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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生活顾问第16部分阅读

    北宋生活顾问 作者:肉书屋

    堂屋门口观看,林依也瞧了一回,只觉得新妇脸上的粉,涂得太厚了些,叫人看不清真容颜。

    大宋正经婚俗,挑开新妇盖头后,应是先拜家庙,再回房夫妻交拜,次日才拜见舅姑诸家长。但乡下礼仪一切从简,李舒的盖头风掀开,任婶就端上了茶盘,请她与公婆敬茶。送亲客们又见张家不合规矩之举,欲要叫嚷,让李舒一个眼神止住了。

    方氏方才在门口受了气,本想此时耍一耍婆母威风,给新妇一个下马威,不料她伸出去接茶的手才慢了半拍,张梁的眼神就横了过来,她吓得一哆嗦,连忙接茶,不料动作大了些,将茶水洒了些出来,立时就听到送亲客里有人道:“果然是乡下婆子,没见过世面,接个儿媳的茶都能弄洒。”

    方氏借新妇打击林依未遂,与儿媳下马威也没得逞,最后丢丑的反是她自己,一时间又气又羞,一张脸涨得比新妇的盖头还红。

    张伯临与李舒又参拜过张栋与杨氏,再回房夫妇交拜,撒帐、合髻与交卺。林依随着众人挤在新房门边瞧着,张仲微突然凑到她身旁,悄声道:“晚上你早些睡,莫要出来。”

    林依莫名其妙,今日张家大喜,难不成还有贼人来扰,非要早关门窗?青苗也觉得奇怪,便问张仲微缘由,张仲微却红了脸,支支吾吾不肯讲。

    屋里那对新婚夫妇礼毕,屋外酒席便开场,张伯临出去招呼客人,张仲微陪着。林依到席上吃了几杯酒,与人攀谈几句,便起身回房,继续陪田氏。田氏面前,已摆了几盘子席上菜色,见林依进来,招呼她道:“瞧见李家小娘子了?嫁妆可丰厚?”

    林依不客气,到她对面坐下,就着现成的碗筷,吃了几口,答道:“人见着了,但粉太厚,没瞧清楚,嫁妆据说太多,院儿里没处搁,还停在城里,明日才送来。”

    田氏叹了口气:“唉,都是别人家的热闹。”

    林依想劝慰她,又不知何哪里劝起,只得默默陪她吃了顿饭,起身离去。天黑众客散去,青苗与黑七郎送过骨头,就一直趴在窗前瞧着。林依已很了解她,问道:“还在想二少爷的话?”青苗笑道:“三娘子真神人,一猜就准,他不准我们出去,我偏要出去瞧瞧,看有甚么蹊跷。

    林依不悦道:“你若好奇,趴在窗前看着便是,院子就这么大点儿,一眼能望全,还消跑出去看?”

    青苗忙低头应了,不敢再提出去的话,但仍在窗前守着,但她直盯到夜深人静,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不,只好嘀咕道“二少爷骗我”,回房睡去了。她虽没瞧出甚么来,仍旧不甘心,第二日起来,便去寻了几名丫头打听,与冬麦流霞三人交头接耳一时,面红耳赤地跑了回来,掩上房门向林依道:“二少爷也不是甚么好的。”

    林依奇道:“怎么说?”

    青苗红着脸将方才听到的消息讲了一遍,原来昨日张仲微叫她们不要出去,乃是因为昨夜屋后挤满了村中小子。

    林依不明白,问道:“他们来张家屋后作甚,我们房后并不见有人呀?”

    青苗的脸更红了几分,不敢大声讲,只凑到她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原来那些小子们,是专程来听张伯临墙根的。林依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远不到红脸的地步,只道:“他们真够无聊的。”

    青苗见她坦然,自己也放开了,话又多了起来,叽叽喳喳,将打听到的新房内情景描述了一番,称张伯临进门先问李家小娘子姓甚名谁,语气颇为不善,李家小娘的声音倒听不出喜怒,只称她姓李名舒,出嫁前才取了个表字“伯舒”,张伯临听说她一介妇人,竟有表字,便赞了声风雅,变欢喜起来。

    青苗讲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林依正听得入神,没有细想,直接问道:“欢喜过后呢?”

