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三百三十四章醉酒劝君入席还是入瓮？

    安来县的血光之灾只是罗耀戍边生涯中不值提的件事，七百颗人头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罢了。方解前世的时候经常看到句话是说屠百万人为枭雄……如果枭雄是按杀人少来算的，罗耀似乎够格。

    他从军这么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哪次不是血流成河？

    仅仅是灭商之战，从过了长江路杀到雍州城，罗耀的左前卫杀了至少几十万人，不只是商国的军队，还有敢于反抗的平民和对大隋军队有抵触之心的世家大户。破雍州之后，仅仅是屠杀商国皇族，只要能牵扯上关系的都算上，罗耀又杀了几万人。再之后戍守西南，每年向蛮子动兵至少也要杀几千人。如意教叛乱，他屠光了个县十六万百姓……算起来，他手上的人命早已经超过了百万。

    所以这七百人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件值得记住的事。

    就在左前卫砍掉了那七百颗人头的当天下午，平商道总督骆秋也赶到了安来县。这位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看起来远比罗耀要亲善的，人总是笑呵呵的慈眉善目好像只是位温和的长者。

    不过方解也知道这只是表象罢了，身为平商道总督能和罗耀相安无事十几年，这个人的涵养和城府可见斑。

    他的上任就是因为不服罗耀，试图将平商道的真正权利夺回自己手里，结果才在总督的位子上坐了两年不到就被朝廷罢了官，据说后来直在老家种菜，再也没有启用。

    骆秋到任之后不争不夺，以正二品大员的身份甘愿做个配角。罗耀怎么做他概支持，绝对不会起任何冲突。不仅如此，这位总督大人升迁任命地方官员，也会列出名单亲自送到罗耀手里询问是否合适。

    为了维持左前卫庞大的军队，罗耀肯定是要截留地方上的赋税。当初前任总督就是以此为理由上书朝天弹劾罗耀，只是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还让自己的仕途走到了尽头。这位骆秋大人则不同，罗耀说加赋他便加赋，罗耀说拨粮他就拨粮，就好像是罗耀的传声筒样，却比传声筒好用的。

    可偏是如此懦弱的个人，方解总觉得不简单。

    骆秋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此人出身江淮道世家。骆家在江南也是数得上的名门大户，自太宗平定南陈之后骆家就是率先向杨氏皇族靠拢的江南世家之。所以百年来出了不少大人物，比如真宗年间的纳言骆德正，比如现在戍守东疆的左候卫大将军骆冬。

    骆家这代人才辈出，骆秋坐到了正二品大总督的位子，骆冬坐到了正三品大将军。还有不少人在地方为官，底蕴深厚。

    出身于这样家庭的人而且还能成为家族翘楚，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唯唯诺诺的废物？

    方解来西南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对罗耀，骆秋，以及左前卫将领和平商道地方官员都特意了解过。这个骆秋也是个奇人，方解知道他以前履历的时候可是吃了惊。这是大隋立国以来唯个降职调动的总督大人，他之前曾是京畿道总督，从品的超级大员！

    大隋二十四道，唯独京畿道总督是从品，其他都是正二品。且京畿道之重要远不是其他各道能比的，曾经有人预言他极有可能补上纳言的实缺，只是论资历威望还略有不足罢了。谁也没有想到他当初能主动上书请调，当然这背后先帝肯定是要找他谈过的。

    从京畿道调任平商道，官职反而降了级。但他是以县侯的爵位领着国公的俸禄！甚至食邑比般的国公还要！

    据说先帝还曾经赐他免死金牌，不过却没有人证实。

    正因为这个人的过去太过不可思议，所以方解从开始就对他存了戒心。

    骆秋的个字很矮，看起来也就米六五上下。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满脸堆着笑，点儿二品大员的架子都没有。见到方解的时候立刻迎上来，拉着方解的手嘘寒问暖。

    “自dì dū到此处路可还顺利？”

    他拉着方解的手往里走，边走边温和的笑问。

    方解连忙回答：“回大人，路还算顺利。只是行程比预期的慢了些，让大人挂念下官是在心中愧疚。”

    “不能这么说，当年我从长安到雍州走的比你可还要慢些。才出了京畿道没远就病了，路上吃的药比前半生加起来吃的还。到了这里之后是水土不服，若不是大将军派了府里的郎中照顾了半个月，我没准就起不来了。”

    罗耀笑了笑道：“欠了我十几年的诊费什么时候还？”

    骆秋白了他眼道：“你上个月从我家里偷了瓶陈年老酒的帐怎么算？”

    罗耀道：“是你小气，请我喝酒居然只喝壶，那怎么够？你这吝啬鬼不肯拿出来，我只好自己去拿。”

    “呸……那是偷！”

    “你报官啊。”

    罗耀甩头先走了，满脸的得意。

    骆秋瞪了他背影眼对方解笑着说道：“这个家伙，最是无赖！”

