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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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来了,这是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胆战心惊的内侍,本能地把人归到了嚼舌头这一范围。要知道,昨儿个传来的消息还是太子车驾一行刚刚过了陕州,怎么才一天工夫就到洛阳了?
“小人,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那内侍哭丧着脸,分外痛恨某个神神秘秘告诉他此事的人。见王福顺脸色愈发不好,他正想出口补救,王福顺忽然看见了不远处匆匆而来的一个人影,赶紧丢下这内侍迎了上去。
“阿萝姑娘,您怎么来了?”
李贤虽说如今常常住在还未完工的沛王第。但阿萝却留在了庄敬殿。一来外头毕竟不如宫里消息灵通,二来,有阿萝这么一个人居中为他和武后牵线搭桥,自然比外人合适。此时,阿萝脸色不太好看,把王福顺拉到了一边,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太子……太子殿下真的到……到洛阳了?”
王福顺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内侍一眼,心中暗自打起了小鼓。待听说李弘还在外头逛了一大圈,他更是感到不可思议——这回来了也就回来了。怎么不直接回洛阳宫,反倒是在外头闲逛,这要是别人参一个不遵孝道,岂不是麻烦大大?
“沛王殿下已经赶过去了,太子大约再有一会儿就能来了,只要守好如今这一会儿,便是万事大吉。”
要是别人让他干这种事。王福顺定然一口回绝,此时却满口答应了下来。他对沛王李贤有一种异乎寻常地信任,甚至可以说,他相信天底下就没有那位主儿办不到的事。于是,送走阿萝,他回转身便狠狠训斥了那多嘴多舌的内侍一顿,又重新安排了一下天子周边侍奉的人,然后自己亲自在一边蹲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治睡得相当好。那白日里常常折腾得他头痛万分的风眩仿佛忽然失去了威力,一点都没有出来搅局的意思。迷迷糊糊地守在一旁,王福顺几乎确定,自己能够完美地完成这任务。到时候也能心安理得地从李贤那里多借几本书。
然而,别人没来,一个他没有料想到的人却来了。当他看到盛装华服的武后笑吟吟走进门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只不过,想想这时间差不多就是往日武后来探望天子的时候,而身为母亲地武后就算知道,也不至于把事情捅出来,他自然赶紧上去迎接。
仿佛是夫妻之间的心灵感应,刚刚还在发出轻微鼾声的李治猛地惊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武后正在和王福顺说话。他便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呵欠。结果,被惊动的人纷纷上前。武后甚至推开了想要帮忙的别人,亲自为李治穿好了衣裳,这一体贴行为自然引得李治柔情荡漾,夫妻之间那柔情蜜意让旁边的人通通低下头去。
皇帝皇后说话说得高兴,旁边的宫人内侍自是凑趣,先是恭维帝后恩爱,紧接着,也不知是谁把话题岔到了太子地身上,王福顺正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妙,皇后身边最为得宠的内侍王伏胜忽然c了一句话:“太子待陛下自然是孝顺,小人还听说,太子殿下心忧陛下病情,已经抵达洛阳了。”
武后抢在李治之前满脸诧异地问道:“你听谁说的,我怎的不知?”
王福顺暗道不好,而王伏胜则仿佛自知失言,好半晌才慌慌张张跪倒在地:“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今儿个早些时候,有人看到太子殿下带着十几个率府亲卫从定鼎门进了洛阳,之后还有人在南市见到了殿下,之后……”
李治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出口喝止道:“住口!”
太子李弘撇下车驾紧赶慢赶地到了洛阳,虽说这枉顾安全让他有些恼火,但料
个率府亲卫保护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事。真正可气很知道礼法规矩,一向都表现得孝顺懂事的李弘,居然一回洛阳不知道回洛阳宫,竟是在城里头瞎逛!
此时此刻,武后看向王伏胜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森然杀机。她今儿个看似一如既往地来陪李治说话解闷,但事实上,她早就从阿萝那里得知了李弘到了洛阳的消息。原本想借着自己镇压场面,让李治晚一点得知这个消息,孰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竟是自己宫里头地内侍揭穿了这一条。
皇帝发怒,皇后y沉着一张脸,周围的人就是笨蛋也知道这时候决不能再触怒两位至尊。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冲进来一个内侍,紧接着道出了一番犹如天纶之音的话。
“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沛王殿下和上官太傅来了!”
