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女尊文) 作者:肉书屋
安如愿蹙了蹙眉,那张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便是有诈,是柔然派使臣来我月国,莫说只是一个使团,便是他全国的人都来了,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的柔然不成!”月皇蓦然睁开了眼,面色冷峻,“拿笔来,朕便拟旨,允了柔然国主之请,将我月国皇子下嫁予她!”
“老臣想,柔然初立国,如若果真是有心求和,愿两国交好,并非使诈,岂不是真要嫁一名皇子到他国中去?皇上觉得,哪一位皇子适合呢?”
月皇笑了:“这柔然国主想要个能与她并肩在大漠骑射的皇子,你看她这条件,我凤氏族人中有几个吻合的?”
安如愿答道:“那就只有七皇子与静亲王府的大世子了,只有他二人自小习武,想必也适应得了北边的气候。只是依老臣之见,皇上恐怕是两个都舍不得。”
“是啊,步贵君只有这一个儿子,朕亲口答应过他会将澜儿留在身边,君无戏言,这些年朕确实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而凤楚辛……他是朕的亲子,朕却从未好好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再要他远嫁柔然,朕如何安心!到底选谁,朕得好好从长计议,暂且就这么着吧,一切等柔然的和亲使团过来再说。”
凤墨涵尚不知一顶阴云笼罩在了最爱她的两个人身上,她离了宫,与等在宫外的谢秋华会了面,也不坐车,两人一路步行,向静亲王府走去。
离过年没几天了,本来人们都应该在家准备年货,街上行人该稀少才对,可是今日却甚为拥挤,原因无它,只为战事一起,边民流离失所,京城的叫花子多了起来,城墙下是一排排面黄肌瘦的脸孔,衣襟褴褛,瞪着空洞的眼睛,伸着手念念有词:“各位小姐公子行行好吧,各位大姑大爷行行好吧!”
经过一处府邸,有个小女孩上前拍门要饭,一个类似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挥手赶人,不曾想没赶走小女孩,七七八八地又围上去一群端着破碗的乞丐。
“滚滚滚,别挡了我家大人的道,我家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不快快离开,将你们全拿去官府关起来。”那人捏着鼻子叫嚣道。
凤墨涵停了脚,抬头看向门楣上的匾。
“秋华,这是哪位大人的府邸来着?”她问道。
“回郡主,这是童相国的家。”谢秋华回道。
凤墨涵冷眼看着,恶人养恶女,恶门出恶奴,童四小姐都死于非命了,童相府的人还是这么地嚣张。忽然她眼神一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原来见叫花子越聚越多,府里的人竟然放出几条恶犬,龇牙咧嘴地狂叫着,冲向了花子群中,当先的小女孩被一条恶犬咬住了手臂,惨叫连声。
“秋华快,救人!”凤墨涵大喊道。谢秋华闻声而动,抽出剑来,向那条咬住小女孩的恶犬刺去,那条狗张开了口,松开了小女孩的手,手臂是保住了,但狗的牙齿太利,硬生生被它撕下一块肉来,虽然伤口不算大,小女孩却吓得晕了过去。
凤墨涵不顾小女孩全身脏兮兮地,将她抱在怀中,眉间蕴藏着怒火,如若感染狂犬病可就完了,必须马上治疗。
“将这四条恶犬给我杀了!”她命令一出,童相府四条恶犬立时被谢秋华斩杀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打死我家相爷的狗,小的们,给我上!”管家指挥着童相府的散丁冲了上来。
谢秋华为难地看着凤墨涵,打狗容易,打死人可就麻烦了。
“哼!人命关天,你们竟然如此轻贱,还真是给你家相爷长脸子,你们也不过是这相府中的一条狗罢了,和躺在那里的四条没什么区别!”凤墨涵眼中喷着火,怒喝道,“谢秋华,谁敢拦着,你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有我兜着。”
谢秋华得了令,与一群恶奴展开了恶斗,但不敢真把人打死了,凤墨涵则抱了受伤的小女孩,在其他乞丐的带领下向着最近的医馆冲去,有个相府的家人过来拦在前面,被她飞起一脚踢在一边。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童相的车辇过来了,她掀帘见到凤墨涵,微微吃了一惊,赶紧下车问道:“怎么回事?”
