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祭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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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几滴雨落在梨花脸上,有丝丝的凉意蔓延向心底,再看立交桥时已经浮着一片片羽毛般的雪花,立交桥白了。一块块冰排跟随着汽车在立交桥上流动。冰排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一块挨一块,一块挤一块,沉沉浮浮地游动。满世界都是飘舞的雪花和流动的冰排了。那满河的冰排拥拥挤挤地倾泻。大河一甩弯,冰排对着一片陡立的山崖撞来,前面一排轰隆隆撞上去,直立起来,砸进水中。后面一排再轰隆隆撞上去,直立起来,砸进水中。前仆后继,永不罢休。山崖战栗了,世界战栗了。在战栗的山崖上,面向大河立着一位姑娘。她穿着旁开襟大红棉袄,留一条垂至腰下的独辫子。她与冰河山崖一起战栗看。雪花悄然向她飘落,一片,一片,又一片。一层,一层,又一层……
1 桑葚的故事之二(2)
楚画从冰箱里拿了橘子走到阳台,见老妈妈木然地呆视着前方,就想知道老妈妈刚讲到被电话打断以后,思路是被割断了,还是在继续。于是轻轻地问,妈,看什么呢?
老妈妈望着前方说,看桑葚呗。
楚画问,妈,桑葚干什么呢?一边说一边在老妈妈身边坐下来。老妈妈依旧望着前方说,你自个看呗。楚画说,我怎么没看清呢?老妈妈扭头瞄一眼楚画说,哟,这么大点儿眼神还不抵妈了?那不站在山崖顶上看冰排呢吗?身上落了一层雪……楚画问,看冰排?什么冰排?老妈妈用手帕揩下脸上的雨滴,然后把手遮在眉处向立交桥望着说,你看,天也见暖和了,河也开了,一块一块的大冰排,浮浮悠悠地顺河漂下来了?楚画也把手遮在眉处向远处望着,她努力想像着桑葚站在山崖顶上看冰排的画面,但她失败了。她没那种生活,想像不出来。她问,妈,那桑葚看冰排干什么?老妈妈叹息一声说,咳。想你大哥呗?年年三月初十开河的日子,桑葚都站在山崖上就这么看哪看哪……楚画扬起头向前看。前方只有现代化的大城市,只有巨大的立交桥,只有密密麻麻的车辆在秋傻子雨中旋转。倒是有几个雨滴敲在楚画的脸上,把一股凉意传送到心底化作一种凄凉。她问,年年三月初十桑葚都站在山崖上想我大哥?为什么在这个日子?
老妈妈不作声。
楚画依旧想像不出那种画面,却感受了飘雪的冬日站在山崖上面对一河冰排思念情人的苍凉。那种阔远无际的苍凉。在这种阔远无际的苍凉之外,又包裹了老妈妈对儿子和未来儿媳思念的苍凉。层层的思念和厚重无极的苍凉感像一河冰排那样涌动,楚画就一连哆嗦了几下。楚画想,老妈妈所以精神失常,或许就是为了能在幻视幻听的状态下见到她的已经失去的亲人?她断定,此处就是老妈妈心灵裂痕,此处就是老妈妈精神分裂处。
门铃响。楚画跑去开门,是收水费的。楚画拿了钱,拿了收据。关了门,想,老妈妈的思路还在桑葚那儿,只是不知道每年三月初十桑葚都要站在山崖上面对一河冰排思念大哥是不是和渔人d有联系。如果有联系,那就说明这一段的思维是正常的。
梨花木然地坐在阳台上,凝视着前方。18岁的天奎和17岁的桑葚并排走在河道上。天奎扛着镐。那镐在冬日的阳光里晃动,晃动出十字光环。河心处涌动着冰排,河两岸的冰依旧被雪覆盖着。天奎和桑葚在河床上走着,脚下趟出两道雪痕。天奎宽大的肩膀一晃一晃,桑葚的长辫子在p股下一甩一甩。他们走进了岸边的山d。
楚画回到阳台上,坐在老妈妈旁边轻轻地问,妈,看什么呢?
老妈妈说,咱大奎和桑葚进渔人d了。
楚画心中一震,老妈妈的思路果然没断。她问,进那里做什么?
老妈妈说拢火呗。山d里,天奎和桑葚围着火堆在烤火。天奎把狗皮帽子给桑葚戴上,然后拉着桑葚出去了。老妈妈笑了,我大儿子烤完火,拉桑葚刨鱼克了。
楚画问,刨鱼?