李弘和李贤在一起,这是武后早就料到的。但是,这忽然多了一个老上官,便让她有些愣了。就连刚刚还大光其火地李治也是呆了一呆,旋即木着一张脸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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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外头便走进了三个人。武后站在李贤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依次行礼的人——李贤照旧是笑得懒散;李弘则是有些紧张,叩拜的时候双手甚至有些发僵;而上官仪的眼神闪烁,面色中的笑容仿佛有些生硬的成分,大约这三人并非凑巧来到此地,而是别有文章。想到这里,她刚刚的那点担心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样子,李贤大多数又在里头充当了什么关键角色。
刚刚参拜的位置是,李弘居首,李贤则是落后了上官仪半步,所以恰好那眼角余光能够看到老上官地表情。刚刚他带着李弘直闯上官家的时候,上官仪那张莫名惊诧的脸他至今仍旧记得,而当李弘按照他说地话,滴水不漏地把自己的行踪向上官仪解释了一遍的时候,他很明显地看到上官仪松了一口大气。
身为太子太傅,老上官就算有些事情再不敏锐,也知道太子回洛阳,不先去洛阳宫而四处乱跑的结果。究其根本,他这个太傅就有教导之过——这个时候,谁都不会管他之前是于志宁担当太子太傅,他这个太子太傅不过是接任的,负全责很不公平。
于是,面对李贤的巧舌如簧,他很快便加入了三人碰头会议,最后将信将疑地跟着两人去见了见某人,此番进宫便担负起了最最重要的任务。
虽说心中不太高兴,但李治照旧是含笑点头,一开口却是冲着上官仪而去:“上官,你可是在贞观殿外头撞见了弘儿?这还真是巧。”
“陛下,臣待在家里,实在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太子和沛王先到臣那里问了陛下的病情,随即两位殿下和微臣又出外验证了一些事,方才一起进宫,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这下子,李治终于被成功搞糊涂了。看看上官仪,又看看毕恭毕敬的李弘和做若无其事状的李贤,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你们三人一块验证?”
“回禀父皇,儿臣在长安听说父皇又犯了病,心中时常忧虑。却听说民间有传闻,用针灸奇术能够缓解此疾,更听说有精通针灸的国手正住在洛阳,所以便想打探打探。”
李弘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样子很是稳重。当他说起最后确实寻访到了人的时候,李治立刻露出了深深的喜色。不得不说,这风眩病虽然发作没几年,却一次比一次都激烈,折腾得他几乎都要发疯了。病急乱投医,他几次想要下诏天下求医,但终究还是觉得太招摇。
因此听说李弘今次急急忙忙赶来洛阳,是为了替自个寻访大夫,还带上了上官仪一起去拜访,他自是心中触动——孝道乃是天家最重视的一条,他终究是没看错太子。
此时,武后便知道这场风波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轻松之下不禁笑着问道:“既然如此,弘儿你还不如早些写封信过来,让洛阳县派人去查访岂不好?”
“母后,五哥这不是谨慎么?要不然他怎么会拖上我和上官太傅?”虽说到手的功劳转送了李弘,但李贤自忖随便找点什么就能补回来,因此并不懊恼,甚至乐呵呵的。虽说不知道是谁事先就捅出这个消息准备兴风作浪,但他还是假作无心地道,“看父皇瞧见五哥一点都不意外,难不成五哥原准备的意外惊喜落空了?”