凤墨涵叹了口气:“相国家养的好家奴,今儿我算是领教了,请相国让个道,再拖下去我怕这小女孩就没救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如若真的出事,相国也脱不了干系,得问个纵奴行凶之罪。”
童相闻言厉声喝道:“不长眼睛的奴才,这是静亲王府的六郡主,岂是你们随便得罪的,还不快些让开!”
凤墨涵也不看她,招呼谢秋华过来,抱着小女孩匆匆离去,童相一脸阴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大人,她杀了您的狗……”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扇在管家的脸上。
“不争气的东西,尽给我惹事,你不先打听打听,她如今是皇上和皇太君身边的红人,现下任了六部副院一职,你是不想活了去惹她?”
管家委屈地说道:“小的是教训那些叫花子,谁知道她会出来帮那群穷鬼!”
童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进府去了。
凤墨涵的身后跟了很多人,到了医馆,唤了大夫过来,那大夫看到一群乞丐进了馆内,挥手就赶:“去去去,没银子可看不了病。”
谢秋华掏出一大锭银子,一掌拍在桌上,银子半截嵌进了桌子。大夫吓得瑟瑟发抖:“大侠饶命,小的没做过坏事……”
凤墨涵见那大夫的样子,只怕也不怎么中用,干脆自己亲自上阵:“你,去弄点皂角水来!”大夫被她当成了小工使唤,所幸这人办事还算麻利,很快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出现在她面前,她等水冷了,低头为小女孩清洗了伤口,又唤那大夫,让她去抓党参、羌活、柴胡、生姜等17味药材,煎成浓汤,这期间她把小女孩抱到床上,给她包扎伤口。
“每天两次温服,七日后给她嚼几粒生黄豆,如呕吐则不必再服药,不吐则需再服一剂,”她嘱咐大夫,“银子我留下,人也留在你这里,好好照顾她,我会再来看,如若有什么差池,你这医馆也就别开了,当然,如果你照我的话去做,自然也有你的好处。”
“是是是!小的一定听您的!”大夫低头哈腰地说道。斜眼瞅了一下小女孩,心想这小花子真是走运,遇上了这么个好心人。
“秋华,你身上带着多少银子?”凤墨涵问道。
“谢秋华将褡裢整个递了过来:“就这么多!”
“你们有住的地方吗?”她转头难民们。
“有,我们住在郊外的破庙和草棚子里,不过人太多了,不够住。”有人回答道。
“这样吧,秋华你去租几处民宅,把大家安置一下,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有地方住。”凤墨涵吩咐道。
“可是,这点银子不够啊!”谢秋华说道。
“我这儿还有!”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凤墨涵面前,手上是一个精致的荷包,白底黄梅,煞是好看,她顺着手指向上看去,看到了一张比荷包还要精致的脸。
“公子,是你!”凤墨涵叹道,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他,“你在这里作甚?”
“我来此间抓药,郡主忙正事,所以未曾注意我。”荣慕枫浅浅笑道。
凤墨涵也不客气,接过他手中的荷包道了声谢,打开看了看,里面全是小金锞子,完全够了,交给谢秋华去置办,她与荣慕枫一同走出了医馆。乞丐们呼拉拉地跪了一片,向两人磕着头,连声称赞两人是活神仙。
凤墨涵眼睛一酸,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今儿算是知道了!”
荣慕枫重复着念了一遍,越念越觉得意味深长,一时神色黯然。
“郡主这是要去哪里?”他问道。
凤墨涵一拍脑袋,想起了沈轻飞,她打听过了,今日他未在宫中当值,定然从下朝起就在家中等她了。
“哎呀我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荣公子,失陪了!”她一边说话,一边匆匆向静亲王府方向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笑着说:“对了,你的伞,改日墨涵定当送还。”说完她又跑了。
荣慕枫愣了愣,唇角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他说道。忽然咳嗽了起来,身旁的小厮赶紧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咳了好久才止住,脸上浮起一抹殷红,唇角溢出了血迹。
“公子……”小厮担心地叫了一声。
荣慕枫看到他脸色不对,抬手擦了一下嘴唇,修长白皙的指上印上了点点红斑。
“没事,咱们回去吧!”他吩咐道。
“那位姑娘的医术,好像比医馆的大夫还要好的样子,公子与她相识,何不请她看看。”小厮说道。
“我不是什么大病,荣棋,你不必担心。”荣慕枫说道。
荣棋说的是没错,她的医术比那些大夫要强很多,可是他不能让她看病,他这不是病,是内伤,如果看出来了,又如何继续隐瞒下去!
