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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翻译官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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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菲

    四月,法文专业全国会考刚刚结束,我们都在等成绩。

    y光很好,是明媚的春天。

    从图书馆巨大明亮的窗子望向外面,看得见远处的碧蓝的海水,在春风中涨高的海面,张开翅膀的大海鸥,诱惑人偷懒。

    我坐在图书馆里,背书背的有些疲劳,随手翻翻字典,这是个老习惯了。看到的一个单词是,fatalite,yx名词,宿命,命运,厄运。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是小丹,住我上铺的姐妹。我跟着她走出阅览室,小丹对我说,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报告会马上就开始了,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啊。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系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报告会,是从巴黎三大口译员培训基地留学回来的学长的报告,一定是被午后的太y晒迷糊了,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我赶快收拾了书本,跟小丹往法语系的报告厅跑。

    作报告的程家y,在我们这个全国第一的外语学院也是鼎鼎大名,他现在身为外j部高官的父母亲从业的最初都是本校毕业的高级翻译,父亲法文,母亲英文,程家y从小就生活在三种语言的环境里。在关于程家y的传奇里,除了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还有他的聪明,勤奋,谦虚和刻苦,可惜此人在我们入学的时候已经远赴巴黎三大留学了,老师们在课堂上说起他,女生们便拄腮冥想,男孩子们就不服气地说,老师,那些是老掌故了,属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

    我跟小丹到的时候,报告厅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了,让我气愤的是,本来我们法语系的同学位置都不够用,居然有很多外系的学生,住我们对面的英语系的女生居然全寝驾到,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群花痴!

    听见渺茫的声音喊我跟小丹的名字,人缝之中,看见室友波波在报告厅的另一侧喊我们过去,好兄弟,她在人民的不耻和白眼中给我们占了座。可是此处人比丸子馅攒得还紧,我们怎么过得去?

    报告尚未开始,我顾不得许多,拉着小丹跳上一排桌子,在高处强行通过。其他人发出“啊,嘘,嗤,哼……”等各种声音表示鄙夷,我是学语言的人,我知道,语言的丰富,全都仰仗我们伟大祖国的幅员辽阔,来自祖国各地的外语精英,同时带来家乡的语言精华。

    此路艰难,又颇漫长,行至途中,噪音消失,安静,很安静,然后掌声雷动,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作报告的明星,让大家翘首期待的程家y到了。可是,在这个阶梯形的报告厅里,我跟小丹两个,在足够引起注意的高度上,低头,猫腰,几乎是在爬行。

    我们快走几步,最后一下子扑在屏气敛声的波波身上。我赶快坐下来,捋捋头发,整理衣服,气沉丹田,稳定心绪,然后充满信仰的睁开眼睛,看明星。

    原来这就是程家y。

    我在心里也勾勒过他的形象,谦谦的君子,智慧的学者,老成的文人,或是俊俏的帅哥。不过,他的样子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站在讲台前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高,瘦,身上穿的很随便的质地柔软的米s的休闲装,却很有玉树临风的味道,一张脸孔很白,我离得远,看不太清他的五官,却只见一双眼,黑得发亮,微微露出笑意,他有黑s的过耳的卷发。这样的他,多多少少的有一些y柔的气质。

    我像这个报告厅里大部分的女生一样,眼不愿眨了,心飘得远了。

    然后听见他说:“我说中文,还是法文?”

    声音低沉而清冷,像是深潭中的水。

    我听见有人喃喃地说:“随你的便,小哥哥。”声音低糜,意识不良。

    是我,是第一次见到程家y的乔菲。

    那次报告会,在外籍军团的要求下,程家y到底用汉语作了报告。他介绍了在巴黎三大的留学经历,超强度的念书,考试,课外的礼仪培训,外j技巧,还有在布鲁塞尔和斯特拉斯堡几次大型会议的同声传译的实习。接下来的环节,是同学自由提问,刚开始提出的还是一些规规矩矩的关于巴黎三大课程设置,留学途径,翻译技巧等的问题,可是不久,在一些花痴的引导下,就变了路子。她们居心叵测的从巴黎的生活入手,又问起风土人情,这些旅游节目上都嚼烂了的话题,最后终于在起哄的时候,不知谁的声音在人浪里叫出来:“那师兄你有没有浪费机会,找一个法国女郎当情人?!”我觉得真是生气,心里却已经好奇得要死,心里想,程家y,你可千万不要不回答。

    程家y笑了笑,话筒j到另一只手上,手指修长。

    他终于用法语说:“如果我说没有,是不是太对不起花都?”