此话一出,李治面色微变,武后则是晒然一笑。紧接着,两位至尊四道炯炯目光,便落在了一边拼命瑟缩身子的王伏胜身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 … 逮着机会就要整人
子微服归来的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开,就有两个御史迫了奏本,一则是称太子撇开护卫仪仗先行,是把自己置于险境,又置护卫仪仗于不忠之地,中心意思不外乎是俩字——找死;第二则是批评太子在回到洛阳之后不先到洛阳宫请安,而是先在城里头逛了一圈,是为不孝。
倘若没有李贤舌粲莲花似说动上官仪,又把自己委托贺兰周寻找的名医秦鸣鹤拿出来当作李弘的功绩,那么,兴许李治一怒之下,李弘至少逃不脱一顿申斥。但是现在,代为执政的武后看到这奏折之后,也不隐瞒,直接把两份洋洋洒洒文采华丽的奏折往袖子里一塞,施施然来到贞观殿,把奏折直接交了,便坐在旁边默不作声。
当照例前来陪皇帝说话解闷的上官仪来了之后,看到这奏折自然大为愤怒。不说别的,太子回洛阳之后,陪着去找那位名医秦鸣鹤的乃是他上官仪,如今却有御史上书弹劾,而凭借他对于文字的敏锐程度,甚至感到里头在影s他这个太傅失职。于是,继皇帝皇后两位至尊恼怒之后,上官仪这个宰相也开始火冒三丈。
中枢强于地方,这是任何中央集权的朝廷的普遍现象。刺史在外头乃是一方之主,到了中枢也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四品官,所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就想往中书门下两省钻,而如今中书最重,中书省的那些定额位置早就被无数人盯上了。
正因为如此,两位至尊一位宰相对太子弹劾案的震怒直接导致了一大堆人倒霉——两位倒霉的御史就不提了,不管是他们自个没事找事还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直接打发去了岭南那地方数星星;与此同时。正愁找不到机会动手的武后便把矛头指向了中书省一群成天和她作对地死硬派,大刀阔斧地直接黜落了十几号人。
此事有李治默许,上官仪又保持沉默不愿说情,于是,心伤同类的人便渐渐多了,一个个前赴后继地上书硬挺。然而,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带着无限的哀怨和愤怒,好些官员在洛阳城外演绎出了十里送行的场面。
这年头,岭南瘴气毒雾最最出名。一去那块宝地,将来就算能回来,指不定也会落下一身毛病。
朝中牛鬼蛇神大动,李贤却岿然不动。事情都已经摆明了,他老妈捧着老爹给的尚方宝剑,唯一能够对老爹施加强大影响的上官仪又装聋作哑,这还能有其他结果么?这年头的人还真是认死理。抓着风就是雨,火坑是自己造的,同样也是心甘情愿跳的。
“阿嚏!”
正在那边思量八月十五到了,是不是要做两个月饼出来好好尝尝,他忽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即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回头一瞧。见是屈突申若一个人单独笑吟吟地向这边走来,他不禁有些奇怪,连忙站起身来。
“六郎,外头天翻地覆。你倒是躲在这里逍遥!”屈突申若弹弹衣角,旋即在石凳上一坐,见上面摆着一具古琴,眉头立时一挑。“咦,六郎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风雅事了?”
大姊头这种程度地调笑自是破不了李贤如今的脸皮防御度,因此,他反倒装模作样地在那琴弦上勾挑了两下,很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派头。紧接着,他便笑嘻嘻地道:“这玩意就是让我练十年,也未必能通得了曲调,这是今儿个有人送来的礼物。”
“礼物,谁会不长眼睛送你古琴?”这下子屈突申若真正诧异了,“送你刀枪兵器。实在不行就是送书也行,既然送了古琴,何不送你一对白鹤?这样一来。你这焚琴煮鹤也就全了!”
李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待要反唇相讥的时候,他猛地生出了一个念头,忽然笑嘻嘻地把那古琴向屈突申若推了过去,然后满脸狡黠地道:“送礼的人说这是一具名琴,还说什么可以比拟焦尾之类的,我自是不懂,就借花献佛送给申若姐如何?”
他平常只听说屈突申若善于舞刀弄棒,诗词歌赋文章似乎也不错,就是没听说过这位大姊头善于c琴。既然刚刚被笑话了一通,不找回场子怎么行?
果然,屈突申若一惊过后,立刻露出了一丝恼怒之色。文武兼备那只是说说而已,琴乃雅器,她固然是会弹,但没有心境配合,终是弹不出什么好曲调。左思右想,她终于有了主意,狠狠瞪了李贤一眼之后,遂将那古琴抱了起来。
“既然你送给我,那东西就是我地了。前几天嫣然正好提到,她那具珍藏多年的古琴忽然裂开了,正愁没办法弥补。既然你吹嘘这是好东西,我就拿去送给她好了!”
她也不管李贤僵硬的脸色,抱上琴便起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却忽然停下,回头露出了一个动人的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上回你英雄救美,得及谢你,所以约你重阳登高之日出游!”
见李贤张口要拒绝,她自是扑哧一笑,又加上了一句:“当然,人家不是约你花前月下,上回好歹也有我们大伙帮的忙,所以自是大家同去。你上回不是说什么万红丛中一点绿么,就好好当红花中的绿叶吧!”
