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朝东京去。那闲汉极是卖命,一路跟到东京,还与张梁开玩笑:“张老爷,四川老家去不去?我帮你雇马。”
张梁没闲心与他吵嘴,瞪过一眼,开始琢磨,东京两户人家,是去方氏那里还是去张八娘那里?他想了想,方氏是个讲不通道理的蠢货,还是先去探探张八娘的口风,于是就带着闲汉这甩不脱的尾巴,朝罗家而去。
此时正是酒楼最忙碌的时候,张八娘在店中脱不开身,张梁只好由罗书生陪了,坐着等她,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回来。罗书生叫闺女跑了一趟,还是只带回个口信:“酒楼客人实在太多,抽不出空来,娘讲了,若外公是要借钱,就同我爹说。”
张梁自然晓得张八娘为何有这样一句话,脸登时红了起来,心里把方氏暗骂了上十遍。他尴尬地朝罗书生笑了笑,道:“我怎会到你们家来借钱,只是有件事情,想托你帮个忙。”
罗书生对岳丈,还是尊敬的,忙问他有甚么事,只要帮得上的,一定帮。
张梁听了这话,觉得女婿比儿子更懂事,便将王翰林有意结亲,而张伯临不但不肯,反而派了个闲汉盯梢的事讲了,又央道:“好女婿,你去请个媒人来家,我同她说。”
罗书生不想管张家的事,但转念一想,若为这么点小事就把的岳丈得罪了,划不来。不如使个金蝉脱壳的计策,媒人还是给请,但他自己只管躲出去,若别人问起,就称他当时不在场,甚么也不知道。
他想定了计策,就站起身来,道:“爹,你坐着吃茶,我去帮你请媒人。”
张梁不知他心里的打算,见他这搬热情,有些过意不去,忙道:“哪消你亲自去,随便遣个人便得。”
罗书生生怕走不脱,哪里肯听,只称旁人去他不放心,匆匆忙忙就走了。张梁暗夸着好女婿,喜滋滋地等着。
过了会子,媒人还没到,却听见院门口吵吵嚷嚷,闹个不休。罗家闺女胆子小,不敢出去,便央外公出去瞧。张梁走到院门口一看,原来是跟着他来的闲汉,将一个媒婆打扮的人拦在了门口,不许她进来。他先问那媒人道:“是我家罗女婿请你来的?”
媒人连连点头,指了闲汉,抱怨道:“你家怎么回事, 特特请我来,却又不许进门,再不让我进去,我就走了,许多生意等着呢。”
张梁急得慌,抬脚踢了闲汉一脚,骂道:“赶紧闪到一边,莫耽误了老爷的正事。”
这一脚不轻,闲汉疼得倒抽冷气,心里却欢喜想着,有了这一脚,就能向张伯临多讨几个钱,于是高高兴兴地向张梁道:“张老爷,你想踢几脚就踢几脚,千万别客气。”
张梁气得猛翻白眼,只当他疯了,死命扒开他,冲那媒人叫道:“快些进去。”
媒人应了,快速闪身进门。等到她在院内站定,转头一看,傻眼了——那闲汉倒扛着张梁,正大步朝外跑着呢。
第两百六十二章破解之法
张梁倒挂在闲汉的肩膀上,硌得胸疼,头也发晕,慌忙叫停,那闲汉却偏不听,直到跑至另一条街上,才把他放了下来。张梁惦记着那媒人,一落地就朝回冲,却被闲汉的拦了回来。闲汉威胁他道:“张老爷,我有的是力气,你若再跑,我就一气把你扛回祥符县去。”
张梁恨恨地跺脚,却拿他没办法,只好道:“那我去瞧瞧我家夫人。”
这个要求,闲汉准了,又跟条尾巴似的,随张梁到了罗家酒楼后院里,方氏见到张梁,喜出望外,却不知他是来送生活费的,还是来接她回祥符县的,于是眼巴巴地盯着,等待他开口。
张梁看了看院子里守着的闲汉,招手叫方氏近前,小声道:“你悄悄地出门去,寻个媒人,也别请来家里,直接叫她出个草帖,填了伯临的生辰八字,送到王翰林府上去。”
填草帖?那不就是要娶亲?方氏愣道:“送到王翰林家作甚?”
