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七百九十三章可还记得？

    吴道的眼神缓缓的扫过那些人，那些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的面孔。货通天下行太大了些，大到他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干净的。而这些人若是没有被安插进黑旗军的话，还在货通天下行里潜伏着。

    如果他们等不到命令，那么他们辈子就都是货通天下行的人。安安分分的做事，老老实实的做人。但是命令来了，所以切都改变了。

    “穆老九，我记得你在货通天下行已经有十四五年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在最前面那个人，也正是回答他问题的那个人。

    “十六年了。”

    穆老九笑的时候露出嘴发黄的牙齿，只是这笑容里透着股子苦涩。吴道还记得他最喜欢抽旱烟，烟枪几乎不离手。所以才有那么黄的牙齿，看起来就好像烤糊了的白薯。

    “先帝创立货通天下行之初，我就进来了。”

    穆老九闭上眼想了想：“那个时候侯爷开始着手筹建货通天下行，我在大街做小买卖，侯爷在我摊位上吃了碗豆腐脑，我问你吃甜的还是咸的，侯爷说甜的，我说不卖。”

    吴道笑了笑：“嗯，我也记得。然后我说给你两倍的钱，我就要吃甜的。你说还是不卖，你有做人的原则。我问你，明明不卖甜豆腐脑为什么还要问我。你说问我只是想告诉我，不卖。”

    “然后侯爷说给我百倍的钱。”

    穆老九咧开嘴笑：“我说你就算拿钱砸死我也不卖。”

    吴道点了点头：“所以我招了你进货通天下行。”

    穆老九道：“其实那天我问您，是因为大内侍卫处早就打探好了，你祖籍江南，爱吃甜豆腐脑，而我那样问，是因为想引起你的注意。”

    吴道沉默了会儿后问：“我记得你家里老伴儿已经过世了，还有个儿子也已经成家？”

    “是”

    穆老九点了点头。

    “我会给他发笔厚重的抚恤，告诉他你是因公殉职的。”

    穆老九凄然笑：“谢谢侯爷。”

    吴道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说道：“带他们都下去，我不想问你们行里还有少大内侍卫处的人，因为我不想看到人的家里收到我发的抚恤。如果你们这次没有冒出来，我想，你们将来都会得到货通天下行发的养老银子才对。”

    “没办法。”

    穆老九道：“我有儿子，就算有些事不想做，还是得做。虽然从我加入大内侍卫处到现在都没有穿过那身飞鱼袍，可骨头上都有了烙印，弄不掉的。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样，侯爷难道以为我们不想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有家，就有牵绊。”

    “不会牵连你们的家人。”

    吴道点了点头：“我不是那样的人，国公也不是。”

    穆老九问：“临死之前有件事我可以问吗？”

    吴道嗯了声：“你说。”

    穆老九问：“为什么是方解？以货通天下行的实力，不管是偏向谁那边，侯爷得到的地位都会比现在要高的？就算是还是跟着朝廷做事，可能也比现在得到的要。”

    吴道笑了笑：“这就是大内侍卫处人的根xìng，到这会儿了居然还会想到问这些。”

    穆老九揉了揉鼻子：“没办法，习惯了。”

    “知道为什么当初先帝会选择我来主掌货通天下行吗？”

    吴道问。

    穆老九仔细想了想后回答：“因为没人比您会做生意。”

    吴道微微颔首：“这就是答案。”

    穆老九沉默了会儿，没再说什么。他对吴道抱了抱拳，然后带头转身往外走。走出门外的时候他听见吴道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忍不住心里抽了抽。

    “好酒者，让他们醉。好烟者，让他们昏，好肉者，让他们饱。无论如何他们都曾是货通天下行的人，走要走的满足些。”

    “谢侯爷！”

    赴死者转身齐齐的拜了拜，然后大步离去。

    吴道身边最亲信的本是酒sè财，胖子去了长安之后跟在吴道身边做事的是个和酒sè财既然不同的人，酒sè财圆滑，这个人则沉闷的好像根木头。以前他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被人送了个绰号叫铁树不开花。铁树开花才是铁树最jīng彩的时候，他叫铁树不开花，是因为他的人生似乎永远那么沉闷，没有点高cháo。

    看起来他四十岁上下，模样平凡，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和你擦肩而过三次，你也不会特别留意到他的类型。不管是他的相貌还是他的穿着，都找不到点出彩的地方，就好像铁树样，花不开，没有看点。

    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笑让他哭。

    他叫铁开

    “这些人该死吗？”

    吴道问。

    铁开点头：“该死。”

    “有没有不该死的理由？”

    “有”

    “把不该死的理由和该死的理由放在起，互相抵消，他们还该死吗？”

    吴道又问。

    “该死”