对于大姊头动不动就撩人心弦的做派,即使李贤早就习惯,此时也不禁感到万分头大。直到人走了,他方才回过了神,命人叫来了罗处机,细细问了这批礼物的情况。原来,这古琴只是此次众多礼物中的一件,送礼地是某个商人,乃是通过胡天野辗转找了上门,所有礼物的价值超过万金,而所求的事情却颇有古怪。
竟是有个西域胡商通过胡天野,请求他帮忙捞一批货出来!不过这一次和曹王明那次倒霉的请托不同,不是什么兵器,而是一批来自西域地香料,让他很是觉得奇怪。
上回盛允文抓到的那两个煽风点火的人,其中一个在证实确实什么事都不知道之后,他就把人送去了洛阳县,以当众滋事的名义笞打了一顿板子就放了。至于另一个供出的某小酒肆,他则是借助了冯老沙那批人的力量,几乎把整座酒肆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原本想让冯子房找个名义发个海捕文书找一下酒肆中的那帮掌柜伙计,却让罗处机劝住了。这位新到任的沛王府典签给出的原因很简单——要是冯子房这海捕文书一出,必定会引起人家的注意,到头来,冯子房就彻彻底底归入沛王党了。
要知道,李贤虽说交游广阔,但在平常人看来却是一个私人也无。兴许骆宾王王勃以及新加入地卢照邻算是私人,但就李贤把人扔在于志宁那边这种举动,足以迷惑不少人的目光。没有几个人想到,王汉超和韩全这两个真正的钉子早就已经c入中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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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出地问题就暂时搁在那里,或是由专业人士去动脑筋,这便是李贤的处事哲学。于是,把这次送礼的事情完全扔给了罗处机,他便悠然自得地前去查看贺兰敏之的状况。要说这小子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要不是李弘突然蹦出来给了别人一个绝佳的借口,这次的风波,便应该从这小子身上开始。这不,他手头还有一份殿中侍御史韩全转来的弹劾呢!
虽说每天早起都用单筒望远镜登高观看训练场的境况,但是,身临其境的感觉还是大有不同。望着那两只跟在贺兰敏之p股后头嗷嗷直叫的恶狗,以及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贺兰敏之,李贤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贺兰敏之却没有看见李贤,从来没有尝到过饥饿滋味的他昨儿个饿了整整一天,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让他几乎发疯。更令他绝望的是,无论李贤还是贺兰烟,抑或是最宠溺他的老外婆,完全没有一个人露面,他连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都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只饿狗停了下来,贺兰敏之终于双腿一软,忍不住跪倒在地,旋即大口大口地吸起了气,嗓子火烧火燎,仿佛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似的。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那两个仆人的声音。
“参见殿下!”
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扭头往后望去,见确实是李贤,顿时挣扎地爬了起来。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他眼下肯定已经将李贤杀了千次万次。
对于这种反应,李贤自然毫不意外。他从来就没打算将这小子培养成什么大器,有些东西可以训练,但是器量个性之类的东西,是绝对没可能重塑的。当然,他更不打算把这小子留在洛阳长安这种地方祸害女性,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训练出个人样,然后远远打发出去,最好一辈子不要相见。
“你不用瞪着我,要不是看在已故的姨娘和烟儿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李贤随手把衣袖中那份誊写的奏折丢了过去,皮笑r不笑地道:“自己好好看看,你在上头是个什么货色。父皇就算记情分,也不见得能够一直容忍你下去。至于母后和外婆,谁会让一个害群之马成天败坏名声?还是说你就乐意当一个废物?”
贺兰敏之死死盯着李贤,最后方才不情愿地翻开了那奏折,一目十行看完便低吼一声,撕了个粉碎。看着满天碎纸,他狠狠一拳擂在地上,面上露出了无比的狰狞之色。
那个御史竟然以他一介白身侮辱司封主事裴炎为由,要夺他的爵位,甚至于直指他胡作妄为民愤极大,至少该当长流岭南!
第三百一十八章 … “命中注定”的相遇
个微不足道的内侍被杖毙而死,这在宫中自不是什么是,死的曾经是武后身边心腹的王伏胜,对此深感兴趣的人就多了。要知道,王伏胜自打武后还是昭仪的时候就跟着武后,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武后对下人并不苛刻,这王伏胜怎么说死就死了?