张梁笑道:“我们家要作兴了,王翰林有意将女儿嫁与我们家伯临,得赶紧提亲去。”
方氏还指望着卖李舒一个人情,好让自己有机会去祥符县呢。因此一听这话,坚决反对,死活不肯出门去寻媒人。
张梁一直认为方氏是讨厌李舒的,现在好容易有机会娶一房新媳妇,却为何不愿意?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准备动用武力。
任婶瞧着不对劲,连忙上前,道:“二老爷,只要你答应把我们接回祥符县,二夫人马上就去寻媒人。”
方氏好容易盼到李舒娘家失势,怎会愿意又娶一房不好拿捏的媳妇?她恨任婶讲得不如意,伸出巴掌就朝她脸上扇去,骂道:“哪个说要我去请媒人?”
张梁本来没指望方氏,但如今只剩下了她,只好耐着性子问道:“你为何不同意这门亲?王翰林那是怎样的人家,若伯临娶了他家小娘子,还愁没得官做?”
方氏才不稀罕甚么官不官的,她娘家哥哥是官,儿子伯临也曾是个官,如今都是甚么下场?她所期盼的,和张梁完全不一样,她只愿家里平平安安,吃喝不愁,再来个听话的好媳妇,怀抱两个胖孙子,这辈子就满足了。
这老两口,心里想得完全不一样,哪里谈得到一处去,完全是鸡同鸭讲,吵吵嚷嚷了好一阵,也没能出个结果。
张梁一气之下,到对面算命的摊子上借来纸笔,写上张伯临的生辰八字,交与任婶道:“这趟差事就交与你了,若办得好,重重有赏。”
任婶一听说有钱拿,十分愿意,搂过纸就要出门。方氏冲上去,把她拦在门口,骂道:“你到底是谁的陪嫁?你若是敢去寻媒人,我转头就把你卖掉。”
任婶还没答话,那蹲在门口的闲汉一听见“媒人”二字,嗖地就冲了进来,叫道:“谁要去寻媒人,先吃我两拳。”
方氏乐了,忙把任婶一指,道:“就是她,快些拦住了。”
闲汉上前一步,将任婶两条胳膊反剪,方氏则趁机搜出张伯临的生辰八字,撕了个粉碎。
张梁走出门来,瞧见这一幕,气得直转圈:“反了,反了。”
闲汉生怕张梁再待下去,他的工钱就要泡汤,于是放开任婶,冲张梁唱了个肥喏,道:“张老爷,若您寻了媒人,我一家老小明日就要喝西北风。”
这话只讲了一半,张梁正等着他接下文,人就被扛了起来,气得他哇哇大叫。闲汉也不理他,埋着头一路狂奔,直到见了张伯临,才把他放下来,伸手要工钱。
张伯临听闲汉讲了经过,赞许有加,当着张梁的面付了工钱,又叫他照旧盯着。张梁大骂张伯临不孝,惹来学馆里许多学生探头探脑,张伯临却故意大声道:“我生怕父亲路上有闪失,特意雇个人跟着,何来不孝一说?”
此话一出,那些脑袋就又能缩回去了,看来很是认同,张梁欲哭无泪,只好回家。坐在屋里生闷气,连小坠子端茶来,也被他赶了下去。他仔细想了想,张伯临为何不愿意娶王翰林家的闺女,皆因惦记着李舒,看来要想做成这门亲事,还得从李舒那里下手。
他想着想着,计上心头,马上投笔,与李舒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张伯临这里有一门好亲,为了避免女家误会,希望李舒能深明大义,早日另寻人家,赶紧嫁了算了。
李舒正在家,高高兴兴地准备参加张浚明的生辰宴,等待与张伯临复合的日子,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封信,直把她气了个火冒三丈,差点派家丁扔上张家门去。
甄婶劝她冷静,道:“此事其中必有蹊跷,还是找到张家大少爷,问个明白。”
李舒却摇头道:“还有甚么好问的,咱们遭人嫌了,赶紧回老家去罢。”
甄婶急道:“怎能不问个清楚就走,万一这不是张家大少爷的意思呢?”
李舒道:“我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不是他的主意,但我就算要重回张家,也得他们家两位尊长同意不是?不然哪怕回去了,也得天天看着人家的脸色度日,有甚么意思?”
这话确是有道理,甄婶叹了口气,不作声了。李舒抱了儿子,开始指挥下人收拾箱笼,准备三天内就离开祥符县,回四川老家去。
大房那边,林依才刚得知张梁欲与王翰林结亲的事,急急忙忙赶到李舒家来,看到的便是这番忙碌着要搬家的景象。她大惊失色,慌忙问李舒道:“舒姐姐,你这是要搬到哪里?”