    大家“哄”的一下,又有议论声,身边学西班牙语的丫头说:“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我看着这好事者,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之后我想一想,程家y,是出身高贵,气质优雅,白雪青葱一样的男子,真是让人向往。

    我这样想起他的时候,自己坐在一面大镜子的前面,化妆。

    脸孔涂的雪白,眉毛画的长,在小小的脸孔上,几乎飞入鬓角,嘴唇上抹着鲜艳的红,因而显得头发黑得几乎发青,头发被高高的竖起,露出颈子。外国人喜欢这样的东方女子。

    换上金s的裙子,紧紧包裹着年轻的身体。对着镜子,笑一笑,又笑一笑,样子妩媚。

    推开门,便见灯红酒绿,浮光掠影。

    这里是城中最红火的夜总会“倾城”,我是这里众多妖艳女郎中的一个,名叫飞飞。

    名叫“卡萨布兰卡”的包房,有客人点陪酒的姑娘,款款摇摆的推门进去,四五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中间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见我,颇满意,招招手让我过去。我觉得这一天运气蛮好,我喜欢年轻的客人,斯文不龌龊,把自己当情圣,没有太过下流的手段。

    我喜欢唱歌,喝的半醉的时候,尤其的投入。学王菲,唱流年,学莫文蔚,唱盛夏的果实,都有声有s,情到浓时,微蹙眉头,有客人说,这个女孩,心里有事啊,望他一眼,不说话,有钱的男人在这一夜,眼里便有了你。我是不出台过夜的,却总赚的小费满满。

    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会用九种语言说“我爱你”,曾经有越南的客人看着我,说像家里的小妹,我用越南话叫“阿哥”,满屋子的人都会被我逗得笑起来。

    也有弄巧成拙的时候,有天陪着外省的地产商喝酒,没弄清对方的来历,扮斯文,结果差点被赶出包房,我赶快弥补,说:“叔叔,叔叔,我讲个笑话,好不好?

    大象问骆驼:‘你的咪咪为什么长在脸上?’

    骆驼说:‘我不跟jj长在脸上的人说话。’

    大象对笑得前仰后合的蛇说:‘jj长在脸上,总比脸长在jj上好。’“

    男人笑起来,我松一口气。

    我每周有一晚的时间来“倾城”坐台,赚到的钱足够自己平时的开销,还可以往家里寄回一些。

    我想我不是唯一一个过这种r子的女大学生,实际上像我这种人并不算少,我觉得还算富足,又懂得一定的自我保护,因而没有吃过太大的亏,我的意思是,“太大”的亏。

    我养活自己,我热爱生活。

    程家y

    我从法国回来,父亲和母亲却出访摩洛哥,哥哥的手机像往常一样不开,这巨大的屋子,来来回回,一家人都聚不齐。

    我回到学校办手续,作报告,因为我已经拿到法国的文凭,六月份之前将硕士论文j给国内的导师,就可以毕业。校园别来无恙,师弟师妹对我热情高涨。我想起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如此迷恋某人。

    她知不知道?

    傅明芳老师的英文精读课,在3号教学楼的402房间。我到的时候,学生不多,坐在后排,靠窗边的位置上。陆续有别的学生进来,好像有人认识我,女孩子看看我,又跟同伴j头接耳,我向她们笑一笑,她们兴高采烈的:“程家y师兄好。”样子不象英语系,倒像是韩r语系的人。

    我说“嗨”。

    在上课铃响之前,明芳,傅明芳走进教室。

    她现在梳着过耳的直发,穿着淡蓝s的针织衫和同s的长裤,非常适合她的颜s和款式,更显得身材苗条。她用英文问她的学生说:“你们看完《老人与海》了?喜欢吗?”然后她终于看见了我。

    在她下课之后,我们在学院附近的咖啡厅小坐。

    “我听学生说起你的报告会,家y。你从来都是风云人物。书念的好吗?辛苦吗?”

