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六十九章式刀法

    刘姥姥进大观园这句话方解在前世听过无数次，当他走进长安城的时候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因为进了长安城的他，与当初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应该是样的心态。

    不仅仅是眼睛不够用，不仅仅是各种震撼，还有从心里不可抑制的冒出来的那种渺小感。任何人，在长安这座大城里的时候，都会生出自己不过是粒微尘的感觉来。座城大到无论往哪个方向去看都看不到边际，无论往哪个角落去看都全是繁华，那么这座城池就已经是成为个不朽的传奇。

    前世史书上记载的那些中外雄城，比如古罗马城，比如巴格达城，再比如拜占庭的dì dū君士坦丁堡。这些名声显赫的大城和现在方解眼前的长安比起来，就如同野草与巨木之比。萤火与皓月之比。

    而最让方解诧异的不是dì dū的庞大和繁华，也不是dì dū里肃穆巍峨的建筑，不是大街上那些衣着大胆的美艳女子，而是红袖招居然在dì dū里有房产！

    而且还是在dì dū最繁华的明华大街上，座看起来很恢弘的三层木楼。前后两个大院，在寸土寸金的长安竟然占了不下十亩地！

    这座走近了看才发现已经落满了灰尘漆绘也失去鲜艳颜sè的木楼，门口上挂着的那串链锁也已经满是锈迹。不知道它已经尽职尽责的封住了这木楼少年，经历了少风吹雨打。又或是，如人样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而就在红袖招的队伍在这座木楼前停下来，表情有些凝重和伤感的息画眉在铁锁门前的时候，方解恍惚中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为之变，他下意识的左右环顾，忽然发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息画眉身上。

    附近门店的生意人也全都涌了出来，看向红袖招这边的表情也都很怪。

    方解不知道这种表情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但他现在就肯定红袖招曾经在dì dū必然有过段很辉煌的过往。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高声喊了句。

    “红袖招回长安喽！”

    “红袖招回来了！”

    随着这声呼喊，整条大街甚至都陷入了沸腾了之中。人群开始往这边拥挤过来，尤其是所有的男人们，眼睛里都闪烁着种兴奋的光彩。最让方解奇怪的是，虽然围观的女人们没有跟着同呼喊，但她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厌恶。

    家歌舞行，到底有神秘辉煌的过往，才会引起大隋最骄傲的dì dū百姓们如此热烈的反应？

    “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小丁点有些得意的抽了抽鼻子，用肩膀拱了拱方解说道：“当年红袖招在dì dū长安的名气很大很大，大到你就是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的那么大。十年前，红袖招在长安城开业的时候，你知道到场道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大人物么？”

    她骄傲的昂起圆润的小下颌，掰着手指头说道：“舒华阁的大学士，尚书左仆shè，各部尚书，侍郎，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就连清高冷傲的都监察御史这些在dì dū里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全都到了，亲手送上贺礼。甚至皇后娘娘都派人送来面屏风，上面写着芳华人间四个亲笔题词。”

    小丁点脸上的骄傲是装不出来的，很真实。

    “十年前？”

    方解微微皱眉问道：“那个时候红袖招里还没有你吧？”

    小丁点白了他眼认真的说道：“不管有没有我，但我现在是红袖招的员。现在楼子里的姑娘们，没有个是十年前那批人。但你看看，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那种骄傲是假的吗？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加入的红袖招，我们都要以红袖招曾经的辉煌而自豪。你要知道的是，那个时候就算王公贵族想要来红袖招看歌舞，也要规规矩矩的交门钱。如果姑娘们不想跳，二品的大员也没资格让她们跳。”

    “这样辉煌值得骄傲的过去，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息大娘说，只要天不回到长安，就天不要提往事。往事再荣耀，终究只是往事。她还说，只要红袖招再回长安，就定要把十年前的荣耀再找回来。”

    “息大娘好大的魄力，只要她回来了，那些达官贵人门还会如十年前样，趋之若鹜吧。”

    方解忍不住赞叹了句。

    小丁点神sè微微黯然下来，喃喃的说了句：“红袖招之所以在dì dū能有如此大的面子，其实不是息大娘手眼通天。而是……红袖招原来的东家是dì dū里本就是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让那些眼高过顶的大人们心甘情愿的来送贺礼。也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让家歌舞行在dì dū身份超然。”

    “人之下万人之上……”

    方解忍不住重复了遍，随即脑子里猛的出现了个人名。

    所以他惊诧的问道：“他那般的人物，怎么会开家歌舞行？而且……十年之前他消失无踪，红袖招为什么会在他消失几年之后出现在樊固？”

    “就因为他是当时整个大隋最出彩的人物，就连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都对他尊敬有加，所以你应该知道，身份地位到了他那个地步的人，终究是要为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考虑。大隋的皇帝陛下没能拦得住他开家歌舞行，他不入朝堂，皇帝陛下也没能留下他在群臣最前面的位置上。这其中的洒脱，又岂是任何人都能看得懂的？”

    说这话的不是小丁点，而是老瘸子。

    方解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知进退，才是最大的福气。”