你是谁
凤墨涵才在沈府露了个面,马上就被人发现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府中居然藏匿了不少高手。还好沈轻飞早已料到她会来,一直在等着她,在她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时,及时出现了。
“你们退下,这是我的客人!”他说道。
横剑在凤墨涵颈上的是个中年女子,呼吸极轻,眼神凛冽,想到是名内功高手。凤墨涵一点也没慌,因为有沈轻飞在,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更何况她有这个自信,即使别人有剑指着她的喉咙,她仍旧能比对方更快地出手。她的功夫不算很高,自学成才,再怎么说也比不得人家科班出身的,但是她有速度,不可思议的速度,是这世上的人梦寐以求也达不到的。
她微笑着伸出两指,轻轻推开了面前的剑。“沈兄,府上到了贵客吧?”听到她如此称呼沈轻飞,那持剑的女人讶然地看了沈轻飞一眼,收回了剑。
沈轻飞自嘲地笑了笑:“阿丑兄弟不是外人,当年救了我的就是他,何况他是人中龙凤,这身份根本就瞒不住。”
凤墨涵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再怎么样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区别的,看不出来那只能怪对方笨,她从来没有觉得难辨过。当然至于她自己,那是经过了伪装,旁人看不出来也怪不得,更或许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社会,她原有的女人味反倒成了像男人的理由。
被沈轻飞引进了一间内室,室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燃放着袅袅香雾,使得屋中似飘浮着一层雾气,一切都显得朦胧起来。
凤墨涵觉得有些奇怪,燃香是这里的人特有的习惯,正如前世的人爱点香熏灯一般,可是一般都是弄个小香炉摆在几案上,没见过弄这么大个的,更何况这香味有些怪异,她试着嗅了嗅,分辨出几味药材的味道,功用是提神,却不是安神。
沈轻飞接触到她疑惑的目光,苦笑道:“阿丑兄弟察觉到了么?这香不是寻常熏香,其实也是药,为了屋中人而特设的,只有在这香雾中,她才能保持清醒。”
“你说的那个妹妹?她叫什么?”凤墨涵问道。
“舒儿,她叫舒儿,躺在床上已经八九年了,无法动弹。”
沈轻飞的眼光落向垂下的床帐,难掩柔情,曾对凤墨涵持剑相向的女子则是一脸沉痛,带着一个和凤墨涵差不多大的女孩守在床前,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凤墨涵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哥哥,当年她也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那时候哥哥也如沈轻飞这般整日守着她,如果不是有梦绮在,如果不是“晶”发挥了重大作用,可能她也会像面前的女子,就这么躺着,再也起不来。
她走上前去,挑开了床帘,那两名女子带着戒备之情看着她。
“放心吧,我可没有害你们家主子的意思,她这个样子生不如死,如果是她的仇人,只怕还巴不得她别死,就这么活着受折磨。”
话说得难听了些,却是实话,两名女子脸上神色变了变,默默地退了开来。
“她们是舒儿的贴身护卫,年纪稍长的是唐染,小的是唐璇。”沈轻飞说道。
凤墨涵扫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原来是两母女,怪不得长得有点像。
凤墨涵向舒儿看去,她半侧着身子,面向里躺着,只看到一只挺直的鼻和耳旁墨黑的发。
“舒儿,舒儿……”沈轻飞轻喊了几声,舒儿呢喃了一声,微微动了动,却是更深地蜷缩到了被中。“药力不够,她还未醒过来。”沈轻飞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我先把把脉,等她醒了再问其他症状。”
沈轻飞小心地拉了一只手出来,可能是常年不见光的原因,肌肤白得有些泛青,乍一看有些恕7锬讣獯钤诼錾希惺艿剿男奶贸銎妫植坏米苁浅了辶酥迕肌?br /gt;
“不好吗?以前不过是不能动,人却很清醒,最近却越来越睡得多,我担心她哪天睡下去,再也叫不起来……”沈轻飞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了些哽咽。
“我想知道病因,”凤墨涵看着他,正色说道,“看这样子是没救了,如果知道病因,起码还可一试。”
“不……不能说!”唐染见沈轻飞张口欲言,阻止道。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舒儿……”沈轻飞咬了咬牙,“都什么时候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唐染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立场:“不管如何,我只听小姐的命令,她说过即便是死也不能说出来,你也不能违抗她的命令!”
