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hē hē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薛正言点点头道：“昨夜的火灾，看起来应该是灯山过于密集，被烟花引燃后，又正好起风，火借风势，下蔓延开来。”说着笑笑道：“如果大人只是想交差，可以就此打住了。”

    王贤知道他是在挤兑自己，笑笑问道：“那么请问疑点何在？”

    “疑点在于，大部分灯山在过火后框架仍在。但有家的灯山却烧成了灰烬。”薛正言缓缓道：“让人很是奇怪，里面是不是加了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王贤神情紧道。

    “烧得实在干净，时什么也找不到。”薛正言道：“待要细查时，宫里催着赶紧清理火场，下官只好作罢。”说着笑笑道：“不过我命人将其灰烬单独盛放，运了回来。”

    “薛公心细如发。”王贤赞道：“可发现有什么东西？”

    “有，些白色的粉末，待会儿拿给大人看。”薛正言道：“据下官点微不足道的经验看，应该是硫磺火硝之类燃烧后的残留物。”

    “灯山应该用不到硫磺、火硝吧？”王贤神色凛道。

    “至少下官没听说过。”薛正言道。

    “这家灯山的主人是？”王贤问道：“各家灯山应该在应天府有备案吧。”

    “有，也查过了，是家朝鲜商人的灯山。”薛正言点头道。朝鲜是对大明朝最恭顺的属国，与大明的个省无异。而且当今圣上亦对朝鲜美女有格外兴趣，是以朝廷对朝鲜也最为优厚，任其国民自由往来国境。在京城做生意的朝鲜人最。定居在大明的也不在少数，而且都是富商。

    “人抓起来了么？”王贤追问道。

    薛正言摇摇头道：“没有。”

    “以在下愚见，应该先将这几个朝鲜人控制起来的。”王贤道。

    “不可能了，主仆数人，都死在火场中了。”薛正言苦笑道

    “那朝鲜商人的尸首，应该收殓了吧？”王贤问道。

    “收敛了，也请他们的房东辨认过了，确认无误。”薛正言道：“此刻仵作在验尸，大人若愿意，下官可带你过去。”

    “求之不得。”王贤起身道。薛正言虽然十分客气，但对方是三品高官，他丝毫不能托大。

    两人便往府衙东侧的验尸房走去，打开门，里头停着十几具尸体，虽然是隆冬，验尸房还是有股令人悚然的异味，薛正言却浑无所觉道：“这些是下官觉着有疑点的，运回了衙门详加验尸。不过大部分尸首，现都停在五成兵马司的教场，待仵作验过之后，再由家属领回。”

    “包括马都督的么？”

    “马都督的遗体，自然已经送huí qù 了。”薛正言说着，问那跪在地上的仵作道：“有什么结果？”

    “回老爷，这几人应该是被践踏而死，并没有中毒、饮酒、遭受利器伤害的迹象。”仵作忙禀道。

    “哦。”薛正言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那天恰巧在下也在现场，当时那个情形，”王贤出言道：“根本不用什么钝器，把人把推到地上，基本上就没活路了。”

    “嗯。”薛正言点点头，示意王贤出去说话。

    到了外头，薛正言轻声道：“还有个疑点，jiù shì 当日锦衣卫的biǎo xiàn 。”

    王贤想想道：“他们似乎对失火原因并不在意，反而直在查看死者的样貌，似乎在找什么人。”

    “zhè gè 他们后来给过下官解释，”薛正言道：“说是在接到马旺家人的求助后，到处寻找马旺，同时看看还有什么重要人物。”

    “这倒也说得过去。”王贤缓缓道。

    “但是当时那么混乱的场面，马旺家人如何第时间就找到锦衣卫求助？”薛正言正色道：“锦衣卫zhè gè 说法，有点未卜先知的wèi dào 。”

    王贤点点头，对薛府尹的说法表示认同。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这场火不会是锦衣卫放的吧。”

    “不大可能。”薛正言摇头笑道：“以下官对纪纲的了解，他在很时候，可能行事肆无忌惮，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绝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儿。昨天皇上在午门上观灯，纪纲就算要放火，也绝不会选择此时此地的。”

    “嗯。”王贤点点头，笑道：“不过跟锦衣卫总是有些关系。”

    “这就得jì xù 调查了。”薛府尹笑笑道……

    从应天府衙门出来，王贤便在名应天府推官的陪同下，往五城兵马司的校场去了。

    到校场左近，便见片愁云惨淡，等候入场认尸的家属，挤满了校场栅门外。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侍卫的护送下入场。进去，便见排了满地的尸首，还有那些围着亲人尸体痛哭的家属，场面是惨不忍睹。

