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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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请看在祖父和您交情的份上,帮许家度过此次难关!”
清官难断家务事,凭什么要我管?
看到王福顺和阿芊朝这边投过来的暧昧微笑,李贤彻彻底底郁闷了,但更多的还是一丝凛然——原以为许嫣不过是恼怒妹子丢脸,唯恐家丑外扬,原来却是看到了真正深层次的危机。这决不是一个一味柔弱微怯的女子,绝不是!
第三百二十四章 … 母子计议,老爹重情
义府不得人心,这是已经得到了证实的事。然而,的是,许敬宗也这么不得人心。许嫣虽说下了指令,但她平素在家中终究是不管事的人,骤然发威用处有限,不到一天时间,各酒肆茶馆就开始津津乐道于许敬宗家里头的八卦,尤其是厮打的那一段更是栩栩如生。
众侍妾怎么个同仇敌忾,怎么个抓发揪r,裴氏怎么个狼狈,什么隐s处居然弄出了瘀青,众侍妾和孙儿孙女怎么个争夺家产……说的人固然是唾沫星子乱飞犹如亲眼所见,听的人也不时拍拍巴掌表示喜闻乐见。总而言之,这事情大家都高兴,只有许家人自个不高兴。
当然,宫中尊贵无匹的皇后娘娘也不高兴。
早先没了李义府就是当头一棒,因为李贤的劝慰,以及用壮士断腕自许,武后方才勉强接受了自断一臂这个事实。但是,此番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又是另外一个亲信一病不起,她纵使是铁打的人也有些禁受不住。一向对于y谋诡计最最敏感的她,更是深深痛恨起了街头巷尾的流言。
“要是这么下去,就是许敬宗一朝病愈,迫于舆论,只怕也再不能安坐宰相之位!”
虽然心头狂怒,但武后毕竟不是寻常弱质女流,丝毫没有把火发泄在屋内摆设物品上的念头,只是眼睛微微眯起,凤目中流露出不可测地寒光。在她对面。荣国夫人杨氏紧皱眉头坐着,阿芊侍立在侧。至于刚刚被一道急令召来的李贤则是使劲摩挲着下巴,仿佛这样就能够解去心头疑惑。
在那种样子的许嫣面前,他自然是不可能袖手旁观——就算他怕麻烦好悠闲,但哪怕是为了日后少些麻烦多些悠闲的缘故,他也不可能推搪过去,须知他如今的立场就是老妈的立场,绝对不可能把许老头弃之不顾。而且他历来念旧情,不管别人对许敬宗观感如何。但老许对他还是很不错的,虽说纠缠得狠了一些。
“母后,恕我直说一句,老许……指望许相公这件事不成为丑闻是不可能的。”李贤搔搔头才说了一半,就感觉两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s来。他才想解释,却发现老妈地眼神一瞬间温和了下来,旋即竟是没有追问此说的缘故。
“你说的不错。与其设法帮许敬宗挽回名声,不若把背后捣鬼的人揪出来!”
武后说着竟是露出了一丝灿烂的微笑,那笑容极其动人,然而在熟悉她的杨氏看来自然意义不同。而李贤虽说当了那么多年乖巧儿子,也还是头一回看见老妈这么笑,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压力。果然,下一刻。房间中的温度便好似被武后这一笑降去了一半。
“我早该知道,世上之人是不会记得教训地。这一招一式犹如下棋一般,仿佛是从四周到中央似的了上来,倒是有些高明,可惜用的手段却是下三滥。不消说,那些出身高门士族的人是想不出这种法子的,否则,想当初他们就不会败得这么惨。”忽然。武后词锋一转,盯着李贤问道,“贤儿,许敬宗的病会不会是有人动手脚?”