舒儿的病很奇怪,全身瘫痪总是有原因的,到底是脊椎受了伤,还是神经被压近引起?凤墨涵继续把脉,想从脉像上看出点儿什么,也不管那两人吵得如何,说不说是他们的事,她只能尽力而为。
两人的争吵惊动了床上的人,她皱着眉转过了身子,一双星目正对着凤墨涵,因为刚醒,两只眼中带着一层水气,有些怔忡地看着她。
凤墨涵对着那张脸,骇然睁大了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那微蹙的双眉,水汪汪的大眼,看似含情脉脉,又似带着淡淡的忧郁,无可否认这是个绝美的女人,凤墨涵对着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寒气却不可抑制地由心底生起。
冥冥之中到底是什么力量在作弄人,面前这个女子,不仅有着和她初来这个世界时一样的病症,还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她是谁?会不会她才是凤墨涵本身?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又是谁?她恍惚地盯着面前的人,十指不知不觉地收紧。
床上的女子轻呼了一声,出声问道:“你是何人,快放开我!”凤墨涵回过神来,放开了她的手,那白皙的手腕被她无意之间捏出了几个红印。
“舒儿,你醒了!”沈轻飞来到床前,紧喜地问道。
唐染舒了一口气:“小姐醒了,此事由小姐定夺。”怀疑地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凤墨涵,觉得她根本不像大夫,也不知道沈轻飞怎么会就认定了这个人可以救小姐。
“轻飞!”舒儿伸出了手,凤墨涵自动地让开了位置,沈轻飞坐在床前,毫不避讳地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脸上,热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下来:“舒儿,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舒儿微微笑了一下,手指刷过他的眉头:“让你担心了!”
凤墨涵忽然明白,这个舒儿绝对不是沈轻飞的妹妹,如果是亲妹妹,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只怕是他的情妹妹吧。他一身女装打扮,五官又生得美,和舒儿如此深情对视,虽然凤墨涵知道他其实是男人,可是这种状况还是令她恶寒了一下。
“我请了人来帮你看病,”沈轻飞不舍地放开她,拉着凤墨涵的手凑到床前,“就是他,他就是阿丑兄弟,当年我中的毒无药可解,必死无疑,就是他把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救你……”
“情况不同,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轻飞,对不起,这么多年,还说过要给你幸福,最终拖累了你……”舒儿摇了摇头,凤墨涵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这情形就如同她灵魂出窍,看着另一个自己被鬼上了身一般。
“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怎么能够怪你。”沈轻飞说道,他在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小兄弟,谢谢你,你的话我听见了,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原因,即使告诉了你,我也是好不了的,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我也曾精通医理。”舒儿转向凤墨涵,缓缓说道。
凤墨涵伸手摸了摸脸,是了,她戴了人皮面具,所以舒儿看到的不是她的本来面目,不会觉得惊奇。
虽然舒儿不说,凤墨涵还是开了个方子,让沈轻飞熬制了给她服下试试,沈轻飞让唐染守着舒儿,送她出了门。
“沈兄,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你偷偷告诉我,不让舒儿姑娘发现,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她的病真的耽搁不得,说出病因来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趁着四下无人,她继续鼓动沈轻飞。
“这是舒儿的决定,我不想骗她,”沈轻飞摇了摇头,“对不起了,阿丑兄弟,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信不过你我就不会让你见舒儿了,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所见的人不超过五个。”
凤墨涵点了点头,她也很少见人,在雾山养伤的时候,她常见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所以,两个甚少露面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们长着同一张脸。
别了沈轻飞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父亲房里,问他的情史。凤墨涵思来想去,世上要找到两个相似的人其实不难,总是有的,可是她与舒儿之间太奇特了,她们不是有点像,而是非常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比双生子还要像。如果不是舒儿的年龄大了她六岁,她几乎要怀疑两人是双胎胞。
“爹爹,我问个问题你可不要生气,要如实回答我。”
“问吧,什么问题?”齐思洛爱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在本该撒娇的年龄,她一直卧病在床,导致这些年他总觉得她没有长大,还在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儿。
“你真的只生过我和哥哥吗?我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凤墨涵问道。
齐思洛点了点她的额,笑道:“你这孩子,尽问些傻问题,那是当然了,我只有你和楚辛两个孩子,有你们两个就够我受的了,差点没把我折磨死。”
她不死心地问道:“会不会你生哥哥的时候是双胞胎,我还有个姐姐呢?只是你不知道,生下来就被人抱走了。”
“噗!”齐思洛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很想有个姐姐,绝了你那想头吧,爹生你哥时可就只一个,我虽然疼得死去活来,可是清醒得很。”
凤墨涵想了想,又问道:“那……爹爹的侄女辈呢,有没有和我长得像的?”