    “不辛苦。我都应付得来。明芳,我的论文和毕业翻译实践,法国老师都给了a。”

    “我知道。我并不惊讶。你从小在哪里都是最优秀的学生。”

    “我的e…ail你从来不回。”

    “你给我发到哪个信箱里?啊,对了,hotail系统调整,我忘了自己的用户名,就再不用那个了。”

    “你只给了我那个信箱。”

    明芳笑一笑,白皙的脸孔在y光下几乎透明。

    “我也给你寄了信。”

    “我不是回了吗?”

    “是啊,我写十封,你回一封,还长不过明信片。”

    “算了,家y,你好像又成了小孩子,我也怕你功课太重啊。现在不是好了,你回来了,我们能经常见面。对了,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听我爸爸说,你爸爸已经给你安排到外j部的高翻局了?”

    “否则我能去哪里?除了做翻译,别的事情又都不会。”

    我在巴黎两年,因为课业繁重,实习太忙,中间不曾回国。我给明芳发了无数电子邮件,又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两年中,我给她写了十封厚厚的信,她在去年圣诞,回复我一封,叮嘱我认真念书,注意身体,长不过200字余。

    此人并非不知道我的心意,只是,如此吝啬。

    不过,好在,我回来这里,而明芳,她也在这里,我此刻面对她,忘了之前的委屈,心里有柔软的情绪,看见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按在上面。

    “明芳。”

    “啊?”

    “明芳。”

    “啊?”

    “就是想喊你。”

    她微微笑,真是漂亮:“家y,今天去我家吃晚饭吧。”

    “好啊。”

    我的父亲与明芳的父亲是当年出国留学时的同窗,乘一班飞机,做一班轮船,租一家人的房子,后来回了国,我父亲留在外j部,明芳的父亲在任职。青年时代的友谊,维系了一生,又一直到我、哥哥与明芳这一辈。

    知道我来,明芳的妈妈特意让保姆作了我从小喜欢吃的西芹和红烧鲫鱼,她的爸爸在外地调研,可是我想,至少明芳的妈妈不像我妈那样忙碌,这里比起我家,让人倍感温馨。

    饭菜香甜,我吃了很多。

    明芳的妈妈知道家里现在只有我自己和老保姆,就让我g脆天天来这里吃饭,我说好啊,看看明芳,她此时从饭厅出去接电话,不知道是谁,聊得颇久,我听见她在y台上隐隐的温柔笑声。

    八点多钟的时候,我告辞。

    明芳送我下楼,叮嘱我小心开车,我将要启动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敲我的车窗:“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家y,我快要结婚了。”

    四月,春天的夜晚,应该是暖风习习,我也没有喝酒啊,为什么觉得冷,觉得握紧了方向盘的手在颤抖?

    我的第一个反应,只是大声地问她:“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结婚?怎么回事?你才多大?”

    “什么怎么回事?”她依然微笑,“你忘了,我比你大四岁,已经29了,我不够老吗?”

    我迅速的发动车子,我看见明芳闪了一下。

    我开得飞快,脑袋里一片空白。

    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呆呆坐在黑暗的书房里。

    明芳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她费尽心机的轻描淡写。我但愿自己刚才做的不是十分明显,但愿下次再面对她的时候,能足够泰然处之,否则辜负了明芳的良苦用心。

    可是,我只觉得心脏钝钝的疼痛,总有一个办法止痛吧。

    我回到自己房间,在酒橱的深处摸出一小包特制的香烟,棕s的烟纸,修长如艳女的手指,我点上一支,深吸一口,口腔,内脏,还有大脑便浸y在这芳香的烟雾里,疼痛仿佛消失了。

    仿佛回到从前,不可回的从前,明芳抚弄我的头发,温润的唇印在我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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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官 (2)

    程家y

    这一夜,觉睡得乱七八糟,早上起来,头疼的很。保姆张阿姨把牛n和早餐端进我的房间,出去的时候说:“昨天晚上旭东给你打了一个电话,让你给他回。”

