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芒砀山东西数千里，南北最窄的地方七十里。当年太宗皇帝下旨开山修路，工部的人事先派人在芒砀山走了年，才选出这个地方。这里虽然不算最窄之处但山势最缓，而且还有道断峡可以利用，省去不少人工。

    即便如此，二十万民工聚集于此也耗费了那么久才将山道开通。为了纪念这条山路开通，工部的官员用开山时候挑下来的石头树木在山脚下建了座开山台。这台子方圆足有里，用大石垒砌而成，台上平坦广阔，还建有座观山殿。

    从山上挑下来的砖石都用在建开山台，这事曾经招惹来御史台的人好阵子参劾，但当时太宗皇帝并没有计较，大军进兵江南的时候，他曾经到过芒砀山，登上开山台，就在这里眺望大军开过山道的威武壮观场面。

    大将军李啸率军从芒砀山穿过，在长江畔登上艨艟战舰，击溃了号称天下至强的南朝水师，然后大军渡过天堑踏上了江南的土地，之后大隋的雄兵如沸汤泼雪般，将南朝的军队打的没有丝还手之力。

    车队经过开山台的时候，方解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虽然昨rì他已经远远的见过次，但匆匆瞥了几眼根本没有仔细去看。今rì在这开山台下仰望，才真正的感受出当初这工程的浩大。长宽差不里，高足有三米的座巨型平台，要想建起来谈何容易。

    仰望这座高台，方解脑海里就忍不住想象当年二十万民夫开山的画面。从芒砀山上到此处，是蚂蚁搬家样密集的民夫队伍。他们靠着自己的双臂和肩膀，硬生生的将山挖掉块，然后搬到山下建成这高台。

    百年过去了，雄阔的开山台已经斑斑驳驳，台上长满了绿草，甚至还有几棵树已经很粗壮。方解顺着石阶缓步走上高台，在高台侧看向不远处巍峨的大山。

    或许，当年太宗皇帝就是在这里，看着自己手下的雄兵带着股势不可挡的威势穿过大山，涤荡江南。

    这台子和大山相比显得很低矮，可是在开山台上方解忽然有种天下尽在我手的壮阔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心情很激荡，甚至有种放声大喊的冲动。

    也就是在这刻，方解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在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队队的雄兵昂首阔步的向前疾行。他看到了那连绵不尽的队伍，看到了那云席卷的战旗，看到了钢铁丛林般的长槊，看到了虽然稍显笨重但异常坚固的战车。恍惚中，他甚至还看到了在那雄壮的军队中，有支很特别的队伍。他们身穿重甲，手持陌刀，护卫着辆九十九匹战马拉着的巨大的辇车。在辇车上面宽大奢华的座椅上，坐着个身穿金甲的人。

    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着如此熟悉。

    他看到了所有士兵脸上的骄傲，他们的目光坚定而凶悍。顺着这条山道，长龙样的队伍穿过芒砀山直向北。

    向北？

    方解怔，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眼前哪里有什么连绵不尽的大军，哪里有什么如林的长槊如云的战旗，没用什么九十九匹马拉着的辇车，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金甲将军。山道依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原来那漫无边际的黑甲大军，那有雄浑的进兵战鼓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被人搀扶着走上高台的怀秋公恰好看到他诧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道：“在感慨当年开山修道建造高台的壮阔？”

    方解笑了笑，掩饰住自己心里的疑惑和茫然。

    “是啊……也就只有在咱们大隋，才能有这样神迹般的工程。在这里，脑子里就忍不住去想当年出兵江南的场面。数十万大军阔步向前，穿大山过天堑，势如破竹荡平江南。”

    怀秋公点了点头道：“当年我赴京赶考，从这里经过第次看到这山道这高台的时候，我也震撼的无以复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道是人力开出来的。而从这开山修道，就能看得出来当年太宗皇帝南伐的决心和魄力。”

    “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腐朽的南朝根本就没有点抵挡之力。”

    他手指山道方向说道：“当年，我就是自己步行着从那条路上走过来，个人，没有同伴。我提前年就从家里出来，走坏了几十双鞋子才走到dì dū。想想看这么年来，我竟是只回过家乡两次，其中次还是奉旨办事。”