    青苗的脸又红了起来,嗔道:“三娘子问这作甚么,他们新婚,嗔过之后还能作甚么。”

    林依脑中情景浮现,也脸红作一片,扭头朝窗边望,却发现张仲微赫然立在外头,她被唬得不轻,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似做错事一般,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青苗紧接着也瞧见了他,吓得退后一步。正撞在床角上,疼得她直叫唤:“只记着关门,忘了关窗,该死,该死。”说着走去骂张仲微:“二少爷走路不带响儿的?偷听人讲话算甚么。”

    张仲微竟回骂道:“多嘴多舌的妮子,与三娘子瞎讲甚么,没得带坏了她。”

    林依仔细一想,青苗讲的虽是张伯临新房内的情形,但也没甚么见不得人的言语,不过是正常对话而已。这样想着,她的心就定下来,护短道:“她又没去瞧,只不过听别人讲的几句而已,哪里就带坏了我。”

    青苗见主人护着自己,又恢复了精神,笑道:“别看二少爷骂我,说不准昨儿他就在那墙根儿底下。”

    林依盯着张仲微瞧,见他的脸居然红了,惊讶道:“你真去听了。”

    张仲微嘟囔道:“胡说,我是去赶他们。”

    林依想到他们兄弟情深,张仲微又老实,估计确是去做驱赶村中小子的活计,也不排除无意中听到了些甚么,因此这才脸红了。

    第七十一章 李舒送礼

    张仲微一脸红,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林依正想着讲点甚么,正房那边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哐当一声,吓了他们一跳。青苗最善打听消息,不待吩咐就窜了出去,一会儿功夫就又回转,道:“是大少爷房里,洗脸盆翻了。”

    张仲微与林依不解,他们房里有人侍候,怎会翻了洗脸盆,难不成是新婚小两口干架了?青苗吃吃地笑,原来昨日灯光昏暗,张伯临未将李舒瞧清楚,今日早上起来洗脸,才发现李舒生得比他还黑,猛然间唬了一跳,这才将铜盆打翻了。

    张仲微不以为然道:“黑点有甚么,乡下娘子,哪个不黑?”

    青苗不知觉朝旁边看了一眼,林依先前在麦田忙活,现在在稻田忙活,虽长相不差,但算不得白净。

    她看着张仲微就笑了:“大少爷可不如二少爷这般实诚。”

    张仲微听了这话,冲林依咧嘴一笑,扭头跑了。

    这时李舒的嫁妆,正在朝院子里抬,林依与青苗便仍立在窗前看热闹。一箱一箱又一箱,青苗掰着指头,竟数不过来,笑道:“任婶总与我吹嘘二夫人的嫁妆如何如何多,我看还不抵这位大少夫人的零头。”

    林依道:“不是一辈人,有甚么好比,大少夫人的嫁妆,也是张家的物事。”

    任婶也立在屋檐下看热闹,本遵着方氏吩咐,没有去帮忙,此刻见林依的话,大呼有理:“既是张家的物事,我还客气甚么。”她将袖子一挽,就去唤杨婶:“咱们把那箱笼,抬两个去二夫人房里。”

    杨婶不愿意,道:“哪有儿媳的妆奁,搁到婆母屋里的,惹人笑话。”

    任婶道:“月钱短了,新衣没指望了,咱们不帮着二夫人捞些钱,你就等着饿肚子罢。”

    杨婶也是深受二房无钱之苦,一思忖,反正丢人也是方氏丢人,与她们甚么相干,于是就应了,与任婶两个,趁乱搬了一大一小两只箱子,抬到了方氏屋里去。

    方氏见了箱子上扎的红花,惊讶道:“这是媳妇的妆奁呀,你们怎么抬到我这里来了?”

    任婶做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二夫人小声些,咱们先将这两只箱子藏起,等到天黑,运去城里当掉,换钱回来花。”

    方氏自诩书香门第娘子,哪肯做这等事体,斥道:“偷鸡摸狗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还不赶紧还去。”

    任婶劝道:“大少夫人已是张家人,拿嫁妆贴补家用,难道不应该?”

    这话方氏认同,陷入犹豫,任婶瞧得她意动,继续添火:“二夫人要不瞒下这两只箱子,就只能开口去向大少夫人讨要……”

    她说得轻巧,李家的嫁妆,都是有数的,哪能叫你轻松瞒下来,她们把箱子搬走没一会儿,锦书就发现少了数目,进去向李舒禀道:“大少夫人,方才任婶与杨婶来搬箱笼,我还道她们是来帮忙的,哪想有两只箱子不见了踪影,定是她们抬去藏起了。”

    张伯临方才见了李舒真容,已不知去了哪里,只留李舒独坐,她侧头问道:“当真?”

    锦书就遣了个小丫头去打探消息,那小丫头大概也是训好了才带来的,轻手轻脚绕到屋后,手沾唾沫将方氏卧房的后窗纸戳了个小洞,朝里一看,地上赫然两只箱笼,正是李舒的嫁妆。

    锦书听得回报,道:“大少夫人,我去讨。”

    李舒摆手,想了一时,道:“备礼,我去瞧瞧二夫人。”

    锦书一愣:“早上才拜见过……”

    李舒不悦道:“身为儿媳,本就该在婆母跟前侍奉,这还分回数?”