有疑问的多半是宫里人,外头的大臣就算再有闲,也不会管一个阉人的死活。至于李弘和李贤兄弟私底下说起此事的时候,前者却对这王伏胜咬牙切齿。
正如李贤所想的那样,李弘这人属于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那种类型,若没有人撺掇,绝对想不到撇下护卫仪仗微服进洛阳这种勾当。李治和武后一时气怒,杖毙了多嘴多舌的王伏胜,李弘回头就把自己东宫的某个内侍送给了李贤。
太子如今要仁孝,大g子把人打死虽然爽快,却不是李弘该做的事情。而李贤把人接手过来之后,当即便转手交给盛允文处置。原以为三木之下必无勇夫,但直到现在都一点消息没有,他不禁后悔没有把王伏胜一起保下来,也好拷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武后执政,水涨船高的自是有一批人,首先就是那些正在编撰书的文学臣子最最高兴,其次就是郭行真了。他这个东岳先生不好好主持泰山东岳观,整天在皇帝皇后跟前乱转,和文武百官交接密切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自打武后执政。他的腰板就更加硬了。
数月前那莫名其妙的杀人案虽说险些让他吃挂落。但如今想起来,他却觉得心中乐颠颠地。同是道士,但是。袁天罡这个活神仙自是比他这个修为不足地强些,所以,当初听说自己有性命之忧,他几乎是茶饭不思,好容易上了李贤这个贵人的船方才笃定了些。
在他看来,先前那一起肯定就是他所谓的劫难。既然过了这一关,将来就是一马平川,肯定都是好日子!
所以,这一天武后将他召入宫中,命其为太平公主祈福,他是二话没说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大仪殿一连三天都在那里做法事,在无数人地敬仰目光中。郭行真大大展示了自己仙风道骨的一面,间接导致大仪殿中一半信佛的宫人内侍全都改信了道教。
然而,法事做到第三天,该当春风得意的郭行真却忽然之间变得心事重重。非但在那里祷祝的时候漫不经心,主持仪式的神仙派头也陡降三分。让旁观者好不奇怪。好在武后举办祈福原本就是为了让宝贝女儿能够安心些,自己则根本无暇分身前来,自是没看到郭行真前后判若两人地举动。
武后几个儿子中,幼子李旭轮(就是李旦)如今尚不满两岁,自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李弘李贤对于僧道并不感冒;惟有李显是最最好热闹的,因此连着三天都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美其名曰照顾妹妹,所以郭行真的古怪他全都看在心里。
这祈福一结束,他就一溜烟来到了李贤那里,添油加醋地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临到末尾便在那里拍桌子道:“母后如此看重郭行真,又是给太平祈福这样的大事,他马马虎虎像什么样子!啊,对了,我让人偷偷跟着这家伙出宫,发现他行踪鬼鬼樂樂的。”
郭行真?李贤眉头一皱,旋即想起了这位最近人气很高的道士。自从见过袁天罡之后,他便不再以为一切僧道都是神g,这年头,若是没有真才实学,王公权贵又不是傻瓜,会呆呆地一直被骗下去?至于郭行真提出地要求,他更是没少帮过忙。
可现在,李显居然说这家伙形迹鬼樂!
虽说对于李显的判断仍有怀疑,但他还是拍了拍李显的肩膀表示鼓励,随即便把目前正闲着无聊的李家二虎李敬猷和李敬真介绍给了他,暗示这周王府侍读地空额如今还空着。
李显的身子板尽管不太好,但对于习武却有一种变态地狂热,唯一可惜的是悟性实在糟糕,到如今为止也就一同龄人中的三流水准,一听说是李绩的孙子李敬业的弟弟,一溜烟就跑去李宅要人了。
李贤原本准备去找郭行真好好聊聊,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着——就因为李显一句话,他跑去质问人家在祈福的时候干吗不全力以赴,然后出宫的时候还鬼鬼樂樂的?要知道,老郭原本就担负着政治客的角色,是他老妈的心腹,做事情小心翼翼也份属应当,除非这家伙准备再一次重蹈先前的覆辙。
因此,他很快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准备去和相关部门商讨一下那批香料的事。他通过明暗两部分渠道查来查去,最后确定
是一批西域特产香料,绝对没有夹带什么了不得的东在胡天野和收人家钱财手软的面子上,不得不跑上这么一遭。
而对于这种钱财上的勾当,跟在后头充当跟班的就换成了屈突仲翔和周晓。这两个当年的狐朋狗友一搭一档,开办了整个洛阳城最大的兵器定制铺子,专为达官贵人和想要学武的世家子弟定制兵器,号称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也不知卖了多少奇形怪状的东西,钱赚得盆满钵满,甚至雄心勃勃地准备开全国连锁店。
要不是幕后大股东李贤敲醒了他们,言道头顶上还有一条铁器专卖,只怕他们俩的黄粱美梦还会继续做下去。所以,这时候跟着李贤出来,他们俩还在背后嘀咕,仿佛抱怨浪费了赚钱的时间。到了最后,李贤终于忍不住回头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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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正宗西域运来的一百车香料,你们别忘了,如今洛阳一天要开几场赛香会,这香料的行情如何!就知道你们的兵器是钱,当军火贩子一个不好可是要杀头的,这香料岂不是一桩好生意?”
