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背诵完圣女玉训，教徒们神情大变，望向圣女的目光全都变得肃穆起来……原来这段时间发生的重重，都已经在圣女的预见中了！

    圣女曰，我有难，要远行。可不jiù shì 在远行途中遭厄了么。圣女又曰，通天将军是任何人不能取代的，尔等要防止有人篡他的位……可不平天将军就取代了通天将军么？想到这，教徒们不禁生出许羞愧之情，为自己没遵守圣女的教诲，为保护通天将军的地位而战，感到十分羞耻。

    至于圣女最后句，待吾归来之日，便是尔等超脱苦海之日。是让众人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最近个月来，通天将军失踪、平天将军铲除异己，白莲教内战不休，让教徒们惶惶不安，日夜祈求的便是圣女归来，好平息纷争，huī fù 广灵原先的和平。是以众教徒对白莲圣女都虔诚膜拜起来，许人甚至放声大哭。

    这让在府中箭楼上观看的余贵又气又急，忙高声道：“你们不要受她蒙蔽，她是官府的奸细，不然怎会和官军起来呢？”

    这话说到点上去了，很人之所以对圣女还顾虑重重，无非jiù shì 因为看见她和官军同出现。

    顾小怜既然敢以圣女面貌出现，自然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她淡淡笑，自顾自道：“其实在吾之前，通天将军早就回来了。”

    此言出，人群登时yī zhèn 躁动，毕竟大数人还是冲着刘子进上山的。之前余贵和韩天成，直说通天将军被官军害死了，他们在茫然无措间，才会把平天将军当成当然的继任者的……

    听了顾小怜这话，箭楼上的余贵脸色变，待要说什么，却被外面的人声淹没。众人纷纷问道：“通天将军在哪里，为何不与我等相见？”

    “通天将军没法与你们相见，因为他现在平型关上，与xiōng dì 们在和叛徒浴血奋战呢……”圣女缓缓道。

    这话引起了大的骚动，之前攻城军队在平型关上见过刘子进的消息，虽然被余贵严密封锁，但那天在场的人太，那批义军又正好轮换回城，过年几天里，关于通天将军在平型关现身的消息，其实已是甚嚣尘上。这会儿圣女亲口验证了流言，让那些不明就里的教徒彻底愤怒了，朝着将军府的箭楼上高喊道：“平天将军，是这样么？你们为何要编造通天将军的死讯。还要对他赶尽杀绝！”

    “……”箭楼上的余贵登时被动极了，虽然他做死刘子进取而代之，在义军中高层早就不是秘密，但普通信众却直蒙在鼓里，他们还单纯的以为，平天将军和通天将军是好xiōng dì ，攻打平型关是为了消灭叛徒呢！

    现在看来，平天将军才是真正的叛徒啊！

    感觉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中充满鄙夷，余贵忙祸水东引，朝着圣女大喊道：“这妖女是带着官军来消灭我们的，你们怎么会相信她的鬼话呢？”

    信众们想也是，不管怎么说，圣女出现在明军中，而明军，是他们的敌人啊！

    顾小怜早有zhǔn bèi ，淡淡笑道：“吾是在为尔等寻条生路，如今海内混，天下归心，以区区县之地，如何与朝廷天兵对抗？负隅顽抗下去，只有死路条，吾求得大明太孙许诺，只要尔等放下武器，他保证不追降罪尔等，只诛此首恶人尔！”

    这话又让人群yī zhèn 骚动，许人自然不以为然，他们上山来jiù shì 为造反的，就算朝廷不怪罪，huí qù jì xù 种地，受官府的盘剥，能有什么意思？但也有很人心动了……他们上山是冲着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刘子进来的，看刘子进的神话破灭了，才知道上当了，然而他们也是骑虎难下了，这阵子总是做恶梦，被官军攻破广灵，全家都被杀头。现在朝廷肯赦免他们，那真是再好不过……

    箭楼上的余贵却暗暗冷笑，句赦免就能让他们倒戈，你也太小瞧白莲教了吧！

    如果已经把这帮人逼到山穷水尽，句赦免还有些效果，但现在是明教徒和义军占优势，这句话的分量便未免不足了。哪怕它是圣女说出来的也没有。不过顾小怜也没指望这样就能搞定这帮人，她还有底牌呢：“如果你们愿意，太孙殿下也欢迎你们加入大明的军队，而且保留编制，原封不动。”