“这孩子,今儿这是怎么了。”齐思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别管我怎么了,你快些回答我吧,爹爹。”凤墨涵缠着他请求道。
齐思洛叹了口气,深藏心底的恨意又被勾了起来:“我的侄女们,倒是有几个,也不知道和你像不像,我还未来得及看她们一眼,她们就被迫离开了这人世。”
“对不起,爹爹,是我不好,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凤墨涵搂住了他,靠在他的肩头。自己不该这么残忍的,只顾着自己,却忘了父亲最不愿提及的伤痛。
齐思洛哽咽着搂紧了她:“涵儿,其实应该是爹爹对你说声对不起!”
“好了,爹爹早些休息吧,我去看看哥哥。”
她从父亲房中出来,去看了看凤楚辛,受了风寒的凤楚辛说话瓮声瓮气,挥手赶她走,说是怕她被传染,不让靠近。
“我是大夫,怎么会呢!”凤墨涵笑着说,硬是强行进了屋,来到床前又是把脉又是察颜观色,折腾了一番。凤楚辛安静地任她摆布,神色恹恹地。
“哥哥!”她叫道。
“嗯!”凤楚辛应了一声,“快去睡吧。”
凤墨涵勾住他的脖子,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额头与他相抵着,吃吃笑道:“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如果服了药还不好,明日就罚我和你一起生病。”
他伪装起的冷漠瞬间瓦解,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叹息:“傻丫头!”
大盛宫里,月皇从一堆堆的奏章和牒报中抬起头来,对着跪在下方的十六名暗卫说道:“朕命你等前往雁门探听四公主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查出军中的j细是何人,直接密报给朕知道,其余人等,一概不得泄露。”
“是!”十六暗卫齐刷刷地回道,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月皇挥了挥手,十六人仿佛遁地般地,忽然消失不见。安如愿颤微微地来到案前,殿中又响起了她的咳嗽声。
“皇上……咳,咳咳,这事,只怕与几位皇女脱不了干系。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不查了,总不能死了一个,再赔上另一个。让她们互相争斗,以磨练出最强的君主继承人来,不是您的目的么?”
“是,这是朕的意思,在月国境内,随她们打打杀杀,我可以不在乎,可是朕不允许她们勾结外人,我要的是一个能拓展疆土的继承人,不是割地丧国的继承人!我本来对元恩寄予了厚望,可惜这孩子缺了一份狠心,还以为战场杀敌能让她锻炼出来,谁知道竟成了这般结果!”月皇摇了摇头。
她的儿女们没一个像她的,有野心的,没有能力,有能力的,却没有野心。她天生有一种对土地的狂热,她希望她的儿女像她一样,将万里河山打下,成为凤姓的疆土,她是一个伟大的君王,为了这一切,她放弃了亲情、爱情,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她很少出入后宫,因为更多的时辰用在了公事上,她想要名垂青史,让月国世代昌盛,也因此比起历代帝王来,她的子女算是少的。她慢慢培养着这几个,如果没有合适的,她可以再纳几名皇君,多生几个,因为她正当壮年,精力还很充沛。
吃醋
十六暗卫的速度很快,在年前就带回了消息,他们在崖下找到了四公主凤元恩的遗物和一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骨。可以确认,凤元恩已经死了,这个被月国皇帝寄予了厚望的女子,再不存于世。
很快朝庭就宣布了这一噩耗,崔相家的公子崔宜冰哭成了个泪人儿。凤元恩的死亡公开,随之步青澜的禁足令被解除了,那位失去爱女的伤心的父亲,还需要他去安慰,只因步贵君与步青澜是他仅存不多的亲人。