李贤昨儿个恶补了一番香料知识,见后头两个人傻头傻脑地看着他,不觉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旋即一摇扇子侃侃而谈道:“紫藤香、榄香、苏合香、安息香、爪哇香、r香、沉香、青木香、广香、丁香、苿莉香、玫瑰香、龙涎香……其中那些极品香料甚至价比黄金,你们说被扣的那一百车香料该值多少钱?”
果然,屈突仲翔和周晓闻言对视一眼,同时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屈突仲翔更是赶紧陪笑道:“六郎,这种事情自然是你在行,我们都听你的!”
南市面积超过两个坊,内中既有通济渠,又有沟渠直通洛水,市内清渠行船,榆柳交荫,经营的商品类别超过上百种,店铺三千余家。店铺分小中大三种,进深一律是三米,但店面的宽度则是根据小中大,四米六米十米不等。市内胡商众多,尤其是经营香料的胡商,更是常常一掷千金豪富已极。
而拐弯抹角找上胡天野,前来通李贤门路的,则是市内一家新开香料铺子的胡商,汉名叫做薛仁义——听到这名字,李贤首先想到薛仁贵,然后便想到了那位赫赫有名的薛怀义和尚。这年头的达官贵人鄙视商贾,唯有李贤向来不以为然,就比如今天他明明可以随便派个人来,却自个带着两个正宗的贵冑子弟亲自来了。
管理南市的几个吏员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招来这么几个煞星,j飞狗跳了一阵之后,主事立刻大笔一挥归还了所有被扣的香料。然而,李贤却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笑眯眯地和那主事来了一次单独会面,到了最后,被李贤挤兑得几乎无路可逃的主事终于道出了其中原委。
这主事原本是出自高家旁系的人,所以出于家中嫡系某位公子的请托,又忖度这胡商事是新来的没什么靠山,谁知一脚踢在了最硬的铁板上。
李贤对于划分高门大姓的标准并不算熟悉,想了老半天,他忽然记起氏族志的编撰者,某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立刻开口问道:“高家,可是已故申国公高士廉高家?”
看到那主事把头点得犹如小j啄米似的,李贤不觉心里犯了嘀咕。长孙家死的死,贬的贬,剩下长孙延这么一根独苗,可是,长孙无忌的娘舅高士廉高家,却似乎只是稍稍受了点触动,并没有牵连多少。他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是否高家主使。
就在他整个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却是某个吏员在那里大声嚷嚷道:“大人,大人,高三少来了!”
一声高三少引起了李贤的注意,跟在那主事之后一出门,他便发现屈突仲翔和周晓不知道跑那里去了,正诧异的时候,便只见几个随从簇拥着一个沉着稳重,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进了门。两边一对眼,就只见对方就忽然扇子一合,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
“在下高政,请问尊驾是……”
那主事唯恐高政不了解情况说出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跨上一步去,满脸堆笑地介绍道:“大表叔,这位是六公子,是专程为了薛仁义的事情来的。”
李贤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张脸,见那脸色由震怒、惊讶转为了不可思议和狂喜,顿时奇怪了起来。看到他觉着吃惊是正常的,可是,他这个程咬金忽然半路杀出来,至于让这位如此高兴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 主动送上门来的人才
贤的记性不可谓不好,成天四处瞎逛,那些权贵大臣都熟,包括人家家里的儿子女儿也不例外。然而,某些不受他老妈待见的人却是例外,至少,他不可能顶风作浪,为了结识几个人而去触老妈的霉头。高家和长孙家的亲戚关系太近,又不像长孙延那样有别的用处,对于高家究竟有些什么人,他自然是十万分不熟。
此时此刻,面对高政喜形于色的模样,他愈发觉得这事情古怪,正想开口相问的时候,却只见对方倏然踏前三步,旋即竟是一揖到地。
“我对六公子仰慕已久,谁知今日竟会在此地得见,实在是幸会幸会!”那高政没等李贤反应过来,便朝身后的随从叱喝了一声,随着闲杂人等退去,他便满脸笑容地道,“六公子那些犹如神来之笔的主意,我不知研习过多少次,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瞒六公子说,若不是借助你的声名,怎么也不可能有我的今日!”