老妈妈叹息着说,就是这年冬天将要开河的时节,天浩和天红都病了。粮又不够吃。天奎要上河沿给天浩和天红刨点鱼,熬点鱼汤吃。桑葚就在咱家,她就跟天奎去了。都到开河的时节了,天冷不丁嘎巴嘎巴冷。临走,妈让他们带上火柴,先在渔人d里拢上火,冷了就跑进去烤烤火。我大儿子就先在渔人d里拢了火。让火着着,带桑葚去刨冰。俩人刨着刨着,没承想他俩站着的一大块冰裂了下来。这冰排好大,比两铺炕还大。俩人刨上了瘾,没在意。冰排都顺水漂了还没发觉。等他俩发现前冰排已经离岸挺远了……18岁的天奎和17岁的桑葚在冰排上惊恐地相互搂着,在河上漂。一河冰排拥拥挤挤地漂流着。潲口处水浅,前面的冰排卡住,后面的冰排冲撞上来,直立起来,再砸下去。再冲撞上来再砸下去。天奎和桑葚的冰排翻了,他们掉到水里。天奎从水中蹦起来,拉桑葚,把她从水里拉起来。天奎拉着桑葚往岸上跑。等俩人爬上岸,桑葚的棉袄哗哗淌水,又沉又冷,天奎就拉着桑葚往渔人d跑。天嘎巴嘎巴冷,河口风又硬,没几步,俩人的棉袄棉裤全结了冰,冻得邦邦硬,迈不动步……棉裤冻硬了,天奎跑不动。他一急眼放下桑葚,脱了棉裤光腿抱起桑葚再跑。天奎抱着桑葚进了渔人d,把桑葚放在篝火旁边。桑葚上牙打下牙嗒嗒嗒响,已经不会动。天奎的上牙打下牙嗒嗒嗒响。他给桑葚脱下棉袄。火光跳跃在桑葚奶油般的后背上。老妈妈说,那天,天奎拉着桑葚回来一说,妈见他们的棉袄、棉裤都干了,再看桑葚脸红红的,羞怯怯的,妈就什么都明白了。那时节只穿个棉裤,连个裤衩都没有。我拿出那对银镯子给桑葚戴上。说过两天选个好日子就去她家商量把她娶过来。没想到第二天……
楚画说,妈,怎么了?
老妈妈说,不说了。后边就叫人伤心了。不说了。
林香雨回来了说,妈怎么样?
楚画说,刚讲完大哥,桑葚和冰排。我非常想听下去,可是大娘总是一到关键的地方就不讲了。
林香雨说,是嘛。这是最高兴,最幸福,咱妈永远念念不忘的一段。以后就全是眼泪。越往后越凄惨。不听也罢了。
1 桑葚的故事之二(3)
楚画说,我一定要听。
。。
2 咱妈又丢啦
楚画走了之后,母亲回卧室躺下了。林香雨便坐在母亲常坐的藤椅上,翻着手能够着的东西。她已经把母亲放小包的那个小罐拿起来却没打开盖,又放别处了。后来她再次拿起那个小罐,放回原处。她把手能够着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后叹口气,不再翻了。按理说,存折也应该在这儿。怎么就没有了呢?是掉楼下了?她想了想,喊,妈。听听没动静,又喊妈!妈妈!还是没动静。她有点慌,小跑进母亲卧室。里面是空的。她打开衣柜,里面是空的。又跑到各屋看看,都是空的。怎么一眨眼又没了?她神色惊慌地顺着楼梯一噔噔地往下跑,突然停下,母亲提着菜走上来。林香雨无力地坐在楼梯上。她的脸灰白,一头虚汗。
林香雨给母亲打苹果皮的时候手还哆嗦着。
手机响了,楚主任的电话。教育局的徐科长来要材料让她去一趟。林香雨收起手机,把苹果给母亲。说,妈,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您吃完苹果睡一会儿,好吗?母亲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林香雨又说,妈,您可千万别开门出去啊?林香雨急忙出门,出了门又觉不放心,犹豫一阵觉得还是锁上门为好。于是又回到屋里拿了一把锁头,再出门,回头看看门上已经加了锁门的门鼻。她把锁头往门鼻上比量了几次,都下不了手,后来又把锁放回屋里,出去了。林香雨犹犹豫豫地关上门,下两个台阶,又回头瞅,再回到门前,最后还是下了楼梯,她越下越快。到了楼外,林香雨推出自行车,刚要骑上,来了一辆出租车。她一招手,出租车停下。她锁了自行车,上了出租车。到了单位,还是晚了。楚主任说徐科长等不及走了。他让林香雨把材料给他,他给徐科长送去。林香雨急忙开抽屉,拿出材料递楚主任说,楚主任,对不起,出租车在外面等我呐。楚主任点头说,你走你走。我送去。对了,抽时间还得复印一份,电教部要搞拍摄计划和录像脚本。林香雨说,好的。我走了。就老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跑下楼,上了出租车,回到家,小跑着进楼。一边上楼一边准备好钥匙,开门先喊一声妈,没回答。心就一紧。穿鞋跑进去,母亲的房间是空的,阳台是空的,书房是空的,客厅是空的,卫生间是空的,立柜里也没有。林香雨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妈!妈——眼泪唰地下来了。
她急忙打电话说,天书?咱妈又丢啦!