大盛宫的众君中,以元君位最高,依次下去是贵君、淑君、良君、才人,凤元恩的父亲相貌在众君中只能算是中上,并不特别得月皇的宠爱,只被封了个良君的称号,见他痛失爱女,月皇请了皇太君示下,封了他为淑君,可这并不能减少他失去女儿的伤痛,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品级也不要,只要他的女儿能活过来。一看到步青澜,他就想到自己的女儿,泪水像流不尽的小河,淌个不停,步贵君见此情形,只得让步青澜暂避,免得表兄更加难过。
步青澜也记挂着崔相家的小公子宜冰,禀过了父亲,便出了宫,向崔相府而来。相府内,崔宜冰独卧房中,自接到凤元恩出事的消息,他就把自己反锁在屋中,水米不进,任何人来敲门也不开。
她说过会凯旋归来,迎他过门的!想到离别之时她的承诺,崔宜冰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崔宜春与崔宜冰是一父所出,一向甚为疼爱这个小弟,见他如此,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急得焦头烂额,想到当初他为暗恋凤元恩而苦闷,是凤墨涵出了主意挑破了这层窗户纸,便想起了再次找凤墨涵帮忙。她一向粗心,不懂男儿的心思,凤墨涵却像是很懂的样子,也许她有法子让小弟从悲痛中走出来,这么想着,便往静亲王府跑去。
凤墨涵些日子来却是忙着安顿那些乞丐,尤其是那被恶犬伤了的小女孩,她叫小雨,父母都死在流亡的路上,是个孤儿,而这些不断涌入京中的乞丐中,不乏像小雨这样的孩子,有男有女,她也曾是孤儿出身,知道这些孩子的可怜之处,于是带着江萧颖与手下侍卫,散了不少财物,把这些乞丐安顿了下来,将和小雨一样的孤儿聚集起来,请了人专门照顾。
这期间荣慕枫也帮了不少忙,第一日两人是偶遇,再次碰面,却发现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于是无形之间多了一份亲近,索性就一起帮助这些流民。看到还有不少流民住在破庙与效外的草棚之中,老天却又专和这些穷苦人作对,连着下了几场雪,冻死、饿死了几十个,荣慕枫便将荣家空置的大宅也让了出来安置流民。荣氏是月国的开国元勋,历代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家底颇丰,只是人丁越来越稀少,到了这一代,只有荣雁行与荣慕枫姐弟二人。
乞儿小雨服了七日药后,未见其他异状,伤口也已结了痂,凤墨涵这才松了一口气,凤楚辛这一次的伤风也很严重,总不见好转,沈轻飞的府中又还有个让她记挂在心的舒儿,于是她三头跑,顾着这个又记着那个,看了这个又去照顾那个,这一忙,加上步青澜禁足宫中,两人便一直未见,荣慕枫的那把伞也就被遗忘了。
这一日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午后荣慕枫撑了伞过来,与送她的那把一个款式,只是底色不同,这次是一柄淡黄的伞,图案依旧是梅。凤墨涵出门的时候并未下雪,见荣慕枫携了伞进屋,才记起自己尚欠着他一把伞呢。
“荣大哥,外面下雪了吗?你的伞,这一忙我都忘了带来还你。”
相处日深,两人间已经熟捻了,在荣慕枫的要求下,她改了称呼。她知道此人向有洁僻,自己的东西都有记号,并不愿别人沾惹,肯借伞给她,已是特例,自己竟然一直未还给人家,心下有些过意不去。
“不要紧,一把伞而已,郡主若是不嫌弃,便送你用也罢,只是从不见你带伞出门,这样的天气,还是要随身带着,免得淋湿了容易生病。”
荣慕枫罩着淡蓝长袍,外披一件青狐领的披风,长长地拖曳到脚踝,他本就身形挺拔,比凤楚辛还要高些,这一身素色穿着,与他淡雅的性子更是相近,真正相得宜彰,凤墨涵脑海里不由得浮起四个字:君子如玉。
凤墨涵冲他笑了笑:“我这里倒不要紧,家中人知道我在这里,会送伞过来,或者派车来接,倒是这些百姓,背井离乡来到此处,马上就要过年了,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他们才是难过。希望春天早些来到,那时候万物复苏,一切都会好些。”
荣慕枫看了看正在给乞丐们派发食物的江萧颖等人,轻叹了一口气:“是啊,人太多了,你看后面都排成了长龙,这都是柔然造的孽,让这么多的人失去了家园。可惜四公主……郡主与四公主一向友好,想必听到这消息也很难过吧?”