    旭东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介绍起像我们这样一群人,都不得不说起父亲的背景。旭东的父亲原来是经贸委的g部,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辞职下了海,人脉深厚,消息灵通,再加上经济嗅觉敏锐,想不赚钱都难。现在,他的父亲是一家跨国信托公司的董事长。可是,父亲的聪明才g却没有一点遗传到旭东的身上,他的学习成绩从小就不好,上了高中,就被他爸爸送到加拿大念书,可是,没有几年就又回来了,文凭也没有,当然,这对他来说,也是没有概念的东西。但我觉得,他这个人,有一点好是毋庸置疑的,就是爱国。他觉得这个城市是世界上最舒服,最方便,最宜人的地方,我同意。旭东也说,外国的姑娘搂起来也硬邦邦极没弹x的。

    我打通他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子,声音混沌:“找旭东?哦,等一下啊。”

    “喂,哪位啊?”旭东的声音也不清醒,我想一定打扰了这位仁兄与美眉的好眠。

    “我是家y,旭东你忙不忙? 出来见个面吧。”

    老朋友的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我们约好了在国际俱乐部见面。我状态不佳,自己没有开车,坐了出租车去了那里。

    到的时候,旭东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很久不见,他的毛病都没有改掉,上来就要把我往怀里抱,嘴里说:“弟弟,想死哥了。”我用胳膊把他隔开半尺:“这里都是外国友人,你注意影响好不好?”

    他当耳边风,仔细盯着我的脸:“还是巴黎的水土好,你看你,出落得这么细致。”

    “你再胡说,我就走人。”

    “怎么脾气这么大呢?时差没调好吧。哥开玩笑呢,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好不,翻译官阁下。”

    正经话没寒暄几句,手却突然被旭东抓住。

    我跟他认识多年,此君的x向绝对没有问题,就是这毛手毛脚的毛病让人讨厌。我极力甩开,却被他攥的极紧,翻过来,调过去,看我的手指,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抬头对我说,面孔居然是严肃的:“你没问题吧你?”

    “说什么呢?”我把手收回来,“什么问题啊?”

    “别装啊,小子,我玩这个的时候,你还啃数理化呢。”

    我知道他是吃喝玩乐消遣人生的行家,可没想到这么厉害,心虚的喝茶,脸转向窗外。

    旭东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老成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些念书的,生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有的是方式找乐呢,女人最好,又香又软,只要方式正确,讲究卫生,什么问题都没有。可那种东西是不能碰的,伤自己身体啊。”

    “就是劲头大一点的香烟嘛。你那么紧张g什么。”

    “那可不一样,能上瘾啊。赶明儿哥带你玩别的去呗。”

    我听的烦了,将给他带的男士香水扔给他,拿起包抬腿要走,被他抓住胳膊,他又陪起笑脸:“去哪啊?我送你吧,话说重点,不也是为你好吗?你们这些高g子弟啊,脾气忒大。”

    我当然知道旭东是为我好,我当然知道,跟洋人学的这种玩意的危害,可是,生活里这么多的不如意,谁能告诉我别的方式来镇痛?

    我跟主任订了约会,旭东坚持开着他那辆炫目的金灰s的小跑车送我到学校。

    校门口有工程,挖沟掀土,不知道又要修什么东西,两座土堆之间只留了窄窄的小道,走得了人,就过不了车。旭东乖乖跟着进门的一列同学排队,缓慢的开动汽车。

    不过,他走到哪里也不会改掉登徒子的毛病,手肘碰碰我:“你快看前面的女孩。”

    前面的女孩。黑s长发,密密厚厚,牛仔裤,一双绝对能让旭东之流叫好的长腿。

    “你想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他真是无聊。

    他开始按喇叭。女孩快走几步。

    他又按。

    他的无聊已经到了让人生可忍,熟不可忍的地步。

    他继续。

    我说,算了,老大,我还要在这里再待上两个多月。

    女孩终于转过身,旭东很高兴:“哇噢,好极。”

    小小的一张脸孔,麦s皮肤,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笑着,样子还不错。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菲。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在之后很长时间想起来都笑的事情,她向车子里的我们伸出中指,晃一晃,又晃一晃。

    旭东在法语系门口停好车子,就开始央求我,一定要将这个女孩给她找出来,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什么背景,为此多大的人情都愿意搭给我。我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抢白道:“那你刚才怎么还把人给跟丢了?”