3 不怕儿女晚,就怕寿禄短
豪华的酒吧里,闫嫣在吃西餐。谢天犁则心不在焉地啜着红酒。德国人莱尔坐在另一处时时注视着他们俩。闫嫣说你吃一点吧?谢天犁没作声,也没吃。闫嫣停下来看着他说,从北方回来之后,你就没高兴过。是不是老妈的事,心理负担过重了?谢天犁没有回答却做了一个叫服务小姐的手势。服务小姐过来说,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谢天犁拿出光盘说,听一下这个……服务小姐说,好的。接了光盘,走了。这期间,闫嫣一直注视着光盘,并用目光追随着离去的小姐。酒吧里传出服务小姐的声音说,下面请欣赏谢天犁先生推荐的古筝曲《月牙五更》。接着舒缓的古筝曲充溢了酒吧的空间。
德国人莱尔打手机。
闫嫣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没接。
谢天犁在《月牙五更》的古筝曲中,闭上眼睛。
德国人莱尔打手机。
闫嫣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一眼,还是没接。盯着谢天犁说,我从来没见你这么痛苦过——即使是生意做得最失利的时候,你也没这样。我知道,你是你们家花钱最多,念书最多,受苦最少的老疙瘩。大娘也最喜欢你。谢天犁说,小时候,总是听有人对我妈说,要这么个老疙瘩有啥用?等他长大了,你八成也入土了。我就生气。妈就摸着我的头说,不怕儿女晚,就怕寿禄短。妈还指望我老疙瘩养老送终呐。我从小就下决心长大后挣钱让咱妈跟我享福。这些年总觉得钱还不够,时间也不够,好,现在我有钱,可是眼瞅着母亲在精神上陷入到旧社会的苦难中,被已经消失的苦难所折磨,我却束手无策。我却没力量把母亲从精神的苦难中拯救出来。白白念这么多书,挣这么多钱。闫嫣说,办法总还是有的。和精神卫生研究中心接触一下看看。另外,你大哥和你二姐,还有桑葚说不定还活着,找他们还是有些途径的。
闫嫣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一眼,关了手机。
已经吃完了,谢天犁站起来先走了。闫嫣买了单往外走。莱尔走过来,用流利的汉语说,闫小姐,我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
闫嫣像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那样走了。她咔咔的皮鞋声相当有节奏。
4 男孩子的书包
林香雪领笑笑在商场里买东西。笑笑已经拎了一大兜子。林香雪拿过一件衣服给笑笑看,笑笑摇头。林香雪说,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老姨啥没有,就是有钱。笑笑说,再买个书包吧。笑笑要了一个男孩子的书包。林香雪说,多憨哪?一看就低档,没钱的男孩子用还可以。不要,买好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哪位?谁?谁?你再说一遍?牛地?牛地?狐仙台……笑笑说,老姨,给我。接过手机,牛地吗?我是笑笑。什么?对!对!对!是我乃乃。你等我。我马上去。在哪儿?好。好的。把手机还林香雪,乃乃又跑狐仙台去了。林香雪说,哎?牛地?是上次你给他500元的那个大男孩吧?林香雪乐了,我明白了。对服务员,哎,这个书包我们要了。
笑笑拿了书包说,老姨,你开车带我去吧?
林香雪想了想说,当然。哎,你给他留我手机的号码,怎么不留你妈的手机号码?