李舒站在屋檐下,看着下人们捆箱子,答道:“回四川,至于去眉州,还是去雅州,尚未想好。”
林依猜想她是听到了风声,忙道:“你莫要听外头的那些传闻,大哥可是一心一意想要接你回去。”
李舒心里堵得慌,也不分辨,直接取出张梁的那封信,递与林依瞧。林依一样是张家的媳妇,看了几行,也被气着了,摔了信纸道:“叔叔真是越老越糊涂。”
李舒见她摔了信纸,反倒笑了,问道:“你说我是搬回老家,还是留在祥符县改嫁?”
林依答不上来,只能报于苦笑。她眼看着屋里都被搬空了,心知耽误不得,匆忙告辞,催着轿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学馆,寻到张伯临道:“大哥,你还在等甚么,赶紧去舒姐姐家看看罢,再不去,人都走了。”
张伯临惊讶道:“出了甚么事?”
林依没好气道:“问你爹去。”
张伯临不知是甚么事,让她也发这么大脾气,待得匆匆赶到李舒家,见了那搬家的阵仗,又捡起地上的信件看了看,这才明白了端倪。
李舒抱着张浚海,离他三步远站着,冷冷道:“儿子还小,我不想改嫁,只怕要让你爹失望了。不过我也不愿做那等讨人嫌的,即刻就业回老家去,不耽误张家大少爷成亲。”
甄婶掇了一包钱出来,扔到张伯临脚下,道:“预先恭贺张大少爷新婚大吉,这包钱,就当礼金了。”
张伯临心中无鬼,倒也没臊着,只是愧疚得紧,他看了看李舒,又看了看她怀里已会拍着小手叫爹的儿子,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抱过张浚海,向李舒道:“回老家也没甚么不好,我同你一起回去。”
李舒怎么也没想到张伯临会作出这个决定,一时愣住了。甄婶替李舒高兴却不忘提醒张伯临:“你就算走了,张家二老爷也一样能替你把王家小娘子娶进门,到了那时候,我们家李娘子算甚么?”
李舒听了这话,迅速回过神来,夺回儿子,紧紧搂着,道:“若照你这般行事,我的浚海,生生由嫡出变作庶出了。”
跟李舒回老家,乃是张伯临临时起意,的确是没思虑周全,此时听甄婶一讲,也觉得不妥,登时烦恼起来。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说你们还犹豫甚么,酒楼不是刚订了几桌,赶紧把复合的喜酒办了,甚么事都不用再怕。”
几个扭头一看,原来是林依。林依走到他们跟前,笑道:“恕我多事,不放心,跟来看看,不过算是跟对了,好歹出了个主意。”
张伯临仔细想了想,猛一拍手,转身就跑:“三娘这主意不错,我赶紧回家改帖子去。”
李舒追了几步,叫道:“不用改,街上有现成的喜帖卖。”说完,见众人都掩嘴偷笑,不好意思起来,羞红脸扎进了房。
她与张伯临二人也算得是好事多磨,林依不忍进去臊她,抱了抱张浚海,告辞离去,帮着张伯临准备喜宴的事。
就这样,张浚明的生辰宴,被临时改作了喜宴,原告的帖子压下,另发喜帖出去,告诉亲朋好友,张伯临与李舒夫妻二人,即将复合了。
在大宋,这种被休后又被接回夫家的事,虽然不多,但也不算罕见。不过往往都是悄悄地知会亲友,不会大肆操办。而张伯临为的就是断了张梁的想头,因此怎么热闹怎么来,只要是认识的人,喜帖一张不漏,还特意给王翰林也送了一张过去,那成串的大鞭炮,更是买了一挂又一挂。(思旭手打,转载请注明。)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张栋回京
到了喜宴那日,所有的宾客都到齐了,张梁才得知李舒要回张家。等他紧赶慢赶到酒楼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只好哭丧着脸由着李舒叫了爹,接过张浚海来抱着。
张伯临乐呵呵地办完了酒宴,携妻带子回家去了,留下张梁坐在酒楼门口唉声叹气,经张仲微劝了好一会儿,才家去了。
林依先是担心张梁会到李舒跟前找麻烦,但转念一想,公爹到底不是婆母,好对付得很,于是就放宽了心。
