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 作者:萧鼎

    第七十六章承继

    被无数鬼物拥而上瞬间淹没的是什么感觉？

    四面八方周身尽是狰狞面孔血盆大口鬼火幽幽森森白骨，那又是什么感觉？

    那是仿佛已经看到鬼门关口，仿佛下刻自己就要化身白骨变作鬼物中的个的绝望心情，沈石在那刻，脑海中只剩下了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是片茫然，只是在绝望中全身冰冷。

    直到，天空里那道惨绿的光芒忽然闪亮，周围的鬼物突然全身僵，然后鬼哭之声顿时寂灭，所有凶厉的鬼物如潮水般退去，在原地留出了大片空地，只剩下沈石孤独人，怀中仍然还紧抱着那滴粘稠无比的巨龙真血。

    他身上的衣服破损了处，四肢胸背都能看到明显的血痕，显然都是刚才那些鬼物来不及收手所伤，但是沈石惊魂稍定后悄然自观，幸好数都是皮肉外伤，没有伤筋动骨。而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在这镇魂渊下，骨海之中，已经出了无数鬼物，与之前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迥然不同，似乎随着那个神秘巫鬼的力量huī fù ，这些鬼物也开始嚣狂起来。

    只是虽然鬼物猖狂，但是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只鬼物敢踏进那个洞穴步，甚至就连伸在洞外的那只阴龙巨爪，也几乎没有鬼物愿意靠近。

    沈石抬起头，向着高出眺望而去，只见挺拔险峻的孤峰之上，那个骷髅已经踏上了孤峰绝顶，从山下望去，它的身影高高在上几乎小的难以看清，但是片刻之后，天空里却传下了它的声音，仍然是那个女子般温和悦耳，但此刻已然了几分淡然肃杀：

    “拿上来。”

    随着这声从天而降的话语，周围仍然将沈石包围在中间的鬼物缓缓让开了条道路，正是通向那条登天的残绿色光梯。沈石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怀抱龙血，抬脚向前走去。

    只是鬼物虽然让开了条道路，却并没有就此散去的意思，当沈石往那条绿色天梯走过去的时候，这条仅仅只有三尺余宽的小道两边，赫然还是挤满了无数鬼物，阴灵僵尸，骷髅恶鬼，种种仿佛只存在于鬼怪传说里的凶厉鬼物，此刻竟然都聚集在他的身旁对他吼叫不休，龇牙咧嘴，似乎下刻就会再度扑上前来，将他吃的皮肉不剩。

    沈石从未曾想到过，自己有天会走这样的条可怕之极的道路，他只觉得全身冰冷，他以为自己会胆怯恐惧，事实上，他的确有这样的感觉，就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仿佛下刻，他就会失去勇气瘫倒在地。

    可是他没有。

    他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面色苍白，但却直在慢慢地向前走着，咬着牙，睁大双眼，步步，慢慢地向前走着。

    咆哮吼叫声，就在耳边轰鸣着，利齿尖爪与白骨，在眼前晃动不休，如在幽冥，身在鬼海，每声每刻，仿佛都要试图将他的神智摧毁。

    步，又步，他的脸色越来越是苍白，但是步伐却从未停下。

    于万千鬼海中，于鬼哭狼嚎的死亡之道上，就这般慢慢地走了过来。

    生与死，仿佛从未如此清晰却又可怕地纠缠在起，直到他抬起头，看到了那抹绿光，那座登上孤峰的天梯，已在他的眼前。

    这条路，他终究还是硬撑着走了过来。

    在他身后，鬼物的喧嚣咆哮声渐渐低弱下去，虽然间中还有几只鬼物看似恼怒地吼叫了几声，但是数鬼物似乎有些意兴索然，慢慢地都转身离开。

    沈石长出了口气，忽然觉得身上yī zhèn 发冷，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额上后背乃至手心处，皆是冷汗，除了胸口，那里还是温暖的，因为那滴粘稠的龙血被捧抱在怀中，有淡淡的暖意从龙血里传递了过来。

    沈石再度抬头，望向孤峰之巅，却发现骷髅的身影已经从峰顶消失不见，也不知此刻去了哪里。他默然片刻，回头又看了眼那处黑暗的洞穴，此刻的镇魂渊下，似乎只有那里还没有被惨绿的光芒所笼罩，还有最后残留的片黑暗固守在那个洞穴中。

    他深深地凝视着那里，眼中掠过丝复杂之色，但随后他便再次转过头来，再不迟疑，迈脚，踏上了这道光梯，向着那孤峰绝顶，向着那绿光深处，向着那高高在上的骷髅所在，步步走了上去。

    “吼！”

    鬼海深处，不知是哪里只鬼物向天咆哮了声，顿时引来周围低吼，如波涛荡漾，层层激荡，瞬间化作yī zhèn 尖利嚎叫，冲天而起。

    镇魂渊下，万鬼长啸。

    ※※※

    沈石踏上绿色天梯前最后的回头眼，看不透那处洞穴黑暗，但是巨龙洞穴之中，老人与趴在地上的小黑却是将他的举动看得十分清楚，包括之前沈石从那条恐怖的鬼海小道中艰难穿行而过，他们都看得清二楚。

    小黑明显的有些焦躁不安起来，身子动来动去，眼睛不断地向洞外看着，虽然那里有万千鬼物凶厉无比，它也很是畏惧，只是万鬼之中，那个熟悉的背影毅然艰难地走着，却让这只小黑猪似乎有种不顾切也要冲到他身旁的情绪。

