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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清魂 第17部分阅读

    忆清魂 作者:肉书屋

    大门。

    不多久便有管家来开门,见是我,赶紧跪下请安。

    我扶住他道:“不必多礼了,以轩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他愣了愣,才说:“是是是,奴才这就带您去。”

    我随他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小屋前。他指了指里头道:“这是佛堂,主子今儿早上被……侧福晋就没出来过。”

    我点点头,让他下去,轻轻走进了佛堂。

    以轩正跪在佛像前,应该在虔心祈祷。听见了脚步声,她低喝道:“不是说了不许打扰吗?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微蹙着眉,站在她后边儿。

    她等了等,没听见出去的脚步声,回头道:“叫你出去……”看见是我站在后面,她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才眉一皱,起身扑在我身上,低声啜泣道:“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里的泪也泛到眼中,便只是轻轻拍着她,也说不出话来。

    拥泣了好一会儿,我微微拉开以轩,“好了不哭了,眼下我们应该想想对策才是,对不对?”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拉我到一旁坐下,哽咽着道:“还有什么对策?夜行衣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他如今根本是百口莫辩。何况这件事儿,皇阿玛连太子都废了,胤祥……胤祥怕是……”她说着,又有泪要涌出。

    “别哭,”我赶紧说道:“皇阿玛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相信那件夜行衣绝非胤祥的,皇阿玛也会想明白这整件事是嫁祸,到时……”

    “嫁祸?”她想了想,立马握住我的手道:“小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这是嫁祸?那你也知道是谁了?”

    我一愣,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可那件事却绝不可让以轩知道。于是我说:“不是,我不是知道什么。只是以轩你想,你相信胤祥会这么做吗?还笨倒把夜行衣留在房中,等那些侍卫去查。所以我猜这必定是有什么阴谋在里边儿,我们能明白,皇阿玛也会明白的。等他明白了,胤祥就会没事。”

    “对……”以轩点着头说:“胤祥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小优,他会没事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忐忑不安。我知道历史上胤祥会被圈禁,但却不记得是在一废太子时还是二废太子时,若此次他就从此被圈禁,那不是自己挖了坑,又自己往下跳吗?胤禛一定会很难过,他们布了局,结果却害了自己人。胤禛……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即使他利用了我,即使他这几日都不曾来见过我,我却还是满心都是他。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怪他,我只怪自己偏生爱上的是未来的雍正。

    “纯聿格格!”我正想着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叫我,看了看才发现是洛榆。这几年过去了,她又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我看了眼以轩,站起来走到洛榆跟前,讥讽道:“怎么,福晋有事儿找我?我记得当年,福晋可是很有自信的人啊,难道今日还有什么事儿要找我商量不成?”想到当日在梅林她做的事说的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张了张嘴,忽然一笑,说道:“当年的事你竟然还记得。”

    我斜睨了她一眼,重回以轩身边坐下。

    她苦笑了几声,也走进佛堂,坐到了我们对面,说道:“当年在梅林,我是故意摔倒,想让胤祥误会你,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小女孩的嫉妒罢了。只可惜……他终究还是信你。”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以轩,无奈地摇摇头道:“胤祥如今宠我又怎样,夜夜拥我入眠时,喊得确是小优二字……哼,我倒宁愿自己是以轩,至少胤祥对以轩虽没有爱,却是真心的关怀,可是对我呢?他只把我当替代品而已……”

    “夜夜拥我入眠时,喊得确是小优二字”,这句话如同闪电划过心中,我的心刹那疼痛起来。胤祥,这么多年,你明知我心里只有胤禛,又何必还对我好?

