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百十九章大胆毛贼！

    穹庐其实就是排很简约的木屋，如果是和皇帝的身份相匹配的话甚至可以说为简陋。只是几间并不起眼的木头小房子，外面种着的也不是花草而是几排黄瓜豆角。房子也不高大，和太极宫里那些庞大的建筑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目。有些绿sè的藤蔓顺着木墙爬到了房顶上，却没有开花，叫不上来是什么名字。

    紧挨着窗口就是个土炕，似乎让皇帝坐在书桌前处理朝政是件很艰难的事。无论是太极宫东暖阁还是这个穹庐，小土炕就成了御书房里的标志xìng东西。不过土炕紧挨着窗子，累了的到时候，坐在炕上靠着软垫欣赏下窗外的景sè，倒也是件很惬意的事。

    但就是这样简陋的地方，却毫无疑问是这个庞大帝国的心脏。每年夏天，皇dì dū会移居这里处置朝政。也不知道有少政令出自这里，有少奏折送进这里。方解上次来穹庐的时候曾小心翼翼的偷看了眼，土炕矮桌上的奏折摞起来能有半人高。而且这最也就是天的奏折，方解难以想象rì复rì的看奏折会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可皇帝对于这个庞大帝国的了解，皆来自那份份的奏折。

    有时候方解就会想，如果那些奏折里有半奏报的是假的消息，那么这个皇帝无论英明，只怕也很难成为让百姓称道的明君。如果他将这个想法告诉皇帝的话，定会将皇帝逗笑。然后皇帝会很认真的告诉他，每天所看的那么奏折，或许真就有半人在说谎话。

    个合格的皇帝，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辨别出这些奏折里什么东西是真的，什么东西是编造出来的。

    还要从谎言的背后看到真相。

    要想成为个百姓口中的圣明皇帝，又岂是简单轻易的件事？下面的地方官，十之六七都是报喜不报忧，唯恐份说真话的奏折毁了自己的前程仕途，但只要认真去推测，还是能从他们的奏折里，或是与别人的奏折对比之下发现真实。

    比如有些县闹了水灾，县令为了怕朝廷责备平时修建堤坝不利，往往都会想办法瞒住上面，然后尽力想办法救治灾民免得事情闹得太大。可这是以前，天佑皇帝登基之后做的最让人觉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让那些地方官们不敢互相包庇。可即便如此，那些呈递上来的奏折也没有少千真万确的事。

    地方官和京官不同，京官十之六七手里都没有实权，每天到衙门报备，干完手里那点事还有不少闲工夫无所事事。地方官如果真想把自己治下管理好，估摸着就算二十四个小时不睡觉也干不完该干的事。

    再有本事的人，管理方也会出现什么纰漏。

    所以，在奏折里写些让陛下开心的事少写些让陛下闹心的事，这样的习惯可不是大隋才有的。

    历朝历代，大抵都是这样。

    方解走到那排木屋外面的时候，向守在外面的飞鱼袍说明是陛下召见他。那飞鱼袍转身进去通禀，在门口轻声说了句。在门口伺候着的秉笔太监苏不畏嗯了声，转身进了里屋请示皇帝。

    “让他等等”

    皇帝也没抬头，手提朱笔在份奏折上批示着什么：“江南淮水才进夏天就开始不老实了，朕去年派人监督修建堤坝，历时年大堤还没有建好……若是不重视，说不得会死不少人。淮扬郡守杜无昧是难得不说假话的，他说大堤不安稳就肯定是不安稳。淮水数千里，真要是闹腾起来百姓有少无家可归的难以想象。”

    苏不畏垂首道：“那奴婢让他在外面等会。”

    “嗯”

    皇帝嗯了声，又抬起头吩咐道：“去把户部尚书张朝冲，工部尚书刘仁静叫来，立刻。”

    “喏”

    苏不畏躬着身子退出去，轻轻带上里屋的房门。

    走出屋门，苏不畏见那个少年有些局促的在外面，他嘴角上带着歉意的笑了笑道：“你现在外面候会儿，陛下正在处理朝事……江淮好像有些水患，等陛下召见完了户部和工部的两位尚书大人就会见你了。”

    “谢公公”

    方解抱拳道谢。

    苏不畏点头微笑，从方解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又停住低声说道：“你可以到那边林子里歇会，只是别胡乱走动。会儿陛下处理完了江南的事，我自会去寻你。”

    “谢”

    方解再次抱拳施礼，看了看院子角落处说道：“我就在那边着吧，不敢随意走太远。畅园里贵人，万冲撞了不好。”

    苏不畏赞许的看了方解眼，然后急匆匆的离去。

    ……

    ……

    方解走到小院的角落处，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随即钻到块假山石后面坐下来。整天了就早晨吃了点东西，现在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若是就那么在外面着，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两腿发颤身子发晃。他身为斥候，挨饿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天吃不上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扛不住，可这里不是樊固，在这里他得时刻恭恭敬敬的着。

    能找个地方休息会儿，何乐而不为。

    假山石后面空间不大，紧挨着花墙。方解在石头上坐下来，听着肚子里越来越响亮的咕噜声无奈的叹了口气。反正皇帝时半会儿也不会见他，他索xìng闭上眼靠着石头休息养神。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方解听到脚步声响起，他顺着假山石的缝隙看过去，就见苏不畏引领着两位身穿紫sè官服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到苏不畏朝自己所在的地方看了眼，看似随意，但方解却感觉自己哪怕是在假山石后面，也没逃过那个阉人的眼睛。

