好的招式
出手,即使临阵随机变化,仍是基於特定的法规而衍生出来;无法则是不受任何招数成规所
限制,从心所欲的出招,故能不落窠臼。”
宋缺悠闲地把收在身后的左手移往胸前,手内赫然握有另一把造型高古、沉重异常的连
鞘宝刀,当他右手握上刀把时,同时俯首瞧著右手把宝刀从鞘内拔出,柔声道:“天有天
理,物有物性。理法非是不存在,只是当你能把理法驾驭时,就像解牛的庖丁,牛非是不
在,只是他已晋入目无全牛的境界。得牛后忘牛,得法后忘法。所以用刀最重刀意。但若有
意,只落於有迹;若是无意,则为散失。最紧要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这意境你明白就是明
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像这一刀。”
宝刀脱鞘而出,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刀劈往寇仲。
庖丁解牛乃古圣哲庄周的一则寓言,讲善於剔牛的庖丁,以无厚之刃入於有间的骨隙r
缝之中,故能迎刃而解。
寇仲正思索间,那想得到宋缺说打便打,根本不容他作任何思考。
兼且宋缺这一刀宛如羚羊挂角,不但无始,更是无终。忽然间刀已照脸斩来,刀势封死
所有逃路,避无可避,最厉害是根本不知他的刀最后会劈中自己甚么地方。
尤有甚者,是这重达百斤、朴实黝黑的重刀在宋缺手中使来,既像重逾千钧,又似轻如
羽毛,教人无法把握。只看看已可教人难过得头脑昏胀。
别无选择下,寇仲忙掣出井中月,运刀挡格。
井中月随宋缺的刀自然而然地变化改向。
“当”!
两刀相触,凝定半空。
庞大无匹的真气,透刀袭来,寇仲几乎使尽全身经脉之气,才勉强化掉对方第一轮的气
劲。
宋缺露出一丝笑意,一边不住催发真气,往寇仲攻来,淡淡道:“少帅能否从这一刀看
出玄虚?”
寇仲正力抗他入侵的气劲,只觉宋缺的刀愈来愈沉重,随时可把他连人带刀压个粉碎,
闻言辛苦的道:“阀主这一刀於不变中实含千变万化,似有意而为,又像无意而作,不过我
也挡得不差吧!哈!有意无意之间。”
宋缺猛一振腕,硬把寇仲推得跌退三步,两人分开。
寇仲心叫谢天谢地,再退三步,到背脊差点碰士槐树,才摆开阵势,准备应付他的第二
刀。
宋缺左鞘右刀,状如天神般卓立庭中,全身衣衫无风自拂,神情欣悦的道;“刚才的一
刀,才是我宋缺的真功夫,纵使宁道奇亲临,也决不敢硬挡,你却挥洒自如的挡了。你若想
听恭维的话,我宋缺可以让你听,只要再有一段时间,你的成就将可超越我“天刀”宋缺,
成为天下第一刀手。”
寇仲苦笑道:“所以阀土已下了必杀我的决心,否则怎肯恭维我,对吗?”
宋缺摇头道:“你错了,由始到终我都没想过杀你,不是这样怎能令你跨出这一大
步。”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把寇仲压得透不过气来。
寇仲剧震道:“可是阀主你出手攻我时,确是招招夺命,一个不小心,我会把命赔上,
连阀主都控制不住。”
宋缺仰天笑道:“非是如此,怎能把你潜藏的天份迫出来,如若你命丧吾刀之下,你也
没资格得到本人的爱宠和欣赏。”
寇仲苦笑道:“既是如此,你现在为何像仍要把我置於死地的样儿?”
