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千零三十三章会有奇迹的

    风把野草压的极低，就好像在炫耀着自己的强大迫使野草将头低下去似的。嗖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风得意的笑还是野草不屈的呐喊。

    风中有股子血腥味，很浓。

    平安郡郡守宋自悔靠坐在城墙上，好像虚脱了样连起来都难。他身边躺着具还没闭上眼的尸体，zhè gè 人的咽喉上插着支狼牙箭，血已经流干。宋自悔拼尽了lì qì 想挽回他的生命却无法做到，血将他的双手涂满又从指缝里往外淌。

    面对死亡，宋自悔无能为力。

    死的人，是他最得力的住手民勇别将郑狠。宋自悔已经不记得有少次，郑狠带兵跟在自己身后，将那些试图祸害平安郡bǎi xìng 的贼寇击败。八千平安儿郎，次次的将死神挡住平安郡外面。

    可是这次，死神太强大了。

    就算敌人每天用万人轮换着进攻，个月也轮换不完。如果不是因为狼骑兵实在不擅长攻城战，或许这里早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坚持到现在，八千民勇已经损失大半，剩下的也几乎个个带伤。以前这支平安郡子弟兵从来不畏惧厮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最终将获胜。

    这次，shèng lì 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看着士兵们脸上的疲倦，宋自悔忽然有种打开门走出去的冲动。如果他自己死可以换来全城bǎi xìng 活，他愿意那样去做。可是抵抗到了现在，只怕城外的蒙元人早就已经对全城bǎi xìng 恨之入骨。

    宋自悔不后悔，就算是死也不后悔带着bǎi xìng 们抵抗强敌。

    他只是心疼，心疼这些士兵和bǎi xìng 。

    照这样下去，城破只是早早晚晚的事。等到城破的时候，只怕恼羞成怒的蒙元人会对全城bǎi xìng 举起屠刀。

    “大人”

    旁边传来个疲惫的声音：“别伤心，郑将军死的让人打心眼里敬佩。”

    宋自悔扭头看了看，发现说话的人正个血糊糊的汉子，有些胖，但看起来很强壮。因为满脸都是血，宋自悔没认出他是谁，看他身上的衣服不是民勇的士兵，而是自发上城来协助守城的bǎi xìng 。

    他断了条胳膊，从肩膀上齐刷刷的没了。宋自悔忽然想起来，zhè gè 叫也姓郑，叫郑南天，是城里的个屠户，平日里为人凶狠，便是那群泼皮混混也不敢惹他。前日里有几个蒙元人爬上了城墙，是他拿着那柄杀猪刀子接连捅死了好几个，自己也被个蒙元士兵刀斩掉了左臂。

    这样重的伤，他居然没有下城去休息。

    “你怎么还在城上？”

    宋自悔问。

    “没啥”

    郑南天咧嘴笑了笑，白白的牙齿缝隙里都是血丝：“下去这条胳膊也回不来了，我没啥本事jiù shì lì qì 大，还能干掉几个蒙元鞑子。我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城墙都是块块城砖垒起来的，万差的jiù shì 我这块城砖呢？”

    宋自悔心里震的发疼，jiù shì 这样的bǎi xìng 让他的信念还直都在。

    “那也应该下去先处理伤口！”

    他大声说。

    “下去了，不过我又回来了。”

    郑南天笑的很虚弱，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个烟斗，塞上带血的烟丝点燃，抽口，烟丝燃烧的很艰难，血的颜色逐渐消失。

    “大人，别气馁。我不是很会说话，也没读过什么书，但我知道只要坚持着，就没准会有奇迹出现。小时候我身子骨弱，整天病怏怏的，旁人都说我活不过五六岁，可我爹娘不放弃。他们带着我看病，然后早晨陪着我锻炼身子骨，就这么坚持下来，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我竟是比别人还要强壮了。”

    “现在我不但活的好好的，有了婆娘有了娃。”

    他看向宋自悔：“这不jiù shì 奇迹吗？”

    城外，又想起了蒙元人特有的号角声。郑南天狠狠的抽了口烟挣扎着起来，从地上随便捡了柄崩出来缺口的刀子，他叼着烟斗在城墙边上的身影，就如同座大山般巍峨。宋自悔看着他，忽然间觉得lì qì 重新回到了身子里。

    “其实我有时候也怕，想想看早晚城都要破，这样拼死图个啥？”

    郑南天看着城外黑压压过来的蒙元狼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后来我想明白了，这样拼死，不过是为了让婆娘孩子活几天。咱们扛天，她们就活天。天也是好的啊……这jiù shì 爷们儿该干的事！婆娘还年轻漂亮，孩子才学会走路……我最起码得对得起她们。现在朝廷完了，bǎi xìng 视之为天的皇帝没了。但她们视我为天，我就不能让她们失望。”

    他回头看向宋自悔：“有个词前几日还听人说过，我忘了，意思是就算死也得死的像个样子，不能让外人看扁了，只要做了该做的事就算死也没啥，叫死什么所。”

    “死得其所。”

    宋自悔郑重的回答。

    “嗯”

    郑南天点了点头：“jiù shì 那样。”