    “不是有土堆吗?百多万的车子,我不得绕着走嘛。好兄弟,哥哥求你了。”

    我下了车,嘴上应承,心里想,这么大的外语学院,这么多的女生,要我找这么一个,谈何容易。

    可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她。

    我到的时候,系主任王教授并不在办公室。现在是周末,像从前一样,两三个低年级的同学正在扫除。有擦玻璃的,有扫地的,聊天g活,没留意到我。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桌子下面一个女孩直起身,一手拿着抹布,另一只手拿起话筒。居然是刚才那一个,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思考,要敲诈旭东什么东西。

    接电话的女孩面对我,看见我,眨眨眼。对着电话,说的是法文:“王教授现在不在,在开会,您愿意留下口信?

    好,我记录,中法贸易促进协会,雷诺先生,请教授敲定星期一与会翻译的人选。

    您的电话?

    13085792371,或座机   8869 2273,记好了。

    不,不,我是他的学生,您过奖了。

    我姓乔,乔菲。您的口信,我一定带到。再见。”

    女孩放下电话,对我说:“师兄,你也找主任?”

    “是啊,他不在?”

    “在隔壁开会,你等他一会。”

    “好啊,”我坐在沙发上,她又蹲下去,继续擦桌子;我说:“你法语挺棒的。”

    “刚才说的话也不难。”

    “语音语调很标准。”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一行,词汇,语法,j际,都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进行提高,可是,语音语调却是天生的东西,是一个人天生模仿力的反映,所以,在培养高级翻译的时候,这往往是更被重视的素质。

    “谢谢。”

    她站起来,脸上有汗水,用自己的胳膊擦了擦,对其他的女孩说:“你们做完没?咱们走吧,我饿了。”

    她们将扫除的工具收拾好,乔菲将刚才纪录的纸条j给我:“师兄,你等会见到主任,把这个跟他讲一下呗。”

    我接过来:“没问题。”

    女孩子们走了,我坐了一会,主任开完了会,拿着自己的茶杯从外面进来,看见我,很亲热地招呼。我把刚才乔菲记录的纸条j给他,他看了看:“家y,我找你,就是这事儿。”

    星期一,中法贸易促进会组织的纺织品企业见面会需要翻译,难度不大,是j替传译,但因为有一定专业x仍需要做些准备,主任给了我一些材料,又对我说:“我跟组织单位说好了,你去的时候,可以带几个我们系的学生,让他们在旁边见识见识。”我看了看主任给我的名单,上面有乔菲的名字。

    乔菲

    我们离开主任办公室之后,小丹与波波的眼神几乎欲致我于死地。

    “为什么程家y之跟你说话?”

    “纯粹是运气好。”

    “跟你说话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提议那么早走?害得我们都没有机会跟他搭讪。我酝酿了好久!”波波一副要抓狂的样子。

    “g完活了,就应该走啊,”我理直气壮的,“再说,程家y要是再跟我说话,我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翻译官 (3)

    乔菲

    我为什么学外语呢?高考之后,报志愿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颇丰又不用学习数学的工作,所以选择了这个行业。如果不继续攻读学位的话,就业大概是几种方向,外资企业,老师,或者是专业翻译。时下里,流行的一个词:白骨精。意思是,白领,骨g,精英。我觉得自己应该在外资企业当白领,应酬生意,谈笑风生,勾心斗角,我的这一颗坚强的心脏太适合过着城市里虚张声势的生活。老师呢,这是要求德才兼备的职业,而翻译呢,我从心眼里不喜欢,无非是传声筒罢了,语言是工具,人也是工具。

    是程家y改变了我的想法。

    那天的会议,他可真是神气,一个人充当中法双方发言者的翻译,反应迅速,思维敏锐,用词准确,几乎乱真的巴黎口音,而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对会谈现场的调度和掌握,松紧有驰的节奏,针锋相对的讨论,无伤大雅的笑话,程家y游刃有余。我知道,原来翻译其实也是会场的司仪。

    他那天的样子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黑s的西装领带,白净瘦削的脸孔,波澜不惊的表情,安静优雅的举止。虽然不久,我就认识了这华丽表象下真正的他,可是,他的这个样子让人无法忘记。