宋缺沉声道:“你可知宋某人手上此刀的名堂?”寇仲一愕道:“这把刀又有甚么好听
的名字。”
宋缺双目电芒激盛,一字一字的道:“这把就是宋某藉之横行天下,从无敌手的天
刀。”井中月突化黄芒,宜取宋缺。若再呆下去,他可能多片刻都捱不住。
宋缺目露笑意,随手挥刀,从容潇洒,配合他英俊无匹的容颜,做如松柏的挺拔体型,
说不尽的悦目好看。
虽是随意的一刀,但寇仲却感到无论他刀势如何变化,位置角度时间如何改动,最后都
会被他挡个正著。
更知绝不可后退避开,因为在气机牵引下,宋缺的天刀会像崩堤的大水,从缺口涌来,
把一切挡著的东西摧毁。
“呛”!天刀生出庞大的吸力,将寇仲的井中月牢牢吸实。
两刀相抵,四目交投。
宋缺摇头叹道:“你仍有最大的缺点,就是能发不能收,如果你现在这一刀是留有馀
力,没可能会被我以内劲紧吸不放。这亦是太著意之敝,小子你明白吗?”
“锵”!刀气潮涌,寇仲整个人被抛跌开去,差点变作滚地葫芦。
宋缺挺刀迫来,刀锋涌出森森杀气,笼罩寇仲。
寇仲凝止不动,天刀划出。
寇仲健腕疾翻,连续七、八个变化,堪堪挡住,又被劈退三步。
宋缺喝道:“好!”又一刀扫来,既威猛刚强,亦灵动奇奥,无痕无迹。
寇仲心知肚明宋缺每一刀均是全力出手,如若一个挡格不住,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谁
都改变不了。忙奋起神威,一刀格去。
闷哼一声,今次只退两步。
宋缺呵呵大笑,照头一刀劈至,刀势如日照中天,光耀大地。
寇仲杀得性起,井中月往上疾桃,“叮”的一声,斜斜挑中天刀,然后往外飞退。
宋缺横刀立定,点头道:“寇仲你可知如论天份,天下可能无人能出你右,这三刀已深
得收发由心之旨。现在就算我真的想杀你,亦必须大费功夫。来!攻我几刀看看。”
雷九指按著几上的骰盅,目瞪凝神倾听的徐子陵道:“多少点?”
徐子陵道:“应是一个三点和两个五点。”
雷九指揭开骰盅,叹道:“你满师啦!”
徐子陵道:“原来是这么容易的。”
雷九指苦笑道:“我的陵大少,你知否连“天君”席应都栽在你手上,天下虽大,能作
你对手的人,竖起指头恐怕都多过那人数。凭你的武功,加上你的天份,别人一世都学不来
的东西,你在两个时辰内便学晓。在巴东停船时,你可去初试啼声,赢些老本来作下一站之
用。”
徐子陵皱眉道:“你不是身怀钜款吗?”
雷九指指著自己的脑袋道:“鲁师“戒贪”那两个字,永远盘旋在我脑海中,所以当袋
内的银两每达到一定数目,我会把钱财散发给有需要的人,故现在囊内只有十多锭黄金,若
是在九江的大赌场,这数额将不敷应用。”
徐子陵道:“你准备在九江登岸后,立即大赌一场吗?”
雷九指道:“九江的“因如阁”名列天下十大赌场之七,乃长江一带最著名的赌场。主
持的人叫“赌鬼”查海,乃赌林响当当的人物,更是香贵手下四大将之一,若能把他赌垮,
香贵想不亲自出手都不行。”
徐子陵道:“名列第一的赌场在那里,是否与香家有关?”
雷九指道:“天下赌场首推关中长安的明堂窝,位於最著名青楼上林苑之旁,主持的是
赫赫有名的“大仙”胡佛,乃“胡仙派”的掌门人,是赌门最受尊敬的老撇。”
老撇是江湖术语,指的是以赌行骗的人。
徐子陵不解道:“胡仙不是狐狸吗?这胡佛摆明是骗人的,谁肯到他的赌场去呢?”
雷九指道:“做老撇是胡佛初出道时的事哩!发财立品,胡佛二十年前当众以整体猪羊
上供胡仙,立誓不再骗人,还保证在他的赌场内绝不容人行骗,所以到他的明堂窝,比到任
何地方赌更可放心。”
徐子陵道:“这么看,胡佛该不是香贵的人吧!”
雷九指道:“不但没有关系,还是对头。香贵曾派大儿子到关中开赌,却给胡佛赢得弃
甲曳戈而逃,损失惨重。所以如若香贵想与我交手,我会指定在长安胡大仙的明堂窝举行,
想想都觉风光,哈!”