    锦书垂头,忙去开箱翻寻,挑了几样出来,搁在托盘里,捧来与李舒瞧,问道:“大少夫人,可使得?”

    李舒就着她的手看了看,一件玉雕的如意童子,一对青白釉瓜棱小罐、一方方池带盖歙砚,她皱眉道:“你这挑的都是些甚么乱七八糟的礼?二夫人可是我婆母,不可怠慢。”

    锦书不解:“我听闻二夫人乃是出身书香门第……”

    李舒嘴角有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打断她道:“换了,取几样金首饰,好衣料拿几批。”

    锦书便将托盘撤下,另取了一对弯钩金耳环并一匹桃核文锦。李舒嫌少,锦书道:“乡下妇人眼皮子浅,大少夫人莫要把她胃口养大了。”

    李舒斥道:“她是我婆母,你再这样不敬,就到外头跪着去。”

    锦书忙闭了嘴。

    李舒虽斥她,却也没再提礼少的事,命她取个精巧小锦盒将金耳环装了,与文锦一起捧着,随她去见方氏。

    那两只箱子,还搁在屋中,方氏见了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肯服软,便道:“我进张家门时,不等婆母开口,就自献了几亩田出来贴补家用。”

    李舒命锦舒将礼物放到桌上,笑道:“媳妇哪能与婆母相提并论,自然是比不上的。”

    方氏被捧高,哑口无言,但看了桌上的厚礼,又生不起气来,脸上的笑,也压不下去。

    李舒指了地上的箱子,又道:“都怪媳妇不谨慎,忘了与任、杨两位婶子说明,这两只箱笼里,装的乃是下人的物事,她们方才要洗漱,遍寻不着脸盆等物,着急来问,我这才得知弄混了。”

    下人的物事都不放过,方氏脸面,这回丢大了,她狠瞪任婶一眼,骂道:“作死的下人,看我怎么罚她。”

    李舒忙道:“全是媳妇疏忽,怪不得任婶,只望二夫人将箱子还我,我那几个丫头,还等着洗脸。”

    方氏的脸,止不住地就红了,忙挥手叫任婶与杨婶帮李舒把箱子搬出去。

    任婶搬完箱子回来,感叹道:“这位大少夫人好生厉害。”

    方氏正在开锦盒欣赏金耳环,闻言随手一盒子丢出去,砸在任婶鼻子上,怒骂:“不长眼的下人,害我丢这样大的脸。”

    任婶鼻子脆弱,两道血水淌了下来,她一面伸手去捂,一面叫道:“二夫人,我是一心为张家打算,她再有钱又如何,全家大小一应开销,还是从你这里出。”

    方氏还是骂:“她送的这两样礼,不值钱?”

    任婶更委屈,道:“若不是我将她箱子抬了来,她压根儿就不会进二夫人房门,又何来送礼一说?”

    方氏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李舒确是为了讨回笛子,才送了这两样礼来,不然早上奉茶时,怎么不见动静。她想通关节,就又笑了,亲自翻了块帕子丢给任婶擦鼻血,笑道:“你是个忠心的,行事也不错,往后还得这样办。”

    任婶见她想转过来,也笑了,道:“二夫人英明,就是该压着她些,她才肯出力。”

    她鼻子还是血流不止,不敢再停留,告了个罪,退出去寻药草来塞鼻子。不想杨婶已在外头候着,见她出来,忙将她拉至一旁,将一包铁钱递与她道:“方才大少夫人将我唤了去,说累我们受了委屈,抓了一把钱与我们压惊。”

    任婶立时打开数了数,只有一百来文,她又惊又喜,不顾才刚撺掇过方氏弹压李舒,歌功颂德道:“大少夫人真真是好人,菩萨心肠……”

    杨婶还不了解她性子,白了一眼过去,道:“省省罢,我正后悔被你拉下水,不该去搬那箱笼,惹来大少夫人记恨。”

    任婶也有些后悔,早晓得李舒是这般大方之人,就不去招惹她了,巴结巴结讨个赏钱,多好的事。她心里后悔,嘴上却不服软道:“幸亏我叫你一起搬箱笼,不然这赏钱,就只有我的,没你的份。”

    说着,说着,那鼻血又流了出来,杨婶叫了声“哎哟”,问道:“二夫人砸的?”

    任婶小声骂了几句,点头道:“除了她还有谁。”

    杨婶拉了她到偏房,一面帮她止血,一面笑话她:“可惜我不是二夫人陪嫁,讨不了这好。”

    任婶嘀咕道:“你以为我愿意?”

    正说着,锦书在门口问道:“两位婶子,咱们家可还有空房?”