    方解陪着笑了笑，心里却忍不住叹道：个红脸个白脸，这戏不知道打算怎么唱啊……大将军和总督当着我的面秀恩爱，这姿态做的也太足了些。

    ……

    ……

    方解前世小时候最喜欢听他爷爷哼几句京戏，后来听了流行歌曲再回味还是小时候余音绕梁的韵味最足。虽然他是个伪票友，可也没少在公园里和群大爷大娘凑热闹字正腔圆的唱上段白门楼。

    公园里老人有不齐的时候，方解便会补缺。能吼几句杀气英豪，儿郎虎豹，军威浩，地动山摇，要把狼烟扫。

    当然也唱过聚结豺狼，独霸诸侯，并吞州郡，久必生乱。

    戏听的了唱的了，自然也就会演。

    饭桌上坐着位会演戏的大将军位总督，方解这个爵不过乡子官不过五品游骑的小人物却也不会输了演技。唱过虬髯虎豹般的许褚也唱过陈宫，角sè转换瞬间的事罢了。自从到了这世见了勾心斗角血肉模糊，年纪轻轻，方解倒成了老戏骨。

    “陛下安好？”

    骆秋亲自为方解满了杯酒后问道。

    方解连忙起身道谢，然后回答道：“大人当比下官了解陛下，东暖阁里的灯丑时之前没有熄过，卯时之前必然就又亮起来。历朝历代也没有如此勤勉的帝王，做臣子的看着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陛下如此，下面人怎么敢懈怠疏忽？”

    “不过虽然如此辛苦，但陛下jīng神很好。”

    骆秋听完叹了口气道：“小方大人此话不假，陛下乃是千古遇的圣明君主。此生为官而逢明君，是人生第大幸事。”

    罗耀听着他们两个说话，自己倒了杯酒饮而尽。

    方解起身为他满酒：“大将军好酒量。”

    罗耀看了他眼，不知道为什么方解觉得这眼神和之前罗耀看他的眼神略有不同。

    “军中之人大部分喜欢喝酒，也都能喝。只是平rì里军律所在难得能畅饮次，我虽为大将军却也不能随意破戒。往rì是骆大人偶尔发善心，今rì是借着小方大人的光，不然我又怎么能贪杯？”

    他端起来道：“敬小方大人杯。”

    这样的罗耀，和之前淡然杀人的罗耀就好像不是个人。方解脑子里又次不自觉的想起怀秋功的话，每想起次心里都忍不住沉。罗耀初见他时虽然没有笑，但言谈热情。之后便露出了冷傲严苛的面，杀人如麻。紧跟着今rì坐下来饮酒脸上又了笑容，偏是这笑容最让方解不安。

    叶近南说过，罗耀很少会笑。

    他便是开心的时候也是如既往的平淡模样。

    但他现在却笑得很畅然。

    “为大将军寿！”

    方解端起酒杯说道。

    “为陛下寿！”

    罗耀和骆秋同时说了句，然后将杯中酒饮而尽。

    “小方大人也是豪迈之人啊。”

    骆秋笑着说道。

    方解道：“下官也是出身军武，当初在边关的时候没少私下里和同袍偷着饮酒。樊固苦寒，冷得拿不出手。出去杀贼的时候若是不灌几口烈酒进肠肚里便没有jīng神，虽然军律不许饮酒，但上面的将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神sè黯：“可惜，同袍皆战死沙场，唯我独活……如今王师正在西北讨伐蒙寇，下官也想再穿甲胄手提横刀跃马狼rǔ山为同袍雪恨。此时我能畅怀饮酒，昔rì兄弟们却再无相见之rì……唉。”

    “男儿当从军！”

    罗耀看了他眼淡淡道：“将士沙场死，不悲伤。你若是想要再披战甲也不是难事，真有杀敌之心陛下定然成全。”

    方解心里叹，心说这人的城府果然深到了极处啊。昨rì他以出身试探，今rì以樊固试探，罗耀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变化。之前的试探，方解是想看看罗耀对自己的身世是不是感兴趣，但罗耀只是语带过。这次的试探，是他想看看罗耀知不知道西北战败的事，罗耀依然不露痕迹的揭了过去。

    “大将军最是爱才，小方大人又是百年难得遇的奇才……我看倒不如大将军上书朝廷，请陛下将小方大人分到左前卫做事。有大将军提携，小方大人出头之rì不会久远啊。”

    骆秋似是玩笑的说了句，方解心里却忍不住紧。

    这是什么意思？

    罗耀想让我来左前卫？

    就在方解诧异的时候，骆秋喝了口酒像是有些微醉的说道：“我听闻小方大人虽然不能修行，但武艺惊人。演武院入试九门优异，尤其武科是令人赞叹。年少有为，当为翘楚。不过若是能得大将军指点二，你是受用无穷啊。”

    这句话说完，方解立刻就确定罗耀是真的想让自己到左前卫来！他自己当然不会说，所以骆秋装作醉酒说了出来。

    只是……罗耀真的只是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