这又不是中毒,就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怎么知道老许地病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脑海中转过无数巧言令色的回答。但到头来。李贤还是两手一摊给了最最经典的四个字。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他的老妈再次显露出了无比通情达理的一面,既没有瞪他。也没有责怪,而是再次绽放出了一丝微笑,这次的笑容就冷的多了。随后,承受那两道目光地人,就换成了荣国夫人杨氏。
“娘,之前的那些暗手,这次可以用了。”
暗手,什么暗手?李贤立刻竖起了耳朵,要知道,他从来不以为老妈就是那种靠宠爱维系地位的人,但他能够看到的几点不外乎是把老爹迷得团团转,高超的处事手腕,对于政治的极度敏锐,在朝堂上培植了一批听话的大臣,在宫中有一批眼线……如是等等说起来简单,干起来却毫不简单地安排。
然而,老外婆丝毫没有在他面前点穿地意思,微微一点头,这事情就算是答应了。而接下来,武后便详详细细向他和阿芊询问起在许家看到地听到的一切。当听说是许瑶当众发难,使得事情无法收场地时候,她那眉头登时皱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这种无知的小姑娘很是不满。待听说许嫣的一番措置后,她又不无赞赏地微微颔首。
“要说许敬宗还算是有眼力的人,这个大的倒是不错,也不枉他时时刻刻想着塞给你。这个小的……要是许敬宗眼下醒过来,大约第一件事就是收了大笔聘礼,直接把人嫁到蛮夷去!”
身为彪悍女子中的佼佼者,武后对于聪明的女人常常带着几分欣赏,就犹如她赞赏屈突申若的美貌多智,称许徐嫣然的才华和决绝,如今对许嫣这突然爆发似的表
用一种长辈的态度微微点头,仿佛很是欣慰,顺便还的无知表示鄙薄。
当然,作为执政的皇后,武后不可能闲到把精力放在人家的家事上,问到最后便把手指向李贤一指,直截了当地委任李贤充当联络人,顺带弄清楚这桩家案——毕竟,许敬宗再元老再重臣,皇后也是不可能没事到人家家里去表示慰藉的,尤其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
虽说是烫手山芋,但李贤既然答应了许嫣,这边再答应老妈一回也无所谓。然而,亏本的生意他终究觉着郁闷,刚想张口提条件,老妈就笑嘻嘻一口堵了上来。
“我听说你在家里把敏之折腾得很惨?这小子从小都被你外婆和姨娘宠坏了。就是该好好教训,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该狠狠心,让他和李敬业他们一样丢给你。那天冠礼上,李敬业是要仪表有仪表,要精神有精神,于志宁这回确实挑了个顶尖地孙女婿,不像敏之,若是再这么下去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李贤没料到老妈当着老外婆面前就是这样一通直截了当的。悄悄觑看杨氏时,却发现她面色如常,仿佛说的只是别人一般。这时,他便觉得有些纳闷。而接下来,杨氏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几乎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就算改了骄纵的性子,敏之真正的秉性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几年。贤儿你就算是调教出什么模样来,也不必送回我那里去了,到时候随便在你的王府中寻个差事给他。”
沛王府找个职司给将来的周国公?除非他疯了差不多!
果然,李贤看到了老妈戏谑的目光,那苦笑不禁更浓了。好在接下来某位救星地来到解了他的困厄,可一听说王福顺奉了皇命,要把他从大仪殿拎到了贞观殿时。李贤只得自叹命苦。但命苦归命苦,皇帝老爹的口谕不得不遵,他自是赶紧一溜烟地前去报到。
毫无新意地一番问答之后,他便看到老爹的脸多云转y,y转小雨,而这小雨又有转大雨的迹象。本想缩缩脑袋留出地方给老爹大发雷霆,但是,一看到老爹那习惯性头痛的毛病再次发作。他就没辙了。得,上前好好伺候吧!
在他一番施为和笑话的作用下,李治地怒气值渐渐降了下来,尤其是他巧妙地提到,许敬宗早年在李治东宫中“兢兢业业”的情形。于是,李治的那点怒火终于叫旧情勾销了去。
许敬宗倒霉的经历足以让听者伤心,见者流泪——要说许敬宗不是李义府这样没跟底的人。早在李治还是东宫太子。太宗远征高丽的时候。许敬宗便作为太子右庶子,和高士廉共知机要。结果。李治登基,许敬宗顺理成章当了礼部尚书,还没来得及扬眉吐气,就被人弹劾把女儿嫁给了南蛮首领,从此就只能倒霉地编国史,直到力挺废后,这才熬出了头。
只不过,李义府一步登天当了中书令,许敬宗却仍只是个礼部尚书,直到好不容易把韩瑗拉下马,这才如愿把持门下省,当了侍中。
想到许敬宗跟随自己以来的风风雨雨,李治终于撇开了那些流言地困扰,那股无名之火顿时倒转了方向——不管怎么说,一个忠心耿耿跟随自己这么多年,到老还“鞠躬尽瘁”的元老重臣,怎么能让人说得如此不堪?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人品有缺失,但至少应该为尊者讳,怎么能够这么诋毁?