笑笑不回答,却说,给我妈打个电话吧,告诉她一声。
林香雪打手机说,姐呀?大姨又丢了是吧?有消息了,在狐仙台。我和笑笑去。笑笑和我在一起呢。你也去?你在哪儿呢?算了。太远了,这段路又总是塞车,还下着小雨,我就和笑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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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瘸狼与老巫婆
楚画回家后把今天老妈妈讲述的故事写下:
……这位母亲历尽饥饿、战乱等等苦难把孩子们拉扯大,晚年跟着四儿子住进了现代化的城市,是到了应该享受清福的时候,却每天坐在阳台上面对现代化的大城市回忆过去的苦难,想念失去的儿女,渐渐陷入幻视幻听的精神失常状态。人生活在现代化的城市里,思想和感情却回到旧社会的苦难中。
爱是一种动力。爱是人类的心灯。我要用对老妈妈的爱,使老妈妈的心由混沌走向光明。
写完日记写论文。写累了上网。
谢天犁在写材料。闫嫣拿着一沓材料进来,材料放到谢天犁面前,坐下来说这是我搜集的关于中国精神卫生研究中心的有关材料。包括他们的电话、地址、机构等等。还有几个精神病院的材料。谢天犁问,你看了吗?闫嫣说看了。谢天犁问你有什么想法?闫嫣说建议你接触一下中国精神卫生研究中心。谢天犁说好的。抽时间去一次。闫嫣的手机响了,我是闫嫣。您好。对不起……捂上手机对谢天犁,那个德国人请我吃饭。他总是缠着我。我怎么回答?谢天犁说这是你的私事。闫嫣说从公司的角度看呢?谢天犁说当然是希望你们搞好关系。闫嫣对着手机说对不起莱尔先生,我没时间。不高兴地关了手机。
秘书小栗进来说,总经理,老巫婆上网了。
谢天犁上网,敲键盘:
我是瘸狼。老巫婆,我对你有兴趣。
闫嫣和小栗站在他后边看着。
楚画坐在电视机前一面吃面包,喝牛奶,一面注视着电脑屏幕,眼睛突然一亮。楚画就嘴叼着面包,急着敲键盘:
瘸狼?好。你叫瘸狼?有意思。我喜欢你这个名字。瘸狼,说说你是什么样子?
谢天犁敲键盘,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后腿瘸。所以走起道来p股一拧一拧的,尾巴还跟着一甩一甩,像摇摆舞。常常是累得腿瘸,毛长短不齐,獠牙一只长一只断了半截,大嘴巴流着涎水。有时候也一身亮毛,人五人六的。老巫婆,你的獠牙多长?说说你是什么模样?
闫嫣和小栗笑了。
楚画就嘴叼着面包,乐了,急着敲键盘说:
老巫婆很漂亮,头发直立着,左颧骨有一黑痣,右颧骨贴一块膏药,总是默念弗洛伊德的咒语。瘸狼,你对什么话题有兴趣?
闫嫣笑。
谢天犁回头对他们俩说,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老巫婆很漂亮。小栗马上瞟一眼闫嫣。闫嫣表情不自然。小栗走了。
谢天犁敲键盘:
我老了。我对老人的话题有兴趣。
老巫婆说:呀呀嘿!我刚刚偶然遇上一位老妈妈,她得了老年精神病。我们就聊疯妈怎么样?
瘸狼说:咱们聊聊看。老巫婆,你遇到的那个老妈妈怎么会疯呢?
老巫婆说:或许是今天的幸福和昨天的苦难反差太大,碰撞出来的。说不清。哎,你有老妈吗?
谢天犁停下来。拿出手机,拨号。
楚画正在打电脑,手机响了,她拿起来说,哪位?噢,您好?
谢天犁打手机说,我母亲今天怎么样?
楚画说,我是早上到上午10点钟和大娘在一起。后来的情况我不清楚,今天大娘继续讲大哥和桑葚的故事。
谢天犁说,讲到哪了?
楚画说,讲到大冰排,讲到大哥和桑葚在山d里有了夫妻之实。可是一讲到关键地方就不讲了。我知道这只是大哥和桑葚大悲剧美丽的开头。我无法抑制猜测这个故事怎样发展和结局的欲望。哎,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谢天犁说,还是让妈妈讲吧。
6 疯乃乃做翻译
似有似无的秋雨雾一样笼罩独木桥,笼罩着白色轿车。也笼罩着星星点点的小花以及坡顶上的四个人。
林香雪扶着梨花坐在花草中。她们的对面是笑笑和牛地。呈三角形。梨花笑眯眯地瞅着他们俩。林香雪也关注地看着笑笑和牛地。
笑笑和牛地相对坐着,都低着头。
雨雾中有一对花喜鹊从他们的头顶款款而过。喳喳地叫。
笑笑和牛地相对坐着,都低着头。梨花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
笑笑抬起头看着牛地用英语说,牛地,你怎么断定这位老人是我乃乃?
梨花乐了说,还是桑葚先开口。天奎,桑葚问你,成亲那天,你是用花轿抬俺,还是用大车拉俺?
林香雪突然想笑,又绷住了。
牛地用英语回答说,老乃乃穿一身白衣服。那天你是来找乃乃的。临走时,我见过你乃乃穿一身白衣服。
梨花说,天奎说了,也不用轿抬,也不用车拉,就骑小瞎马接你。你骑前边,我骑后边。我搂着你。
林香雪更想笑了,她控制着,却用英语说,乃乃给你们做翻译呐。说完捂住嘴,也捂住了笑。
笑笑和牛地都扭头朝林香雪看一眼,好像并没明白什么意思。
笑笑继续用英语说,你知道乃乃总往这跑是为什么?