    洛榆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儿我说这些,只是想请求你,我知道你在皇阿玛那儿说的上话,你念在胤祥这么些年对你的情分,去劝一劝皇阿玛,请他放了胤祥。”说完,她掩面擦了几滴泪,起身离去。

    我看着佛堂的门口,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以轩开了口,“我明白,这些年其实她心里很苦,被当作替代品恐怕比不被爱还要难受吧。”

    我看向以轩,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便低下了头。

    她却笑了笑,说道:“胤祥心里的人是谁,你我二人早就清楚,你又何必觉得尴尬?洛榆说得没有错,你念在胤祥对你的情分,去劝一劝皇阿玛吧。”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几年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是洛榆的出现才害得以轩不幸福,其实,那不过是给自己的借口,真正害她们不幸福的那个人,是我。

    齐优,你究竟穿越来古代是做什么的?我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出宫的事,康熙并未多言,但这半个月来,他都不见我,像是料到了我要为胤祥求情似的。我越发的惴惴不安起来,整日呆在逐玉阁内,哪儿都不去,只等乾清宫的消息。

    “格格格格,十四爷来了!”我在书房临摹的时候,婉儿嚷着冲了进来。

    “快让他进来呀!”我搁下手中的笔,向门口走去,却和十四撞了个正着。

    他扶住了我,却未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怔了怔道:“怎么了?这么急着来我这儿,莫非……胤祥出事儿了!”

    他一愣,冷笑一声道:“你心里永远只装着四哥和老十三,是不是?”

    “我……”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格格,奴婢去沏茶,您和十四爷进屋聊吧。”婉儿懂事地对十四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十四看看我,大步走进屋里,说道:“也许今日我不该来,你根本就关心其他的人不是吗?”

    “不是的!”我随他进屋,“只是前些日子皇阿玛圈禁了胤祥,此刻我才如此担心。”

    他坐下,出了一会儿神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发生什么事儿了?”看我不说话,他又道:“今儿早朝的时候,皇阿玛锁拿八哥,把他的爵位革去了,还下了令,要圈禁他。”

    我蹙起眉头看着十四,我记忆里这一段的历史有些模糊了,只知道太子二废二立,胤祥会被圈禁,可胤禩怎么也卷进去了?

    十四接着道:“哼,我为八哥求了情……”我听着心里一松,康熙先前不是说考验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么,十四求情,他该觉得有些欣慰了。可紧接着,我却听十四说道:“你知不知道,皇阿玛拔起佩刀,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我惊呼,“不会的,他怎么会……”

    “是真的,”十四深叹了口气,“若不是五哥为我求情,你今天恐怕就见不着我了。可笑啊,竟不是我的四哥为我求的情!”

    他怎么会为你求情,你害他心爱的十三弟被圈禁,他心里早对你恨之入骨。我摇摇头,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说:“就是五哥不求情,皇阿玛也不会舍得杀你的,你自个儿不要胡思乱想。倒是八哥,他现在怎样了?”

    他看了看我,嘴角浮起一丝讥笑,“你关心他?”说罢又点点头道:“你若真的关心,也不枉费我来这一趟。他现在被圈禁了,名义上也变成了闲散宗室,内务府,他好不容易努力得到的权力也没有了,你说,他现在怎么样?”

    我的心也揪了起来,这么多年他打点好的一切,这一夕间倒真是都没有了。可再一想,又不禁觉得好笑。他费尽心思布了局要陷害胤禛,胤禛也布了局想要陷害他,可到头来,确是胤礽出来搅了局,把什么都变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十四皱起眉,不解地看向我。

    他也不是局外人,我便笑着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倒也笑了,“呵,是啊,如此说来最高招的那个还是二哥……哈哈……不过我倒是有点不明白,他太子做得好好的,怎么会去行刺?”

    我笑着摇了摇头,胤礽的痴,我不必告诉他,他也不想知道。

    临走的时候,他叮嘱我道:“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到皇阿玛面前为谁说情,要懂得明哲保身,知道吗?”

    我心里一动,乖乖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十四总在为我考虑,只是我难以回应他的这份情。

    又过了七八天,胤祥和胤禩那边还是都没有被释放的消息,康熙也还继续不见我,甚至给我下了禁足令,除了延禧宫,哪儿都不能去。我心里明白康熙的意思,我和那些个阿哥们都关系匪浅,十四是嘱托我明哲保身,他就用禁足令来强制我明哲保身。可是我心里却越发着急,究竟我不知道的这段历史里发生了什么?

