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见焦赞刚出完状况，孟良又不见了，张老太君奇怪问道：“不是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么？怎么只见焦赞不见孟良了？”

    “刚才俩人是起上台的。”张永的儿媳妇道：“光顾着看焦赞翻跟头去了，没留神孟良去哪了。”

    “去哪了？”张老太君望向春和班班主道。

    “是啊，去哪了……”见好好场戏演得乱七八糟，春和班的名声算是毁了，班主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信口胡诌道：“哦，是这样，孟良这人比焦赞心眼活，见焦赞打不过杨排风，怕自己也下场出丑，就，就尿遁了……”

    “哦。”张老太君倒是好糊弄，点点头，把头转向另边，想跟张永说说，却见张永的位子是空的，问张永的儿子道：“你爹去哪了？”

    “奶奶，我爹方便去了。”张永的儿子忙答道。

    “好么，说不定他俩还能碰上。”老太君笑道，逗得众人笑作团……

    两人还真在茅房碰上了……

    张永在家里不停喝闷酒，在戏台前坐了不会儿，就感觉内急的憋不住，赶忙往花园角落的茅房去解手，旁边人都在看台上的焦赞翻跟头呢，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自然也没人跟着出来。

    急忙忙跑到茅房，进去后刚解开裤带，就听到又有个人进来了。张永漫不经心的回头，就看见进来个背上插着翅膀的大黑脸，吓得他不小心，就尿了手。

    好在那大黑脸倒也没什么恶意，呲牙朝他笑笑道：“大人也亲自来尿尿呢。”便走到张永旁边个尿桶旁，悉悉索索的解开裤带、掏出家伙。

    ‘我倒想不亲自呢……’张永郁闷的直翻白眼，还是忍不住瞄了那黑货眼，呵，好大的货。看得张永加郁闷，不小心又尿了手……

    ‘他妈的晦气！’张永暗骂声，却又发作不得，只好赶紧尿完了，想提裤带，又怕脏了衣服，想先洗手，却又怕掉了裤子，正zuǒ yòu 为难呢，就见那黑厮持着个水瓢立在自己旁，那张黑白分明的脸上，笑得很是狰狞，语气却很是讨好：“小人伺候大人洗手。”

    “不用。”张永劈手夺过水瓢，仔细冲洗两只手，才把裤带系好，闷声道：“谢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他实在不想在这样黑漆漆的夜里，跟个这副尊容、这身打扮的家伙在起。

    “大人留步。”那人却不想让他走。

    张永眉头皱起，转身看着zhè gè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是武将世家、自幼习武，并不dān xīn 个唱戏的，会威胁到他的安全。他只是有些愤怒，对方什么身份，也敢叫住自己，而且鸟还比自己大好。

    而且好像后者比前者让人愤怒……。

    “你们班主怎么教的规矩？”

    张永刚要呵斥对方，却见那人露出神秘的笑道：“张大人，你容我洗洗脸。”

    “越说越不像话了，你洗不洗脸与我何干！”张永拂袖欲走，只听对方幽幽说句：“我是王贤。”

    “我管你咸还是淡……”张永顺嘴说到半，突然愣住了，死死盯着对方道：“你说你是谁？”

    王贤忙着洗脸，顾不上搭理他，伸手含糊道：“毛巾……””呃……”人jiù shì 这样贱，刚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哪怕他跟自己说句话，张永都觉着是莫大的冒犯，现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哪怕还不què dìng ，他都乖乖递上毛巾，没觉着自己被冒犯。

    王贤用毛巾使劲擦了把脸，转向张永道：“现在看着怎么样？”

    张永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看确实是王贤，不禁苦笑道：“还是黑……哎呦我的仲德贤侄，你没事儿实在太好了，可把太子太子妃dān xīn 死了……你这是唱得哪出啊？”他只是署理都督府，本职还是锦衣卫的都督佥事，算是王贤的上级。重要的是，他是太子妃的哥哥，太子妃对王贤以子侄视之，他当然不能生分。是以直以贤侄相称。

    张永看到王贤，真跟看到救星样，实在有太话要跟王贤讲，短短段话里就有好几层意思。

    “打焦赞啊。”王贤笑道。

    “我是说，您这身打扮这是为啥？”张永苦笑道。

    “为了见你啊。”王贤道：“现在还没人知道我回来呢。”

    “为啥？”张永情不自禁的压低声音道：“是为了保密么？”