    等苏不畏三人进了木屋，方解再次靠在石头抬头看着天空。就这么无聊的坐了很久，直到天sè都黑下来他也没等到苏不畏来找自己。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响，方解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也不知道还要等久。

    木屋里面已经掌灯，能看到屋子里皇帝的影子映在窗子上。方解忍不住感叹，皇帝已经在那里坐了至少四五个小时没挪动地方，也够累的。

    他左右看了看，见那些守在院子外面的飞鱼袍没人看向自己这边。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悄悄从石头后面伸出手，摸索了会儿拽下来根黄瓜。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开始吃。

    根黄瓜下肚之后，反而饿了。

    吃完之后，他索xìng探出半个身子继续摸索。借着微弱的月光，口气摘了三四根抱在怀里。

    刚要吃，忽然听到又有脚步声传来。他吓了跳，连忙将那几根黄瓜塞进衣服里。才藏好，就听见外面苏不畏的声音响起：“方解，陛下让你进去。”

    方解用最快的速度将嘴里的黄瓜咽下去，整理了几下衣服后从假山石后面钻出来。他语气歉然的对苏不畏说道：“卑职竟是睡着了，请公公勿怪。”

    苏不畏似笑非笑的看了方解眼，嘴角上的笑意有些古怪。方解没看懂，但却知道这笑意绝对没有什么恶意。

    跟在苏不畏身后，进了房门之后方解施礼道：“斥候队副方解，叩见陛下。”

    “起来吧，朕忙着处理些朝事倒是让你在外面等的久了。过来这边，朕有事问你。”

    方解起身，微微倾着身子走到里屋。然后对还没有离去的两位大人行礼，他弯腰的时候发现那两位大人的腿都在微微发颤。

    也是饿的啊

    方解心里笑了笑，心说你们可没有黄瓜吃。

    皇帝从矮桌上拿起张纸递给方解说道：“这是今年演武院算科的考题，朕特意跟周院长要了张来。这只是考卷中的题，你看看如何解？”

    原来皇帝还是要考究自己。

    方解双手将那考题接过来，借着灯光看了看。

    入夜掌灯，有蜡烛十根。先点第根，燃尽后再点第二根，燃尽后再点三根，燃尽之后将所余蜡烛并点燃，恰有风吹过，只有根未熄灭，至天明，还剩下几根？

    见方解微微皱眉，皇帝的嘴角浮起丝笑意。这个问题在演武院的时候，几个大人物似乎没个答对的。大部分将答案想的太过复杂，而想的太简单的又被这题面带偏了思路。

    “四根”

    皇帝嘴角才勾起笑意，方解就给出了答案。

    “嗯？”

    在他不远的两位尚书大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皇帝笑了笑点头道：“看来朕给你这五门优异也不是作假，这么快就能说出答案倒是让朕没想到。”

    方解心说这个没有脑筋急转弯的世界啊，真无聊。

    就在这个时候，在边的工部尚书刘仁静肚子忽然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这位刚刚被皇帝狠狠骂了顿的尚书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掩饰脸上的尴尬。之前陛下责问他为什么淮水大堤已经修了年，还挡不住水患的时候他吓得忘了饿。这会儿却控制不住，肚子里早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什么声音？”

    皇帝侧耳听了听后问道。

    “是臣……是臣的肚子。”

    刘仁静红着脸回答道。

    皇帝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朕倒是忘了，从中午到现在你们应该都还没吃过东西，朕也没吃过，你这肚子叫朕也觉着饿了。苏不畏，让人送上些点心来先让他们垫垫，会儿熬碗米粥给朕送上来。”

    “粥已经熬好热着呢，陛下若是现在吃，奴婢马上让人送上来。”

    “那好”

    皇帝笑了笑道：“盛几碗上来，莫让他们说朕小气。方解……你也留下，吃完了朕还有事问你。”

    “不用不用，臣不饿，臣点儿也不饿。”

    方解下意识的摆手推辞，可就在这个时候，啪嗒啪嗒几声，藏在衣服里的黄瓜根也没存住全都顺着衣服掉了下来。

    时间，屋子里变得特别安静。

    皇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地下那几根翠绿yù滴的皇宫问：“这是……什么？”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俯身回答道：“陛下……此物名为……黄瓜。”

    皇帝愣了下，眼睛里的诧异还没有散去。方解连忙弯腰将那几根黄瓜捡起来，手忙脚乱的又塞回衣服里。

    “臣失礼……请陛下责罚。”

    他边说话，边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大胆！”

    坐在土炕上的皇帝忽然喊了声，吓了方解跳。就在他决定如实禀告认罪的时候，皇帝指着他的鼻子尖微怒道：“摘了朕的黄瓜竟然还敢塞回去了，你好大的胆子！朕问你…….好吃吗！”

    “清香脆甜……好吃……”

    方解垂首回答，语气有些发颤。

    “好吃？好吃还不拿出来让朕和几位大人尝尝？!”

    听到这句话，轮到方解怔住了。他下意识的将黄瓜从袖口里掏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矮桌上又迅速退回来。皇帝拿起根看了看，从袖子里掏出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也不嫌不干净，塞进嘴里咬了口。

    “朕亲手种下的，果然香甜可口！来来来，你们两个人根，没方解的了。”

    皇帝大度的指了指那几根黄瓜，两位尚书大人却都看傻了眼。苏不畏抿着嘴笑了笑，心说这小家伙还真是和陛下投缘。他快步走上去，递给两位尚书大人人根。两位尚书互相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有天和陛下起吃黄瓜……

    咔嚓

    咔嚓

    清脆的咀嚼声，自小屋里飘了出来，似乎随着清风被带上了半空，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