梨花说,桑葚说,下马前我要是没下好,摔了,会叫人笑话。
林香雪一直捂着嘴,不让笑声出来。
牛地用英语回答说,两次都是来找桑葚。
梨花说,天奎说,我抱你下马,摔不着。
笑笑和牛地再次低下头不说话了。
梨花等了一阵说,你瞅瞅,你瞅瞅,都要成亲了还秀眯上了?
林香雪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站起来向后边走。走到后边就蹲下来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后来她干脆仰卧在草坪上了。
梨花等着笑笑和牛地说话。笑笑和牛地都低着头,于是三个人默默地坐着。
雨雾中那对花喜鹊又从相反的方向飞来,在他们的头顶上喳喳地叫着。
笑笑用英语说,你的英语发音不标准,一定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发音有问题。我把我的英语复读机给你带来了。你用它纠正你的发音错误。说着,把刚买的那个书包推给牛地,这些都给你。
梨花说,咋总是桑葚先开口?天奎,桑葚给你做一双鞋和一个兜兜,你收着吧。
林香雪不再乐了,她站起来又走到梨花身边坐下来,扶住梨花。专注地看着笑笑和牛地。
牛地接过书包,低着头。
梨花说,天奎,说句话呀?
牛地用英语说,我一定能够考上重点高中。
梨花说,桑葚,咱天奎说了,他一准让你过上好日子。
笑笑和林香雪扶着梨花走下山坡,上了轿车。牛地站在坡顶上看着。车开了。林香雪注视着后视镜。那个大男孩在后视镜中渐渐远去。林香雪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说,姐呀?我已经拉着大姨娘往家走了。啊?怎么样啊?她突然哈哈哈笑起来。笑够了才说,可乐死人了,回去再跟你说吧。关了手机。
笑笑说,姨,不准对妈说。
林香雪说,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不给他留你妈的手机号,偏留我的手机号了。好。笑笑,以后你要资助他,老姨拿钱。
一年以后,笑笑参加全市中学生英语大赛,获第一名。林香雪开车拉笑笑去领奖,出人意料的是牛地获得第三名。林香雪索性送牛地回家。又将轿车停在独木桥头。他们又坐在青草和小花铺就的坡顶上了。呈三角形。每个人的位置都与从前相同,却没了乃乃。
那对花喜鹊依旧在他们的头顶上飞,喳喳地叫着。
牛地低着头。
笑笑低着头,她的头越来越低,后来低泣起来。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头也越来越低。最后趴在草地上号啕。她的哭声沿着鲜花和草地向坡顶上起起伏伏地蔓延,渐渐地扩散到天空,溶解在苍茫的山川大地。
后来他们俩一起到英国留学,临行前又来到这里。那时这个大山里的男孩子已经从细马长条过渡到健壮。而笑笑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各自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了很久,却什么也没说。
7 锁妈之一
晚上8点多了。林香雨在给母亲做名片。
谢天书和林香雨一肚子火,没有食欲,晚饭也就罢了。这次如果没有牛地,说不定又得找多长时间,也说不上会出什么问题。
老妈丢怕了。
在母亲接回来之前,谢天书和林香雨一直在争论以后怎么办的问题。谢天书主张没办法就把妈锁家。林香雨反对。
名片做好了,林香雨拿给丈夫看。她走进书房,谢天书闭着眼睛坐在圈椅上。林香雨说,我给咱妈做个名片,再加五百块钱放妈的兜里。谢天书接过名片看,名片上写着梨花名字、家庭住址、家里电话和谢天书、林香雨的手机号和单位电话。名片背后写着同志,如果您能看到这张名片,您就是我们的恩人。如果您能按这里写的电话通知我们,或按上面的地址和用咱妈兜里的钱,将我们的老妈送回来,我们将重谢。老人的儿子谢天书,儿媳林香雨叩谢。谢天书说这个办法好。他用电脑重新制作了一下,打印出来,夫妻俩看看,很像样子了。林香雨说,妈兜里有了这个名片和五百块钱,我心里好像有了点主意似的。谢天书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好是好,还是不丢更好。我是丢怕了。再遇到必须把老妈一个人留在家里的特殊情况,我看还是把妈锁家。林香雨说不行。不能这样。你没听说有个孩子被锁在家里,失火被烧死了。就前几天电视演的。要是把妈锁在屋里了,万一屋里失火,咱妈跑不出去。咱们也别活了。谢天书没再坚持,进书房对着油画框出神。他想创作一幅画,就叫乃乃。林香雨跟进来说,天书,咱妈开始是盼二姐和大哥回来,妈把楚画当成二姐以后就不再找二姐,只找大哥和桑葚。如果大哥和桑葚也找到了,妈的病会不会好?谢天书说我也一直这么想。林香雨说大哥找不到,桑葚应该还能找到?是不是想办法找一找?谢天书说应该找。妈就是没病,也应该找。至少要知道桑葚现在怎么样?这件事最好是二哥去办。可是又不想让二哥知道妈的病。林香雨说,那就我们自己找。谢天书说对。我们自己找。可是能不能找着,多长时间能找着,都很难说。我看,遇特殊情况还是把门锁上。其实,妈最近一段时间也很少出屋。锁上也就是一小会儿,也许妈发现不了。林香雨说妈不出屋是一回事,锁门,妈出不去,是另一回事。
笑笑进来扔下一个字条。谢天书拿起来看看,有点生气。
林香雨问:什么?