    任婶与杨婶才拿过李舒的赏钱,不敢怠慢她的贴身丫头,连忙起身相迎,一个搬凳子,一个倒茶水,问道:“几间空着的偏房,不是指给你们瞧过的?”

    锦书道:“有两间堆着粮,只一间空的,哪里够用?”

    原来因李家不曾来铺房,不晓得婚房尺寸,家什打多了,根本放不下。家什都放不下,那些箱笼自不必说,将仅剩的一间空屋挤了个满满当当。

    杨婶出去看了一回,疑惑问道:“那屋子够大,不是将箱笼都堆下了么。”

    锦书好笑道:“我们大少夫人带了两房下人来,还有大小丫头共四名,昨日那间屋子就住不下,有人睡在地坝上,今儿屋子被嫁妆占了,更是没住处了。”

    任婶与杨婶听得咂舌,没好意思说她们看那些人穿得光鲜,还以为是送亲客,转眼要回去的,没曾想竟是和她们一样的下人。

    第七十二章 一碗鸡汤

    锦书又问了几句,听说确是没空屋,便去回报李舒,抱怨道:“还说张家是村中大户,连个下人房都没得。”

    一个媳妇子发愁道:“这可怎生是好,学杨婶一家,到旁边搭个茅草屋?”

    李舒因早上张伯临嫌她黑,正在细细涂粉,待得变白了,才道:“甚么大不了的事,咱们盖个屋便得。”

    锦书高兴道:“极是,乡间不比城里,买地盖房,便宜得很,咱们去与里正讲一声儿,明日就开工。”

    李舒取了螺子黛,重新画了眉,道:“别忘了我如今头上有婆母,凡事要以她为先。”

    锦书忙道:“这个容易,我去问。”

    她待得李舒点头,便朝方氏屋里去了。方氏已将李舒送的弯钩金耳环戴到了耳上,正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见锦书进来,高高兴兴地招呼她道:“有事?”

    锦书见她这般猴急试耳环,打心里有些看不起她,道:“大少夫人陪嫁来的下人没得屋住,咱们打算在旁边再盖一栋,特来问二夫人的意思。”

    方氏以为李舒打算让她出钱,脸上笑容立失,道:“几个下人而已,哪消特特盖栋屋,搭个茅草房便得。

    锦书暗骂,我们李家下人吃穿用度,可比你张家夫人好太多,能叫你如此作践。她心里骂着,脸上却堆了笑出来,道:“大少夫人可不止想盖下人房,乃是要盖个大院子哩,到时一家人都搬去住大屋,现在的院子就改作下人房,岂不美哉?”

    原来张家主人住的院子,只配与李家下人住,方氏有些不高兴,正要开口斥责,任婶已然出声:“大少夫人真真是贤惠,才进张家门就想着替夫家盖房子。”说完又恭喜方氏:“二夫人有福气,娶了个好儿媳。”

    方氏被这话激着,不好再讲甚么,只得冲锦书点了头。待锦书离去,她立时骂任婶:“那妮子话中有话,你听不出来?”

    任婶十分地不解:“咱们不消出钱,就有新屋住,二夫人为何不高兴?”

    通常情况,都是别人与方氏有理说不清,这回轮到她自己有这种感觉,挥手将任婶赶了出去。过了会子,杨婶来请示中午做甚么菜。方氏正窝火,不耐烦道:“这等小事,还来问我。”

    杨婶道:“大少夫人才进门,当做几个好菜。”

    方氏见她们一个二个都替李舒说话,气不打一处来,先将杨婶骂了一通,斥道:“桌上不许见荤腥,地里有甚么,就吃甚么。”

    杨婶不敢顶嘴,忙应了,朝门口走。

    方氏却叫住她,将李舒要盖新屋一事讲与她听,又问:“你觉着此事如何?”

    杨婶一家,住的是茅草屋,若李舒盖了新屋,她就能住正经院子,哪有不愿意的,立时笑道:“这是好事呀,不消二夫人花一文钱,就有新屋住。”

    方氏听她说辞与任婶一般,脸色愈发沉了下来。任婶审时度势,忙道:“二夫人你想想,待得新屋盖好,搬过去的只有咱们二房一家而已,大房还是要住旧屋,往后你在大夫人面前,可就高了一头了。”

    方氏不曾想到这一层,听了这说辞,心情马上好起来,赞道:“我看你比杨婶强些。”

    杨婶见她脸色阴转睛,松了口气,趁机退了出去,上菜园子拔菜做饭。

    锦书将方氏同意盖屋的事报与李舒知晓,又道:“我瞧着二夫人是不大乐意的样子呢。”

    李舒自小就由锦书服侍,对她知根知底,闻言马上看了她一眼,道:“免费住屋,哪有人不愿意的,定是你讲了不中听的话。”

    锦书忙把头一垂,不敢再作声。

    李舒命人取了张图纸来,道:“我早就料到乡下房屋住不惯,因此带了图纸来,你先拿与二夫人瞧瞧,明日再寻工匠,尽快盖座五进大宅来。”

    锦书接了图纸,依言又去寻方氏。方氏看也没看,只问得是五进宅子,马上摇头道:“不成,村里没人这样盖房,就盖个三合院儿便得。”

    锦书道:“女眷得住在内院,怎能轻易让人瞧见?”