张伯临与李舒终于又过上了安稳的小日子,杨氏却暗自疑惑,王翰林与张伯临,向来没甚么接触,好端端的,怎么就瞧上了他?她通过昔日东京的那些关系,悄悄查了查,发现张伯临居然是n极力推荐给王翰林的。
杨氏惊怒之下,决定与娘家断绝往来,发誓以后就算过年,也不会踏进n家半步。
张伯临与李舒历经了两次磨难,很懂得珍惜了些,你敬我来我敬你,日子过得亲亲热热,倒把两个通房丫头挤到了一边去。
方氏仍旧住在东京,虽然时不时地总上祥符县来,却再也不敢露出跋扈模样,只是见了李舒,总要磨一磨,称她与张伯临复合,自己也是出了力的,如今轮到她来还人情,去说服张梁,许她搬回祥符县。
李舒现在没得婆母在身旁,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自然不肯帮这个忙,只要遇见方氏,除了耍太极,还是耍太极,让方氏也拿她无法。
光阴如梭,转眼一年过去,小玉兰也会走路了,成日跌跌撞撞,找娘,找爹爹。这闺女长得像张仲微,让他爱极,只要一抱上,就舍不得撒手,这日他脱了官服,正与小玉兰躲猫猫,自己藏起来,让她找。小玉兰笑呵呵地东看看,西瞧瞧,一路寻到院门口。一抬头,却见个长胡子的老头,领了一大群随从,盯着她瞧,玉兰没见过他,觉得陌生,赶忙转身找奶娘,咿咿呀呀,叫她去喊家丁,赶人。
那老头的一张脸,先红,后紫。看起来气得不轻,但对着个小娃娃,又不好发作,只好把袖子一甩,准备进院子。
张仲微等得久了,忍不住从藏身之处钻出来,想作个弊,提醒一下闺女,但一探头,愣住了,不敢置信唤了声:“爹?”
硼砂子老头正是张栋,威严地轻点一下头,当作应了。张仲微好几年不曾见他,赶忙上前磕头,玉兰跟着爹学,也磕了一个。张栋脸上总算有了点儿笑容,自一个妾手里接过一只盒子,递给玉兰,当作见面礼。
玉兰欢天喜地跑回第二进院子,举了那盒子给林依瞧,林依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成色上好,雕工精细的玉镯,她惊讶问道:“这是谁人送的?”
玉兰太小,讲不清楚,奶娘花女子上前代答:“在门口遇见一位老爷,二少爷管他叫爹,这镯子就是他送的。”
林依更为惊讶,站起身来:“大老爷回来了?”
花嫂子方才是头一回见张栋,不敢肯定,杨婶从厨房起来,道:“二少夫人,确是大老爷回来了,已朝大夫人厅里去了,二少爷跟着。”
林依得了肯定答复,遂抱起玉兰,也往杨氏那里去。
第一进院子的厅里,张栋正在夸张张仲微,称他眼光好,又会做人,把欧阳参政跟得定定的,换得了官路顺畅,比张伯临强多了。
张仲微不敢居功,先道:“我能跟着欧阳参政,全靠当年爹的指点,不然依我自己的性子跟了李简夫,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又道:“自从娘回京,帮扶我不少,参政夫人在私底下,也同我们家亲热。”
林依在门口听见这话,暗赞一声,张仲微这几年,果然是厉练了,长进不少,晓得捧张栋,捧杨氏,却只字不提自己和媳妇,免得引来反面效果。她走进厅里,与张栋磕头,与杨氏行礼,又哄着玉兰叫了祖父。玉兰听话,甜甜叫了一声,又非要钻到杨氏怀里歪着,使得杨氏笑容满面。
张栋对孙女的期望,并不怎么高,正因为如此,瞧起玉兰来,还算是顺眼,就着面儿上的情,夸了她几句聪敏可爱。
杨氏刚才得了张仲微的赞,要还情,便指了林依,夸道:“欧阳参政之所以与咱们家走得近,全靠媳妇把参政夫人哄得好。”
张栋看过家信,大略晓得些林依靠股份拉拢参政夫人的事,这样的手段,他是极为欣赏的,因此跟着杨氏,由衷赞了林依几句。
林依受宠若惊,又感到奇怪,张栋自己没了亲儿子,应该很盼着张仲微替他续香火罢,为何见了玉兰也高兴,见了没生出孙子的儿媳,也无半句怨言?
成长环境所致,林依是敏感的人,她认为凡是有异常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因此待得张栋发话让他们夫妻退下,就拉了张仲微到偏僻处,悄悄问道:“爹怎么见谁都和颜悦色,难道在任上出了变故?”
