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话 作者:豫西山人

    徐忠厚恼，陈观可不恼，他是来说事儿的，不是来吵架的，事先就做好了打嘴仗的zhǔn bèi 。

    陈观转而和徐忠厚拉开了家常，说起当年爷爷陈德大转战五龙山区的往事，又说起这些年乡亲们对他家的照顾，归结为点，那jiù shì 他定要把五龙峪教育基地办起来，造福五龙山区的乡亲们，报答乡亲们对老陈家的恩情。

    陈观的态度好，徐忠厚的火气慢慢地也就消了。本来么，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十几年的九十年代中期了，徐忠厚虽然没有见过大世面，但他是支书，学的，知道的，心里明白陈观是在办好事，只不过他认定陈观这事儿办不成而已。

    说到后来，徐忠厚总算是同意把村委会搬出白家大院了，而且不要陈观他们掏钱了，但五龙峪组得无偿地给村两委提供建房用地。

    陈观刚刚松了口气，徐忠厚就说暂时间村委会还不能搬出白家大院，因为没钱盖房。村里财务分钱没有，干部们待遇都兑现不了，哪里有闲钱重新盖房子？总不能让村委会没地方办公吧？

    陈观气不吭声，只是掏出烟来，恭恭敬敬地给徐忠厚点了根，自己也抽了根。

    李福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问徐忠厚到：“徐支书，村里咋能没钱呢？去年冬天村里林坡不是卖了么？听说卖了十几万呢！五龙峪村数五龙峪组人口，植树造林的时候也数五龙峪组出劳力最、栽树最。卖树钱按人口平摊的话，五龙峪组也应该分的最。现在五龙峪组要办大事，村两委应该把卖林坡的钱分到各组，也算是支持我们建教育基地了。就算不分钱，村两委搬出白家大院值啥了？我组给地，村两委掏钱建新房，这好的事儿么！”

    徐忠厚脸下就吊了起来，马上就jiāo xùn 李福来小孩家啥都不懂，刚当上小组长都开始查村两委的帐了！村两委的帐轮不到李福来管，他没那资格！

    训斥完，徐忠厚吸了两口烟，火气也小了点，解释说五龙峪大队林坡确实卖了笔钱，但都用来还账了。架电欠账、慰问军烈属五保户欠账、小学欠账、差旅费欠账、乡里七八所各种费用欠账，等等，全都得还，卖林坡的钱全花出去都不够，到现在村两委干部待遇只落实到去年年底，今年上半年没发分钱，去镇里开会、县城办事都是自己垫钱。村财务分钱都没有！

    李福来不死心，又对徐忠厚说到：“徐支书，既然村里没钱，能不能以村两委名义给镇上打个报告，请求镇上给点资金支持。最起码，得让镇里想法把五龙峪通往龙湾镇的路修成砂石路面，方便通行。”

    徐忠厚的脸直板着，到这时才有了丝笑意，对陈观和李福来说到：“你们两个年轻，说话不知道深浅。镇里哪里有钱？咱龙湾镇说是离县城近，条件好，其实咱这里没工厂、二没铁路、三没矿山，镇财政shōu rù jiù shì 那点农业税，连给干部、教师发工资都不够，书记、镇长天天想的是从哪里找钱发工资！你俩想让镇里拿钱，那不是老虎嘴里夺吃食么？门都没有！”

    陈观就纳闷了，谭奇让龙湾镇派出所长去给弄1万元，会儿工夫就拿回来了。怎么遇到正儿八经地要钱了，镇财政、村财务就变得分钱没有了呢？

    看陈观和李福来都是脸不fú qì ，徐忠厚想了想，迟疑了会儿，还是说到：“要不你们再想想bàn fǎ 。实在不行，你们可以把五龙峪组的林坡卖了。前yī zhèn 儿有个包林坡的伐木客看上了你们组的林坡，说是愿意出几万块钱。反正那都是杂木林，不值钱，不好卖，这也是个机会！对了，你村的大竹园也能给咱帮忙，县城有家专门做竹编的小工厂，生产竹凉席、竹藤椅之类的，竹子需求量大，你们huí qù 后到县城找找，和他们联系联系，争取挂上钩，砍点竹子卖，也能弥补经费不足。”

    陈观听，再也不想和徐忠厚啰嗦了。他这边心想把五龙峪建成教育基地和旅游景点呢，支书却想着卖林坡、卖竹子。要是把树林砍了、竹园砍了，光秃秃的，还让人看什么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福来似乎对徐忠厚有成见，不依不饶的，接着就又提出建设五龙峪教育基地是造福全村的事情，能不能由村两委出面，以出义务工形式，组织各村民组的劳力到五龙峪组帮工，可以加快建设速度。

    徐忠厚斟酌了会儿，说是以村支部、村委会名义派义务工不是不可以，只是以后有了shōu rù 怎么算？给不给村里上交？给不给别的组分成？还是五龙峪组自己干，山里人淳朴，知道五龙峪组修复白家大院和刀客寨，自然都会去帮忙，到时候只要管饭就行，还没有后遗症。

