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王贤是北镇抚司镇抚使，仅次于纪纲的特务头子。想让千人在严密封锁下安全过江，他可能还办不到，但若只让自己两三个人悄悄过江都办不到，他zhè gè 北镇抚司头目，也就该头撞死了。

    其实就在韦无缺的目光被吸引到渡船码头时，王贤已经和灵霄、杨荣登上江边艘前来接应的轻舟，借着江上薄雾的掩护，很快便来到了江南岸。

    上岸，就遇到了吴为和严清带人前来迎接，王贤这才算是彻底安全了。

    只是他实在笑不出来，以他今时今日之权势地位，在大明朝的境内，竟然被追得如丧家之犬，最后还得靠壁虎断尾才能偷偷过江，实在是平生之奇耻大辱！

    “大人只要安全抵达就好。”吴为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见王贤面色铁青，忙轻声ān wèi 道：“我们会很快放出消息，相信那边只要知道您已经回京，也就没必要为难莫将军他们了。”

    “嗯。”王贤点点头，面色稍缓道：“其他人呢？”

    “大人，眼下京城形势紧张，”吴为面色黯道：“xiōng dì 们不敢擅离职守，只能让我们做代表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贤皱眉问道。

    “回京再说吧。”严清叹口气道：“大人看便知。”

    “回京！”王贤阴着脸，狠狠抽马臀，率先冲了出去，他感觉自己胸中有团火，要是不发泄出来，能把自己给烧成灰烬！

    就这样路狂奔抵达汉西门下，王贤却又不得不勒住马缰。因为那里竟也在发生场混战。混战的双方都是穿着大明军服的士兵，双方虽然没有动刀枪，但拳打脚踢毫不留情，跟什么生死大敌似的。

    “皇上离京才几天？”王贤皱眉问道：“军纪已经混乱成这般？”

    “哎，言难尽。”吴为叹气道：“自从汉王私自建了天策zuǒ yòu 卫，这种情况就惯常发生。”

    “汉王的所谓天策zuǒ yòu 卫……兵部批了么？”路上接到过几次情报，王贤对京里发生的事情，还是知道些的。

    “没有，方部堂直拖着没批，”吴为沉声道：“但汉王依然我行我素，jì xù 招兵买马，如今两卫兵马已经到了四五千，据说在长江上还建了水师。兵部不给编制，户部自然不发粮秣、工部也不会给兵器，他就让天策卫和王府护卫将装备粮秣提供给这些人使用，然后他们空着手去户部和工部闹，闹得京城整天乌烟瘴气。”

    “汉王这是要作死么？”王贤眉头紧皱道。

    “这边有纪纲在，北京还有赵王，皇上很难知道京城的真实情况。”吴为叹气道：“等到消息传到皇上耳中，已经十停去了八停，明明是掉nǎo dài 的事儿，也就成了稍稍有些出格。汉王刚刚遇袭，皇上心里疼惜，自然不会怪罪。”

    这时候，上前面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向王贤禀报道：“大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天策左护卫的人，在城外抢了地方上运进京城的粮车，想要运进城去，结果被西城兵马指挥使徐野驴，率军堵在汉西门，要他们交出粮车，双方话不投机，便打了起来。”

    “汉王这是养了群土匪啊！”严清气愤道：“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听着手下议论，王贤却没有说话，而是眯眼望着汉西门方向，因为他看到又有支军队前来支援，看服色应该是汉王府护卫。

    “给我狠狠的打！”声令下，只见汉王府护卫举着铁棍冲入战团，只要不是天策左卫的人，便统统用棍子砸倒。因为之前双方都没拿兵刃，这下子徐野驴的人可吃了大亏，不会儿便被打得满地找牙，断手断脚的不计其数。

    看到手下哀鸿遍野的惨状，徐野驴目眦欲裂，冲着汉王府护卫的首领暴喝道：“韦贤，你们这是要造反么？胆敢下如此毒手！”

    那叫韦贤的乃汉王右护卫指挥使，闻言冷笑连连道：“你们敢动我汉王府的人，本当是死罪，只是王爷仁慈，才如此略作薄惩而已！”

    “你休要颠倒黑白！”徐野驴怒道：“明明是他们抢劫军粮在先！”

    “那不叫抢劫军粮！当兵吃饭，天经地义！”韦贤却振振有词道：“既然户部不给我们军粮，我们只能自己想bàn fǎ 了。”说着把马鞭甩道：“进城！”

