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八百二十六章支撑着人的信念

    白衣男人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的敲打着椅子扶手。声音很轻，很有韵律，他不急着说话，看起来也不急着让罗屠解释什么。罗屠已经退到了门口，然后他才醒悟自己其实早就无路可退了。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算自己退到天涯海角又能怎么样？

    “我……”

    罗屠张了张嘴，嗓子里疼的已经发不出第二个字。

    “我喜欢有想法的年轻人。”

    白衣男人的手指敲击出来的韵律，就好像有魔力样让罗屠狂跳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弹击，就好像被什么美轮美奂的东西吸引了样，难以收回视线。

    “这个世界上起主导作用的，好像直以来都是群老人。只有到年老的时候他们才能到达人生的巅峰，不可否认，人到了定年纪之后才会有足够的阅历和智慧在主导些事，但难免会缺少些改变的勇气和魄力。”

    白衣男人缓缓说道：“因为他们已经很老了，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步，好不容易有说了算的机会，为什么不过几年这样的生活呢？改变……留给下批人来做。然后下批人上来的时候，也已经年老了。这样的想法代代的轮回，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他看着罗屠说道：“所以我很喜欢乱世，乱世中崛起来的总会有批年轻人，有锐意，敢拼争，不怕死，能改变……”

    “你……”

    罗屠小心翼翼的问：“想让我改变什么？”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我想让你改变什么你才去改变什么，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他的反问让罗屠吓得颤抖了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挺聪明。”

    白衣男子敲打着扶手说道：“我本以为当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冒险拼拼。但你没有，从开始你就能发现自己应该怎么选择，这样挺好。这样的xìng子，能让你避开很危险。当初你能在罗耀手下直得宠，也是因为如此？”

    罗屠嘴角抽了抽，没敢否认。

    “你听闻书院被杨坚灭了的那天整整笑了夜，就坐在这间屋子的椅子上直在笑，好吵，吵的我夜也没睡好。”

    白衣男子指了指屋子里那张床：“枕头里加了紫草，能安神，难道你直以来睡眠都不好？年纪轻轻，如果直睡不好就是因为心里有鬼，这样不好。另外……你的枕头稍稍高了些，躺着也不舒服。”

    这话说完，罗屠整个人好像僵住了样！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白衣男人的可怕之处在什么地方了！那天自己听闻通古书院被杨坚灭掉的时候，确实太高兴了，高兴到有些得意忘形。所以整夜都没有睡着，到底是不是傻笑了夜他自己不记得了。但他确实直坐在那把椅子上，想了很事情。而这个白衣男人，竟然就躺在他的床上睡觉！

    而他，却毫无察觉。

    所以，如果这个白衣男人想杀他的话，他在那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以为书院败了，没了，却没有人来找你所以你高兴，你直在担心因为你避开杨坚的事书院来找你麻烦，所以你直提心吊胆，即便是放了这么的紫草这么浓的味道，也依然让你无法入睡。”

    白衣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换做我是你，也会很高兴……不过，有些人的命运从被别人决定次开始，就注定要永远被人决定而挣脱不开。有些人则不样，挣脱开次后就永远不会再被别人决定。你从接收了书院的吞天功开始，就没资格再逃避了。”

    这话，似乎是宣布了罗屠的命运。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罗屠问。

    “去做你该做的事。”

    “不！”

    罗屠忽然从心里涌出来股愤怒：“你明明那么强大，为什么自己不去找杨坚？以你的修为，要杀杨坚绝不会艰难，为什么选择让我去！如果你愿意，杨坚根本就不可能灭掉书院！可你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书院没了，现在又来逼我！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书院是我的，我当初创造它是因为我觉得那样可以促进改变来的快些，所以才有我之前对你说的话，老人总是会懒惰些也贪婪些，贪婪既得的东西而不愿意放手。书院里那些座位，批人死了批人坐上去，还是些老人。他们的贪心在于觉得那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想改变什么。”

    白衣男人有些失望道：“所以书院也就没用了，既然是个已经没用的东西，我还留着他做什么？年之前书院的事我就已经不再过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杨坚灭了书院，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书院那些人拿了我给的好处，为我做了几百年的事，该还给我的也差不都还了。而你，才刚刚拿了我给你的好处，我又怎么能让你避开？”

    他起来，准备离开：“杨坚和你之间，只有个可以活。如果不想死，就努力些。”

    “为什么是我……”

    罗屠有些傻了似的喃喃道。

    “杨坚靠吞噬血脉之力达到了巅峰，你靠吸食被人的内劲达到了巅峰，这都是不合规矩的事，所以不应该存在。”