    方氏不悦道:“那里你们城里规矩,乡下哪有这顾忌,你盖个深宅大院,我怎好见佃农?再者农忙的时候,家里女人都是要下地去盯着的,哪由得你躲在屋里享清福。”

    锦书想顶嘴,又记得李舒的话,只好拿了图纸回房,将方氏意见转述给李舒。李舒惊讶道:“农忙时还要下地?”

    一个媳妇子曾经种过地,道:“有佃农呢,不消大少夫人亲自劳作,在旁盯着便是。”

    锦书问道:“大少夫人,咱们到底是盖五进院子,还是三合院?”

    李舒叹道:“入乡随俗,既是村里都盖三合院,咱们也盖这样的罢。”

    锦书便唤了管事来,叫他去城里寻人另画个图纸,顺便将工匠寻着。

    中午吃饭,二房桌上除了萝卜,就是白菘,当真是一点肉星子不见,偏生大房宰了鸡,炖了一锅鸡汤,那味道香喷喷,挡也挡不住,直传到二房饭桌上来。因两家的厨房紧挨着,李舒还以为是二房宰了鸡,便问:“既是炖了鸡,怎不端上来?”

    方氏黑着脸道:“你既羡慕别个吃鸡,干脆去大房过活。”

    张梁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想敲她一筷子,又碍着小辈在场,只好将她瞪了一眼,道:“咱们家不是也有鸡,怎么不宰一只来与儿媳吃?”

    方氏见他明目张胆护着李舒,火冒三丈,将筷子一摔,道:“那鸡是留着下蛋的,能说宰就宰?”

    张伯临见他两个当着新妇的面吵架,直觉得丢人,将头朝饭碗里埋了埋。李舒在娘家,都是男女分开吃饭,与父亲同桌的机会都少,今儿桌上又有公爹,又有小叔子,她已觉得尴尬,再逢上公婆夫妻吵架,更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要如何劝架。

    只张仲微一人置身事外,匆匆扒了几口饭,道了声“吃饱了”,溜了。

    张伯临羡慕望他背影,突然觉得还是不成亲的好。

    李舒见张伯临端坐不动,便悄声道:“官人,你劝劝罢。”

    张伯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声“官人”唤的是他,道:“管那许多作甚,吃你的饭。”

    李舒晓得他嫌自己黑,但还以为他会看在李家份上,待她客气些,没想到他随便一句话,口气就这样冲,不禁有些难过,垂下了头去。

    锦书见张梁与方氏越吵越欢,没个消停,便悄悄将李舒袖子扯了扯,小声道:“大少夫人,咱们回房去罢。”

    李舒才在张伯临那里受了委屈,也懒得顾及旁的,真个儿起身朝正吵架的张梁夫妇福了一福,回房去了。她虽有算计有手段,到底才十七岁,又是新婚,乍一受官人的气,除了伤心,还是伤心,于是独坐妆台前落泪,任锦书劝也劝不住。

    突然小丫头来报:“大少夫人,林三娘屋里的青苗来了。”

    李舒忙将泪擦了,匆匆补粉,锦书在旁小声提示:“林三娘是二少爷未过门的媳妇,家中父母双亡,现租了大房的屋子住着,青苗是她丫头。”

    李舒微微点头,补好粉,命小丫头请青苗进来。

    青苗双手捧着一只大碗,笑道:“我们三娘子向大夫人买了只鸡请大伙儿鸡,叫我与大少夫人也端一碗来,大少夫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可别嫌弃我们菜食粗鄙。”

    李舒忙道:“哪里话,感激还来不及。”

    锦书笑道:“你们三娘子倒大方,不像我们桌上,连肉渣子都见不着。”

    青苗不信,道:“二夫人养的鸡,足有大房两倍多,厨房顶上挂的腊肉,还有好几块呢,怎会没得肉吃。”

    锦书心内立时明了,今日饭菜,是方氏故意为之,她正要为李舒鸣不平,李舒先开口,向青苗道:“替我谢你们三娘子。”说着叫锦书抓了把钱与她。

    青苗袖了钱,欢天喜地回房,边数边与林依道:“这位大少夫人真大方,随手就是一把,数也不数。”

    林依笑话她道:“特特留给你自己数的撒。”

    青苗专心数完,高兴道:“三娘子,有五十一文。”说着把钱递了过去,“你收着。”

    林依不接,道:“你自己藏起罢,我没钱打赏你,已过意不去,哪还好意思要你的钱。”

    青苗执意塞到她手里,道:“三娘子事事都替我想到了,我要了钱也没处花,还是你拿着。”

    林依想了想,道:“那成,我帮你收着,攒着作嫁妆。”

    青苗羞了,扭身道:“三娘子别光顾着说我,你的嫁妆在哪里?”