张仲微好笑道:“好几年没回家,自然见谁都开心,你怎么尽朝坏处想。”
林依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担心爹么……”
张仲微肯定道:“放心,爹是极会做官的人,这次回京,是要高升了,他不想张扬,这才没传开。”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这样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下个月才到,所以没同你讲。”
林依将手一拍,接道:“其中必有缘故。”说着把他一推,怂恿他去听墙根。
张仲微死活不肯,反推她道:“爹带了那么些人回来,你这当家,还不赶紧去安排住处。”
林依一听,还真犯起愁来,张栋带回的人,男男女女足有十来口,第一进院子和第二进院子加起来,一共只剩三间房,这哪里够住?她与张仲微回到自己房里,同他商量道:“我看爹带了好几房下人回来,只怕要在外面租个房与他们住。”
张仲微却道:“不急,爹不一定住在祥符县,听说他下一个差遣,就在京里,这些人恐怕都要跟了去。”
即使如此,上任前的日子,总要对付过去,难不成张栋才来家,就要把他朝外赶?林依发现,和男人商量家务事,果真是对牛弹琴,于是撇下张仲微,先使人去打听附近有哪些短期租房的地方,再派青梅去第一进院子守着,等杨氏一得闲,就来告诉她。
半个时辰后,厅门终于开了,张栋脚步匆匆地出来,带着那一群人,全朝东京去了,一个也没留下。
随后,杨氏出现在门口,远望张栋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青梅从她脸上瞧出一丝恨意,吓得一哆嗦,赶忙跑回第二进院子,禀报林依。
林依纳闷,看了张仲微一眼,道:“难道是因为爹带了许多妾回来?”
张仲微摇头道:“我看不是,娘还在衢州时,爹的妾大概就不少了。”他讲得有道理,林依想起杨氏之所以回东京,就是因为受不了张栋一个接一个地纳妾,若要恨,早就恨了,犯不着今天才恨。那究竟是甚么原因,让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 杨氏,忍不住在人前显了恨意?林依猜了又猜,猛地恍然:“仲微,此事一定与爹的反常表现有关联。”
张仲微还未接话,就见流霞出现在院子里,赶忙把要讲的咽了回去,又给林依使了个眼色,叫她噤声。
流霞走到门口,站定行礼,称杨氏有请林依,说完便匆匆走了。
张仲微两口子很诧异,因为平日杨氏传话,都是使唤小扣子,今日劳动心腹,必有要事。
林依整了整衣裙,朝前面去,暗道大概就是为他们刚才猜测的事了。她到了第一进院子,刚进厅,门就被流霞从外关了,举目看去,厅内除了她自己,便只剩下杨氏。
杨氏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极为疲惫,林依上前行礼,轻唤一声。杨氏回过神来,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示意林依坐下。
林依依言坐了,问道:“娘叫我来,有甚么事?”
杨氏唇角浮上一抹苦笑:“你爹方才告诉我,他有一个通房有孕了,想要抬她作偏房。”
杨氏初听这一消息时,恰如睛日一惊雷,炸响在头顶,但这时她看林依,脸上虽有惊讶神色,却只是淡淡的,连诧异都谈不上。
林依为甚么表现淡然?林依马上就想通了,原因很简单,林依两口子如今有钱,张栋也有钱,谁也不消谁养活,张栋就算要生亲儿,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活,有甚么好担忧的?
其实林依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从理智上来讲,她不关心张栋的妾有孕无孕;但从感情上来讲,她却不愿杨氏伤心难过,然而张栋是她公爹,她这个做儿媳的,就算有意偏着杨氏,又能讲甚么?哪怕要帮她,也只能暗地里,根本见不了光;再说,毕竟张栋才是与张仲微有血缘关系的那个,不管林依选择甚么样的立场,都得先问张仲微 的意见。
第两百六十四章 夫妻交心
杨氏有些话想与林依讲,但一看她这淡然的表情,又不想出声,遂挥了挥手,叫她下去。
林依一怔,杨氏特特地叫她来,就为了告诉她张栋的妾怀孕了?下文呢?在她发愣的间隙,杨氏又改变了主意,问她道:“我记得你同二郎成亲时,我给过你一张方子,你可还记得?”
那张方子,还压在箱子最底下呢,从来没派上过用场。林依答道:“自然是记得的,还在我那里。”
杨氏轻声道:“那是女人服的,还有张男人的。”
林依一时没明白,愣了一会和才醒悟——杨氏生怕张栋生出儿子来的人,为甚么敢放心大胆地独自回东京?只怕早就给张栋服过绝育的药了。若真是这样,那个妾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林依这会儿才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望向杨氏。
杨氏好似猜到她在想甚么,冲她点了点心,不知问她,还是问自己:“怎办?”