    再在逐玉阁里呆着我就要发疯了,叫上婉儿便直奔延禧宫去。想必康熙没有不许我去延禧功,一来是希望我能去陪陪良妃;二来,也是希望良妃能安抚我吧。

    如今延禧宫里虽然依旧冷清,但也不是只有静姗一个人在服侍了,康熙派了一堆太监宫女来。门口的小太监看见我,立刻就要进去通传。

    我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个儿进去就好。”

    他有些疑惑,我也不管他。我和良妃间的这种默契,他又怎么会懂。

    径直走向良妃的卧室,见静姗站在门口端着一碗药,却不进去。我走近几步,经看见她在抹眼泪。“怎么了?”我柔声问道。

    她福了福身道:“这几日,娘娘的身子越发沉重了,虽然吃了好多药,可太医还是说,最长……最长也熬不过三年……”说着她又低头啜泣起来。

    我喉头一阵发紧,似也要掉下眼泪来,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接过她手的药道:“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把药端进去。”说完又吩咐婉儿道:“回逐玉阁去,把我枕头底下的那个香囊拿来。”

    婉儿点点头,便去了,我也端着药,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良妃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我把药放在桌上,走过去轻声唤她。

    只喊了两声,她便睁开了眼睛,瞧见是我,先是有些惊喜,随即又皱起了眉道:“我不是说过,从此不要在踏进我这延禧宫吗?”

    我笑了笑,去把药端来,“可是皇阿玛给我下了禁足令,只准我来这儿,其它地方哪儿都不得去,您说,我若整日闷在逐玉阁里,日子还怎么过?”

    她怔了怔,坐起来靠在床头,说道:“你别怪他,他也是为你好,才不让你去别处。”

    她这么说,看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她也都知道。我点点头,喂一口药到她嘴里,“我没有怪他,您先喝药吧,不烫了。”

    似乎是药有些苦,她皱了皱眉,接过我手里的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一愣,说道:“怎么喝得这么急,不苦吗?”

    她笑了笑,“每天都喝这药,苦惯了。何况,既然知道苦,为何还要一匙一匙的受罪,还不如苦一次,你说对不对?”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但还是强笑着点点头道:“是啊,娘娘说的是。”

    她把碗递给我,“喝药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与其一次次的痛,还不如大咧咧地痛一次,以后就不会痛了。”

    我还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将手里的碗放回桌上,又坐到她床边道:“只可惜娘娘的话,小优现在还不是太明白。”

    “我倒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她摸摸我的头发,“你听我的话,以后我这延禧宫,你还是少来,知道吗?”

    我没有答话,听见了几声敲门声,夹杂着婉儿的声音,“格格,奴婢把东西拿来了。”

    “进来吧!”我喊道。

    她吱呀一声开了门,走到床边向良妃行了礼便将手中的香囊交给我。我接过香囊,示意她出去。

    良妃瞧见了我手里的东西,问道:“怎么派人去取了个香囊来。”

    我把它递到良妃手中,“小优自个儿做的,送给您,您瞧瞧喜欢不?”

    她看了一眼,忽然惊叹道:“是百合!”

    我点了点头,“嗯,还记得上回在这儿看见您绣花,您不就是绣的百合。我记得您还说,这是皇阿玛最喜欢的花,我想,他喜欢的花,您一定也喜欢,就跟着婉儿学刺绣,在这上头绣了百合送给您。”

    她轻抚着香囊上的那朵百合,笑着道:“是啊,我也喜欢……”

    我看她微笑的样子,心里忽的升起了一丝疑问,便问道:“娘娘,小优不懂,皇阿玛如今这样对待八哥,你不怨他吗?”

    她看向我,仍旧笑道:“我不怨,我心疼他。”

    “心疼皇阿玛?”我不解。

    她叹口气解释道:“他才废了太子,那些个儿子就都坐不住了,他们个个有野心,结党钻营,谋贪大位,怎叫他不心寒?再说了,我本就不希望胤禩当什么皇帝,为何要怨他?”

    我看着良妃,忽然羡慕起康熙来,他有这样一个懂自己的女人在身边,是何其幸福。但一瞬,我又可怜起他来,他有这样一个懂自己的女人在身边,但就因为是皇帝,要顾虑得太多,终究无法与之相守。我蓦地明白了良妃的心思,她不愿胤禩做皇帝,就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最后也像康熙这般无奈吧。

    十月中旬的时候,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和胤禛都被圈禁,我倒不是十分担忧,胤禛总会被开释的,只是不知道被圈禁起来会不会受什么罪。也许是常与良妃谈话,我对这些事也看开了些。

    现在已是十一月,寒冬已至,没有胤禛在身边,总觉得冷。

    “奴才见过纯聿格格,格格吉祥!”耳边竟传来李德全的声音,我一看,真是他!