    到目前为止,林依只想过如何糊口,如何安身立命,还真没考虑过嫁妆的事情,闻言就愣了愣,慢慢道:“有理,是该打算打算。”

    青苗马上捧了账本来,道:“那你赶紧算算。”

    林依奇道:“你何时对我的嫁妆感起兴趣来?”

    青苗朝外一指,道:“耳房里堆的,全是大少夫人的嫁妆,到时你们是妯娌,就算攒不了她那样多,也不能差太远,不然叫人说笑。”

    第七十三章 林依送面

    林依真翻开账本看起来,青苗也探头瞧了几眼,无奈看不懂林依的“暗记”,只好走去倒了杯茶,搁到她手边。

    林依如今共有水田二十三亩,现钱一百余贯,她只孤身一人,按说这份身价,还算得过去,但若做嫁妆,就嫌单薄了些。这二三十亩田,种的全是稻子,一年最多能赚回五十来贯,林依叹气:“速度太慢了些,确是得另想生财之道。”

    青苗从后窗瞧外面,黑七郎正忠心耿耿守在菜地旁,她托腮想了一会儿,道:“咱们住在乡间,除了种地养牲畜,还能做甚么?这菜地的菜,能卖一些,猪圈里的猪,再过几个月也能卖了。”

    林依合了账本,道:“卖菜的事,你看着办罢,这才几颗菜,成不了事。猪只养了一头,还是留着年底杀肉吃罢,吃不完的再卖。”

    她说着说着,脑中浮上念头,养猪倒是真比种粮合算,种粮赚的钱虽多,但需要分与佃农三成,总体算下来,一头猪赚到的钱,几乎与一亩地的收益相等了,不过若为了赚钱而多多养猪,光靠喂猪草肯定是不行的,一来养不到最肥,二来长得不快……

    她正想着,青苗突然道:“不知大少夫人怎能那般有钱,竟有能耐重新盖栋屋。”

    林依惊讶道:“当真?”

    青苗便将李舒下人太多,没得屋住一事讲的,又道:“二夫人已同意了,听说明日就动工。”

    这样快?真是钱多好办事。林依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了几趟,问青苗道:“你方才去送鸡汤,可见着了大少夫人?”

    青苗笑道:“自然见着了,不然赏钱怎么来的?”

    林依又问:“你看大少夫人如何?”

    青苗仔细回想:“瞧着挺和气的,只眼圈红红,像是才哭过。”

    林依想起吃饭时,隔壁有张梁与方氏的吵闹声,想必李舒哭泣,与此有关。她听青苗说李舒并未吃午饭,又见屋里还剩有半袋子白面,遂舀了两碗,端去厨房把面和了,擀了面条,下了一大碗鸡汤面,又寻了个托盘装了,命青苗捧着,前去李舒房里。

    李舒正在就着点头喝鸡汤,见有人来,后面跟的是青苗,便问锦书:“这是林三娘?”见锦书轻轻点头,便搁了手中点头,起身相迎,笑道:“偏了三娘的鸡汤,不及去道谢。”

    林依亦笑:“甚么好物事。”说着叫青苗将碗端上前,道:“又与你下了碗面,别嫌弃。”

    李舒忙命锦书去接,锦书笑道:“我们大少夫人正抱怨点心甜腻,鸡汤又是咸的,不对味呢。”

    李舒请林依坐了,笑道:“可不是,三娘子真知我心事,这就将面送了来。”

    林依细瞧她脸上,仍旧同昨日一样,擦了厚厚的白粉,眼角也与青苗讲的一样,泛着红。她与李舒客套几句,道:“你趁热吃面罢,我改日再来瞧你。”

    李舒起身再谢,叫锦书送了她出去。锦书回转后笑道:“这林三娘倒是晓得讨好未来大嫂。”

    李舒奶娘甄婶,正巧也在屋内,闻言道:“我可听说林三娘,是连二夫人面子都不卖的。”

    锦书道:“我也正奇怪,她明明是二房家的媳妇,怎到大房那边租房住,想必是与二夫人不和。”

    一个媳妇子笑道:“甚么媳妇,二夫人不想让她进门呢,你们竟是不知?”