眼看老爹冷着脸命王福顺去向洛阳令传旨,言道是清查谣言来向的时候,李贤自己也觉得愣了。他就这么信口胡说了一回,老爹的态度就来了这么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虽说知道这清查流言肯定是不了了之,但李贤走出贞观殿的时候,仍是不禁咧嘴一笑。不可不说,有得必有失,人道是他老爹冲动重情义,他原本不信,现在却终于有些信了。看来,许嫣拜托的事情,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心情好转的他出宫地时候自然是满脸愉悦,不走南门走了北边玄武门,结果无巧不巧地遇上了薛仁贵,笑嘻嘻地请教了一番箭术。结果,薛仁贵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闻听李贤府中缺护卫,北衙军中有几个贞观老兵前来他这里走门路,想要谋个差事。当然,北衙乃是募兵,退下来的无不身具残疾,但李贤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别说人家不是闲人,就是养几个闲人,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第三百二十五章 … 彪悍的人生需要彪悍的伴当
兵和新兵有什么区别?
不是上过战场的人,绝对不会明白这一点。平日里再能打能杀,真正上了战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危难之际往往要本能选择用肩膀捱枪尖,还是用手臂挡刀子,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生死。正常情况下来说,能在三场激烈大战之后存余下来,就可以绝对称得上老兵两个字。
然而,眼前这几个的光景也未免太惊人了一些。一个左臂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袖子,一个脸上两道纵横交错的刀疤,一个右腿一瘸一拐,至于剩下两个虽然是囫囵完整的,但往那里一站,自是有一种非同小可的气息。
李贤固然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面前这几个汉子,而对方也同样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这个沛王胡闹的名声在外,新鲜主意层出不穷,文武上头也颇为惊人。出口成章不稀奇,但出口成章的同时又能打了两只猛虎作为猎物回来,这就很有些让人惊异了。
李贤不在乎养闲人,但眼看这几个都绝非闲人,他当即动心想要看看人家的真本事。结果,盛允文便自告奋勇下场作了试金石,让心中忐忑的张坚韦韬松了一口大气。他们能补亲卫是因为出身高门大族,祖辈父辈功劳卓绝,要说武艺自然比不上百劫余生的老兵。
而结果正如张坚韦韬所料,这些看似上了年纪的老兵绝不是好对付的。
一对一。盛允文三十招之内便可稳胜;一对二,胜负便至少在百招开外;一对三,盛允文稍落下风;至于一对四……李贤明智地终止了这场较量,毕竟,没来由让自己手下地第一勇士丢脸不是?
而盛允文在羽林军便自负武艺,从相扑大会脱颖而出,一下子擢升亲卫之后,更是从未有过对手。这群殴他以往游侠天下的时候不知打过多少回,但这一次的对手仿佛卡住他的七寸。仿佛根本不在意这只是寻常较量,以伤搏伤,以命搏命,让他不敢放开了手脚,心里自然是郁闷得紧。
他心中郁闷,那几个老兵也是心里郁闷。他们在薛仁贵手下当了多年的老兵,对于主将帮忙找的这个出路自然是感谢的。但心中深处未免认为那些饱食终日的豪门护卫不过都是纸糊的架子,谁知一脚就踢上了一块最硬地铁板。
然而,仿佛今天是注定的群雄会,李贤正思量自己是不是也趁着这难得的好机会,下场松松筋骨的时候,外头便来了好些人。程伯虎薛丁山走在最前,屈突仲翔则是落在后头和周晓说笑——由于李敬业刚刚叙阶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现如今补上沛王府侍读的,便是临川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周晓了。
程伯虎最好武艺,平常却每每在盛允文剑下败北,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闻听这些老兵三个一起上能和盛允文战一个平手,立刻心痒难耐。于是,李贤闻弦歌知雅意,立刻笑嘻嘻地建议自己和程伯虎薛丁山盛允文周晓以五对五。那五个汉子刚刚和盛允文一阵厮杀。也打出了性子,竟是忘了什么尊卑上下,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六郎,我也要上?”