徐子陵苦笑道:“你老哥知我和寇仲到长安后都中能张扬,皆因见光即死。而我这副样
貌,李世民手下已有人见过,会知道是我徐子陵来的呢。”
雷九指道:“除赌术武技外,我还跟过鲁师学过易容之术,到时自有妙法。现在最重要
是不让任何人晓得我和你们的关系。夜哩!我再不阻陵少休息。”
“当”!寇仲也不知自己攻出多少刀,但宋缺却像高山峻岳般,任由风吹雨打,亦难以
摇撼其分毫。不过寇仲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痛快,像宋缺这般强横的对手,在这里才可寻
到。
兼之他不住指点,每句评语均切中要害,一晚的时间,可等若别人半世的修行。
寇仲倏地收刀后退,毕恭毕恭的道:“多谢阀王指点,他日有成,当是拜阀主今晚所
赐。”
宋缺还刀入鞘,微微一笑道:“我们之间不用再说废话,天快亮啦!吃过早膳才走
吧!”
寇仲呆了一呆,始随宋缺离开磨刀堂,一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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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卷 第七章 为尔之后
第七章为尔之后
宋家山城由数百大小院落组成,院落各成体系,又是紧密相连,以供奉历代祖宗神位的
宋家祠堂为中心。每个院落均分正院偏院,间隔结构,无不选材精良,造功考究。
在嘉微的晨光里,寇仲与宋缺并肩来到与磨刀堂毗邻的明月楼,步入庭园,一位白发斑
斑的老人正在修剪花草,斜斜瞥两人一眼后,便视若无睹的继续工作。
寇仲心中大讶,宋缺笑道:“方叔是山城内唯一不怕我的人,因为自幼就由他侍候
我。”
寇仲点头表示明白,穿过两旁花木扶疏的长廊,是一道跨越池塘的长石桥,四周树木浓
深,颇有寻幽探胜的气氛,池塘另一边就是门士正中处悬有刻上“明月楼”三字木雕烫金牌
匾的两层木构建筑物。木门隔窗均是以镂空雕花装饰,斗拱飞檐,石刻砖雕,精采纷呈。
宋缺在桥中停步,凭栏俯首,凝视正在池内安详游动的鱼儿,道:“你的身法是否从鱼
儿领悟出来的?”
寇仲佩服道:“阀主真厉害,这都给你瞧穿瞧透。”
宋缺摇头叹道:“到现在我才明白甚么是天纵之材,徐子陵比之你如何呢?”
寇仲道:“子陵是这世上唯一能令我真正佩服甚或害怕的人,幸好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如若他肯全力助我去取天下,我会轻松得多。”
宋缺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来吧!不要让他们久等哩!”寇仲为之愕然,谁在等
他们呢?徐子陵给小孩的叫声惊醒过来,接著是韩泽南夫妇抚慰孩子的声音,小杰睡回去
后,韩泽南低声道:“小裳!你觉得那弓辰春是怎样的人?”
徐子陵本无心窃听人家夫妻间的私话,但因提到自己,自然功聚双耳,看韩妻怎样回
答。
被称为小裳的韩妻压低声音道:“他的样貌虽凶悍,但言谈举止均像极有修养的人,对
小杰亦相当慈祥爱惜,相公是否想请他帮忙唉!人心难测,相公虽三思而行。”
沉吟片晌后,韩泽南道:“他虽名不传於江湖,但只看他毫不费力就迫退合一派的人,
此人武功之强,足可与解晖之辈相媲美。若他肯帮手,我们或能摆脱那些人。”
小裳叹道:“他为何要惹祸上身?”韩泽南道:“他若拒绝,我们也不会有损失。我有
个奇怪的感觉,他似乎真的很关心我们。”
小裳道:“这正是妾身最害怕的地方,最怕他是另有居心。”
韩泽南苦笑道:“凭他的身手,在这天下纷乱的时势,要对付我们一家三口实在易如反
掌,何须转转折折。那个姓雷的江湖客和他闭门谈了一整天,不知会说些甚么话。”
小裳道:“到九江再说吧!说不定我们可把追兵撇甩,那时海阔天空,可任我们飞翔
哩!”