    它几次三番扭动身躯，终于像是再也忍耐不住，把跳起就要冲去的时候，却听到旁边那老人低声道：“别过去。”

    小黑的身子顿，慢慢转过头来，忽然低低地吼叫了声。

    这是它第次，对zhè gè 直十分敬畏的老人，表达出了不敬的姿态。

    老人似乎有些yì ;，看了它眼，随即笑了笑，道：“居然还有点脾气啊，看不出你和他感情居然这么好，唔……”老人抬眼向洞外看了眼，正好看到沈石踏上了那座天梯，再回想了下刚才沈石从鬼海中艰难穿过的样子，却是难得地点了点头，道，“你zhè gè 主人，看起来倒还可以，有几分样子。”

    小黑刚刚鼓起的脾气突然消失殆尽，慢慢地走到老人身旁趴下，似乎知道自己就算跟着沈石过去也于事无补，只能在这里枯等着那几乎毫无希望的未来。

    它的头轻轻垂下，落在地面，渐渐的居然有丝从未有过的悲伤之意似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

    老人安静地凝视着小黑，片刻之后，淡淡地道：“死生有命，这条路他自己选了，就没什么好后悔的。倒是你，”他看去有些艰难地抬起了右手，语气似乎也温和了些，道：“你是叫小黑么，唔，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好啊，我说着怎么像是叫黑龙那只蠢龙……算了，不管那么了，你过来。”

    说着，他向小黑招了招手。

    小黑看了他眼，慢慢了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前。

    老人凝视了小黑片刻，右手横移，却是伸向那座龙躯上刚刚被沈石取走龙血的伤口，本来与周围干枯皮肉既然不同光泽如新的那块血肉，在巨龙真血离体之后，此刻光泽已经显得黯淡了不少，甚至连那片仅有的龙鳞看去也失去了大半光彩，似乎过不了久，这块最后还算完好的阴龙血肉，也即将和周围那些枯槁的龙躯样，失去所有的生气。

    老人的手伸向伤痕，但目光却直是看着小黑，眼中虽然浑浊，但透出的目光却是十分温和，甚至隐隐的还有几分从未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慈爱之色。

    “小黑啊，我也快死了。”他笑了笑，对着小黑说道。

    ※※※

    “太古三巨龙，我排行第二，昔年承接神旨，要……呃，你不爱听啊？”

    小黑哼哼着低叫了声，用头蹭了下老人的身子。

    老龙枯败的脸上浮起丝苦笑，微微摇头，但神色却似加温和，此刻他的右手已经触到了那道伤痕，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突然，那道伤痕上猛地剧烈抽搐了下，随后，个仅仅只有鸡蛋般大小的血球，除了小了几十倍外与之前沈石拿走的那滴巨龙真血几乎模样，而血光殷红里，赫然竟似有只完整阴龙缓缓游动的幻影，就这样慢慢滚落出来，滴到老龙的手掌上。

    “啪！”

    声闷响，几乎是在这滴龙血离开躯体的同时，那片鳞甲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直接从血肉上掉落下来，而伤痕周围的龙躯也在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了下去。

    老龙对龙躯的枯萎视若不见，目光只是凝视着掌心里的这小滴龙血，过了许久，轻声道：“我生并无子孙，死前却是看到了你，虽非吾意，却是轮回因果，就由你来承继我阴龙血脉罢。”

    小黑看去有些茫然，后退了步，忽然又看了看洞穴外头，然后对着老人叫唤了声，老龙摇了摇头，道：“不行的，他只是普通人族，哪里能承受这真龙血脉？”

    说罢，他的手掌忽然翻，却是下子盖到了小黑的额头上，抹红光陡然亮起，瞬间笼罩了小黑全身。

    红色异芒中，小黑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下，手脚瞬间绷直，紧接着身子开始不停地挣扎晃动起来，似乎正受到了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煎熬，只是任凭它如何挣扎，却似乎半点都不能从那老龙干枯的手掌下脱离。

    这幕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当红色的光芒笼罩在小黑身上会之后，光芒便开始消退下去，随后老龙的手上松，小黑顿时身子软，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但见它周身粗粗看似乎与平常并无两样，只有双眼上方额头正中的wèi zhì ，却是了块拇指头大小般的红色晶块，镶嵌在皮肉之中，偶然间光芒流转，隐约能看到其中淡淡的丝龙影摇曳。

    做完这切，老龙看去似乎比之前又疲倦了几分，只不过他直看着都像是衰老的马上就要死掉样，所以时间还真不是太好区分。只是zhè gè 时候，周围的光亮忽然开始慢慢都熄灭了下去，包括石壁上的那处光团，黑暗如潮水般重新降临到这处巨大的洞穴里，幽幽寂静的shān dòng 里，除了小黑偶尔发出几声略带痛苦的呻吟，便只有老龙偶尔响起的疲惫的话语声了：

    “小黑啊，我给了你真龙血脉，以后你会变强点的。”

    “你现在身子太弱小，大部分龙力都藏在你头上的龙血晶石里，日后会慢慢吸收的。”

    “龙血晶石里，还有我缕龙魂残魄，我们龙族看重魂魄归祖，有朝日你要去找到龙界，将我的残魂放到祖龙祭坛去。”

    “唔……你毕竟不是源生的龙族血脉，我们龙族偏偏个个都是自高自大的性子，搞不好你去了龙界会给你难看啊。怎么办，要不你忍忍？”

    “唉……”

    “也不知道，这么年以后，龙界那里是什么样了……”

    黑暗中，声音渐渐低落低沉，终于陷入了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