周晓地武艺稀松平常,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么一来居然会惹来如此麻烦,那张脸就甭提多难看了。见李贤四个兴致勃勃地擦拭兵器做上场准备,没一个人搭理他的话。他只得哭丧着脸上去挑选兵器。暗自祈祷那些对手能够懂得规矩手下留情。然而。装束停当选好兵器一上场,他就完完全全绝望了。
五人用的都是刀。只是有人提刀护着面门,有的则是c刀空门大开,有的甚至刀还在鞘内。虽然看上去乱七八糟,但李贤却隐隐感到五人互为犄角。他被李绩用家将c练过无数次,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今儿个很可能要糟。
果然,最是急躁的程伯虎一声大喝,一把拎起斧头就往前冲,大约准备以力取胜。在他后头,薛丁山也冲得贼快,那亮银长枪在太阳底下锋芒四s。只是,这威势看上去十足,但这团体战变成了各自为战,李贤索性也不管这么多,一振长剑便挑准一个方向攻了上去。
此时,后头的屈突仲翔乐得拣便宜,打定主意让前头三人去对付最棘手地,拉上周晓就朝那一瘸一拐的汉子杀去,心中还安慰着自己,战场上,恃强凌弱也是好计谋嘛!
刀剑交击了几个回合,李贤便渐渐发觉情形不对,自己明明是只瞅准了一个人递招式,但对面却常常有三把刀一起袭来,让他只能收势而回吃哑巴亏。再看往日无往不利的大力程伯虎,一把斧头仿佛也使得别扭无比,倒是小薛的长兵器充分发挥了优势,
的一个汉子已经是落了完全的下风。
然而,李贤程伯虎薛丁山支撑得还好,那边屈突仲翔和周晓早已经是被杀得腿脚酸麻,恨不得立刻举手认输,只是迫于面子不得不苦苦撑着。他们哪里知道这瘸腿汉子如此厉害,拖着一条半残的腿,那刀舞得水泼不进不说,抽冷子还会有手肘脚踢头槌,竟是比屈突仲翔见过最厉害的泼皮打架招式还厉害。
周晓毕竟不像其他人那样得过李绩指点真传,剧战中,他再次一刀劈空,整个人重心顿时不稳,竟是往斜里一跌,半边肩膀刚刚倒地,他便看到一道雪亮地刀光朝自己劈来,顿时魂飞魄散大叫我命休矣。然而,劲风及面的一瞬间,却轻轻松松又收了回去,只是他手中的长剑却被人挑飞了。
周晓这一输,屈突仲翔在双锏上的造诣原本有限,很快也遭了败局。于是,两个难兄难弟便干脆退出了战圈,一p股坐在不远处的地上观战,好事的屈突仲翔甚至还在那里呐喊助威,希望其他人能为自己的败北讨回面子。
李贤虽说早知那边两个不经打,但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败了。然而,少了这两人,他和程伯虎薛丁山非但不落下风,反而进退更加顺手。毕竟是从小在李绩指导下一起练地武,支撑地时间长了,那默契便渐渐发挥了出来。觑着对面那刀疤汉子一个破绽,李贤倏地跨前一步,也不管斜里那凌厉无匹地一刀,竟是不管不顾往刀疤汉子右肩劈去。
铮——
两声不分先后的兵器撞击声中,就只见说时迟那时快,薛丁山倏地一枪为李贤挡住了斜里攻势,把对方迫退几步,又回枪向后一扫。这一招正是李绩亲传,那企图偷袭地独手军汉猝不及防下,长枪竟是从肋下穿过,旋即又被后背一股大力撞了出去。而那刀疤脸也没提防李贤明里长剑下的“无影脚”,一下子被踢飞了。
五个变成三个,很快,三个又变成了一个。也不知过了多久,程伯虎一斧头“放翻”了那个独立支撑的瘸腿汉,一场战局终告结束。站在场中的三人你眼望我眼,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李贤更是亲自上前拉起了那个瘸腿汉。
“果然不愧是沙场老兵,薛将军真是推荐的好人!若不是你们,只怕我和伯虎小薛再练多少场,都未必寻得到这默契!”
这话虽说有夸大成份,但他说得真挚,做的又着实老道,因此那瘸腿汉讪讪了一阵之后,忽然极为惶恐。不单单是他,刚刚在厮杀的时候几乎忘乎所以的其他汉子仿佛忽然之间领悟到李贤的身份,纷纷上来请罪,额头上尽是货真价实的汗珠。
开什么玩笑,他们刚刚怎么会答应这样荒谬的建议?要是这位主儿少了什么毛发,他们岂不是全都要倒霉?
“痛快,痛快!”
程伯虎把斧头交给了随侍的伴当,那脸上的兴奋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拉着李贤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六郎你是从哪里寻得这些人?太痛快了,除了英国公家里头那些家将,我还第一次打得如此辛苦!嘿,这下子我家里头那些人不用再成天哭爹叫娘了!”