徐子陵睡意全消,起床穿衣,往甲板走去。
寇仲跟在宋缺身后,进入与磨刀堂同样规模宏大的明月堂,只见数名宋家的年青武土,
正为他们摆开一桌丰盛的早膳,宋智、宋鲁两人则虚位以待。见到宋缺时两人神态恭敬,显
示出宋缺在宋阀内无上的威权。
分宾主坐下后,宋缺挥手不意众年青武土退出楼外,向宋鲁道:“玉致呢?”
宋鲁答道:“她刚才仍在梳洗整装,该快到哩!”
寇仲此时深切体会到宋缺行事莫测高深的风格,只是桌上热气腾升,精巧讲究的各式菜
肴,便知厨子至少要在半夜起来工作,而那时他正和宋缺在打生打死。可见宋缺早在这之前
已对自己作出准确的判断,始有眼前的筵会。
想起即将见到宋玉致,心中实是既喜且惊,皆因既不知宋玉致会如何“款待”自己,更
不知宋缺会如何“处置”他们。
宋缺神采飞扬,兴致勃勃的为三人斟酒,向寇仲道:“这是杭州特产桂花酒,不但酒味
醇厚,柔和可口,兼且有安神、滋补、活血的作用,多饮亦无害。”
寇仲瞧往杯中色作琥珀的美酒,透明清亮,一阵桂花的幽香,中人欲醉,不用喝进口内
已有飘然云端的曼妙感觉。
单看桌上所用器皿,无论杯、盘、碗、碟,瓶、樽、陕、盏,均是造工精细,情趣高
雅。最特别是皿具所用釉彩,状似雨点,於黑色釉面上均*布满银白色的放s状小圆点,大
者如豆,小者若粟,银光褶褶。亦只有这种名贵的器皿,才配得起宋阀超然於其他诸阀的地
位。
宋智见寇仲留神观看桌上用以盛载名酒美食的器具,笑道:“这种雨点釉,又称天目
釉,尺瓶寸盂均被视为不世之珍,甚至碎片亦可与金玉同价。
我们搜寻多时,亦只能集齐此套。”
这是第二趟与宋智坐下说话,感觉上有天渊之别。
寇仲从宋智亲切的口气,清楚晓得他把寇仲当作自己人。
出奇地由宋鲁领头举杯祝酒,笑道:“近十年来,尚是首次见到大兄这么多笑容,这杯
就先敬大兄,下一杯才轮到小仲。”
宋缺哑然失笑道:“鲁弟定是把这话在心内蹩足十年,到今天才可乘人之危的倾情吐
露。哈!饮胜。”
接著轮番敬酒,数巡过后,宋缺忽然淡淡问道:“师道是否爱上那高丽来的女子。”
寇仲在摔不及防下,有点手忙脚乱的答道:“这个哩!阀主请勿为此动气,实情是……
唉!我也脱不了关系,因为……”宋缺截断他道:“其中情况,我们从他遣人送来的书信知
道详情,故不用重覆。我只想知道凭少帅的观察,师道是否爱上那叫傅君瑜的高丽女子。”
寇仲不敢骗他,苦笑道:“严格来说,二公子该是爱屋及乌,但会否因此渐生情愫,则
非常难说。”
宋智和宋鲁由宋缺问起宋师道开始,都不敢置一词半语,可推想宋缺曾为此大发电霆,
故没人敢c口。
宋缺沉吟片刻,忽然举筷为寇仲夹菜,像忘记了宋师道的事般微笑道:“这是麻香j,
趁热吃才酥脆可口。听说你和子陵曾在飞马牧场当过厨子,该比我们更在行。”
寇仲尝过一口,动容道:“比起弄这麻香j的高手,小子差远哩!”
宋缺转向宋智道:““天君”席应那方面有甚么新的消息?”
宋智道:“据前天才收到来自独尊堡的飞鸽传书,席应尚未露面,但y癸派的棺棺却曾
在成都现身。”
寇仲的心中打了个突疙,不由为徐子陵担心起来,忍不住问道:“‘天君’席应是甚么
家伙?”