    ……

    ……

    江北道

    灵门关

    晏增的眼睛有些发红。

    城墙上的那些守军说什么都不肯投降，他劝了几次都没有用。后来有人从灵门关里逃出来告诉他，城里的将领也不知道和什么人联络好了，在等蒙元人的大军。听说那个人许给守关将领个等侯的爵位，还有三万两金子。

    晏增气的几乎吐了血，为了这点东西就能出卖祖宗？

    逃出来的人是趁夜坐吊篮从城墙上下来的，共十几个人，结果被人察觉，只有他个人活着出来，吊篮下到半的时候被人砍断了绳索，他摔断了腿。提起城里那些人，他恨的咬牙切齿。

    “那些人都疯了，明明都是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和他们不合的人全都被杀了，心想给蒙元人做狗！”

    这话，让晏增心里有股子火在烧。

    “开炮！”

    前面响起安德鲁的喊声，火炮营的士兵们点燃了引信。火炮声声炸响，灵门关的城头上lì kè 就冒起来个个的火团。这样的攻势下，守城的士兵似乎都被吓住了，蜷缩在里面不敢露头。

    可是火炮停下来，那些人就开始反击。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事情败露，自己开了城门也是死路条，所以格外的凶狠。

    “拿不下灵门关，我就第个以死谢罪！”

    晏增吼了声，提横刀就要往前冲，他手下将领从后面拉住他：“将军，让我们上，这些狗娘养的已经忘了自己骨子里流着什么血，让我们上去剁碎了他们！”

    几个将领带兵冲了上去，但山路太窄，队伍根本就铺不开，队队的往上冲队队的被堵死，根本就攻不上去。灵门关的城门被那些叛兵用石头沙袋堵死，炮弹都轰不开。路上最只能十几个人并排通过，两边jiù shì 峭壁，这样攻下去根本就不是bàn fǎ 。

    “我操你妈！”

    安德鲁也怒了，蹩脚的骂着，腔调那么奇怪。

    “轰！”

    他指着灵门关大声嘶吼着：“就算把炮弹用完也要把城墙给我轰坍，我就不信了，咱们有火炮都拿不下个小小的灵门关！”

    火炮不断的吞吐着火蛇，炮弹在城墙上接二连三的炸开。

    直到天黑，城墙终于崩塌了块，不少藏在墙垛后面的叛军士兵随着坍塌下来的石块同滚落下来，安德鲁看到了希望，下令所有火炮瞄准坍塌的那块轰过去，足足又炸了半个时辰，那边墙终于被空开了个口子。

    灵门关的城墙外面是坚硬的城砖，里面填充的都是土，虽然夯的很结实，可外面的强壮全都碎了之后，里面的土开始大块大块的脱落。

    晏增看到之后，摘掉披风，不管亲兵的阻拦拎着横刀亲自带队往前冲。到月亮快升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终于带着人马爬了上去。接下来jiù shì 为残酷惨烈的白刃战，并不宽阔的城墙上人与人堆在块厮杀。

    天亮之前，士兵们终于攻进了灵门关城内开始扫荡。城墙失守，叛军开始从城关另侧逃走。发了狠的黑旗军士兵开始往前追，直追出去三十几里，将所有叛军尽数诛杀。那个被收买了的叛将被活捉，即刻审问之后才明白，原来zhè gè 家伙本jiù shì 月影堂的弟子，恰好被分派守灵门关。

    “幸好蒙元人还没来，不过按照日子计算，蒙元人早就该到了啊。”

    骁骑校百户陈震宇有些不明白。

    “河对面肯定有人挡住蒙元人了，而且已经挡了不少日子！”

    晏增lì kè fǎn yīng 过来：“陈百户，麻烦你带骁骑校的人过去看看，如果真的有人带兵在和蒙元鞑子激战，咱们不能不救！”

    “交给我吧！”

    陈震宇抱了抱拳：“若是有人在挡着蒙元人，还请将军即刻发兵。河西那边守不住的，得jìn kuài 把人接回来。”

    ……

    ……

    宋自悔抱着郑南天残缺不全的身子，眼睛疼的厉害却没有眼泪流出来。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蒙元人造出来了抛石车，块巨大的石头把郑南天压在了下面，人们奋力把石头挪开之后，他半边身子都烂了。

    “大人……相信我……”

    郑南天还在笑，笑，嘴里就有血往外涌：“会有……会有奇迹的。”

    “我相信你！”

    宋自悔握紧了郑南天的手，只希望他不要变得冰冷下来。可是死神还是来了，正在点点将郑南天的灵魂从残缺不全的身体里拽走。哪怕宋自悔握的再紧，似乎也阻止不了这切发生。

    “我曾经在大人你家后门外屙了泡屎……”

    郑南天肯定疼的受不了，眉头都拧在块了。

    “对不起了……”

    他说。

    手臂垂落下来，啪嗒声砸在他烂了的半边身子上，溅起来片血星，溅了宋自悔脸。那微烫的血就好像针样刺着宋自悔的心，那么疼。

    “会有奇迹的！”

    宋自悔起来，使劲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