凤墨涵点了点头:“上阵杀敌,生死本是常事,只是四公主运气不好,给她碰上了。”
京中流民增多,京都衙门也甚为头疼,凤墨涵向月皇禀明了此事,再次拖延了到六部任职的时间。月皇对她的所为也十分赞同,便让她协同京都守备安置流民,童四小姐的案子是交给她主查的,她不到任,就这么拖着,也没人过问。童相府听说去催过几次,被铁吟香一句话就挡了回去,说是皇上已下旨由凤墨涵亲自查实此案,她不到任,那也是皇上特许的,他们也不敢多言,让童相自己去催凤墨涵,童相一听,想到家奴才将得罪过凤墨涵,只得无奈回家,后来遣人备了份厚礼请凤金安转给了凤墨涵,姐妹两人谈了大半天,凤墨涵也表示会尽力而为,那是后话。
两人谈起凤元恩的死,荣慕枫好一番惋惜。
“四公主去了,或许皇上还会派别的公主领兵出征雪域,除了太女不能去,二公主三公主,都是有可能的。”凤墨涵说。
荣慕枫诧异地摇了摇头:“不会派公主去,你不知道么,雪域狼主早在半月前就统一周边最后两部,建国柔然,派了和亲使来,不日就将到京,两国已经休战,只等着和亲使臣一到,订下盟约,也不用向边关增兵了。”
“柔然!有这等事?”凤墨涵诧异地抬头道,“是了,我这些日子有假在身,不曾上朝,原是不知道。”
她紧锁眉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柔然,这个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古国,在这个时空出现了,是冥冥中的安排?还是巧合?明明处在上风的是他们,不趁胜追击,为何偏在紧要关头停下前进的脚步,退而求和呢?她觉得很是不解。
“不知柔然求亲,求的是哪位?”凤墨涵问道,她甚至怀疑是荣慕枫的大名传到了雪域,让那柔然国主起了心思,前世有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有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没准儿这好战的柔然国主,实质是个爱情至上的人。
荣慕枫却摇了摇头:“柔然王只说要求娶我国皇子,未表明是哪一位。”
皇子?凤墨涵蓦然想到了步青澜,心中不由得惊了一下,莫非是他去找凤元恩的时候,被那柔然王给看上了?
“荣大哥……”话未说完,步青澜如一阵旋风般卷了进来,他穿了一件素白的狐裘,除了依旧清瘦,脸色不再如那日般吓人,只是精神看起来还有些蒌顿,面上的双眸却因此看起来更大了些,看着人时朦胧而深邃,那神色几欲使人窒息。
他也不避嫌,看了荣慕枫一眼,毫不迟疑地上前,立在她身边,慢慢悠悠地叫了一声:“涵儿!”
这一声饱含了深情与思念,被他这么婉转地叫出来,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其中的情意。荣慕枫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层红晕,视线从两人对视的双眼调开,意外地发现了步青澜手中所拿的,正是他送给凤墨涵的那把伞。他看着那伞上滴落的雪水,一时愣住。
本来说好人前暂时保密的,步青澜却这样明显地表现了出来,再看荣慕枫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把伞,脸一下红了。她对他撒谎说伞在家中,现在却出现在步青澜的手中,谎言被戳穿了,不由得有些心虚,这一来他就知道步青澜禁足期间两人见过面了!
她抚额叹息了一声,出口道:“你怎么来了?”
“涵儿今日怎么连澜哥哥都不叫了?生疏了啊!”步青澜嘴角微微翘起,“这些日子都没个人去问候我一声,今日得了四姐姐亡故的讯息,本想来找你一道探望一下宜冰,不曾想去了亲王府,家人说涵儿这些日子都在这边忙着,我还当是忙些什么事儿呢,却原来是在这里认大哥啊,涵儿的哥哥,还真是不嫌多!”
崔宜春也跟了进来,见到这情形,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不好开口说话,只得这么站着。
步青澜话中的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凤墨涵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吃醋,也有些着恼,不加以解释,顺手拿过他手中的伞,递还给了荣慕枫:“对了,荣大哥,你的伞,谢谢你借给我。”荣慕枫接过伞,笑了笑。
她也不理步青澜,直接转向了崔宜春:“宜春,你是来找我的么?宜冰他如何了?”