宋鲁笑道:“席应是‘邪道八大局手’榜上名列第四的魔门局手,仅次於祝玉妍、石之
轩和赵德言之下,昔年曾惨败於大兄手下,逃往域外多年后最近重返中原,还公然向大兄示
威,该是魔功大成,才敢这么放恣。”
宋智冷哼道:“若他真的有种,该登上山城正式挑战,现在却远远躲在四川张牙舞爪,
显然心怀不轨。”
宋缺脸容变得冷酷无比,缓缓道:“就算祝玉妍胆敢撑他的腰,他亦难逃魂断我宋缺刀
下的宿命。”
足音轻响,宋玉致来了。
这风姿绰约的美女不施脂粉,秀发在头上结了个简单的髻饰,身穿白地蓝花的褂裙,腰
围玉带,清丽宛如水中的芙蓉花。带点苍白的脸色,减去她平日三分的刚强,多添几分楚楚
动人、我见犹怜的美态。
她故意避开寇仲灼热的目光,坐到宋缺的另一边。
宋鲁爱怜地为她添酒。
宋缺有点不悦道:“致儿何事担搁?”
宋玉致轻垂眷首,低声道:“刚接到成都解堡主的飞鸽传书,‘天君’席应於前晚被重
出江湖的岳山空手击杀於成都散花楼,亲眼目睹者尚有川帮的范卓和巴盟的奉振。”
寇仲失声叫道:“甚么?”
宋缺等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连宋玉致亦忍不住朝他瞧来,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比在
座任何人都要急速和激烈。
寇仲定过神来,尴尬一笑,又趁机迎著宋玉致清澄的眼神深深一瞥。
宋智把目光移往神情肃穆的宋缺,道:“此事确是非同小可,难道席应的紫气天罗,仍
未臻大成之境?”
宋玉致道:“据范卓和奉振覆述当时的情况,席应的紫气天罗威力惊人,只是敌不过岳
山赤手空拳施展的换日大法。此战立合岳山重新登上顶尖高手的位置。”
宋鲁吁出一口凉气道:“岳山此人一向心胸狭窄,此番练成换日大法,定会到川城来生
事。”
宋缺油然道:“我最怕他不来。”
忽然仰天长笑,道:“好一个‘霸刀’岳山,请恕我宋缺低估了你。”
转向宋玉致吩咐道:“立即通知成都那边,不论他们用甚么方法,也务要找到岳山的行
踪,我已因出门对付崔纪秀那帮人而错过席应,今次再干容有失。”
寇仲心叫乖乖不得了,无奈下只好苦笑道:“阀主恐怕今趟亦要失望哩!”
众人愕然朝他瞧来。
寇仲硬起头皮道:“因为这个岳山是假的。”
宋缺神色不变道:“此话何解?”
寇仲挨到椅背处,拍桌叹道:“杀席应的只是载著个由鲁妙子亲制的岳山面具的徐子
陵,这小子真行,连在邪道鬲手榜上排列第四的人都给他宰掉。”
包括宋缺在内,众人无不动容。
寇仲再解释一番后,道:“小陵定是在武道上再有突破,否则不会厉害至这等地步。”
今次轮到宋缺苦笑道:“这叫一场欢喜一场空,将来的中原武林,怕该是你和徐子陵两
人的天下。”
接著平静地宣道:“我已代表宋家和少帅达成协议,我们宋家虽不直接卷入少帅争天下
的战争中,但却在后援各方面全力支持他。假若少帅兵败,一切休提,如若他终能统一天
下,玉致就是他的皇后,诸位有否异议。”
宋智和宋鲁都没有说话,只宋玉致俏脸倏地飞红,霞色直延至耳根,垂下头去。
宋缺长身而起,来到寇仲身后,探手抓紧他肩头道:“膳后玉致会送少帅一程,至於其
他行事细节,你们仔细商量吧!”
言罢哈哈一笑,飘然而去。
徐子陵卓立船头处,欣赏河光山色,心中思潮起伏。
韩泽南两夫妇的武功相当不俗,韩妻小裳更是高明,足可置身江湖名家之林,究竟是甚
么仇家令他们如此慌张害怕。
凭他“弓辰春”击退合一派的威风,小裳仍以“惹祸上身”来形容他的出手帮忙,可知
他们的仇家实力庞大,且有至少能与他相掳的高手在其中,好心肠的小裳才害怕会连累自
己。
正思忖间,林朗来到身后恭敬道:“弓爷原来是真人不露相,难怪以侯公子的恃才傲
物,也肯为弓爷奔走安排。”
徐子陵心中好笑,他从未说过自己武功低微,故何来真人不露相可言;但他的而且确没
有露相,皆因戴上面具。顺口问道:“今天是否会泊岸呢?”