谢天书把字条递给林香雨。林香雨念:如果你们把乃乃自己锁在家里,我就不上学,在家陪着乃乃。
谢天书说:这孩子最近总是偷听我们谈话。
笑笑又进来丢给林香雨一个字条。林香雨念:我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要民主,不要搞强权。
谢天书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笑笑又进来丢个条子。林香雨念:为了表示抗议,今晚我不复习,陪乃乃玩。谢天书一气,出了书房,在母亲屋外被林香雨拉住。俩人看着屋里。
笑笑问:乃乃,我小的时候,您把我自己锁在家里过没有?
乃乃说:哟,那是宝贝孙女,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咋还锁在家里?你寻思是小j小鸭小畜生呐?圈起来再压上个大石头,别跑喽?
笑笑瞟一眼父母说: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怎么办?
乃乃说:还有没办法的时候?
笑笑又瞟一眼父母说:乃乃,小时候你把爹自己锁在家里过没有?
乃乃说:哟,那还了得?赵大泥匠儿子四麻子咋就是麻脸呢?就他妈把四麻子自个放在家里下地克了。回来一看,孩子满脸是血,叫老公j叨的。长大落个麻脸。好歹娶个媳妇。瘸子。迈一步,p股一拧,迈一步,p股一拧。你寻思孩子放家就睡觉呗,说不定出啥岔头。当爹妈那么容易呢,稍不留神就耽误了儿女一辈子。
笑笑说:当初乃乃要是把咱爹也放家里叫老公j一顿狠叨,爹也得个大麻脸,娶个瘸子媳妇,迈一步,p股一拧,迈一步,p股一拧……说着瞟门口吃吃笑。
谢天书生气,转身走了。
笑笑做个鬼脸。又笑嘻嘻地凑到乃乃跟前说:乃乃,今天笑笑宁可不学习,陪您说话,您还不给我梳梳头哇?
乃乃说:都多大了,还让乃乃梳头?
笑笑搂住乃乃说:乃乃求求您了,就给笑笑梳回头呗,让乃乃梳头可舒服呢。
乃乃笑说:乃乃就不给梳。舒服也不给梳。用手比量着,乃乃从你这么长,梳到这么高,还梳哇?不给梳。乃乃就不给你梳。
谢天书和林香雨回书房。两个人都低着头。林香雨说,孩子是好孩子,乃乃是好乃乃。谢天书说,笑笑是对的。实在不行,遇到特殊情况时,多给咱妈吃点镇静药,让妈睡。
1 锁妈之二(1)
梨花80寿辰后的第8天早饭后,母亲盘腿坐在床上绣香草荷包。林香雨坐在母亲旁边给母亲打苹果皮。打着打着就开始打盹。自从过生日那天开始,仅仅7天时间,妈丢了三次。第一次跑到狐仙台,找了三天两夜,第二次睡到立柜里,白在秋傻子雨中找了两个小时;第三次又跑到狐仙台,被牛地发现。林香雨常常梦见母亲丢了,惊醒后跑到母亲房间,见到母亲后才拍一下自己脑门,是梦!她困乏,有精疲力竭感。而秋傻子也整整下了7天。林香雨一见秋傻子心里就窝囊。现在她的窝囊得乘7。窝囊乘7等于什么呢?
