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 作者:萧鼎

    太阳从东方遥远的地平线那头缓缓升起，恢弘的光芒洒向妖界的每寸土地，将偌大的黑狱山山脉都簇拥在其中。凤鸣城也同样沐浴在阳光里，高耸的城墙上依旧还能看到战火留下的痕迹，但在这片初升的阳光里，似乎有种崭新的生命力正在渐渐生长的感觉。

    至少大数青蛇妖族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还算是早上，阳光并不算是太过酷热，在清晨微风中照在身上，还有几分温和的感觉。不过对妖族来说，zhè gè 时候除了那些值夜守卫的兵将们，大数人还在呼呼大睡的梦乡中，所以凤鸣城里的大部分地方，仍然还是处于种很安静的状态。

    这是青蛇妖族攻下凤鸣城后的第五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扫前几日的阴霾，看样子是个预示了万物新崭新气象的好日子。

    老白猴年纪大了，便没有像大数妖族那样嗜睡，在这片清早的晨光里，他又拎着个大布袋子，走向黑风府邸最后方的那个山壁石室中。

    路无人，那些平日里的青蛇卫在最初几日的紧张后，眼看着大局已定，渐渐的似乎也有几分疏懒起来。老白猴目光带了几分漠然望着周围空荡荡的庭院，jiǎo bù 略微停顿了片刻后，微微摇头，还是独自人走进了密室通道。

    没久，便看到前头亮起熟悉而柔和的金色光芒，那是金胎石特有的奇光，与之相伴的是yī zhèn 阵细微安静的翻书声。

    老白猴在通道中，身子顿了下，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保持安静地向密室中先看了眼。只见在四块金胎石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卷典籍堆积如小山，而在书山脚下的附近地面，零散地摆放着不少单本书卷，数目也是不少，其中数都有翻看过的痕迹。

    沈石正安坐在这座“书山”边，手上拿着另本书卷，安静地阅读着。金胎石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在他的身边温和地浮动着，就像是温柔的手臂轻轻环绕着他的身躯，甚至让身黑袍的zhè gè “鬼巫”，看起来居然都并没有那些阴森气息了。

    老白猴看了会，脸上慢慢浮现出丝平日从未出现过的慈爱笑容，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在微微笑后，收起了这丝情绪，拄着拐杖走进了密室。

    jiǎo bù 声加上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下子就惊醒了正在看书的沈石，不过他不用回头，也能从这早已熟悉的声响里听出来人，当下也没回头，只笑了下，道：“老猴来了啊，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老白猴提着那个大袋子走到他的身旁，笑道：“年纪大了，睡不着，反正也无事可做，干脆就来你这里算了。”

    说着，他把手上的那个大布袋子倒过来往地上倒，顿时又是哗啦啦yī zhèn ，落下了yī zhèn 书雨，少说也有几百本书卷从袋子里掉了出来，眼看着又把那座小书山给堆高了不少。

    随后老白猴将手中大布袋子随手丢，笑道：“好了，这些都是那小楼中最后的书卷了，加上前几日我搬来的，那小楼里两层的藏书，我差不都给你搬过来了。”

    沈石看着这座书山和茫茫的书卷，时有些感慨，苦笑道：“以前是找不到书看，结果这下……这么的书卷，这两三天里哪里能看得完啊。”

    老白猴凑过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笑hē hē 地道：“无妨的，要不这三天过后，你还是再帮我下，jì xù 看守下去，正好也能在这里随意尽兴地看书，如此不是举两得。”

    沈石瞪了这老货眼，老白猴嘿嘿笑着，似乎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mó yàng ，沈石拿他没bàn fǎ ，但心里倒是确实觉得此处是难得的安静修炼所在，加上修炼之余还有这么的书卷典籍可以观看，确实有些难舍，犹豫片刻之后，只得没好气地道：“我关这里太久了，待会我得出去走走，透透气。”

    老白猴连忙道：“这都是小事，待会我陪你出去走走都可以啊。”

    沈石嗤笑声，懒得去理会这只狡猾老猴，目光重新回到面前的书山上看了眼，摇头叹息道：“这里有两层楼才能放下的书啊，太了，要是能有法子将这些书卷随身带着，随时随地都能看那就好了，我也不用关在这儿了。”

    老白猴笑了笑，道：“这种好事你就别想了。”说到这里，他话声忽然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索片刻后笑道，“不过你刚才说到的这事，我好像还真得曾经听说过。”

    沈石“咦”了声，时大为好奇，道：“你听说过什么，莫非真的有人能够随身携带这七八百本书卷？”随即他像是有所醒悟，哂笑道，“我知道了，你想说的是当年天妖王庭时候那些高阶妖族么？那可没得比啊，人家次出行，身边都是几百上千的阵仗服侍着，令人带上几百本书，也算不上什么了。”

    老白猴摆摆手，笑道：“跟那些高阶妖族没guān xì 了，是我想起来以前曾经看过本书卷，里面说在天妖王庭末年的时候，人族发现灵晶从而崛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人族用自己最擅长制造的本事，造出了不少五花八门用途各异的法器。听说里面就有种奇异的物事，看着只是件小小东西，是个袋子或是手镯戒指之类的，但内里却是另有乾坤，足以装下大箱子或屋子甚至大的东西。”

    沈石忽然bsp;mò 了下来，过了会，才轻声道：“什么，居然还有这种奇物……”