林朗点头道:“前方的大城就是巴东郡,我们会在那里停半个时辰,好补充粮水。”
徐子陵极目瞧去,隐见城墙的轮廓,两岸林木间的房舍数目大增,不像先前的零落。
此时雷九指来了,两人遂结伴到舱厅吃早膳。
他两人是最早起床的客人,坐好后,乌江帮的人都争著侍候他们,雷九指当然是叨了徐
子陵的光。
闲聊几句后,雷九指三句不离本行,又讲起赌经来,今次说的是牌九,幸好他表情多
多,口角生春,尚不致落於沉闷。
只听他道:“赌场有个禁忌,就是没有‘十一’这数目,也不准说十一,因为在牌九中
由‘么五’和‘么六’两牌组成的十一点,几乎是必输无疑。还有是‘十’,因为十点在牌
九中是最小的,骂人话‘蹩十’,就是来自这张牌。‘二板六’也是骂人的话,因二板为四
点,配上么六刚好是十点。哈!”
徐子陵笑道:“你这么说,我会较易去体会。”
雷九指得意洋洋以夸张的语气说道:“牌九的诀要,就在‘赶尽杀绝’这四字真言上,
最伤感情。”
此时船身微颤,缓缓减速,往左岸泊去。
雷九指赞道:“乌江帮c舟之技确是一绝,难怪多年来过三峡的沉船事故屡有所闻,却
从未发生过在他们身上。”
风帆终於停在码头。
徐子陵正想低头多喝一口稀粥,衣袂破风之声振空响起。
两人愕然对望时,一阵怪笑从甲板处传来道:“本座有事须料理,谁若敢管闲事,莫怪
我杖下无情。”
另一把娇柔浪荡女子声音道:“小裳啊!姐姐来向你问候请安哩!还不给我滚出来。”
徐子陵心中一震,终知道韩泽南夫妇害怕的是甚么人。
他们确有害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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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卷 第八章 此地一别
第八章此地一别
宋玉致陪寇仲来到码头处,一艘小型风帆正张帆恭候。
一路走来,宋玉致没说过半句话。寇仲知她脾性,不敢惹她。
寇仲叹道:“此地一别,不知是否尚能与致致有再见之日。假若我在关中寻不到杨公宝
藏,我根本没有本钱去和李小子争天下,合资亦不会让你嫁我;即使真的得到杨公宝藏,跟
李小的实力相比,我仍是输多赢少的劣局。
因为战争并非以钱财多寡来决定胜负,否则杨广不会失天下。”
宋玉致平静地道:“你是不应该来的,事而至此,玉致还有甚么话说。”
寇仲苦笑道:“事既至此,致致还不能和我说两句知心话吗?”
宋玉致目光投在滔滔河水土,摇头道:“爹是明知不可为而为,所以才不肯直接派兵助
你。李阀的声势与日俱增,你还在为杨公宝库痴人做梦。
好啦!假设真给你寻得宝藏,你又怎样把东西运离李阀的地头?少帅啊!理性点好吗?
算人家求你吧!”
寇仲低沉而肯定的声音传入她耳内,缓缓道:“不要看我爱嘻嘻哈哈的,一副薄皮无赖
的样子,但我对致致的爱却是此生不渝的,致致定会怪我为争天下舍你而去。固然我现在已
是泥足深陷,难以言退。但真正的原因,是男儿必须为自己确立一个远大的目标,然后永不
言悔地朝这目标迈进,不计成败得失。子陵和我的分别,只在於目标的差异。且看看你身边
的人吧!