    ……

    ……

    红袖招的随从仆役都在打扫木楼，街坊四邻有不少人也都过来帮忙。息大娘派人买了时鲜水果，沏好了香茶放在边。她这样看起来高贵尊荣的女人，竟是也换了身布衣和街坊邻居同动手。

    不只是她，所有红袖招的姑娘们都在动手打扫。

    只有两个人没跟着块动手，其，是根本就没下车的神秘的让人偶尔念及就会心痒难耐的息烛芯。另个就是坐在旁石阶上喝酒的老瘸子。

    当然，方解和沉倾扇也没有帮忙。

    进城之后崔略商就去拜访世家长辈去了，他这样的出身自然有许礼貌不能忽略。不靠谱的项青牛据说要去见清乐山萧真人，可他离开的时候眼神直飘向城门大街那边的蜀香楼。大犬去找能落脚的地方，沉倾扇在夹竹桃下看花团锦簇。

    方解去旁边家小酒馆买了些熟肉，用油纸包了回来坐在老瘸子身边。

    “要不要陪您喝口？”

    他有些谄媚的问。

    老瘸子白了他眼，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酒杯递给方解。方解接过来，倒了杯之后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问：“能不能给我讲讲红袖招的过往？”

    “你想知道那个人的事吧？”

    老瘸子问。

    方解点了点头，有些失神的说道：“那样个惊采绝艳的人物，怎么就会突然消失不见？虽然我不愿意承认是当今皇帝做了什么手脚，但却找不到个合理的解释了。”

    老瘸子道：“你这话若是让官府的人听了去，立刻将你锁拿下狱。到不了秋后，甚至无需问罪就能剁了你的脑袋。”

    “您老不是那样的人。”

    方解讪讪笑了笑说道。

    老瘸子灌了口酒，沉默了会儿说道：“息大娘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虽然那个人只是她的东主，并没有什么旁的亲密关系，但是听说他离开长安之后，息大娘就独自离开长安去寻他。因为他对息大娘有恩，有恩就要报答……虽然那个时候的息大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报恩，也正是在寻找那个人的半路上，息大娘遇到了当rì你在樊固看到的那个青衫男人。”

    “见倾心？”

    方解问。

    老瘸子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些伤感：“算是吧，他陪了她个月，然后就走了。这别就是十年，她从找个人，变成了找两个人。”

    “红袖招在长安城里风光无限，但只开了年些。红袖招的东主消失之后，息大娘离开长安城，没久，东主在的时候那些对红袖招千方百计巴结的官府中人就来了，宣布红遣散红袖招，那么好姑娘都被驱逐离开长安城。这么年过去，也不知道当初那些人过的好不好……听说，有些沦落风尘了……这都是孽债。”

    “当初您在？”

    方解问。

    “我在”

    老瘸子点了点头。

    “您也不能阻止？”

    方解又问。

    “我？”

    老瘸子冷哼声道：“个人的修为再强能有什么用？个人难道挡得住个帝国？当初官府虽然没有查封红袖招，但带着的是位大人物的手谕，之前那些给红袖招送过贺礼的朝臣们谁也惹不起那位大人物，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袖招就这么破败了。最让我记恨的，不是那个大人物的冷酷无情。而是坐在高位子上那个人的冷漠，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来为红袖招说句话。”

    “如果当初他说句话，红袖招也不会在长安销声匿迹。”

    方解整理了下老瘸子的话，然后仔仔细细的思索了遍。个让人心里发堵甚至恶心的yīn谋随即逐渐清晰起来，越是仔细去想，越觉得这世界yīn暗冰冷的让人无所适从。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实的，那么这个yīn谋之可耻足以把如今坐在大隋至尊权利宝座上的那个人永远钉在耻辱架上。

    老瘸子喝了几口酒之后，也不知道是有些微醉还是心情痛苦，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低头看着手里的酒葫芦喃喃道：“如果当初我有足够的勇气，不畏惧死亡，去杀几个人，把这件捅出来，只怕那个人的位子即便不会丢也会摇晃上阵。”

    “只是猜测，不是么？”

    方解拍了拍老瘸子的肩膀说道：“或许，根本就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或许？我们？”

    老瘸子笑了笑，眼神里恢复了些神彩：“那你告诉我，我们是怎么猜测的？你只听了这点，如果能猜得出来的话，老爷子我就承认你很聪明。”

    “承认我聪明有什么用？点好处都没有。”

    “如果你能靠我之前这些话就把所有的事推测出来，不管是不是跟我们推测的样，不管是不是对的，只要听起来合理……我就传你二十四手分筋错骨。如果你猜的和我们当年猜的样，我就传你式刀法。”

    “抠门！”

    方解撇嘴道：“式刀法……你怎么不说半式？”

    “别不知足……”

    老瘸子轻抚胡须微笑道：“老瘸子我这式刀法，不是谁想学就能学的。如果我不乐意，天资超群的八品高手跪下求我，我也不教。”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看了眼夹竹桃花下着的人比花娇的沉倾扇。

    而听到这句话的沉倾扇，嘴角挑了挑眼神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