    听他说的感慨，方解便附和了两句。

    可他的脑海里，依然还是之前幻觉的画面。

    那绵延不尽的大军是谁的？那坐在九十九匹战马拉着的巨大辇车上的金甲将军是谁？

    ……

    ……

    “当年我从南边往北走，如今从北边往南走。路还是同条，山还是这座山。这开山台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但人竟是已经老迈到连路都走不利索了。”

    怀秋功感慨了句。

    方解甩了甩头，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甩开。他知道自己刚才脑海里的那些幻觉，不过是因为这开山台因为这芒砀山因为当年那场大战的感慨罢了。当年南北朝对立，北边的大郑和南边的南陈对立数百年，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是因为长江天堑。后来大隋太祖皇帝兴兵灭郑，建立了大隋。太宗皇帝励jīng图治，终于将南朝平灭，天下自此统。

    如此波澜壮阔的往事，难免不让人感慨。

    “咱们走吧”

    hotsk方解摇头笑了笑：“待我从西南归来时，再走这条路，再上这座台，看看是不是有怀老的心境。”

    怀秋功哈哈大笑道：“你年轻时候从这条路就算来来回回的走，心境也不会变化。”

    方解笑道：“也对，我最几个月后就又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近南直没有说话。听到怀秋功和方解交谈这些的时候，他的脸sè微微变了变。在方解身后，他注视这个年轻有为的男人，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神sè，看不明白。

    众人重新上路，路过方解狙杀陆鸥的地方，方解特意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发现官道上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怀秋功看到他发笑，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让你开心？”

    方解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觉着这山景让人心里舒坦。”

    怀秋功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不好再问。

    其实方解发笑，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身后还跟着别人。他杀陆鸥，连珠五箭shè死那五个老板，再箭shè死了拉车的驽马。那些尸体，马车的残骸都不见了。所以方解断定皇帝还派了别人跟着自己，这显然是皇帝对他的不信任，但对于方解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最起码……有人给他擦屁股。

    他知道皇帝是个谁都信不过的人，这才是个合格的皇帝。

    车队穿过芒砀山，下午到了长江岸边。这是方解第次看到这条大河，当年从南燕大理城去往大隋西北樊固，走的是另外条路。这条也叫做长江的大河，和方解前世所见过的长江同样壮阔，甚至比前世的长江还要宽不少，河道上有层淡淡的水汽，所以竟是眼看不到河对岸。hotsk

    到了这里就要分开，怀秋功往东，方解往西。

    这段的水域颇为平缓，是个很大的渡口。据说上游水道稍微狭窄些，但水流很急，般的小船都无法横渡。

    方解他们乘坐的是条足有七十米长的大船，是官渡船只。般渡口的渡船分为两种，种是官渡，船大平稳且收费不高。但因为来往的行人太，仅仅靠着官渡是不可能够用的。所以有许渔夫在这里摆渡，他们的船小，但发船快，不必如官船那样等着人满才走。

    长江岸边的百姓，几乎个个都是好水手。让他们驾船渡河，就如同让蒙元人骑马样简单。

    到了这里，方解他们的马车就没有用处了。到了河对岸，地方官员自然会再备好马车。所以只需人员上船，行大概百余人，身上的官服格外的眨眼。尤其是那五十几个飞鱼袍，让老百姓都心生畏惧。

    这艘大船得了官府的指令，就在这里等着钦差大人。方解他们上船就起行，但方解却阻止下来，让等在岸边的百姓也上船。这么大的艘船只拉他们这些人，让那些百姓再等着官船回来，方解于心不忍。

    叶近南听到方解这样的吩咐忍不住眼神变，那里面都是欣赏。

    “将军”

    个亲兵靠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在岸边打听过，没有人见过陆将军登船……按照道理，陆将军他们应该也很惹眼才对，不可能没人看到。”

    听到这句话，叶近南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回到雍州之后，若是有人问起陆将军……就说渡船遇到了风浪，陆将军不幸落入江中！”

    “可是……”

    那亲兵刚要说话就被叶近南阻止：“没有可是！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敢乱说句话，休怪我不念旧情！这件事就是这样，谁问都是这样，还需要我再说遍吗！”hots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