还真猜对了?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字:“查。”
杨氏点了点头,脸上有欣慰之色:“同我想得一样。”
既然要查,事不宜迟,杨氏立即钦点人马,由流霞亲自带领,奔赴目衢州,暗中探访那个妾,到底与哪些人交往过密。
说实话,林依对流霞此行,并不抱太大希望,且不说那个男人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这干系性命的事,他肯轻易承认?古代又没有亲子鉴定技术,只要没有捉j在床,他大可一口否认。
杨氏却似乎胸有成竹,流霞一走,她便是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到东京,与张栋同住。
林依猜想,难道她是两手准备,一面寻找偷情者,一面暗地里下手,除掉怀孕的妾?只是张栋就在跟前,如此行事,太过大胆了罢?
杨氏还是去东京了,林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送她到门口,望着通往京城的那条路,久久不肯回房。
张仲微一直觉着林依这几天极为神秘,总与杨氏关了门嘀嘀咕咕,此刻又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相问:“娘子,娘好端端的,去东京作甚?”
林依还道他是瞧出了甚么,忽地一惊,旋即镇定下来,勉强笑道:“爹在东京,难道他们不该夫妻团聚?”
张仲微做了几年官,机灵许多,马上反问:“娘若想团聚,当初就不会离开衢州?”
林依怀念当初那个傻愣傻愣的官人,道:“许是多时不见,想念了。”
张仲微仍旧不相信,驳道:“若想念,爹才去东京时,怎会不跟去,反耽搁了好几天才出发?”
林依再编不出理由来,只好耍赖:“你自己问娘去,我怎么知道。”说完,甩了手朝里走。
张仲微跟着她回房,支走下人,关起门来问她:“我们夫妻多年,你还瞒我?流霞为甚么突然带人去衢州了?”
流霞去衢州的理由,杨氏早就编好了,对外称,她在衢州时曾在庙里许过一个愿,求菩萨保佑张栋高升,如今愿望成真,特意派流霞回去还愿。
此刻林依见张仲微质问,将这理由又拿出来讲,反正人是杨氏派的,若张仲微朝深处问,就一推三不知。
但张仲微听后,一言不发,只深深看了林依一眼,转身朝前堂去了。他这是真生气了,林依有些惶恐不安,可又不能追上去告诉他真相,毕竟张栋不但是他名义上的爹,还是他的亲伯父,更重要的是,他也是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出自真心不愿意纳妾,也绝不能指望他能够站在女人的角度看问题。
流霞去衢州的真实目的,林依可以告诉张仲微,可她担心被追问——在没有任何人证的情况下,杨氏怎会断定张栋妾室怀的是野种的?
若张仲微真提出这个问题,杨氏的药方必然要暴露,接下来,该是张仲微勃然大怒,深恨杨氏断他伯父的后路罢?一多半还会向张栋告密,使得张栋休了杨氏。
平心而论,林依并不赞同杨氏的做法,太过毒辣。但她身为女人,不由自主地同情杨氏,更何况,杨氏是真待她不错,反正张栋不育已成定局,有些事就一直隐瞒下去罢。
林依想了很多很多,突然就记起杨氏所赠的药方来,于是起身,拖出床上盛旧衣的箱子,找开来,开始翻寻。这一翻不得了,那张药方,竟然不见了踪影!
林依越翻越急,额上冒出密密汗珠。突然张仲微折返,出现在门口,道:“别翻了,药方在我这里。”
张仲微仍旧站在门口,没有近前,道:“我不是刻意偷看,是那天玉兰翻乱了你的衣裳,我好心替你收拾,这才看见了。”
林依脑中一片混乱,终于明白方才 张仲微那深深一眼的含义。他既然找到药方,定已知晓其功效,心内一定恼怒非常罢?林依一心只在考虑如何替杨氏隐瞒,却没料到,先陷入困境的人,是她自己。
林依知道此刻不出声是不行的,她又不愿出卖杨氏,只好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道:“我一向善妒,有这物事也不稀奇,所幸还没机会派上用场。”
张仲微的话语里,带上了气恼:“事到如今,你还骗我。”
林依前后左右仔细想了想,并不曾发现有漏洞,不禁奇道:“我怎么就骗你了?”
张仲微气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若我真纳了妾,你只怕早就走了,头都不会回,怎会惦记着她们吃这样的药?”
林依一愣,随即感动,她没想到,张仲微竟了解她到如此地步。她眼中浮上泪花,哽咽着问道:“你不怪我留这样的方子?”
张仲微见她要哭,心先软了三分,放缓了语气道:“反正我是不会纳妾的,你有方子跟没方子,有甚么两样?”