    看看徐忠厚油盐不进，李福来没辙了，只好说搬迁白家大院东西两座跨院的住户，需要重新审批宅基地，还需要砍伐木材，得村委批准并协调镇土地所、林jìn kuài 批准。

    这点徐忠厚没有含糊，说是他这两天就去龙湾镇趟，给镇土地所说说，顺路也向镇领导汇报汇报，争取镇里支持！

    说到最后，徐忠厚也被陈观缠怕了，知道自己不是这年轻后生的对手，总算是同意让村两委让出白家大院的正房，暂时搬往西厢房。待西跨院的两座院子搬迁后，腾出座院子，作为村两委和五龙峪红色教育基地的办公场所。等将来筹到钱了，村两委再重新批地建办公房，无偿使用五龙峪组的土地，建房费用由村两委负责。

    从徐忠厚家出来后，陈观和李福来两个人骑上摩托车就走。出了徐忠厚家住的后沟村，李福来刹住了车，低声对陈观说，不光是大队林坡采伐了，村里好几个组的林坡这两年陆续都伐了，据说这些伐木客的幕后老板都是徐忠厚的两个女婿，由徐忠厚介绍到五龙峪各组买林坡的。这次陈观回来的刚好，如果晚回来个月，可能五龙峪组的林坡也卖了。听说徐支书都已经让白爱国和伐木客见过面了，没想到还没有谈妥，陈观回来了，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把白爱国扳倒了，五龙峪组的林坡总算是保住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福来恨恨地说，不知道支书把林坡卖完后还能再卖什么！

    陈观声不吭，他上高中时周回家次，上大学四年次都没回家，对农村这些年的变革确实有点陌生。就象徐忠厚，原来陈观对他yìn xiàng 很好，觉得他有本事，而且还待人亲，陈观还在他家里吃过几次饭呢！但是现在人都奔着钱走，徐忠厚又是村支书，五龙峪村的公共资源都在他手里拿着，卖林坡、包荒山，都是有可能的。再者，李福来说的都是面之词，不可不信，不能全信，说不定徐忠厚说的都是实情，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么！

    陈观和李福来不同，他是学过政治经济学的，知道从市场经济的角度讲，五龙峪村的林坡也好，各组的林坡也罢，都是商品林，都是要通过市场交易变成货币资本的。买卖林坡shí jì 上是种商业行为，只要里面不掺杂行贿受贿、违法乱纪因素，都是正常的。包括五龙峪组的洋槐树林，那是纯粹的人工速生用材林，长到能做坑木用，就得采伐，不然不好卖。徐忠厚的女婿通过老丈人介绍让人来买林坡采伐赚钱，从党内纪律说确实是有违纪嫌疑，但从市场学角度讲，只要买卖公平，确实也无可厚非。当然，五龙峪组的林坡不能卖，最起码不能卖给包林坡的人，那会把林坡变成光秃秃的山头的，要采伐也只能间隔采伐，得保证旅游资源不受损。

    见陈观bsp;mò 不语，李福来又恨恨地对陈观说：“徐忠厚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支书，把五龙峪捂的严严实实的，说不二，跺跺脚山头都乱晃。咱俩今天把他得罪了！”

    陈观这才慢悠悠地说到：“走吧！说啥得罪不得罪呢！忠厚伯肚量没有那么小，他还是支持咱的么！不管咋说，忠厚伯还是同意村委会让出白家大院了么！”

    李福来张嘴jiù shì 句“支持个屁！靠他，年都过错了！”

    陈观又不说话了，推了下李福来，示意快点走。

    李福来的恨意不退，扭回头对陈观说：“观子，都怪你！那天晚上应该趁势把徐忠厚也扳倒，不应该看李志强的面子半途而废。要是把白爱国拘留15天，他啥都交待了，说不定就能牵涉住徐忠厚。不说别的，光是他把五龙峪的林坡快卖完了这条，都不知道能挖出个大的案子呢！想起来就憋气！”

    陈观笑了笑，对李福来说到：“福来子，你想的太了。咱现在是要办教育基地和旅游景点，当然想着五龙峪的林坡不能卖、竹子不能乱砍。要是没有这白家大院和五龙峪在五龙山根据地的地位，这教育基地就无从谈起。那样的话，卖人工速生林jiù shì 正常的。伐过后，几年内次生林就又长起来了么！栽洋槐林jiù shì 为了成材后砍伐卖钱，这是没错的。只是得公平公开，卖给谁了、卖了少钱、钱花到哪里去了，得明明白白！这事儿，有人管，咱先不说，抓紧干咱的事儿是正理！”

    李福来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反正是不再说这事儿了，转而又说到：“观子，我寻思着，咱得给村委签个合同，把白家大院的房产和五龙峪教育基地的事情彻底撕扯明白。将来这教育基地赔了的话，村委肯定是不出半分钱、不承担半点责任的。万将来办红火了、赚钱了，老徐他们肯定插手。你将来要是干大了好说，能罩住咱村，如果你混的不如意，那可就难说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不管分到哪里，都得回来给咱村撑腰！”

    李福来这种dān xīn 不是余的，陈观“嗯”了声。

    李福来gāo xìng了，得到了什么可靠保证样，喊了声“走啊”，发动了摩托车，朝五龙峪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