    老白猴苦笑了声，虽然脸上神色间有些微微的苦涩，但依旧可以看出他心底应该也是对这种东西颇为向往：“是啊，当年我看到这些记载文字的时候，心里和你现在也差不是同个念头，都是心想：什么，世上竟然还会有这般神异之物吗！”声音顿了下后，老白猴想了想，道，“我记得那书上说的，那时候人族把这种奇物叫做‘乾坤袋’，想来jiù shì 小小口袋能纳乾坤之物的意思吧。”

    沈石下意识地向自己的手掌上看了眼，只是那里已是空空如也，很早以前那两个小如意戒就已经损坏，但此刻他的心情真的颇有几分微妙，bsp;mò 片刻之后，还是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想不到人族竟然能造出如此奇物，真是厉害……呃！”

    夸赞的话说了半，沈石fǎn yīng 过来自己的身份毕竟还是妖族，如此夸奖生死大敌似乎很不妥当，不用说身边还坐着那位对坚持着妖族血统至高无上的死硬分子老白猴了，连忙将话收住，同时转头向老白猴看了眼。

    谁知老白猴看起来居然也没怎么生气的样子，只是坐在那儿，看他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怔怔出神的mó yàng ，半晌之后回过神来，见沈石正望着自己，bsp;mò 片刻后苦笑声，叹道：“这些话，到了外头你就千万别乱说了。”

    沈石看着他，倒是了几份好奇，道：“老猴，怎么你不生气么？”

    老白猴笑了笑，面上神情颇见苦涩，道：“我以前为此的确有过心中郁闷的时候，只是后来细想之后，却觉得这分明jiù shì 人族的厉害之处，他们从来最是擅长制作这些器物了，有时候，我真心觉得心灵手巧这四字，真的很适合人族。”

    沈石默然片刻，道：“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人族擅造各种法器，也擅用这些法器？”

    老白猴点点头，道：“不错，这乾坤袋类能以小容大的容器，只是人族造出各种法器法宝中的种，其余诸如攻击、防御、呼风唤雨、飞天遁地等诸般奇异法器在所有，根本无法尽数。可以说当年人族之所以能覆灭我们天妖王庭，除了他们本身实力大涨之外，种种造出来的法器法宝，也是他们的大助力。”

    沈石没有说话了，老白猴也不知为何闭上了嘴，密室之中的气氛渐渐的有些沉寂下来。沈石看了老白猴眼，这三年来，老白猴老白猴算是他在妖界中唯说得来并交好的朋友，他对这只老猴妖也算是十分熟悉了，知道老白猴虽然平日看着笑hē hē 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事都能看开，但唯独说到昔日天妖王庭被人族所覆灭的这段历史，哪怕只是谈到些边角，却都能勾起他心中对往事的痛心，情绪便往往会随之低落下来。

    这只老猴，在如今的好狠斗勇热衷内战的妖界里，应该是为数不的还记挂着昔年妖族荣光的异数了罢！只是纵然心怀大志那又怎样，只如此衰老眼看还不知道能活几年的老猴妖，又能做什么呢？

    沈石抬眼向老白猴看去，老白猴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过了片刻，他拎起挂在腰边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大口酒，然后闭上了眼睛。

    ※※※

    这天的后来，老白猴都很少说话，只是坐在那儿安静地喝酒，有时会从地上捡起本书卷翻看会，但的时间里，他似乎还是在有些出神地想着心事。

    沈石也没有去打扰他，自顾自安静地看书。当时光不经意间缓缓流逝，这天眼看终于也是要悄然过去。

    在这间密室里同样坐了天的老白猴，因为喝了不少的酒，看去脸颊上有些微红，似有了几分醉意，不过还是拄着拐杖稳了身子，跟沈石打了个招呼，便向外头走去。

    沈石目送他走开，不知怎么，心里似乎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像是对这只老白猴心中那种;悲痛的感觉有所感触，又像是感觉有什么事快要发生，心底深处有些莫名的烦躁。

    手中的书卷有些看不进去了，他随手往地上扔，但随即看到满地都是横七竖八杂乱的书卷，时又有些皱眉，想了下，便俯身将地上散落的书卷本本收拾起来。

    正在这时，已经走到密道入口处的老白猴忽然把jiǎo bù 停了下，然后用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对沈石道：“石头，你要看看这些书卷，好好活着啊。”

    沈石怔了下，起身子，望向那个今天有些奇怪的老白猴，只见那只苍老的猴妖脸上，慢慢浮现出丝无力而深邃的痛苦，带着丝醉意，仿佛还夹着了几分平日未见的;，远远地向他挥了挥手，道：“石头，好好活下去啊，我们妖族的将来要是靠外头那些只知道内斗杀人抢掠的蠢货，只会是死路条的。”

    沈石下意识地“哦”了声，却不知应该怎么再接他的话，不过看老白猴的mó yàng ，也并没有想听沈石回答的意思，在说完这番古里古怪的话之后，便嘴里嘟嚷着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语，慢慢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了那个密道之中。

    沈石在原地，时间有几分茫然，手中拿着叠书卷，怔怔出神半晌，却是忽然又丢到了地上，然后带了几分犹豫，缓缓伸手到了怀中，却是又摸出了只黑色的卷轴。

    金胎石温和的金色光辉里，沈石凝视着上边的咒文字迹，脸上似乎也闪过了复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