    “为何?”锦书与甄婶齐齐问道。

    那媳妇子道:“还能为甚么,嫌贫爱富呗。”

    锦书与甄婶道:“这二夫人真真是有趣,别个穷了,她不愿要,咱们大少夫人有钱,她还是没好脸色,真不知甚么样的人物,才入得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李舒边吃面,边听她们说着,待得吃完,赞道:“林三娘手艺不错。”锦书瞧了瞧她神色,自走去将那方方池盖歙砚又取了出来,道:“听闻林三娘是识字的,最爱写写画画。”

    李舒一笑:“你倒是个机灵的。”

    锦书见她笑了,就将那砚包起来捧起。甄婶上前把李舒扶了,一主二仆,后头还跟着两个捧手帕的小丫头,朝林依屋里去。

    林依似晓得她要来,正在房里坐着,起身相迎,命青苗倒茶。李舒将方池带盖歙观递与,犹道礼太简薄。林依不接,道:“我不过与大少夫人做了碗面条而已,这礼太厚重,我哪里敢收。”

    李舒执意要送,道:“你与他们不一样。”

    林依正琢磨这话的意思,李舒问道:“林三娘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林依答道:“自十岁被老太爷接来,至今是第四个年头。”

    李舒道:“你今年十三?那我比你虚长四岁。”

    说话间,窗外传来黑七郎的吠叫,林依道:“是我养的狗,看着菜园子。”

    青苗朝窗外一看,气道:“是任婶,早上才来摘了菜,这会儿又来。”

    李舒奇怪,问锦书道:“我们家没种菜?”

    锦书摇头称不知,青苗忿忿道:“怎么没种,爱占便宜罢了,幸亏黑七郎聪敏,来的回数多的,就晓得咬她。”

    李舒明白了大意,笑道:“你家的狗,倒是灵性。”

    林依听见狗叫声小了下去,料得任婶未得逞,就露了笑脸。李舒不禁皱眉,这一家子,怎么都这般爱占小便宜,先是想瞒她嫁妆,这会儿竟连几颗菜,都要去别人家菜园子里摘。

    她起身朝林依桌上瞧了一回,赞了声:“林三娘好雅致。”又问:“我初来乍到,不知二夫人脾性,生怕服侍的不周到,惹了她生气,你既在张家住了这些年,想必是清楚的,可否与我讲一讲。”

    林依笑着望她:“二夫人心肠还是好的,就是性子急了些。”

    李舒苦笑着,将午饭时张梁与方氏吵架一事讲与她听,道:“我不讨婆母欢心呢。”

    林依好笑道:“你大可不必为此事伤心,这院子里,还真没谁能讨她老人家欢心的。”

    青苗也笑:“就是她的陪嫁任婶,今儿才被她砸到流鼻血呢。”

    李舒唬了一跳,她生于大家,平常夫人小娘子们,就算要罚人,也是文文静静地罚,哪有伸手就打人的。她听了林依这话,发现方氏的手段,与她根本不是一个套路,不禁真忐忑起来。

    林依将她神色瞧在眼里,安慰她道:“你有甚么好担心的,娘家摆在那里,二夫人不能拿你怎样。”

    青苗插话道:“不像我们三娘子命苦,二夫人无事也要来欺负欺负她。”

    李舒惊讶道:“你又不必在她面前立规矩,为何要欺负你?”

    那些个事体,人人都晓得,也没甚么好瞒的,青苗看林依没有异色,便一件一件与李舒道来。

    李舒越听越心惊,原来自己这位婆母,是说动手就动手的人,放鸡啄菜园这等小儿行径,她也肯做。

    林依笑道:“你莫听青苗夸大其词,哪有这般严重,都是有惊无险。”

    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李舒越发信了,暗自感叹前路艰难,但嘴上却道:“日后我定当更加心服侍,不让二夫人挑出错来。”

    林依若没听说过李舒送礼讨回嫁妆一事,肯定就信了这话,但青苗打探消息的本事,不亚于李家几位,早就将事情元末讲与她听了,因此她此时一听李舒这话,就晓得是假的,这位大少夫人,可不像她面儿上现的那般温良淑德。

    不过她与李舒,目前毫无利害关系,倒是有个共同讨厌的对象方氏,想必还讲得上话。

    李舒大概是差不多的想法,且有几分拉拢她的心思,道:“我从雅州,也带了些俗物来,三娘子若是缺甚么,尽管找我要去。”

    林依忙谢她好意。李舒又问了几个有关方氏的问题,起身告辞。

    青苗直到李舒离去,也没听出她们谈到甚么实质性的话题,不禁疑惑:“三娘子特特与她送面,她又特特来回礼,怎么就只扯了些闲话?”