有那一个是具正快乐和满足的?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苦中作乐!於平中找寻真趣,
已与我寇仲无缘。只有在大时代的惊天骇浪中奋斗挣扎,恐惧著下一刻会遭没顶之祸,才可
使我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现在我只能在自己劣势的环境中,尽量做得最好,在江湖中
作三两人间的争雄斗胜,再不能使我动心,只有千军万马决胜於沙场之上,那种胜败才能令
人颠倒。我本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也不怕再变为一无所有,但只要我知道致致的心曾向我,
寇仲已可不负此生啦。”
说出心底的话后,寇仲腾身而起,往船上投去。
听罢他似无情又多情的情话,瞧著他轩昂不可一世的雄伟背影,宋玉致的视野模糊起
来,再分不清那一片是泪光,那一片是水光。她想把他唤回自己的身旁,但声音到达咽喉
处,化作硬咽。
此刻一别,还有再相达的一天吗?徐子陵掠出舱厅,韩泽南夫妻正带著儿子从舱房仓皇
奔到通道上,忙喝道:“韩兄勿要出去,一切由我来应付。”
两人愕然回头瞧他,徐子陵来到他们身旁,探手爱怜地拍拍小杰儿的脸蛋,向从后赶来
的雷九指道:“雷兄也不要露脸。”
韩泽南摇头叹道:“弓兄千万不可卷入此事中,弓兄或者不会把这两个人放在眼内,但
他们出身的家派,却是非同小可,缠上后除非死掉,否则休想有安乐日子过。”
雷九指来到众人旁,道:“一个是‘恶僧’法难,另一个是‘艳尼’常真,从没人知道
他们的出身来历的。”
此时法难大声在舱外叱喝道:“洪小裳你今次c翼难飞,若再不乖乖的随我们回去,我
们便要大开杀戒。”
洪小裳凄然道:“南哥珍重,好好照顾杰儿。”
又向徐子陵道:“大恩不言谢,弓爷请送他们到安全地点去。”
韩泽南一把抓著洪小裳,热泪盈眶道:“要死就死在一块儿,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小杰呆望爹娘,一脸茫然,显然弄不清楚是甚么一回事。
徐子陵淡然自若道:“韩兄和嫂夫人请放心。法难常真乃祝玉妍的喽罗走狗,本人知道
得一清二楚,更清楚自己惹上的是那一类的麻烦。待我去把他们收拾后,回来再和韩兄和嫂
夫人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韩泽南夫妇不能置信的瞪著他时,徐子陵顺手借来他手上长剑,跨过舱门来到甲板上。
只见林朗和十多名手下人人兵器在手,与船尾的常真和法难成对峙之势。
见到‘弓辰春’出来主持大局,林朗松一口气道:“弓爷请为我乌江帮主持个公道。”
徐子陵对林朗以至整个乌江帮立时好感大增,难怪骄做如侯希白亦要赞乌江帮信誉昭
著。假若法难和常真依足江湖规矩,先礼后兵,向林朗说明原委,要与韩泽南夫妇解决私下
间的恩怨,那林朗绝不会从中作梗。说到底韩泽南夫妇只是他们的顾客,非亲非故。
可是像法难和常真目下的恃强硬闯上船,视乌江帮如无物,又口口声要大开杀戒,实犯
了江湖大忌。
江湖人最讲面子,就算明知非对方敌手,林朗等也要撑下去。
法难和常真的目光同时落在徐子陵身上,生出警戒神色。
徐子陵低声对林朗道:“此事全由我揽到身上,林香主千万别惹上身,快著各兄弟收起
兵器。”
林朗心中感激,恶僧艳尼两人在长江一带早臭名远播,出名难惹,若有选择,谁愿和他
们结怨。
闻言后林朗喝道:“今天的事,我乌江帮再不c手,收起兵器。”
众手下应命退下,齐聚在徐子陵身后,变成旁观者。
“恙僧”法难的铜铃巨目凶光闪闪,把徐子陵由头看落脚,冷笑道:“来者何人?是否
想代人出头送死?”
“艳尼”常真媚态毕呈的娇笑道:“是否因那条像毒虫般难看的疤痕累得没女人欢喜,
所以活得不耐烦啦?”
徐子陵踏前一步,从容笑道:“少说废话,有种的就不要夹尾巴落荒溜掉。”
常真花枝乱颤的笑起来,向法难抛个媚眼儿道:“师兄听过这么大言不惭的话吗?”
