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泄密,只是哪个通讯环节被窃听了,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宣玑说到这,目光穿过木偶,似乎陷进了久远的回忆里,“以前那些符啊咒啊,都是代代相传,百年不变,能在前人基石上另辟蹊径,都得是‘宗师’一流,屈指可数的。不像现在,技术迭代比头发长得还快,全世界的人都在搞这些东西,你也不知道哪又弄出了什么新技术。”
他说后半句,又自然而然地切换了口音,闭目养神的盛灵渊忽然生出一点错觉,仿佛跟他说话的是个经年不见的老朋友,来自同一个时空,跟他一样,与这让人眼花缭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看了宣玑一眼。
宣玑斜靠在墙上,目光沉静,眼角飞起的小痣仿佛正好关住了一线晨光的露珠,点亮了眼波。
“这么看,还有几分妖孽的样子。”盛灵渊心想——这小妖平时做人做得太投入了。
木偶开始忙忙叨叨地调兵遣将,宣玑听了片刻就走神了,忽然问:“陛下,你在位二十多年,一直没立过后,最后还传位给了侄子……为什么?”
每夜,偌大寝宫,烛光彻夜不熄,与惊魂同眠——这练的什么魔功?
盛灵渊却没回答,反问:“哦,史书上怎么猜的?”
正经史书上当然不方便八卦太多,只如实记载“无后,传位与长兄之子”,不正经的说法就多了。
宣玑挑挑拣拣,选了个比较含蓄的:“他们说太子其实是你的儿子,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认。”
这是个比较流行的解读,尤其在民间戏说演绎作品里:武帝亲哥是个一年躺三百六十天的病鬼,居然还有本事弄出个儿子。他和这个儿子生母死后,王妃还在世,孩子本该由嫡母抚养,王妃却离奇地宣布进山修行,不见人了,这孩子随即被武帝收养。做叔叔的收养侄子倒也正常,可度陵宫三千保姆,个个都巴不得捧着这棵独苗,日理万机的皇帝却放着这些人不用,亲自带娃,还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彤儿——综上所述,只有一个合理解释,就是这孩子其实不叫“彤儿”,叫“绿儿”。
因为绿的是亲哥,盛潇也不方面太明目张胆,于是随便扯了块遮羞布。
盛灵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忍不住低声笑了:“这是从何说起的?太后死于幽宫,想必一个弑母的罪名跑不了我的。盛潇连这样禽兽不如的事都做了,难道还会顾及盛唯的颜面?你们这些写史书的也不走点心,我还以为他们会说我杀伐太重,有伤天和,虽然荒淫无度,但是注定无子呢。”
宣玑:“……”
陛下本人代表了另一派史学观点。
“太子之母是巫人遗族,”盛灵渊淡淡地说,“他小时候,我手上清平司的势力未稳,度陵宫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孩子的混血身份我留着有用,不能让他夭折,只好留在身边看着。”
太子本身是混血,才能不受各种“唯人论”的影响,在继位后延续他的政策,给那些非人族留一条活路。
宣玑略一偏头,大半张脸藏进阴影里:“陛下同太子,感情很深厚吧?”
盛灵渊很魔头地回答:“留着有用,我与他父母都谈不上感情,何况是他。”
宣玑终于忍不住问:“你给他起名……”
盛灵渊:“彤儿?”
盛灵渊很少这样叫他,或是干脆省略称呼,或是戏谑地叫他“小鸡”,可是猝不及防地从他嘴里听见这两个字,宣玑心里还是一阵狂跳,喉咙下意识地滚了一下。
“那是一个故人曾用名,”盛灵渊轻描淡写地说,“给了太子,是怕我忍不住杀了他。提醒朕不要让前人牺牲化作泡影而已。”
宣玑一愣——天魔剑断,完全是因为人族的恐慌,是阴谋,不能算是“牺牲”。
这是什么意思?
盛灵渊却误会了他愕然的表情,忍不住逗了他一句:“怎么,朕不是个喜怒无常的魔头么?有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也正……”
宣玑打断他:“胡说。”
盛灵渊笑了起来:“不是你第一眼见我就吓得炸毛,还刀剑相向,这么快就忘了?”
宣玑:“……”
盛灵渊笑了一半,突然一皱眉,因为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随着宣玑换回了雅言。他怀疑是因为躯壳被温养在守火人一族脊梁骨里的缘故,这小妖几次三番冒犯,他居然都没生杀心,还会一不小心放松过头。
“你既然心里有怀疑,不妨亲自去看看。”盛灵渊不打算再和宣玑聊天,单方面的截住话音,说完,他不等宣玑开口,弹指打出一片黑雾,在木偶身边笼了一圈,“她出不去这个圈,你那个……手机不是一直在拍吗?走吧。”
此时,燕秋山他们已经驶进了山区,谷月汐不时不放心地回头查看燕秋山的情况,怕他被车颠得不舒服,却发现原本在后面躺着的燕秋山吃力地坐了起来。
谷月汐赶紧问:“怎么了燕队,你要什么?”
燕秋山摆摆手:“山区路不好走,告诉兄弟们不要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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