林依扑过去,朝他身上捶了两下,嗔道:“那你还给我脸子瞧。”
张仲微闻言,又来了气:“本来没甚么事,你偏我瞒我,将我至于何地?”又小声问道:“方子是娘给你的?”
林依见瞒不过他,只好点了点头。
张仲微又问:“你们瞒着我的事,也同药方子有关?”
林依身子一僵,央求道:“仲微,你别问了,我要是讲了,就成了不信不义之人了。横竖此事与咱们没关系,就当不晓得罢。”
张仲微是读书人,在他看来,背信弃义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于是想了想,认真问道:“真与咱们没关系?”
林依也想了想,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道:“同你没关系,同我没关系,同咱们闺女也没关系。”
其实杨氏在张栋身上动手脚的事,张仲微很能猜到几分,当初张栋子嗣单薄的猜疑,还是他告诉林依的呢。他左想想,右想想,觉得只顾自家嫡亲三口,实在有些自私,但天人交战几个回合,还是点了头道:“既然与咱们没关系,你也别掺和了,当心引火上身。”
林依点了头,将那张方子烧了个一干二净,拍拍手道:“我不掺和,我甚么也不晓得。”
张仲微搂过她来,贴在耳边道:“以后有事不许瞒我。”
林依重重点了点头,紧紧地反抱住他。二人经过药方一事,反倒交了心,愈发地亲热起来,成日粘在一处,很有些初成亲时的黏糊劲,让下人们瞧了都偷笑。
转眼两个月过去,其间东京风平浪静,让林依几乎忘记了那个妾的事,直到流霞归家,真带了个男人回来,才让她惊醒,同张仲微齐齐赶到东京去。她不是要的参和甚么,只是单纯地担心杨氏,不想她受到伤害。
林依当初料想的不错,偷情的男人不好找,想让他承认极难,那人见到张栋,跪下就喊冤,称自己只是那个妾的表兄,杨氏却非要诬陷他们私通,望张栋作主,还他们一个清白。
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头上有顶绿帽子,张栋恨杨氏多事,狠瞪了她一眼。杨氏却不慌不忙,拍了拍手,里间就走出一溜儿人来,依次是那个妾的贴身丫头,衢州守大门的小厮,和衢州守二门的婆子。
最后由那个丫头,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称那个妾的表兄,为了不让人传闲话,每回都是带了光明正大的借口,从大门大摇大摆进来的,当然事先都与两道看门的人递过贿赂。
这话由那妾贴身的丫头讲出来,十分地令人信服,张栋的脸,瞬间就绿了。
林依望着气定神闲的杨氏,由衷地佩服,原来她特特赶到东京住了两个多月,不是为了向那个妾下手,而是为了让她周围的人讲实话,至于是威逼,还是利诱,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张仲微见到这一幕,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原来林依和杨氏瞒住他的,是有关张栋的一桩丑事,这样的事,不晓得也罢。
张栋气到最后,已不知该作甚么反应,只一个劲地叫着,要将妾和那表兄,拖出去杖毙。
第两百六十五章 还有期待
正当偷情的妾室与她表兄吓得瑟瑟发抖之时,杨氏拦住了发怒的张栋,称既然他们情投意合,何不成全他们,就当做了一桩善事。
张栋哪里肯,坚决摇头。
杨氏却道:“那许多风流雅士,将妾赠来送去,留下的都是一段佳话,老爷效仿一二,别个只会赞你大度潇洒。”
张栋将这话听进去了,认真参悟其中道理,认为有些事情,的确是自己越在意,别人才越起哄,若自个儿先丢开了不当回事,旁的人也就淡了心思。
他这般想着,就故意露出淡然神色,朝那偷情的表兄挥手道:“不过一个妾,同我脚上的鞋履有甚么分别,你既喜欢,就拿了钱来,领去罢。”
将妾领走,那个表兄倒是乐意,只是拿不出钱来。小妾心知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拼命将平日积攒的物事搜罗了一堆,拿出来勉强抵了当初的身价银子,随她表兄去了。”
“张栋只是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他,乃是个假大度,其实心里憋闷得慌,进了后院,那一大群妾接着,看谁都觉得给他戴了绿帽子,于是一气之下,叫杨氏唤来人牙子,将一屋子的妾,全部打发了,只有在杨氏跟前侍奉的流云流霞留了下来。”