言罢一个旋身,披在身上的“销魂彩衣”像一片云般冉冉升起,露出坦露粉臂,把她惹
火身段表露无遗的一身劲装服,配上她的光头,反更增诱惑妖媚的s劲。
谁都清楚她浑身都是毒刺,沾惹不得。
法难一顿手中重铁杖,甲板受击处登时木屑溅飞,现出裂痕。
正在替泊在码头另外十多条船上货溶货的人,均停下手脚,遥看热闹。
韩泽南等亦移到舱门处,当然谁都干会为“弓辰春”担心,比起合一派的“通天姥姥”
夏妙莹和“美姬”丝娜,这两人恶名虽盛,但仍有一段颇远的距离。
“喽”!
常真接著旋身甩下的销魂彩衣,纤手分别抓著领口和下摆,蹬个笔真的盖在高耸的胸膛
上,道:“让奴家先陪你玩两招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倏地化作一片彩云,飞临徐子陵斜上方处,既诡异又好看。
听她的话,人人都以为她会单独出手对付徐子陵,岂知法难二话不说,人随杖走,运杖
便往徐子陵胸口捣去,威势十足。最厉害处是衣柔杖硬,一轻一重,配合得天衣无缝。
徐子陵看也不看,右手长剑疾往上桃,左手则运掌劈出,落在旁观者眼中,似是简单不
过,平平无奇,但身在局中的常真和法难,均感对手像未卜先知的预先把握到自己进攻的角
度和时间,纵想变招却偏差一点点。
两人合作二十多年,应付强敌无数,立时心中叫妙,均贯注全身真劲,不留馀力的力图
一招毙敌。
心忖无论这人如何高明硬朗,总敌不过他们合起来近六十年火候的联手一击。更何况两
人一刚一柔,最是难挡。
岂知徐子陵正是要诱他们这样去想去做。
若非联手作战,两人谁都及下上“美姬”丝娜,但合起来却比丝娜更厉害。且因魔功层
出不穷,真的厮杀下去,徐子陵说不定要露出压箱底的功夫才能取胜,曾两度与他交手的法
难和常真,有很大可能会“感到*他是徐子陵,那就非常不安。
徐子陵以前的功夫可说是打出来的,而现在则是“另一种”的打出来。
为了掩饰“徐子陵”的身份,他要绞尽脑汁去创出新招,以另一种使人不会联想到他是
徐子陵的风格出现,无心c柳的迫得他要在其他方面作出尝试和突破。
对於体内真气的运用,他已变成工多艺熟的戏法师,能变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戏法来。
今趟他当然不可用只有五成的天魔大法,而是用吸取和氏璧异能时须悟回来的行气方
法。
“霍”!长剑先桃中当头撒来的销魂彩衣,然后左掌才劈中法难的重铁杖头。
就是这刹那的差别,决定了谁胜谁负。
在时间的拿捏上,徐子陵精确至分毫不差,否则吃亏的会是他。
以柔制柔,以刚制刚。
常真的销魂彩衣给长剑挑中的一刻,竟有无处著力,如石沉大海的骇人感觉,正要身
飞退,长剑已化作多朵剑花,狂风暴两般往她罩来,由於根本无力可借,凌空的常真猛一咬
牙,施出师门绝技,彩衣全力往敌剑卷去。
徐子陵左掌重劈铁杖,同时体内暗结大金刚干动轮印。
常真见他全力应付法难,心中大喜,倏地剑花敛去,敌剑已给她的彩衣缠个结实,忙运
劲猛扯,心想只要对方分出一半力道来对付自己,肯定会被法难的重杖击得负上内伤。
岂知长剑应衣脱手,轻飘飘的竟没有半点力道,心知中计,但已迟了。
“蓬”!沛然莫测的先天真气,透杖而入,把法难攻来的劲气全部物归原主,并有额外
赠送,法难惨哼一声,跄踉跌退,连喷两口鲜血,“咕咚”一声坐倒甲板时,脸色已苍白如
死人。
卷带长剑的常真腾空而起,难过得差点吐血。她也是了得,见法难有祸,彩衣拂扬,长
剑化作长虹,回刺徐子陵,自己
第 13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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