    “当然了。”王贤笑道：“张大人也是从锦衣卫衙门出来的，该知道那帮人是何等的无孔不入离开，我想掩藏自己的行踪，只能出此下策。”

    “不错，我府上也有纪纲的眼线，明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却不能动他。”张永叹气道：“不过好在今天他闹肚子没来看戏，不然非被看出破绽不可。”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王贤庆幸的笑笑，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那人之所以闹肚子，是被北镇抚司安插在府上的奸细害的。“不过张大人，咱俩就在茅房里聊？”

    “是啊，臭不说，还不时有人来。”张永笑道：“也没法请你去书房……这后面有个凉亭，这时候都去看戏了，没人会打扰。”

    “好。”王贤点点头，从善如流……

    须臾，两人立在凉亭中，王贤还是那身戏服，背上插着旗，样子很是滑稽，但两人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因为话题已经沉重起来……

    “贤侄是怎么脱险的？”张永问道。

    “说来话长，回头再跟大人细聊。”王贤不想跟他说这茬。

    “也是。”张永点头道：“太子太子妃知道你回来了么？”

    “我已经派人秘密禀报太子了，但并未去太子府拜见。”王贤叹气道：“现在少双眼睛盯着那里，jiù shì 只苍蝇飞进去了，也能被分出公母。”

    “是啊，”张永深以为然道：“我为了避嫌，已经好yī zhèn 子没去看望太子妃了，只能下值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对了，大人现在署理右军都督府，”王贤笑道：“终于可以离开锦衣卫，大展拳脚了。”

    “嘿……”张永却yī zhèn 泄气道：“你真这么觉着？”

    “难道不是么？”王贤问道。

    “不瞒你说，我现在感觉自己jiù shì 铁匠炉子。”张永满嘴苦涩道。

    “怎么讲？”王贤笑问。

    “下头受气、中间蹿火，上头还吃敲打。”张永郁郁道。他说的下面，指的是那帮总跟他不调的下属，上头，则自然是汉王和那般勋贵了。

    “扑哧……”虽然张永的表情很可怜，王贤还是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张大人，您说得实在太形象了，我忍不住……”

    “没guān xì ，笑吧。”张永道：“不过你应该不是来看我xiào huà 的吧？”

    “当然不是了。”王贤忙敛住笑容，沉声道：“张大人感觉到没有，京城即将有大变？”

    “是的。”张永点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谁能感觉不到呢？”

    “张大人觉着这场，谁能笑到最好？”王贤问道。

    “当然是太子了……”张永言不由衷道。

    “我要听实话。”王贤dǎ duàn 他。

    “好吧，我之前觉着太子爷这次凶吉少了。你这阵子不在京城可能不知道，支持汉王的人实在太了。”张永脸惊恐道：“那些侯爵伯爵，可都是军中将领啊，他们要是合起来支持汉王，太子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张大人最近都郁郁寡欢，整日借酒浇愁？”王贤问道。

    “是。”张永叹道：“仲德不是外人，我也没必要瞒着你，我实在是看不到希望，甚至连自保的希望都没有，只能及时行乐，过天算天了。”

    “看来大人很清楚，旦太子爷失败了，会是个什么情形？”王贤语调转冷道。

    “当然。”张永艰难的点点头道：“我是太子妃的哥哥，zhè gè 烙印是去不掉的，太子旦倒台，我这大家子，恐怕都要遭殃。”

    “然后大人就静等那天降临？”王贤语气中难免有些讥讽，从本心讲，他是看不上张永这种懦夫的。不过这会儿，也只能依靠他，激励他，指望他创造奇迹了。

    “我也没有bàn fǎ 啊……”张永苦着脸道，说着勉强笑笑道：“当然那是从前，现在仲德你回来了实在太好了，我们终于又有希望了。”

    “不，我算不得什么希望。”王贤断然摇头道：“真正的希望在大人身上，只有你振作起来、下定决心，才能救太子于旦夕……当然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是全在大人念之间了。”

    “哦……”对王贤的话，张永颇感yì ;，咂咂嘴道：“我真有这么重要？”

    “那你以为皇上为何让你来署理右军都督府？”王贤沉声道：“那可是能掌握十几万大军的都督府啊！”

    “署理而已。”张永真心实意的谦虚道。

    “但为什么是右军都督府，而不是左军后军之类?”王贤追问道。

    张永道：“右军都督府是阳武侯的地盘，他当然不愿别人染指。听说阳武侯爷跟皇上北巡前，向皇上推荐我来署理zhè gè 官职，怕jiù shì zhè gè 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