电话响了,是楚主任。省领导事先没打招呼来个突然袭击,点名要听实验小学的课。实验小学是你的点。别人代替不了。你无论如何也得来,听完课你再回去。我知道你家离不开,我给楚画打电话,她出差了。现在领导、市领导都等着呢。放下电话对母亲说,妈,我出去一会儿,您老自己在家行不行?母亲说,你走你的。有啥事办啥事不用着急回来。你走我也走。你大哥在梨花峪等我呢。妈克那住几天。林香雨开始听了挺高兴。听到后来就傻了。她急得可屋地走,想不出办法。后来她拿起锁头出门,犹豫着是否锁门。母亲夹双鞋过来说香雨呀,锁吧。妈和你一起走,把门锁上。林香雨把母亲扶进屋。林香雨脑门急出汗来。她转来转去在饮水机前停下了。那里放着药。林香雨拿起来看看,是奋乃进。她急切地拿出两片,放到杯子研碎,接了水,放了蜂蜜,端起来又放下。再来回地走。不断地看表。最后她还是端起水杯说,妈,喝点水。这话一出口先是一怔,眼圈就红了。母亲说还喝水呀?急溜走吧?林香雨说,妈,喝了歇一会儿再走。母亲接过来喝。林香雨看着,犹犹豫豫地看着母亲把水喝了。她想起生笑笑的时候,母亲一天给她做五遍饭。不让她下地,不让她沾凉水,不让她受风,顿顿把j蛋小米粥送到床前,甚至一口口喂她。后来她又两次流产,母亲还是这样伺候她。那时她想将来一定加倍回报母亲。现在母亲得了病,她不但没能力治好,而且用把老妈药昏迷的办法使自己脱身。她怎么到了这地步哇?母亲把杯递给她说香雨呀,你咋这么瞅妈?掉眼泪干啥呀?妈喝的是蜂蜜水,又不是卤水。母亲这么一说更让她受不了了。眼泪层出不穷地涌出来。母亲说你大哥还等妈呢?咱走吧?林香雨揩着泪说,躺一会儿再走。扶母亲上床,替母亲脱了鞋,看看表说,妈,乃乃是怎么去世的?母亲说,你奶呀?邪乎了一辈子,挟我一辈子,临了,还是我侍候她半年。要闭眼睛前才说,梨花呀,妈这辈子对不起你呀?妈没想到得你济呀……哟,妈咋这困呢?母亲说着眼睛有点睁不开。林香雨说,妈,那就睡一会儿吧。扶母亲倒下,盖好。急忙出去。跑到门口又不放心跑回来看看。
林香雨也没穿雨衣跑下楼梯跳上自行车猛蹬。走了一阵后手机响了。她跳下车,是楚主任。原来是省重点高中学生大面积食物中毒,省领导接到电话就回省了。不用去了。林香雨收起手机,抹车子,跳上自行车往回蹬。回家一看母亲在睡。她长长地吐口气,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来找存折,后来觉得不对,进母亲房间又仔细看。母亲的嘴角流下一条口水。她掏出手帕揩了揩,口水又流出来。她有点慌叫妈?妈!妈妈妈!母亲没反应。她摇晃母亲,母亲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突然大叫了一声妈——母亲还是没反应。她猛地跪下去扑在母亲身上大哭起来。哭了一阵突然起来背母亲。母亲瘫软,很难背起来。她疯了,终于背起来。刚跑两步又回来抓起药瓶。
林香雨背着母亲下楼,差点跌下去。她一手拽楼梯栏杆,一手背母亲。出了楼,林香雨背母亲小跑,雨虽然不大,但路很滑,她越急越跑不动。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司机帮她把母亲放进车里。路上,她给谢天书打了电话。
到了医院,大夫在给母亲看过病,问:刚才你说你母亲从来没吃过药,也没住过院是吧?
林香雨一边揩汗一边点头,啊啊。
大夫问:你说这种药也是头一回吃,是吧?
林香雨点头,啊啊。
大夫说:你母亲在睡觉。没有异常。回去吧。
林香雨傻乎乎地瞅着大夫。
大夫说:还瞅什么?走吧?
林香雨还是傻乎乎地瞅着大夫。
大夫说:怎么了?药量对别人来说正常,对这位老人来说是量大了点。还没听明白?
林香雨还是没反应过来,问:那我妈现在是怎么了?
大夫有点不耐烦了,一字一顿地说:你、母、亲、是、在、睡觉!
林香雨一拍脑门,难说是高兴的还是被打击的,差点晕过去。她打车回家,背着母亲,一步一步地往楼上爬。她到二楼时晃了几次,差点跌下去。她一手拽楼梯栏杆喘息,好长时间才进了屋。她把母亲放到床上,看看母亲还在睡,一下子坐在地板上哭起来。这时谢天书慌里慌张地进屋,看看母亲又看看妻子,没有说什么。他先去了医院,已经知道母亲是镇静药过量,没大危险。遗憾的是晚回来一步,没有帮上妻子。林香雨也没说什么,揩揩泪,起来把母亲的湿衣服脱下来盖上夹被,然后把自己的湿衣服换下来,到卫生间简单冲洗了一下,也是使自己镇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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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锁妈之二(2)
有了这次教训,谢天书和林香雨作出两个决定:
一、以后不再用吃安眠药的办法防止老妈出走。
二、要雇保姆。
但是,在没雇到保姆之前怎么办?