    汉王府的干军汉便推着粮车，耀武扬威的进城去了。徐野驴气得面色铁青，双拳攥了又攥，却终究没有再阻拦，只是命手下将伤者救起，也撤离了城门。

    待混乱过去，汉西门终于huī fù 了人来人往，但明显被方才的幕震慑到，往日里人声鼎沸的景象不见了，几乎没人敢高声喧哗，气氛十分压抑。

    “进城吧。”目睹了全程的王贤，眉头拧成了川字形，之前看情报上说，汉王府的人现在是无法无天，但任他想象力如何丰富也想象不到，他们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了。

    当他进了京城，骑马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明显感到市面上要冷清许，好些店铺干脆关门，jiù shì 有开门做生意的也都愁眉苦脸。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王贤奇怪道：“难道汉王府的那些兵痞，已经开始打劫商铺不成？”

    “这倒不是汉王府所为，”吴为忙答道：“而是纪纲的杰作。”

    “他干了什么？”王贤沉声问道。

    “这些日子，纪纲的人在全城搜捕奸细，他的爪牙们抓了咱们许人不说，还把黑手伸向了商人，变着法子敲诈勒索。比如先冲进店铺去，以奸细的名义把店主抓走，然后暗示家里拿钱赎人。要是不给钱，就把抓去的人折磨到死，给了钱才能免于酷刑。要想把人捞出来，只有倾家荡产了……”吴为叹气道：“总之这两位疯了，都疯了。”

    “回衙。”这会儿，王贤的怒气已经被惊意取代，让人跟家里说声，便径直回镇抚司衙门去了……

    北镇抚司衙门外，依旧是门可罗雀，门口的锦衣卫得笔直，突然听到街口yī zhèn 急促的马蹄声，锦衣卫官兵刚要警惕的设置拒马，却见那为首的骑拉住马缰，现出身形！

    “是大人！”锦衣卫们又惊又喜，忙单膝跪地，齐声道：“叩见大人，恭迎大人回衙！”

    “诸位辛苦了！”王贤点点头，纵马而入！

    从衙门外倒看不出什么，但进后衙，王贤的怒气便再次控制不住——怪不得只有吴为和严清两个到江边去接自己，原来二黑、周勇、朱九、周毅等人全都身上带着伤，重则筋折骨断，轻者也是鼻青脸肿，为了不让自己下船就上火，他们当然没法去迎接了。

    “大人……”众亲信看到王贤回来，全都神情jī dòng ，连朱九爷这样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虎目含泪。那些普通的北镇抚司的官兵，是直接抽泣起来，就像受人欺负的孩子，终于等回了爹娘。

    王贤温声ān wèi 众官兵几句，吴为便插嘴道：“至少让大人先洗把脸，换件衣裳吧。”围着他的众官兵这才散了。

    看到手下这般清醒，王贤哪顾得上洗脸，把门关，劈头便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哎……”屋内众亲信齐齐叹声气。

    “是这样的，大人前脚离京，纪纲的那帮徒子徒孙，后脚就展开了反扑。”吴为恨声道：“我们花了半年功夫，在京城内外建立的据点、埋设的眼线，都遭到了他们的摧毁。天最能有七八个点被捣毁，百人被抓。九爷他们四处带人救火，和纪纲的人不知干了少次……我们终归还是人少力单，最终落了个人人带伤的下场，也没保护好咱们的势力。”

    “大人……”众人惭愧道：“我等有负重托。”

    “势力倒了可以重建，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上哪再去找这样班生死xiōng dì 去？”王贤虽然板着脸，但已经进入了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角色。

    “大人……”这声呼唤充满了感动。

    “不过我们北镇抚司，也不是可以轻辱的！”王贤沉声道：“他们所加诸吾身者，来日必十倍奉还！”

    “十倍奉还！”弟兄们齐声高喝，将颓丧的气氛扫而光。

    不过激愤归激愤，duì fù 纪纲这样的庞大敌人，尤其是还有汉王也獠牙毕现的时候，王贤也不得不谋而后动……

    安抚好受伤的弟兄，王贤和吴为、严清还有杨荣进入了内签押房。

    “刚才介绍过了。”王贤对严清和吴为道：“现在还是要再介绍遍，杨老将军在山西素有智将之名，这次若非因缘际会，我也没可能把他挖过来。”

    三人再次见过，都知道王贤这是直接把杨荣引入最高智囊圈子了，吴为和严清还好些，因为同样的场面在严清身上已经出现过次了。但在杨荣那边，却被感动坏了，他本以为自己这种外来人，而且还跟朱美圭不清不楚，王贤jiù shì 用自己，也顶是个卖力的，却没想到他直接把自己拉入了核心权力层。

    刹那间，四老五十的人了，竟涌起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