薛丁山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冷不丁想起了自个老爹露的口风,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转去安慰屈突仲翔和周晓。见此情景,李贤哪里会笨到胡说八道,笑嘻嘻地对程伯虎眨了眨眼睛:“伯虎你要是喜欢,以后得空了就过来,反正我这大门对你来说也就是和没有一个样!”
言罢他也不理会兴奋不已的程伯虎,把五人叫齐了,赞赏了一通他们的武艺,便表示收他们作为王府典卫,以后有机会再作拔擢,又找来人拨了房舍。薛仁贵找来的这五人俱是无牵无挂,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知情达理的主上,刚刚又败了一场,自然更是心悦诚服。
而转过身来的李贤看到周晓在那里苦巴巴地望着自己,不觉莞尔。也罢,驸马都尉周道务原本就是文臣,周晓这时候再练武也不会有多大成就,于是,关照薛丁山和程伯虎自由使用练武场,他便把屈突仲翔和周晓一块叫到了书斋里头。
进去的时候屈突仲翔和周晓都是面色不好看,出来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李贤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简直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这厮打上不及别人,但要说是耍小伎俩算计,谁能比得上他们这两个自小称王称霸耍小聪明的小霸王?
第三百二十六章 … 谁家没有歪瓜烂枣的破事
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百官心中都有的谱。所以,里头那点破事,聪明人并不怎么言语,这回是老许倒霉,谁知道下回是谁家里的事抖露在外?然而,偏生有自恃行得正坐得直的御史不管不顾上书于上,深挖根底说许敬宗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如今家里又因为琐事闹得沸沸扬扬,应该予以斥退。
作为天子信任的宰相,不免有人来问上官仪的立场。然而,老上官这一次义正词严地表示,许敬宗身为宰相不可轻侮,陛下已经下令洛阳令追查流言源头,不可以讹传讹云云,旋即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这下子别人不免都奇怪了,上官仪和许敬宗关系不是不好么,这回怎么老上官帮许敬宗说好话?
“老上官这个人,其实从来就是没有什么立场的。”
和贺兰烟下棋的时候,李贤听到小丫头如是追问,他便笑眯眯地答了这么一句。见小丫头松了一口气,虽说不解也没有多问,他自然更加满意。妻子又不是当谋士用的,该关心的时候关心,不该问的时候不多问,这一点小丫头做得再完美也没有了。
只不过,有些话不好对人说,对小丫头讲讲还是无妨的。因此他笑着在棋盘中央落下一子,见贺兰烟皱着眉头落下一子跟了上来,他便眨了眨眼睛解释道。
“父皇和老上官以君臣相知闻名天下。上官最有名地便是文章诗赋,而不是政治时务。当初废太子的诏书就是他写的,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同情关陇旧党。当初倒李义府是因为父皇对李义府不顺眼,如今暂时挺着许敬宗,不过是因为父皇对许敬宗还是记挂旧日情谊,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李贤的猜测虽然说中了一半,但还是没料到另一半。上官仪最近很头疼,说不出的头疼。因为,他那个出嫁没几年的小女儿,三天前居然哭哭啼啼回家了。不但如此,她还言道是丈夫宠妾灭妻,在家里频频给她脸色瞧,到最后竟是道出了要和离。
这大唐的贵女改嫁是常事,和离虽说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然而,宰相的女儿要和离,这可是非同小可。上官仪端着父亲的架子训了好一通,结果小女儿竟是一嗓子吼出如果不离婚便要自尽,于是,他着实是伤了脑筋,自然没心思管许敬宗地闲事。
隐隐之中。他甚至对许敬宗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宰相难当啊,国事c心不说,家里竟然也不得消停。他头一次感到,自己在夫人去世之后未曾续弦,是一桩多大的失误。这下可好,内宅勉强有名分管这事的,唯有儿媳郑十三娘而已。然而,郑十三娘虽说出生世家。问题是人太老实,指望她能劝服小姑子几乎是做梦。
难道,他上官仪居然要为了这样的小事丢脸?老上官一揪胡须,终于决定去搬救兵。
上官家里不消停,许家门里头自然更不消停。就在前一日,李贤代表帝后探病之后,就把许家的管事大权交给了许嫣。而言道这是皇帝和皇后的意思。至此。家中上下原本还尚存轻视地人再不敢心存观望。勉勉强强做到了令行禁止。
然而,当面不敢违逆不代表暗地里没人说闲话。只是一天,许嫣的侍女便听到了好几拨偷偷议论的人,自是回报自家主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番,却被许嫣一口呵斥了回去。
“这种时候还嫌家里头不够事多,再闹腾起来像什么样子!”