这话怎么这么古怪,似乎他李贤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和这家伙见面吧?
倘若说一开始李贤对高政的第一印象是稳重冷静,那么现如今他这评价便完全更改了过来——除了狂热两个字,没有其他形容词适合这家伙了。当下他竭力定了定神,便慢悠悠地开口问道:“高三公子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奇了,我的声名和你又有何干?”
他这话可谓是带着几分责难的味道,但高政非但不以为忤,反而笑吟吟地说开了。他固然是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李贤却听得凉气大冒。
要知道。李贤现如今生意固然做得不错,产业身家也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但从根本来说。他只是负责提供创意,真正负责c作的是贺兰周,他完全是一个撒手掌柜。谁曾想到,眼前这高政却迷上了他地发家史,不知怎么耍嘴皮子说动了其父高真行,竟是由得这么个贵冑公子暂时接管高家在南市地产业。短短一年下来。高政就去掉了暂代两个字。
官商勾结、政府订单、兼并、打压……种种伎俩从这么个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年轻人口中吐出来,李贤竟是忍不住心里打鼓。最最古怪的是,高政那对数字地极端敏感狂热下,流露出的那一丝掩不住的冷静。
此时此刻,李贤方才再一次仔仔细细打量面前的这位仁兄。只见高政头顶进贤冠,身穿一袭宝蓝色的瑞锦纹对襟长袍,脚蹬鞣皮靴子,整个人显得精神利落。却没有刻意张扬的感觉。然而,那双时而狂热时而冷静地眼睛却让此人和大多数贵冑公子哥区分了开来,至少,李贤在这大唐这么多年。就不曾看到有谁拥有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
然而,最让他难以招架的是。对方仿佛真的把他当成了商业天才,一个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冒出来,不少甚至稀奇古怪,好容易抵挡了几招之后,他终于失却了继续下去的气力,赶紧使了一招太极推手,提起了薛仁义的香料之事,本意也是想看看人家的表现。
高政先是一皱眉头,略一思忖却微微笑道:“既然是六公子出面,那薛仁义我就放过他好了!我朝用香料倍于隋时,有从海路运来地,还有经西域安西四镇运来的。不瞒六公子说,自打贞观的时候起,这市面上的香料,约莫有五成出自我高家门下。这薛仁义初来乍到自以为钱可通神,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其实,就算他得回了香料,这铺子也未必开得长久。”
“行有行规,家有家规,用香料地大多不是寻常百姓,而是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主人不会自己出来采买,都是管事代办,甚至有些大家大宅,几代人都在固定地香料铺采买。不说其他,光是我家掌握的数百条调香秘方,就足可让人不会换地方。”
这话说得自信满满,却又让人不觉得反感。而初次见面就如此交浅言深,更是让李贤觉着讶异。如果说他先前还对这高士廉的孙子有些提防,那么,现在他更多的就是兴趣。对方话头打住,这便轮到他开始发问了。
于是,天南地北的胡扯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李贤觉得高政人聪明不拘泥,最难得的是,这么一个对金钱敏感的家伙,居然对于经史都能够倒背如流,古今中外的史实信口拈来,以这么点年纪来看,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他们俩在里边聊得高兴,外头的人就高兴不起来了。这秋天吹吹凉风固然不打紧,但心里揣着
外头苦等吹风,滋味自是更不好受。
尤其是屈突仲翔和周晓刚刚因为好奇,大衣裳丢在里头的房间中,好奇地跟着去瞅了瞅扣押的那百车香料。现如今只能在外头等着,凉风吹得身上冰冷不说,更把他们身上的香气带往各方,还得承受满大街大姑娘小媳妇含情脉脉的目光,自是犹如冰火两重天似的。
用拳头问出了里头那个人的名姓,屈突仲翔自是在心里把高政骂了千遍万遍,而周晓在那里冥思苦想了一阵子,忽然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个高家三少!”