崔宜春一听赶紧上前说道:“弟弟闻讯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一日未进水米,家人谁也劝不听,我怕他做傻事,所以想请郡主过去,帮忙劝劝,你的话没准他能听进去。”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看了看步青澜,又解释道:“七皇子也是准备喊上你一道去看宜冰的,我与他在亲王府碰面了,听家人说你在这里,便一同寻了过来。”
凤墨涵叹息道:“唉!我亦不知是否劝得了他,走吧,我同你过去试试。”
荣慕枫说道:“我与宜冰亦是朋友,出了这种事,也应该去看看。”
“事不宜迟,那就一同前往吧,早些劝解开来,免得宜冰钻了牛角尖。”凤墨涵说道,交待了江萧颖几句,回头便走。
步青澜闷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崔宜春回头叫了他一声,他微微蹙着眉,咳嗽了几下,说道:“我不大舒服,要不你们先去吧,我改日再去。”
凤墨涵知他是耍性子,想起他知道凤元恩死时伤痛的表情,就有些心软,再加上自己确实忙得忘了,没去看他,更是有点过意不去。他脸色苍白,握拳的手微微发抖,站在那儿带着倔强的表情盯着她和荣慕枫。凤墨涵甩了甩头,自己怎么变得跟个小孩子一样,居然真和他斗起气来!她走过去,柔声道:“走吧,澜哥哥,若是你不舒服,见过了宜冰后,我帮你把把脉。”
其实步青澜说了那些话后,见凤墨涵不理他,在一旁正暗自懊恼,现在她肯回过头来叫自己,正好找了个台阶下。
出门来被冷风一吹,步青澜又咳了几声。凤墨涵皱了皱眉,放慢了脚步,与他并排行着,悄声问道:“你病了?”要知道那日他衣衫单薄,被淋得湿成那样,极容易寒气入肺。
步青澜见她担心的模样,心头感动,摆了摆手说道:“不是,这是旧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的,开了春就好了。”
“那更该小心些,别受了风寒。”凤墨涵说道,“一会儿我帮你看看。”
步青澜笑了笑,应道:“好!”
他见前面的两人没有回头,悄悄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凤墨涵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见他眉间隐有喜色,只得随他去了,老实说被那他的大掌握着,感觉也挺好的,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暖意。
荣慕枫与崔宜春也边说边走,忽然回头,招呼后面的两人走快一些,他的视线极快地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很快调转了头,凤墨涵吓了一跳,伸出另一只手掐了步青澜一下,他笑着放开了她,看着前面的荣慕枫的背影,笑意慢慢隐去。
荣慕枫背对着二人,唇边含着一丝浅笑,崔宜春恍然看到那双眼中晃过一丝杀气,再眨眨眼时,却又见他笑得云淡风轻,她有些恍然,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到了崔府,崔宜冰听闻是好友来到,也不好拒人于门外,终是开了房门出来,凤墨涵见他妆台蒙尘,头发懒梳,床前悬了一幅凤元恩的小像,眼睛哭得通红,心下也是恻然,相劝了几句,崔家冰只是点头不说话,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出门时听到琴弦响起,正是凤墨涵所教的那首曲子,不过上一次弹奏时浓情万种,这回听来却是凄惨悲凉,令人闻之断肠。
凤墨涵心头掠过一丝不详之感,拉过崔宜春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宜春,好好派人看着他,我怕他会出什么事……”
她直觉崔宜冰的心已经跟着凤元恩去了,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个躯壳,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对凤元恩用情竟是如此之深。
崔宜春点了点头,叹道:“我知道,谢谢!”
荣慕枫听了这句话,似是大为震动,他喃喃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这句话让人回味无穷,看似平平淡淡,却道出了世间用情之最,甚至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相处日深,他越来越觉得凤墨涵让人看不透,有时候简单得让人觉得她有些傻,有时候她随口一句话,却道尽人世百态,似乎他错了,林青儿也错了,所有人都错了,静亲王府最有才华的,不是身为世女、才名在外的凤金安,而是这个儿时便被月皇冠以“神童”之名,后来却锋芒不再,几乎傻了的六
半生(女尊文)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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