    同样是这一天,我想程家y师兄也记住了我。

    大型会谈结束,双方有部分企业代表想要借此机会,单独聊聊,组织者却并没有做足够的准备,不得以之下,我和一起来的两个同学临危受命。

    “配额,订单,增值税,厂房,保险,信用证。

    中法两国的友谊源远流长,经贸领域合作不断加强。

    我厂技术力量强大,人才资源雄厚……

    ……

    我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还算用功,终规终矩的内容都能翻译出来,可那位中方纺织企业负责人的一句话到底还是把我的冷汗了出来。在介绍自己的企业规模宏大,职工生活保障设施齐全时,秃顶大脑袋的这位老总说:“我们的生活社区里什么都有,公寓,食堂,健身中心,戏院,舞厅……总之除了火葬场,什么都有。”

    我听到“火葬场”这个生词,脑袋就“嗡”了一下,余光看见程家y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站在离我不愿的地方,电光火石间想到,他可能正在看着我,就什么单词都不记得了。

    我严肃地对老外说:“人们除了不死在这里,就什么都可以做。”看到他受惊的样子,我又补充道:“就是说,设施很全,什么都有。”

    现在我确定,程家y确实在看着我,我看见他笑得发抖的肩膀。

    每个人都有许多个“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做翻译,发了一身的汗。我觉得这个工作绝对可以在三九天驱寒。

    法国人还算大方,现场付酬。我工作不到半个小时,得到了300元钱,看看程家y手里的信封,厚厚的一小摞,他向我们扬一扬:“请你们吃饭。”

    我们同学一行四个人,坐着程家y的德国小轿车去了城里很有名的一家海鲜酒楼。轮到我点菜,要了一道向往已久,无缘品尝的极品三文鱼刺身,每例388元,我心里也有些古怪的想法,如果这位公子哥要请客,就让他破费好了。

    待到所有人都点了菜,我又举手对服务员补充了一下:“麻烦你,我还想要一份土豆烩茄子,就是那种,土豆和茄子,搅得稀烂,放上香葱沫。”

    “我是东北人。”我对忍俊不禁的程家y说。

    “对啊,对啊。”一位同班的男同学说,“她生吃葱的。”

    服务员却是倔脾气;对我说:“对不起,小姐,我们这是专业海鲜食府。”

    “麻烦你,”程家y对那位服务员说,“茄子,土豆嘛,店里哪能没有?跟师傅说一下。”

    女孩脸一红,美滋滋的就去了。

    我觉得真是夸张,花痴做得这样明显,真得很不专业啊。像我,即使想要看程家y,只会在说话,夹菜的时候,偷偷瞄一眼。

    这个人啊,一上午的工作下来,居然不饿,吃得少,喝不多,静静地听我们聊天,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是要做神仙吗?难怪会这么瘦。

    是不是觉察了我在打量他,程家y忽然转过头来,看向我:“我觉得你反应挺快的。”

    “是吗?谢谢。”

    “以后,会考虑作翻译吗?”

    “原来不打算,今天看了你的表现,会考虑考虑。”我指一指他放在桌上的那个装着刚刚做翻译的酬劳的信封,“师兄,收入好吗?”

    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我代替大家问出来。

    大家看着程家y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人民币拿出来,像法国人那样一张一张放在桌子上的数过:“两个小时,四千元。”

    “欧拉拉,”我说,对其他的同学说,“大家努力吧。”

    他们用力的点头。

    金钱的诱惑与男s的鼓动下,我自那时起立志做一个职业翻译,这是有名有利,光鲜靓丽的行业。

    当然,理想是理想,现实也不可忽略。

    现实是,大学二年级的我,还面临着生存的压力,还有数目巨大的费用要j以维持我所接受的精英教育。而最简单的解决方式,就是现在这样。

    又是周末,我在“倾城”坐台。运气不是太好,今天没人找我。恹恹地打个呵欠,拍拍嘴巴,被大班茱莉娅姐姐看到,指着我说:“飞飞你有男人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眼圈青黑,还总是睡不醒的样子,我看就是房事过度,你现在丑得要命。”

    是啊,我要学习啊,我得背单词啊,可这是说不出口的理由,晃着脑袋说:“我昨天晚上打游戏打得太晚。”又吼道,“我还是处女呢。”

    “今天晚上坐台,还敢熬夜打游戏,你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茱莉娅姐姐眼珠一转,上下打量我,“处女?”扒扒我的眉毛,又看看腿,以职业经验认定我不是撒谎,嘻嘻笑了;“二十岁的老处女,珍稀动物。”然后身姿摇曳地走了。