谢天书认为只好把门锁上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林香雨说不行。一想起来把妈一个人锁在家里,就叫人受不了。笑笑小时候,同样大的孩子都锁在家里过,唯独笑笑有乃乃带着,一次也没单独锁在家里。那时人家总羡慕笑笑有乃乃。没想到笑笑长大了,反过来要把乃乃自己锁家里。不行。我受不了。
谢天书心里非常为难。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冬天没事的时候,老人们就讲24孝,讲母亲有病想吃鱼,儿子脱了衣服趴在冰上为母化冰求鱼。还有落子里唱的《十步母重恩》。孩子们也跟着唱。长大以后才接触到《孝经》《孔子论孝》,《孟子论孝》。孝,说说容易,做起来难。从小就说要孝要孝,真到尽孝的时候却束手无策了。
林香雨说:从结婚开始,咱妈给我们做饭,带孩子,甚至还洗洗涮涮。就是雇个保姆也挣出这口饭了。如果说养老,只能从咱妈得病以后开始。我看只有雇保姆了,赶快雇。
谢天书说:刚才我到劳务市场登记,遇到一个朋友。他说他有个亲戚想出来当保姆,刚要带我去看,就接到你的电话。
林香雨说:赶快找他。
谢天书打电话,那个朋友说他暂时没时间。待他有时间时给谢天书打电话。谢天书让林香雨先去上班,他在家看老妈。
林香雨上班后开始准备汇报材料,刚写不长时间谢天书来电话说那个朋友来电话了,要他当面去看看。他想把妈锁在家里。林香雨放下电话,把这事跟楚主任说了。楚主任让林香雨赶紧回去。林香雨从楼里跑出来奔自行车棚,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迎住她。林香雪一面按喇叭,一面从车门窗伸出头说,姐,干吗慌慌张张的?林香雨说,你姐夫出去看保姆,把咱妈锁家了。林香雪说,呀哈!这儿子!对付老妈的招法够损呐?姐,你不是急吗?上车吧,我送你回去。林香雨上了车。林香雪说,你怎么总不穿雨衣呢?林香雨说,这雨也不大,穿雨衣更让人窝囊。
谢天书拿出一把新锁,犹犹豫豫地出了屋,回头锁门。他刚要把锁钩进锁鼻儿,停住了。后来再次把锁伸进去,想要按时停住了。犹豫一阵以后,又把锁从门鼻里摘下来。把锁头揣在兜里下楼。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阵子,又下一台阶,出了楼,就站在楼下回头往上看。母亲并没有坐在阳台上。他低下头徘徊了一会儿,又进楼了。谢天书开门进了屋,发现母亲就站在门里,腋下夹着一双鞋,可能正要开门。谢天书说:妈,你在干啥?
母亲说:天书哇,你是不是要把妈锁在屋里呀?
谢天书说:没。哦没。
母亲说:那妈咋听见锁门的声音呢?
谢天书说:没。哦没。儿子咋能把妈锁在屋里呢?没。
母亲说:啊没。没。妈寻思你也不能忍心把妈锁在屋里。母亲念叨着进屋去了。
谢天书的眼睛潮湿了。电话又响了。谢天书拿起来说:喂,对不起,我离不开。今天就不看了。以后另定时间好了。好。再见。
。。
2 瞎子摸象之二
有人敲门。谢天书开门,是楚画。谢天书说,你没有上班?楚画说,昨天夜班。送你一些关于精神病和老年精神病的资料。两个人进了书房,谢天书接过楚画带来的资料看了看。楚画说,大娘幻视幻听,脑子里在演电影。我们无法预料会出什么情节,所以必须时时提防。护理这样的老人,一定不要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想和理解老人。一定要时时记住老人是有病,这一点特别重要。因为一按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老人,去理解老人就会不耐烦。楚画拿出一包药给谢天书,这是我给大娘新配制的镇静药。犯病时吃一包。大娘怎么样?
谢天书说:昨天你走不长时间妈就丢了。
啊?又丢了?楚画相当吃惊,在哪儿找到的?
谢天书说:还是在狐仙台。是他们村的一个男孩子来的电话。
传来开门的声音。谢天书和楚画从书房里出来,一看,两个人同时大吃了一惊:
林香雨和林香雪扶着母亲进来了。
林香雨说:咦?天书,你没有走哇?楚画也在?
谢天书说:哎?你们怎么和妈一起进来的?
林香雨说:我们上楼,正遇上妈下楼。
谢天书说:奇怪。刚才妈还在阳台上?
第 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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