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二百九十七章祝你好运

    方解不知道庄蝶是怎么离开自己视线的，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押送犯人的队伍已经过去了挺远。他往人群中寻找，却哪里还能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在片囚徒之中，充满了悲戚和绝望。

    方解下意识的往前走，试图寻找到那个女子。

    他的胳膊却被人拉住，那是双很宽大厚重的手。

    方解回头，看到了自己正要去见的吴道。

    吴道从人群中伸出手拉住方解的胳膊，然后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才从种很奇怪的感觉中挣扎出来。他心底惊，眼神中闪过丝疑惑。他知道自己和庄蝶没有感情可言，即便是同情这个女子也不可能如此迷乱了心神。刚才的那阵恍惚，险些让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如果不是吴道拉了他把，或许他此时真的会冲过去。

    “我……怎么了？”

    他问。

    吴道指了指个方向，然后缓步走了出去。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跟在吴道身后挤出了人群。两个人在人群背后穿行，离开了这条通往菜市口也是通往鬼门关的大街。转过条巷子，吴道走进座茶楼。这茶楼方解来过，对面有片正在施工的宅子。

    东十八街

    袭标志xìng宝蓝sè长袍的吴道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随意的点了壶上等好茶再加上四样干果，这茶楼的老板认识方解却不认识吴道，但从方解的态度就推断出先进来的这位身份必然也了不得，所以亲自招待，很热情。

    方解在吴道对面坐下来，看了看窗外。

    对面就是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宅子，已经看不出点原来的颓废模样。破旧的房子和院墙都已经推到，地面的残砖也都起了出来。这段rì子以来工程进度极快，基本上该清理的都已经清理好。

    早是动工的好时节，工匠的酬劳比以往要高些所以积极xìng也跟着高起来。

    吴道看着那边忙活的场面笑了笑道：“那地方我年之前便看过，直想买却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什么神仙鬼怪的传闻，而是因为这条街已经越发的荒废了。这地皮买下来纵然便宜的很，但做什么生意都起不来。哪怕投入再少，没有收益也没什么意义。我若是想到这里不做生意，只建工坊，也轮不到你了。”

    方解笑了笑：“这么年都闲置荒废着，还不是就等着我来买？”

    “但买地的银子是我的。”

    吴道挑了挑嘴角，方解忍不住白了他眼：“成衣工坊的收益你可是占了大头的。”

    “算了吧”

    吴道摇了摇头：“这点小钱我还真没看在眼里，现在你已经知道货通天下行是陛下的产业，而我之所以当初敢把那么大笔银子送给你，不怕账面上有什么漏洞被陛下查出来，是因为那银子其实不算我的，也不算货通天下行的。”

    “那是谁的银子？”

    吴道朝菜市口那边努了努嘴：“你的金主有几位今儿就要被处斩了……给你的那笔银子，是我截留下来的，都是怡亲王手下那批官员们应得的分红。这些人投在货通天下行里的本钱数量大的惊人，而分红少却是我说了算的。这些人死了，本钱自然充入货通天下行里，就成了陛下的钱。而至于那点红利，我留了部分，给了你小部分。”

    “原来银子是这么来的……”

    方解叹道：“事发之前你就截留了他们的银子，怪不得他们要杀你。”

    吴道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反正他们都是必死无疑的，他们府里的银子要充入国库，商行里的银子都算陛下的，我若是不留下点红利那才是真的傻了。所以你也没必要感恩戴德，这点银子就当是我私下里替陛下奖赏给你的。”

    “我本来也没感恩戴德。”

    方解撇了撇嘴。

    吴道笑了笑：“其实还有句话我没说，因为觉着有些俗。”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说道：“你明知道陛下不想你插手货通天下行的事，还是插手了。你明知道救我有可能把你自己也陷进去，你还是来了……这点银子，就当我的感谢吧，虽然你也没帮上什么。这样说，是不是俗了？”

    “我就喜欢这俗的。”

    方解笑了笑，但嘴角挂着些许无奈。

    “刚才你要做什么？”

    吴道看到了他笑容里的异样，语气有些肃然的问：“是不是想把那个叫庄蝶的女人从囚徒的队伍里救出来？然后再给她个美好的未来？然后她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为你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我……没想那么。”

    “她本来罪不至死的。”

    吴道看了方解眼后淡淡的说道：“她在监牢里，口气将所有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刑部大牢里的诸刑具样都没用上。非但和怡亲王有关的事知道少说了少，便是新月楼里那些龌龊勾当也样没落下。而且……这个女人来历有些离奇。”

    “她说她是孤儿，江南人。”

    方解道。

    “没错，她是个孤儿。”