    我看着他金光闪闪的背影,心里就纳闷,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媚的姿态,这么放荡的言行,和这么恶毒的一张嘴。

    午夜时分,我被招去包房,喝酒,唱歌,讲笑话,不着痕迹的尽力躲闪客人的巨灵神掌,这一夜,出奇的疲惫。终于借口上洗手间得以小息片刻,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还真是难看,面s无光,眼圈青黑,被烈酒泡肿了的嘴唇。

    “笑。”我对自己说,“笑。”

    渐渐有些笑容在脸上,然后这笑容越漾越大,我渐渐笑出声来,这是个老办法了,沮丧的时候着自己笑,一张笑脸总好过一张哭丧的脸。

    不能跟小费过不去。

    从洗手间出来,扶着墙往回走,在走廊的一侧,看见似曾相识的身影。一个男人,烂醉的样子,坐在地上吸烟,那种纤细的奇怪的香烟,黑s的头发挡住他一半的白皙瘦削的脸庞。

    在这种地方,这副样子,这,不应该,是,程家y。

    我觉得精神有些恍惚,麻木的向自己的包房走,我是不是喝醉了?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又快步地走回去,一种不能抗拒的力量推动着我要去看个究竟,这个烂醉如泥,吸食大麻的男人,是不是我心中的那朵y春白雪。

    可是,他已不在那里了。

    《翻译官》4

    程家y

    在准备毕业论文的同时,我开始了在外j部高翻局的实习。作为新鲜人,每周有至少两天的时间参加培训。内容我已习以为常,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内的专业词条的汉法对译,外文速记练习,同声传译模拟……虽然我的基础不错,又有在巴黎三大的留学经历,不过,这是一个需要从业者永远不停的加强学习,进行自我提高的行业,竞争与淘汰是残酷的。

    哥哥仍是不回家,父亲母亲仍然忙得好像超过美国总统。

    我一个人安静的过r子。有一天按耐不住给明芳打电话,告诉接电话的保姆说找她,听见她的脚步声近了,突然丧失勇气,放下电话。

    那天,旭东带我去了一家城里最好的夜总会,名叫“倾城”。有灯红,有酒绿,有年轻美貌的女郎柔软的腻在人的怀里,这是迷乱的温柔乡。可在人群中,一个人的灵魂却更是孤单,我躲出去,吸我自己的烟,被旭东发现,急急地推我回去。更大声的唱歌,喝更烈的酒,不知在哪种麻醉的作用下,我突然觉得有点喜欢这里。

    这样的双重生活,悄然无声的继续。

    六月份,海面夏潮高涨,校园里盛开芙蓉。

    旭东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有一天一起吃中午饭的时候问我:“我上次让你帮我找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啊?”

    他说的是乔菲。

    我说:“没有。”将五分熟一块多汁的牛排放在嘴里,看看盯着我的旭东,又重复道:“没有,找人真不容易。”

    而实际上,一天前,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的我刚刚把全国法语会考一等奖第三名的奖状和证书发到她的手里。

    菲的表现与众不同,她笑着从我的手里接过奖状,然后居然在众人面前说:“感谢学院,感谢我的父母,感谢导演和我们的tea,我能获得奥斯卡奖非常高兴。我爱你们。”然后,作出一副手按胸膛,克制情感又难掩激动的样子。绝对是奥斯卡影后的风范。

    我的天,这个女生真是个活宝。我相信她简直是有备而来的,她知道自己会获得这个成绩。同学们笑成了一团,老师们也宽容的理解这个优秀的学生离经叛道的幽默。

    我想起她之前搞笑的种种,真是好奇,这个孩子是出自什么样的家庭。

    旭东在我眼前摆摆手:“想什么呢?”

    “没有。”

    他看看我:“我有点事想要拜托你。”

    “说呀,你跟我怎么还客气上了。”

    “我有一份标书要译成法文,信不过别人,你帮我看看吧。”

    他从包里拿出一打文件,我接过来,翻一翻,是旭东自己的公司在非洲马里承建桥梁工程的标书,“我老爸盯着看我的表现呢,这个工程我志在必得。”

    我说:“总得一个星期吧。”

    “行。太好了。我还怕你忙不答应呢。”他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你给哥用点心啊。”

    “少来。”我把卡推回去,“怎么跟我还这样?”