    这话对那些虔诚教徒的作用不大，但对那些义军军官的吸引力，可就大了。他们不愿意向官军投降，jiù shì 因为过惯了吆五喝六、吃香喝辣的日子，不愿再回到从前那种苦hā hā的日子。许军官竟脱口问出：“当真？”

    “我向佛祖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当坠阿鼻地狱，受红莲业火，永世不得超生！”圣女捏起法因，庄严发誓道。

    不管信不信教，见她发下如此重誓，心里都信了。但到底该不该答应，场中这么人各有各的想法，时间乱成锅粥……

    王贤冷眼看着这幕，他也没指望能靠圣女番话，就让十几万教徒，近两万军队举归降。他只需要现在这种混乱，为他的军队攻入将军府赢得时间。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声巨响，将军府西面围墙腾起团灰黑色的烟雾，继而哗啦啦的雨点般落下砖头瓦片，那段围墙被炸开个八尺宽的口子……这是幼军自制的炸药包，虽然这时候火药威力还不够，但围墙也不是城墙，只要用量足，炸开段还是很轻松的。

    未等硝烟散去，明军将士便从洞口蜂拥而入。这段围墙原先的守军，被炸死炸伤了大半，剩下的也是晕晕乎乎，竟被明军轻易就突入进来。别处的守军赶忙来协防，却害得自己的防线风雨飘摇，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相击声……响彻将军府的四面八方。

    但那声音仿佛与外围的‘援军’无关，教徒和军队正在激烈的争执，有忠于余贵的军队，要杀进去救援，有忠于刘子进和圣女的教徒拼命阻拦……在冷兵器时代，军队和老bǎi xìng 的差别本就不大，明教又是全民皆兵，普通教徒都拎着朴刀、长枪，不少人身上还披着甲，对峙起来点不含糊。

    眼看对方援军起了内讧，王贤把心横，又从负责阻击的后军中，抽调了千生力军，增援强攻将军府的军队！还让人不停大喊道：‘只抓余贵，余者莫论！’‘有擒住余贵来投者，赏银万两，给百户衔！’

    这些话传到余贵耳中，让他分外焦躁，他感觉身边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好像在打量个bǎo bèi 样！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顽抗到底者杀无赦！’明军的口号句接句，让岌岌可危又等不到援军的守军军心大乱，不少人上刻还在殊死搏杀，下刻却把兵器丢，抱头投降了。明军这边却又加了千生力军，此消彼长间，守军纷纷溃败下来，明军几乎同时从四面八方杀入了府中。

    见再不撤就要被困在箭楼了，余贵赶忙在手下的护卫下下去，哪知直盯着他的莫问，看到他下去，马上命人高喊起来：“余贵死了！余贵死了！”

    各种口号闻声也都换成了这句‘余贵死了！余贵死了！’正在负隅顽抗的守军，闻声不禁向那座箭楼望去，果然不见了平天将军的身影，下就丧失了斗志，丢掉武器跪地投降。

    外头要进去增援的义军，刚才在忙着和阻拦他们的教徒吆喝，也没注意到箭楼的情况，此刻看，上头果然无人，竟也信了明军所言……他们本来就有些矛盾，到底是听圣女的，还是跟平天将军混。现在余贵死，他们也没那么想法了，虽然不至于马上倒戈，却渐渐不再吭声，在边冷眼旁观。

    那边明军已经攻破了将军府，到了这时候哪怕余贵的铁杆手下，也样兵败如山倒，转眼之间，死的死降的降，被明军接连攻破了仪门和二门，将余贵和他的数百亲卫，团团围在后衙。

    见已经插翅难飞，余贵仰天长叹，从造反那天起，他就想到过会有兵败身亡的那天，但他并不怕，因为他已经六十六岁了，与其死在病榻上，倒不如轰轰烈烈战死沙场，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遭。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以这种窝囊的方式兵败……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便被明军端了老巢，实在是丢人啊，太丢人了！

    “将军，我们掩护你从后门杀出吧！”亲卫们见他傻了般，只好出言叫醒他道。

    “出不去了。”余贵摇摇头道：“老夫就算能冲破明军的阻击，也会被那些心卖主求荣的家伙，捉了送给官军的！”

    “将军，真只能如此了么？”亲卫们哭泣道：“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五万大军还没抵抗，就输了么？”

    “老夫志大才疏中了人家的算计，徒呼奈何？”余贵叹气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年，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你们。”说着惨然笑道：“把我绑了送给官军吧。”

    “将军，呜呜……”虽然不少人真有这层想法，但听他这么说，还是感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