    吴道看着方解问道：“在进新月楼之前，江南户人家看她可怜收留了她。那户人家本来还有个女儿的，比她小几岁。她对这户人家的亲生女儿倒是很喜欢，每天都背着她哄着她，如同亲姐姐照顾妹妹样。后来，有天她的养父母出门，交待她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哭成了泪人的庄蝶。”

    “那户人家的亲生女儿，不小心掉进了水井里淹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解的瞳孔猛的的收。

    见方解这样的表情，吴道微微颔首：“你已经猜到了？”

    方解咽了口吐沫，有些苦涩。

    “因为亲生女儿死了，那对夫妻自然对她加的喜爱怜惜。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下田干活从不让她帮忙。十三岁那年，她就被个路过他们村子的江湖客骗了身子，答应带她云游四海，然后把她丢在了荒郊野外。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用自己的身子当做车费央求个行商带她回自己的村子，但那个行商却把她带到dì dū卖了。”

    吴道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她自己说的，在囚牢里的时候她疯了样的讲述自己知道的任何件事，甚至还想用自己的身子换条活路，央求狱卒放她逃走。”

    “她可怜吗？”

    吴道问。

    方解点了点头。

    “她该死吗？”

    吴道再问。

    方解沉默了许久，又点了点头。

    “她说你是怡亲王的同党。”

    这句话，吴道放在最后。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笑了笑：“她半生都在骗人，最后还在骗。或许在看我那眼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把自己都骗了。”

    ……

    ……

    “我之所以找你，不是因为庄蝶。”

    吴道看着窗外，语气有些慵懒：“只不过是恰好路过看到了而已，只是没想到你的心志有时候竟然能这样脆弱。卓布衣还夸奖过你是他见过心志最坚定的人，便是他的幻术对你也不定有效果。现在看来，原来卓布衣竟是看走了眼。”

    “或许吧”

    方解摇了摇头。

    看到庄蝶的时候，他心里确实很脆弱。也许是因为之前直在回忆着前世的温情，以至于这个世界带给他的冷酷暂时被忘在了边。

    “如果你这样容易犯错，那么还是不要去西南见罗耀了。”

    吴道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方解道：“陛下让你去雍州，难道你真的以为仅仅是因为长公主的婚事？”

    “曾经有人跟我说过陛下对罗耀深信不疑的。”

    方解回答。

    吴道笑了笑，有些冷：“陛下对谁深信不疑，都不应该由别人来告诉你。陛下的心思如何，别人都只是在揣测。以前之所以有人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还没有到能知道另个方面的高度。换句话说，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没资格知道什么秘密的。”

    方解默然，他知道吴道说的没错。

    “我这样说，不是想告诉你罗耀有什么异样的心思。而是让你明白自己到底该去看什么……陛下要西征，兵从何处来？京畿道的守军，最能再调三成。长安重地，从来就没有少于二十万人马戍守的时候。调走三成，京畿道的守军就已经不足二十万了。其他各卫的战兵，都有各自的职责。陛下不可能将所有战兵都调走，所以说不得还要抽调郡兵和王府的厢兵。”

    “罗耀这些年直在扩军，左前卫的兵马不下三十万！陛下要用，但又不知道罗耀会不会心生不满。如果逼急了罗耀，你猜这个人会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要知道罗耀所在的西南，比李远山所在的西北，朝廷的控制力加低到个难以想象的地步。罗耀是不是也如李远山样，在西南准备了什么？”

    吴道叹道：“陛下担心的不只是长公主的幸福，担心的是罗耀趁机将大隋西南诸道分割出去。罗耀在西南，本就跋扈霸道，四道官员都如他的家臣样，他对西南的控制比李远山对西北的控制还要让人担心。”

    “陛下想用罗耀的兵是其，勘察其人是否有反心是其二。”

    “如果有，朝廷宁愿放弃西北，也不能放弃西南。”

    吴道将杯子里的茶饮而尽：“西北苦寒之地，每年还需朝廷调度接济。但西南富庶鱼米之乡，旦被叛贼分割出去……”

    “你可知道陛下为什么派你去？”

    吴道不等方解回答，认真的说道：“因为你身份低，因为你对于朝廷来说是个新人，因为你会让罗耀看不起你……只有对手轻视你，你才有机会。”

    “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自己去西南是九死生的事了？”

    方解叹了口气：“如果罗耀真有反心，我会不会就是他砍头祭旗的那个？”

    “如果你不走运，是的。”

    吴道拍了拍方解的肩膀，指了指对面的宅子本正经的说道：“放心，如果你死了，你的这点产业虽然很小，但我会帮你打理好的。”

    方解嗯了声：“我现在终于对花了你的银子这事没有点儿内疚和负罪了，谢谢。对于我即将展开的生死冒险之旅，你就没有要提醒和指点的话？”

    吴道起来准备离开，笑了笑道：“祝你好运，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