    我连忙走到他身边,“快起来!怎么了,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他笑着说道:“皇上肯见您了,正召您去呢!”

    我听了一惊,“他要见我?”

    “是是是,”李德全点着头道:“皇上请您立刻到乾清宫,他要见您。”

    “好!”我心里猜不透康熙的用意,跟着李德全就去了。

    乾清宫里,康熙独自一人坐在前厅里,看着手中一道折子发呆。

    李德全送我到门口,便下去了。我只好一个人进去,跪下道:“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他对我招招手,“到朕这边来,朕给你看样东西。”

    “是。”我走到他跟前,他竟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我。我不明所以地看向折子,密密麻麻的都是古文,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折子里大概说的是胤禔曾用喇嘛魇术谋害胤礽。

    “看完了?”

    “嗯,”我将折子还给他,“这是……”

    “老三的密奏。”他接过我的话。

    “那您的意思是……”

    “开释他们吧……”康熙说着看向我,口气里竟全是疑惑。看来他也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开释自己的这些儿子。

    我自然知道他总会开释他们的,便随了他心意道:“这些日子,三哥四哥他们被圈禁,恐怕也都知道自己的错了;至于二哥,您记不记得,您当初也说‘似有鬼物凭之者’,由此看来,三哥说的是实话,你也不要怪二哥了。”

    他出了一会儿神,点头道:“是啊,你说的有理……小李子!进来听朕拟旨!”

    我不禁有些发笑,明明心里已经作了决定,叫我来,不过是找个人让他更坚定些罢了。

    李德全很快就跑了进来,康熙沉声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开释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八阿哥,命他们回自己住处,除老八外,明日照常早朝!”

    “喳!”李德全应了一声,便又出去了。

    我这么多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可不到一秒钟又悬起,胤禔自是不能被开释,可是康熙也没有,开释胤祥!我连忙道:“皇阿玛,〃奇〃书〃网q‘i‘s‘u‘u‘‘c‘o‘〃还有十三哥!”

    他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道:“朕知道。”

    “哈?”我一愣,“您知道?”

    他笑着点点头道:“朕当然知道刚才并没有下旨开释老十三。”

    “为什么!”我不解。

    他倒没有隐瞒,直说道:“朕不想他卷进这场风暴里,就像朕不想你卷进来是一样的道理,你懂不懂?”

    “为什么?”我还是不解,康熙是颇喜爱胤祥,但也不至于……

    他道:“朕有自个儿的私心,也不必瞒你。当日他额娘过世时,朕曾答应过他额娘,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必将保老十三周全。等大局已定的时候,朕自会开释他。”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却万分不愿他这样做。只怪我不能告诉他,他把胤祥这一圈禁,就是十三年,胤禛登基的时候,胤祥才得以开释。

    转眼便是康熙十四七年的除夕,康熙不想把胤祥卷进这场风暴,也不想把我卷进来,对我的禁足令仍是没有撤销。我靠在窗前发呆,去年的除夕,我是被圈禁,呆在逐玉阁里;今年的除夕,我又被禁足,还是只能呆在逐玉阁里。还是圈禁好,圈禁了,他们还都会来陪我过除夕夜,胤禛……我摹的想起了他的承诺。他曾说过,不管日后会怎样,他的每一个生辰都会与我一起度过,而今年,他就没有。我们之间隔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倒真应了那句话,“相爱容易,相守难。”

    罢了,我叹口气,披上披风,准备去延禧宫。良妃如今的身体,决计不会去参加什么除夕宴,我倒不如去她那儿陪陪她。

    带着婉儿走到逐玉阁门口时,竟见胤禛迎面而来,我们两个,又已是三个多月未见。

    “要出去?”他柔声问我。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苦笑了两声,为我让开了一条道:“那你去吧。”

    我看了看他,低头就往前走,心中默念着:“不能相守,不如不见,不能相守,不如不见……”。

    “优儿!”他忽的在后面低唤了声。

    我心里一酸,再也忍不住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回过身直奔他怀里。

    他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头,嘴里低声呢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什么都抵不过他的这句话,我的眼泪滚滚而落,心里道:“胤禛,我也好想你。”只是嗓子像被什么堵着,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婉儿见状,在旁轻声说道:“格格,四爷,进屋说话吧!”