    这句话在罗屠的耳边绕着，白衣男人已经不知去向。

    “不该存在？”

    罗屠重复了遍，然后转身朝着外面怒吼：“如果不是你们给我！我怎么可能成为不该存在的人！”

    他说的没错，但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

    ……

    长江北岸

    坐在块大石头上的扑虎回头看了眼远处正在休息的士兵们，其中不少人都受了伤，军中的医官此时是最忙碌的人，不停的来回奔跑着为那些伤者诊治。哀嚎声那么清晰，就算是堵住耳朵也会清晰的钻进人的脑子里。

    但大部分士兵们却已经麻木，似乎没有人被哀嚎声影响。战争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从最初西北叛乱到蔓延至几乎大半个大隋的战争已经让他们麻木，他们睁开眼就要厮杀，闭上眼却不定是睡着了，而是死去。

    血腥的场面见的太了之后，已经不能再刺激人的兽xìng。现在的他们，就好像群行尸走肉样，哪里还是为了什么理想而拼斗？他们甚至不是为了活着而拼斗，看他们那呆滞的表情就能感受到，或许到了这个时候死亡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再可怕，反而是种他们并不抗拒的归宿。

    金世雄的人马不断的在进攻，长江北岸的防线被突破了次又次，但又被他们次又次的夺回来。拉锯式的厮杀每天都在进行，人们面无表情的休息，喝水，吃饭，听到号角声响起之后，再面无表情的拿起刀子，面无表情的去厮杀。

    支已经没有了目标的军队，还能坚持久？

    扑虎有些难受。

    他开始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朝廷的士兵还不如那些叛军的士兵有斗志？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叛军的士兵之所以有斗志，是因为造反的人给他们画出来个特别美好的未来，告诉他们只要取得最后的胜利，那美好就触手可及了。而朝廷的士兵们，看不到什么美好。

    “将军！”

    个亲兵过来，难得的在他脸上看到了激动：“有消息过来，说咱们的援军已经出发了，用不了久就能从江南赶回来。只要援军到了，咱们的苦rì子就要到头了。金世雄的人马粮草不足，江北道京畿道都是达官贵人，连罗耀在江北的时候都不敢过分的搜刮粮食，金世雄没这个胆子，只要援军到，咱们就能反击了。”

    “反击？”

    罗屠将思绪从那种特别迷茫的状态里收回来，却依然有些迷茫：“反击之后呢？灭了个金世雄，还有王渠，还有高开泰，即便他们都被灭了，还会有的人出现……什么时候，才能杀完？”

    这话从个主帅嘴里说出来，对于他的军队来说无异于场灾难。幸好他不是当众说出来的，不然军心立刻就会溃散。

    “我直在想，为什么有那么人为了个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去拼命。那些反贼，只是给他们的手下画出来幅美好而已，就让士兵们前赴后继的送死。即便是面对死亡，士兵们也没有退缩……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那样无畏。”

    “他们……或许并不是看不穿反贼首领编造出来的谎言，仅仅是因为那谎言太美，他们没有办法抗拒。说的简单些，就是因为他们渴望改变。他们已经过够了那种rì子，所以他们不希望朝廷取胜。朝廷取胜的话，他们就又会回到从前。”

    “从前？”

    亲兵不明白扑虎的意思：“从前不是很美吗？从前没有战争，大隋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这不是最美的吗？难道回到从前，对那些叛军来说是件不能接受的事？”

    扑虎摇了摇头：“或许，这只是种惯xìng。从战乱开始，人们就不想再回到从前了。这正是你们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如果我问你们，如果再回到大隋太平的时候好不好？你们定回答好，你们很愿意回去。如果我问叛军士兵回到那个时候好不好，他们不会说好，他们的回答只能是……回不去了。”

    “所以，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战乱之后的改变，让生活好些。”

    亲兵还是没懂扑虎的意思，他觉得今天大将军的话有些太深奥了。

    “那……到底咱们是正义的，还是叛军是正义的？”

    他忍不住问，特别想知道这个答案。如果是战乱初期的时候，朝廷的士兵们肯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方。可是现在，虽然他不懂扑虎之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开始动摇，到底自己是不是属于正义的方？

    “呵呵……”

    扑虎笑了笑，拍了拍亲兵的肩膀：“当然你是正义的那方。”

    亲兵笑了，特别憨厚。

    扑虎走向远处，眼神里有些伤感。他不想告诉这个士兵，战争……尤其是乱世中的战争，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和邪恶之分。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士兵心里最后支持着他的那点美好消亡，人活着……总要有些信念支撑着，哪怕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