    林依如此行事,自然是有用意的,一来是示个好,表明自己态度,二来是想瞧瞧李舒与方氏关系如何,怕她帮着方氏欺负自己。不过这些,方才都已问过了,因此她奇道:“不然还要讲甚么?”

    青苗道:“怎么着也得哭哭穷,叫大少夫人接济咱们一把,那样你的嫁妆就不愁了。”

    林依正色道:“快把你那念头收起,自己有手有脚,为何要靠别个。”

    青苗见她严厉起来,吓得缩了手脚,喃喃道:“三娘子息怒,我再不敢那样想了……”

    林依晓得她还是勤快肯干的,是她认错,也就缓了神色,道:“你也别着急,赚钱的事,我已有主意。”

    青苗眼一亮,问道:“我就晓得我家三娘子最能干,快与我讲讲,你要种甚么赚钱?”

    林依笑道:“确是要种甚么,一去向大夫人讨种子,二去学大少夫人盖屋子。”

    讨种子?盖屋子?青苗听得云里雾里,追着问询,偏偏林依要卖关子,就不告诉她,急得她挠腮抓耳,一个下午无心其他。

    第七十四章 消息走漏

    林依既是想出了生财之道,便一刻也不肯耽误,先去杨氏房里,询问道:“大夫人的占城稻种,可有下地?”

    杨氏正在佛龛前敲木鱼,见她来了,忙停了手,请她到桌前坐下,答道:“蜀地肥沃,米好,占城稻恐怕无人肯吃,因此没种。”

    林依道:“大夫人将种子留着也无用,何不卖与我?”

    有钱赚,杨氏自然是肯的,但却疑惑:“你种了来作甚?”

    林依笑道:“好歹是门粮食,做甚么不好?”

    杨氏赞同道:“占城稻虽粗糙,但旱地能种,你种来也不算亏。”

    林依道:“可不是,好些的水田,实在太贵,还是旱田便宜。”

    一个愿卖,一个愿买,便来商议价钱,杨氏道:“我们家几口人,每日吃的都是你地里的菜,却还收了你一份饭食钱,本就过意不去,哪里还好意思收稻种钱。”

    菜蔬一事,确是杨氏一家占了便宜,于是林依就不客气,收了流霞与田氏抬出来的一筐稻种。杨氏教她道:“这是寒占,本该七月种,九月收,现下虽迟了几日,但也差不离,你赶紧买几块地种了去。”

    林依谢过她,请了流霞帮忙,将稻种抬回自己屋里。青苗见了,惊讶道:“这时节还能种甚么稻子?”

    林依将占城稻的好处讲与她听,又叮嘱她口风严些,再才遣她去城里寻丁牙侩,托他买地。旱地极好买到,没出三天,丁牙侩就传了消息来。林依留青苗在家,亲自去城里商谈各色事项。丁牙侩道:“旱地不值钱,两贯钱一亩,许多人争着卖。”

    林依吃惊,这样说来,水田的价格竟是旱地的二十倍?丁牙侩解释一番,她才恍然,水田对灌溉条件要求高,方圆无水,就垦不得田,旱地却没这个限制,随便哪里都能垦荒。

    自上次她租过地,丁牙侩已习惯她的种田方式与他人不同,问也不问她买来作甚,只道:“你要买几亩?”

    两贯一亩,实在是便宜,林依心痒痒,无奈还要留买地盖房的钱,且占城稻种也不够多,于是最后只买了二十五亩。

    田已买得,但这回她却未雇佃农,只与青苗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如此起早贪黑忙碌了好几日,终于将占城稻全部种完。因她未种过占城稻,对稻种出苗数量的估算有偏差,待得种子种完,地却还剩了三亩,林依望着空地犯愁:“这种点甚么好,总不能荒着。”

    青苗嘟囔道:“三娘子神神秘秘,种这么些旱稻,到底要作甚。”

    林依笑道:“怕你嘴不严,才没告诉你。”

    青苗顿足道:“我哪里误过三娘子的事。”

    林依仔细回想,还真没有,连忙道歉,将她想以占城稻来养猪一事讲了。青苗还不信,道:“唬人,既是要养猪,盖屋作甚么。”

    林依奇道:“不盖猪圈,怎么养?”

    青苗不以为然:“几头猪而已,搭个茅草屋便得,难不成还要盖砖瓦房?”

    林依并不解释,只问:“咱们现在猪圈,为何要时时锁门?”

    青苗恍然大悟,盖严实的猪圈,乃是为了防小人,看来黑七郎又有事做了,她指了那几亩空田道:“既是要养猪,何不种几亩苜蓿,猪能吃,人也能吃。”

    林依没吃过这个,惊讶道:“这个也能吃?”

    青苗连连点头:“把那嫩芽掐下来拌一拌,可好吃哩。”

    林依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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