    “得了,”旭东把卡收回去,“你不缺钱,我也不跟你弄这个了,标投中了,哥哥好好谢你。”

    标书这种东西,内容不是很多,却因为特殊的商业x质而对措辞要求极高。一个礼拜的时间,我都搭在旭东的标书上,翻完的时候,我也结束了我的学生生涯,以双硕士的身份进入了外j部的高翻局正式开始工作。

    毕业那一天,典礼结束后,我希望能见到明芳。去英语系的教学楼找她,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里看见她在监考。

    两个月不见,也许因为要准备婚礼诸多繁杂的事宜,明芳瘦了,可穿着一条月白的裙子的她仍然是让人心折的美丽,让我想起年少的时候,我在她家的院子里大口的吃水果刨冰,看着她坐在秋千上百~万\小!说,有时向我笑笑说:“家y,你把草莓吃到鼻子上了。”

    我叹口气,离开那里。

    这种缠绵辗转的情绪让人心烦,我要忘记她。

    刚开始工作,就有重任在身。法国政界要人来访,政协副主席接待,我被派去翻译。来访的大人物已是八旬老人,思维虽仍然清楚,口齿却不清楚了,再加上有着浓重的地中海口音,刚开始说的几句话我勉强应付,逐渐进入角s,终于圆满完成任务。

    会见结束后,副主席看看我:“小程?”

    “是。”我微笑应酬。

    “老程好吗?”

    “还好,最近带队去北美访问。”

    “你子继父业了?”

    “是。在高翻局工作。”

    “翻得不错,好好g。”

    肩膀被拍一拍,意思是任重道远。

    没想到与另外一人狭路相逢。政协外事局的一位处长,负责全程陪同外宾,跟我打招呼,连名带姓的叫我:“程家y。”

    我点点头,打量此人:三十上下年级,中等身材,国字面孔。

    “我是周南。”

    没印象。

    “傅明芳是我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

    但无论如何,我们与傅家是世j。我该叫声“姐夫”吗?似乎应该这样。

    我握他的手,用力的握,以示亲热,我说:“姐夫啊,明芳早该介绍我们认识。”

    乔菲

    手里的积蓄足够j下学期的学费,暑假就快到了,我希望能找到一分工来打。我打算离开“倾城”。

    我不确定那天在“倾城”看到的是程家y,之后在颁布会考成绩的会上见到他一次,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将奖状和证书发到我的手中,很难将他这样的人与酒廊里的瘾君子联系到一起,不过谁说得准呢,谁又看得见别人面孔下隐藏的灵魂。这种想法让我暗暗心惊,我在“倾城”的时间不短了,不能碰到熟人,尤其不能碰到他。

    我在吧台边拄着头做此打算。一个男人坐到我身边,放下酒杯的右手轻轻敲敲我的手背:“妹妹,聊一聊?”

    做一天和尚,也得撞好一天的钟。况且此人的方式颇斯文,又有漂亮的手,我转过头,刚想张嘴要招呼,就愣在那里。

    是程家y。

    已经带了酒气,眼神混乱,头发挡在脸上,昏黄的灯光下,面孔不见血s。事后多年,我回想当时情景,认命的承认,于程家y,我已受到蛊惑,所以即使面对这样的他,颓废的,放纵的,苍白的,绝望的,在我的眼里,却也是俊美的,x感的,震撼我的心。

    “这个妹妹,我似是见过的。”他说,看着我的脸,也仔细端详。我倒不怕,醉成这副样子,早忘了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在梦里吗?宝哥哥。”

    他笑起来:“要什么酒?”

    “贵的。”

    “没有问题。”他招招手,酒保拿来黑方威士忌,程家y替我倒上半杯,手却按在我的嘴巴上,脸孔贴近了,气息拂在我的脸上:“不过,得先香香嘴巴。”然后,他的飞薄的嘴唇就压在了我的唇上。

    这是什么世界?白昼中高贵典雅的王子,黑夜里化作末世的魔王亲吻妓女?

    可是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个人古怪却是真的,这双唇冰凉却也是真的。我伸出舌头,逡巡这熟悉又陌生的轮廓,温暖这寒冷的线条,品尝他的味道,他的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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