    “唉。”那推官凄然道：“验尸的结果说，死者几乎没有被烧死的，都是被挤倒在地后，被人践踏而亡，真是太惨了。”

    王贤点点头，他对zhè gè 结果点不yì ;，走到个正在验尸的芦棚旁，他对在外头抹泪的家属道：“能问你们几句话么？”

    家属却只顾着哭，没有理会他的，王贤只好换个生硬点的语气道：“本官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王贤，有话要询问尔等。”

    听他是镇抚司的头子，那些家属吓得都止住了哭，个男子怯生生道：“大，大人要问什么……”

    王贤不禁暗暗苦笑，镇抚司的凶名还真不是盖的。便又和气些道：“当时你们也在现场么？”

    “我和我弟弟在，当时我们xiōng dì 三人出来看灯，”那男子说着悲从中来道：“结果我大哥被活活挤死了。”

    “你们当时在哪个位置。”王贤掏出份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当日御前街上，所有灯山的位置和名称，这是薛府尹给他的。

    那男子和他弟弟看了看，又商量了下，在图纸上画了小圈道：“应该是这附近。”

    王贤看，运气不错，距离那个朝鲜人的灯山不算远。“当时火起之前，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xiōng dì 俩互相看看，摇了摇头。

    “你们感觉火是从哪烧起来的？”王贤只好问得再具体点：“是天上还是地下。”

    两人想想道：“当时正是满天放烟花的时候，大伙儿都抬着头看天呢，后来是听人大喊起火了。”

    “哪个位置。”王贤沉声问道。

    两人又寻思了下，都指向图纸上同个位置，王贤瞳孔缩，正是那朝鲜人所立灯山附近。

    他jì xù 寻访下去，直到天黑，问了百人，其中距离朝鲜人所立灯山不远的有十几个，都将先起火的位置，指向了同处。而且还有人告诉王贤，没感觉是烟花引起的火灾，像是那座灯山着火，才引燃其余的灯山。

    这时应天府jié shù 了本日的认尸，开始清场，王贤等人也离开了校场。让侍卫跟家里说声，王贤便和周勇等人，随便找了个馆子，把晚餐解决了。

    吃饭时，王贤端着饭碗，脑子却在不停转，现在基本能què dìng ，这场火不是由烟花引燃的，而是从那座朝鲜人的灯山烧起。而且根据薛府尹提供的线索，那座灯山也不是yì ;引燃的，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又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王贤苦思不得其解，好会儿才回过神，问道：“吴为两个回来了么？”

    众人正要摇头，却见吴为和闲云钻进了馆子，周勇忙招呼他进了包厢，两人端起饭碗狼吞虎咽通，碗饭下肚，吴为才抹抹嘴道：“大人，我俩跟顺天府的张推官，去了那朝鲜商人的住处。他家里人告诉我们，昨晚除了那商人和他几个仆人外，还有他几个朝鲜朋友起去赏灯。”

    “带他们去认尸了么？”

    “去了，要不能耽搁这么久？”吴为道：“家属认出死者，确实是那朝鲜商人和他的仆人，但没看到他那几个朋友。”

    “那几人呢？”王贤问道：“去找过他们了么？”

    “都失踪了。”吴为道：“不知道是不是在校场还没被认领。”

    “这得等等才知道。”王贤追问道：“他那几个朋友，也是商人么？”

    “不是，是朝鲜国的使节，也是宫里几位娘娘的家人。”吴为说着又补充道：“几位娘娘都是当初跟权妃娘娘起进宫的朝鲜人，皇上封他们的家人高官，不过他们都是在朝鲜做官，因为有宫里这层关系，朝鲜国王每次派人来朝，都会让他们同行。这次，他们是来向皇上恭贺新年的。”

    “使节失踪了？这还得了！”王贤吃惊不小道：“此事不能隐瞒，必须马上查找，找不到就得赶紧上奏了！”

    “不jiù shì 几个朝鲜人么？”这年代的大明人，有着强烈的大汉族意识，把明朝yì ;的地方，视为蛮夷之地。不能指望他们像王贤样，为几个朝鲜人的失踪而揪心。何况王贤也不是担忧，而是只觉着那几个朝鲜人，可能jiù shì 这场火灾的引子！

    “通知应天府，找到他们！”王贤沉声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