杨氏原先自衢州回京,就是懒得与张栋的群妾费脑筋,如今全散了,让她又生起过日子的心来,于是就没跟着张仲微夫妻回祥符县,而是留在了东京。官场上行走,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那些同僚的家眷,个个都需要应酬,张栋原先在衢州,乃是一州之长,少了杨氏还能勉强成行,如今调任回京,需要打点地方多之又多,因此十分高兴杨氏留了下来,做他的贤内助,左右手。
林依知道,张栋过段时间,缓一缓,肯定还想生儿子,不过杨氏是个有本事的人,无论出现甚么状况,肯定能应付得了。
张仲微也隐约知道了张栋绝育的事,但他并不打算去告诉张栋,因为他想着,既然已成既定事实,捅破了又能改变甚么?还不如大家一起瞒着,和乐度日,横竖他同林依孝敬些,也就是了。
他们两口子回到东京,访客不断,先是吕氏上门借钱,后是牛夫人赶来叮嘱,要求张家莫借钱与她。原来当初吕氏为了夺牛夫人的权,看到朝廷颁布了禁止官员从商的禁令,就故意给杨氏买了个官做,使杨家的两栋酒楼开不下去,全部关门了事。他们家少了收益进项,几座小庄子又经营不善,很快入不敷出,吕氏想借钱,牛夫人却命杨升辞官,重新做生意,婆媳意见不和,成日在家吵闹。
牛夫人降服不了儿媳,便向儿子求助,杨升却只顾着与兰芝快活,根本不理会,逼急了,还冒出一句:“当初我要娶兰芝,你老人家拦着不许,如今这个媳妇,可是你亲自挑的,不论好坏,与我不相干。”
牛夫人气得在家病了几日,吕氏趁机四处借钱,前者生怕她给杨家欠下一屁股债,拖着病体挨个给亲朋好友打招呼,叫他们别借钱与吕氏。
牛夫人特特跑到张家来嘱咐,真是多虑了,吕氏来张家,林依根本就没见,她实在找不出借钱给他们的理由。当初他们遭遇火灾,虽蒙杨家收留,但这点恩情,早就让后来接二连三的仇抹灭了,想到牛夫人甚至曾企图把王翰林家的麻子女嫁给张伯临,张家上下,就没一个待见杨家人的。
没过多久,眉州的方家,即方氏的娘家、张八娘的前夫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方睿犯事,抄家,罢官。方正伦后娶的媳妇,丢下尚在襁褓的儿子,回娘家去了。王夫人又要顾官人儿子,又要顾两个孙子,忙乱了几天,一病不起。
方家乱成一团糟,方氏就跟丢了魂似的,再也不惦记着去祥符县,只想回娘家看看。张八娘担心儿子,方家后宅没了主事的人,谁来关心孩子的冷暖?这二人都想回眉州看一看,两下一商量,竟真成行了。
罗书生自家也有孩子的人,将心比心,暂时关了学馆,将学馆和酒楼都托付给了林依,亲自送张八娘和方氏去了眉州。
前后两个多月,张八娘等人回转,令大家都吃惊的是,她竟然把儿子带回来了。大家都佩服她有本事,林依私底下问她:“方氏怎么了?是看在婶娘的面子上?”
张八娘道:“他们家败了,我娘家却正兴旺,舅舅觉着儿子跟着我,更有出息;表哥认为罗家帮他养儿子,看起来也不错,于是都准了。”
林依本来还想问问罗书生的态度,转而一想,这是多余,若罗书生不愿意,又怎会由着张八娘把儿子带回来。
张八娘带了儿子在身边,十分满足,由此格外感激罗书生,等罗家那个闺女出嫁时,拿酒楼挣的钱出来,替她置了一份厚厚的嫁妆,引得众人都赞她这个继母厚道。
方氏自眉州回来后,成日倦怠,再也打不起精神闹腾,张梁见她娘家败了,反而高兴,将她接回了祥符县,另置一间屋子住着,时不时就过去奚落两句。好在正受宠的小坠子,还有李舒都是厚道人,并没因此踩着她,让她的日子勉强还能过下去。
张伯临家的两个通房,由于李舒始终压着,一直没能生养,竟主动求去,张伯临本就觉得愧对李舒,便准了。李舒念着她们都是从李家出来的,并没找人牙子来卖掉,而是将她们嫁了人,一个去了邻城,一个去了外省。
一年时间里,林依在东京的房产,又增加了两处,正当她欢欣鼓舞之时,一纸调令下达,张仲微调往苏州,任通判,这差遣好是好,只是离东京可就远了,好在还有时昆,不至于没人照料。
临行前,亲朋好友陆续来送,青苗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攥了林依的手,哽咽着不肯放。林依笑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是去享福,又不是受苦,你哭个
北宋生活顾问第6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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