许嫣越看那侍女越觉得和妹妹许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关键时刻竟不知道轻重。强压心头怒火,她立刻命人召来家中上上下下的仆役,沉声训了一次话,大意是万一许敬宗有个三长两短,她大不了把所有奴婢全都送给嫁在南蛮的姑姑,然后自己出家去当女冠。
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南蛮瘴气毒雾,这些仆役婢女自然全都知道,当下有痛哭流涕表示后悔的,有检举揭发别人表示自己清白地……仿佛所有人都恨不得掏心窝子证实自己是许家的忠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原本死气沉沉又带着点幸灾乐祸气氛的许家倏然一变,那井井有条的模样就是许敬宗没事的时候也未曾有过。
许彦伯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一般,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嫣异乎寻常的表现。等到看见她如臂使指地使唤着那些仆役,再看到一大堆人哄然应诺,很有秩序地散去,他便走到许嫣身后,低声叹了一口气。
“阿嫣,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能干,想必爷爷也看走眼了!”
许嫣呆立了一
回过了头,面上却尽是自嘲之色。深深看了大哥一一礼,旋即岔开话题道:“我需得去拜访沛王殿下,大哥若有闲,便去探视一下阿瑶吧!”
她几乎是用奔逃的速度出了这院子,步子方才放慢了下来。她大哥居然说祖父看走了眼,认为她本就很能干,天知道她如今心里是什么光景。她也心慌意乱,她也六神无主,她也绝不喜欢许敬宗这个祖父……但是,她是许家人,她有什么办法?
她当然想学许瑶这样痛痛快快出一口气,但之后又能怎么样?倘若许敬宗死了,万一那些侍妾揪出什么好歹事来,大哥许彦伯未必能顺利继承家业,而且,外人大可借此机会大肆鄙薄,许家未必能支撑下来,妹妹许瑶更未必能嫁个好人家!
许瑶虽然性情乖张放肆,但终究是和她从小一块长大,最最亲的妹妹!
拖着疲惫地身子上了马车,许嫣在颠簸之中,竟是不由自主地睡去。等听到侍女叫唤的时候,她方才发现已经到了定鼎门大街的沛王第大门。她刚刚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后头便扬尘处处,很快便行来了一拨人,为首的那个人赫然是上官仪!
许嫣往日并不常常出门,在一群高门贵女中也并不出名,因此上官仪从前竟是没见过她。此时瞧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少女站在那里望他,又瞧见那马车的车络子和其他配饰似乎是二品官才能有地,眼皮便不禁一跳。见对方欠身让自己先行,他不觉多看了两眼,却仍是想不出这是哪家闺秀。
算了,反正李贤身边地美人一堆一堆地,他去管这闲事干吗?
然而,当上官仪进门之后,听到那个少女向人自报家门的时候,即使是他,也不禁往人家身上再次瞥了几眼,得出地结论只有一个——许敬宗那么好钱财的贪婪老家伙,居然会有这么一个秀气的孙女?但紧跟着,他便想到了自己头上,他还不是人道风仪天下第一,结果却生出了那样一个不识大体的女儿!
正和小丫头下棋的李贤怎么也没想到,上官仪和许嫣这两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居然同时来找他。才站起身,他便看见贺兰烟拂乱了棋局,竟是动作利落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此时此刻,他哪里不知道小丫头心中的顾忌,不禁哑然失笑。
“放心,老上官也来了,难不成我还有机会和人家谈情说爱?”话虽如此,他还是带上了小丫头,除了有些暧昧的事情,他自是不会瞒她
然而,许嫣单独和他说话的目的他猜到了,上官仪找他的原因他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上官仪虽说不是最机智敏锐的人,但是,居然会因为女儿的事情焦头烂额,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太诡异了!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后面的小丫头定然是瞠目结舌,更知道自己早先打好的腹稿,做好的准备全都白费了。
当然,上官仪来找他,便说明老上官对于他还是信任的,同时也有些冒险。谁知道他李贤会不会一下子大嘴巴,把事情也编成了说书到处传唱?当然,这前提是,他准备多一个暴怒的老上官这样的敌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上官太傅想要我怎么帮忙?”