    铁开回答的很快，面无表情。

    “为什么？”

    吴道问。

    “不该死的理由有再也没有什么意义，再也只能证明他们不该死过。但该死的理由有次就够了，是个人该死的话那就该死。”

    “你真无趣。”

    吴道叹了口气。

    铁开点了点头：“我真无趣。”

    吴道看着那些曾经的手下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我直在想，如果手里不是掌管着这么人的生死，或许就没有这么烦扰。普通百姓，怎么可能面对这样的头疼事？”

    “普通百姓，也没有您现在得到的。普通百姓，比您羡慕他们羡慕您。”

    铁开依然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果然无趣啊。”

    吴道似乎失去了兴致，摆了摆手道：“你下去，不用继续往下查了。”

    铁开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吴道看着端起茶杯喝了口，感受着热茶顺着喉咙直流进胃里，那种暖流经过的感觉很舒服，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喃喃了句：“囫囵吞下去的果然还是有些弊端，如果不是那把火，真不知道能不能压的住啊。不过……为什么要选方解呢？穆老九，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答案。”

    ……

    ……

    南燕皇帝慕容耻的特使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到了黑旗军大营外面，这位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岁上下的老人眉宇间还残存着些傲气，即便他面前的是他生所仅见的雄壮军队，即便这支军队已经攻打到了国都外面，可他还是不愿意失去尊严。

    他是燕国的都御使，那位在朝堂上和皇帝大胜辩论的老大人。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慕容耻才明白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

    “请进，我家主公在大帐里。”

    陈孝儒做了个请的手势，南燕都御使杜向平随即大步走进黑旗军大营。他特意让自己微微昂着下颌，胸脯也挺了起来。

    到了大帐外面，他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这才进去。

    方解坐在桌案后面正在画着什么，他还是不适应用毛笔，炭笔的线条画出来显然比他用毛笔的时候要流畅的。看到南燕的使者进来，方解指了指下面的椅子说道：“稍微等下，我还有会儿就画完了。”

    杜向平微微愕然，心里随即有些怒意蔓延出来。在他看来，方解这样的表现就是傲慢无礼。

    所以他不坐，只是的笔直的看着方解。

    方解却哪里在意？

    又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方解放下炭笔舒展了下身体：“已经太久没有去回忆，所以难免会有些差池。不过想来应该也差不了许，我的记忆力向都不算太差。”

    杜向平没有明白方解在说什么，所以下意识的往桌子上那张很大的纸看了看。初看有些迷茫，可是几分钟之后，他脸sè大变。

    “这是……”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指了指那图，脸sè有些发白。

    “大理城”

    方解点了点头：“年之前曾经到过大理，也不知道记忆中的大理和现在的大理有些什么变化。不过料来也只是细节上的不同，大局还是如此。本来我没兴趣和慕容耻的人聊些是，不过正好在绘制此图，你来了，我倒是想问问画的可还整齐？”

    杜向平快步走过去，盯着方解刚刚画好的图，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看着，越看越心惊，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你……何时到过大理？”

    他忍不住问。

    “大概……有十五年了。”

    方解笑了笑：“怎么，我画的还准确吗？”

    “十五年……”

    杜向平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过了好会儿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十五年前，你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童，平常人家这样大的孩子还躲在娘亲的怀里撒娇，就算懂事些的也才开始识文断字，而你却竟然将整个大理城的布局都看了遍且记的这般清楚……怪不得……怪不得大燕国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这图没什么用。”

    方解笑了笑道：“只是闲来无事念及所画罢了。”

    他重新坐下来问：“说，慕容耻让你来说什么？”

    杜向平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陛下说……只要国公肯退兵，以后大燕国愿意对大隋称臣，年年进贡，岁岁参拜。大燕国上下，都是大隋的子民。”

    “现在不也是吗？”

    方解问。

    杜向平道：“现在不是，以前也不完全是。”

    方解嗯了声：“回去，我在十五年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御史台都御使了，十五年，你的官职竟是直没有变化。我本以为，以你的资历早已经是宰相了。慕容耻把你按死在都御使的位子上，是为了恶心那些朝臣，也是怕得罪死了那些朝臣。这次派你来而不是朱持检，也不是南燕军中的武将，是因为慕容耻知道只有你敢赴死。”

    方解笑了笑：“从知道南燕使者的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就是想死在我军中的。你想死在这，以激起大理城军民的反抗志气……慕容耻和你想的可真美。”

    杜向平颤抖着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准备了那么慷慨激昂的话，句都说不出来。

    “我敬重忠臣，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方解将刚刚画好的大理城图卷好递给杜向平：“回去告诉慕容耻，靠死个老臣激不起民心抗进，只会让人瞧不起。我有个朋友姓慕容，是大商最后位太子，你问问他，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