高家三少是谁?屈突仲翔顿时陷入了茫然,他认识的都是些纨绔,虽说后来在推销兵器的时候搭上了不少大臣,但是像高家这样的文官世家,他自然很不熟悉。
而周晓身为临川长公主和周道务的儿子,在这方面的情报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当下就把高政三岁认字五岁读经史七岁赋诗之类光辉事迹说了,末了见屈突仲翔满脸不屑,便强调指出,自高政接手高家明里暗里的生意之后,这些产业的收益无不增长了一倍。
这时候,屈突仲翔方才两眼放光——之所以跟着李贤混,是因为觉着跟随这位沛王有“钱途”,能够脱去纨绔的帽子风风光光。现如今听说还有这么一位财神爷,他的兴趣自是别提有多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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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政和李贤一席长谈完毕,李贤把高政亲自送出门。而两人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引来了齐刷刷的注目礼,其中,屈突仲翔的目光最是灼热。李贤早知其秉性,此时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这边人一走,那边屈突仲翔便蹦了过来。
“六郎,刚才阿晓说那家伙是高家的财神爷,真的假的?”
此时,根本不用李贤回答,便有一个小吏上前c嘴道:“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这高三少低调得很,并不经常出面,这年头,到底是讳言商事,说出去不体面的。不说别的,南市三千多铺子里头,高家原先有百多个,而且大多是卖香料的,一年又吃下了各行百多个铺子,可不都是高三少主事之后的事?”
他这话音刚落,旁边的几个小吏就都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直到主事把人统统赶了开,这才安静了少许。而李贤却在思考刚刚高政仿佛无意间露出的一丝口风。
“这年头,仆大欺主的事情到处都有,不管是早就败落的门庭,还是如今依旧风光显赫的门庭,总有那么些人,打着大义的旗号做那么些龌龊的事情,着实让人厌烦啊!”
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弄得一向很有平常心的李贤颇有些疑神疑鬼的势头,所以在乍一看到高政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事情是否和高家有关。虽说高政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他还是在心里头把一句话掰碎了思量。
与此同时,没了贺兰敏之这个累赘的荣国夫人仿佛忽然焕发了青春,那座昔日大隋第一臣杨素的宅邸中几乎是夜夜笙歌曼舞,宴会无数,来的都是一些朝廷官员的家眷——这其中,出自中小家族的女眷占了多数。而顶着弘农杨氏以及第一诰命双重身份,荣国夫人杨氏充分发挥了其长袖善舞的特征,把工作一直做到了人家家里。
总而言之,大多数人都是来的时候心怀忐忑,走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头自不会忘了吹枕头风。
与此同时,李弘“亲自”找来的名医秦鸣鹤,也正式开始了其御医生涯,每日在太子的陪同下出入贞观殿为李治针灸。而武后的执政道路,在先头的大刀阔斧整顿下,仿佛变成了坦荡的通途。
在内外一片安静,天下一片太平的情况下,制科悄无声息地临近,就连早早住满了洛阳大小客栈的士子,仿佛也一下子都压低了声音,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就在九月九日重阳节前三天,李绩的嫡长孙李敬业的二十岁生日,也悄无声息地到了。
二十岁及冠加元服,此乃一个男子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日子。所以,当李家的帖子一下子洒满了全城权贵宅邸的时候,仿佛是一下子迸发似的,整个洛阳城猛地热闹了起来。当内廷颁文,声称皇帝皇后将亲临观瞻之后,气氛更是推向了更高点。
更多人关心的是,作为英国公嗣子,李敬业一入仕,将会是几品的官?
第三百二十章 … 冠礼前夜的偷j摸狗
敬业的冠礼作为李家的头等大事,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为正宾的自然是于志宁,一来老于德高望重学问精深,二来则是因为李家即将和于家结亲,所以所谓的冠礼前三日卜决定正宾,其实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至于那位赞者,则是理所当然地被卢国公程处默抢了过去。照他的
第 7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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