横竖自己已经答应了管许家的事,多出来这么一桩也没什么打紧,因此李贤自是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然而,却只见上官仪长叹一口气之后,目光忽然越过了他,直直落在了他背后的某人身上。这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
他说呢,他就算再巧舌如簧,也是不可能担当劝说有夫之妇的重任,除非上官仪疯了!老上官此时看的是小丫头,想的必定是那一群无所不能的女人。不过,他很是怀疑,这种事情交给屈突申若她们,不会因此而弄巧成拙吧?
话虽如此,老上官亲自上门求情,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人带到了太真观。
虽说早就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时节,但铺满落叶的庭院里头,还是摆着一张精巧的玉石躺椅,上头慵懒地躺着一位伊人,一袭厚实的裘皮披风正盖在她的身上,(奇书网。整理提供)却恰好露出了那白皙如雪的半抹春光。
随着来客的渐渐接近,屈突申若的眼睛倏然睁开了一条细缝,在看清了人之后便露出了一丝难解的笑容。
果然来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 这母慈子孝的美好时光
宫岁月催人老。
每每走在这洛阳宫中,李贤就忍不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至少,这话还是有例外的。他那老妈十四岁入宫,人生最美好最青春的时节,都是在这漠漠深宫中度过。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只怕他老妈未必能熬到太宗皇帝去世,可她偏偏做到了。
要是现在还有人在他面前念叨什么女人四十豆腐渣,他肯定会劈头啐一口过去。看看今儿个的武后,俏面带春,眉眼含笑,镶金滚边的大红长裙外头,只是罩了一件薄薄的越州轻容衫,仿佛感觉不到凉意。从那丰满却不含半点赘r的腰肢,绝对看不出曾经生产了五个孩子。总而言之,无论是容貌和精气神,武后都毫无疑问处于一个女子最最妩媚成熟的时期。
李贤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痛楚,一抬头却见一颗花生在地上滴溜溜乱滚。不消说,这必定是他老妈所为,准头比后世那些丢粉笔头的老师丝毫不差。
“和你说话居然心不在焉!”
武后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但那嘴角的笑意无疑说明,她此刻的心情极好。原因很简单,许敬宗的事情虽说仍然是不少人挂在嘴边的话题,但是与此同时,却有不少大臣的丑事被宣扬了出来,比如说侵占民女作妾妇,家中庶母和儿子通j,仆役和小妾不清不楚……最最重要的是。那几个被爆出家中丑闻地,无不是和她顶着干的死硬派。
虽不能用这法子再搞一次定点清除,但是,看着那些原准备出她洋相的家伙人仰马翻狼狈不堪,仍然让她觉得心头痛快。
武后的高兴劲李贤当然看出来了,让他高兴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今儿个进宫的时候,他正好遇见了上官仪,结果老上官觑着无人对他千恩万谢,说是家里那桩事情有解决的希望。虽说事情是大姊头和小丫头的功劳。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很满意能够让老上官欠下人情,因此直到现在心里仍然自鸣得意。
“母后,上次你交代的关于于师傅那件事,已经差不多了。”
见武后一瞬间双目光芒大盛,李贤知道这话说到老妈心坎里头去了,遂上前三下五除二把老于地门生弟子做了一个简要说明。当然。他很有私心地暗藏下一批如今已经在中枢,和于志宁关系不深的人。
“这一次,于师傅真的准备退休了,而且有心让嫡系子侄辈到地方去,说是希望父皇母后能够允准。”
“于志宁果然识时务!”
如果说,武后对于志宁先头在立后的事情上表示沉默还有那么一点不满,那么。现在她就差不多抛开了这点芥蒂。本来,于家身为关陇大族,和长孙无忌同气连枝也是正常,那时候保持沉默估计就已经是老于的极限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算是很给她面子的一件事。
“贤儿,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此话李贤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但是,遥想到上一次正处于立后地关键时刻。他仍然忍不住心头一阵悸动,随即便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武后有手腕有抱负有能力,最大的缺憾就是作为女儿身,没有高门大阀作为后援。昔日关陇大族自从长孙无忌之后已经元气大伤,所以于家眼下的做法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老于写信通知各门生弟子的时候,大约是含蓄地用了他的名义。李唐皇室的嫡系皇子。这年头还是很有些用处地!
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之后。李贤头上毫不意外地再次遭到了花生米的袭击。抬头看见老妈招手,他只得乖乖上前去。结果,面前四十出头依旧是大美人一个的武后竟是犹如恶作剧一般,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你五哥每次来谒见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你七弟虽说贪玩好动,但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脾气,就是外头的群臣,见到我的时候,面上也从来不出差错,偏偏你就是这么一副惫懒的模样!”
武后揉乱了儿子地头发,便命李贤跪坐下来,亲自给他重新束发。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拢着那一丝一缕的头发,指甲的末端时而触及到头皮,时而轻抚上颈项,带来一种奇特的触感。原本呆在这房间中的阿芊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打破了这难得的气氛。
虽说不出声,但李贤心里头要多震撼有多震撼,半口唾沫竟是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他小地时候武后也抱过他,但这种梳头地事情,他地记忆之中,老妈根本就没有碰过。他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感到武后那不甚熟练的手法拉扯着自己地发
要龇牙咧嘴,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虽说二十岁加冠乃是古礼,但你和贺兰的事情不能这么一天天拖着。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诸侯王可比天子,加冠趁早这也是有成例的。弘儿身为监国太子,我寻思着再过一年就让他行了冠礼,早些册了太子妃,也可以更名正言顺处理国事。只要他这一行冠礼,你小子也就可以早些行冠礼,早点遂心愿迎娶你的美人了!”
这话一出口,喜出望外的李贤立刻蹦了起来,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拉到了头发,赶紧一p股又坐了下来。头皮的剧痛加上心中的大喜,他眼下是真真正正的痛并快乐着。毕竟,夜长梦多,就算铁板钉钉的事,一直这么拖下去也难保会窜出什么问题来。
武后猛地一拎李贤的头发,旋即听到一阵告饶,见儿子的肩膀一阵阵地抖动,便又忽然一松,这才轻笑了一声:“就知道这是你心头最大的愿望,外头的人还说你什么任性慷慨豪侠,我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色中恶鬼,这么早就把贺兰吃抹干净了!”
这头发根子在老妈掌握之中,李贤自然是想硬都硬不起来,支支吾吾地把话题带过去之后,他忽然想到,刚刚老妈还提到,让李弘及早行冠礼。这代表着什么?只要李弘行了观礼,就代表太子成年,从此之后,武后便没办法以太子未成年作为缘由c手李弘监国!他不会听错了吧,他这位天底下第一彪悍的老妈居然肯放弃权力?
话到了嘴边愣是没憋出来,这样母慈子孝的时候,他要是这么煞风景,就不叫最会察言观色的李贤了。于是,他愈发像是嘴里抹了蜜糖似的,米汤不要命地乱灌,最后,某个笑话说得过于离奇了些,武后笑得束发的手一抖,头发顿时全数散下,刚刚的一番力气竟是完全白费。
“贤儿,你哪里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
武后见阿芊悄无声息地上前要帮忙,遂摆摆手挥退了她,竟是耐心极好地再次重来,一边用梳轻轻梳拢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申若上次入宫陪我说话的时候,说起过那最后一片叶子的故事。我找了几个百~万\小!说最多知识渊博的文臣,人家都不知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不会吧,大姊头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说了?
李贤没法回头看见老妈的表情,只得胡编乱造,一口咬定是在某本南北朝小说中看到的。须知魏晋南北朝留下的志怪志人小说话本着实不少,武后也就没有怀疑,只是就这故事的中心意思发表了一番见解。结果,李贤越听嘴角抽搐得越厉害,最后情不自禁地为欧亨利默哀。
“以故事讽喻,这是诗经中就有的,你这故事倒是不赖。徐家乃是大族,世家高门未免不知道高低,提醒一下也是好的。对了,我听说那天登高的时候,除了曹王明,你还捎带上了高家的高政?”
果然不愧是老妈,消息灵通得无话可说了。
李贤本就没打算就此事瞒着武后,遂拣着能说的把结识人家的经过说了——当然,这是他老早就和高政对好口径的,否则一个说为了私利扣下了西域胡商的货物,一个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结果正好遇上了扣押货物的正主,这成什么话?
于是,高政在李贤口中变成了仰慕他的世家公子,捎带着提了提人家做生意和诗赋上的本事。虽说武后的父亲就是木材商人出身,但对商人并无多大好感,因此闻听这番话自然而然降低了评价。武后对于身为长孙家姻亲的高家并不感冒,但这时节也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反倒是认可了李贤这般四处结交的行为。
“世家大族往往自视甚高,不过你这个皇子名声在外,倒也不
第 7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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