    胤禛点点头,拥着我进去。

    还是在往年过除夕的阁楼里,婉儿备了几个菜和一壶酒,便下去了。我和胤禛相对而坐,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对我举杯道:“来,我们干了这一杯,除夕快乐!”他的眼底泛起泪花,声音有些哽咽。

    我举起杯子,终于道了一句:“我……我好想你。”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一个箭步走到我面前,拉我到怀里便低头吻我。我顾不得手中掉落在地上的杯子,紧紧地抱住他,回应他的感情。只是耳边不只是听见了杯子落地的声音,还有……我猛地推开胤禛,向门口看去,看见了脸色煞白的十四,还有一只掉落在地上的,紫色的风车。

    呆立了半天,十四俯身拾起了风车,走到我跟前道:“你的新年礼物,收着吧。”他的语气里,无喜无悲。

    我接过风车,只觉得它似有千斤重。

    十四忽然冷笑了几声,看着我道:“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你们继续。”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

    我握紧手中的风车,只觉得一下子痛心彻骨,再没有力气去应对身旁的胤禛……

    复立太子

    复立太子“哼!朕还没闭眼呢!他们一个个就这么沉不住气了!”我还没进乾清宫的大殿,已经听见了康熙暴跳如雷的怒喝声。李德全讪讪地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快进去。

    我快步走进大殿内,一个折子就飞到我脚边,伴随着康熙的声音,“你看看!都是什么东西!”

    我对康熙福了福身,捡起地上的折子看了起来。折子写得很简洁,大意就是劝康熙尽快立储,并保举十阿哥胤誐,说他聪慧,是做大事之人。我收起折子,笑着摇摇头,上前递给康熙道:“皇阿玛,您又何必为此生气,如今太子被废,储位未定,自是都人心惶惶。”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老八在,他们就保举老八;老八不在了,他们就保举老十。他们倒是把朕接下来的路全都给铺好了!哼,还不止这个,保举老四、老九的也大有人在,朕开释了他们,储位之争倒愈演愈烈了!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想,如今已是康熙四十八年二月中旬,三月的时候康熙便要复立太子,看来是现在朝中诸皇子间储位之争已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再看看那些递折子的人,甚至连当朝的宗亲大臣也卷了进来,此情此景怎能不使他感到震惊。

    “唉……”康熙终于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朕这一次废太子,倒让自个儿看了个清楚,原来这些年,他们早就坐不住了,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说,朕如今究竟还能信谁?”

    “您是爱之深,恨之切。”我笑着道:“皇阿玛,其实有的时候也不必太认真,很多事情,身在皇家,就是必然,不是吗?”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道:“你这语气,倒像凌双。”

    我一愣,又笑了。这话确实是良妃对我说的,她和康熙彼此了解竟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只可惜,始终相爱不能相守。倒又是应了那句话,“相爱容易相守难”。

    从乾清宫出来,才走了几步,我就看见了胤禛。我们又已两个月未见,除夕那日十四走后,我便无心再去应对胤禛,捧着风车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多留一秒也只是尴尬和难堪罢了。

    他看见我,快走了几步迎上来,拦住我的去路,说道:“不要走好吗?陪我聊聊天。”

    我看着他,最终点点头,“好,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他笑了笑,陪着我一起往前走。先是闲聊了几句话,他方才问道:“对了,这几日皇阿玛都和你说什么了?他会对你说的事儿都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我心里苦笑了几声,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盼着他不要问不要问,可他还是问了。到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胤禛,他不会再仅仅为了想我而来看我,不会再仅仅为了听我的声音而和我说话,不会再……仅仅用一颗爱我的心对待我。从胤礽行刺被抓住开始,我就害怕,可始终,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笑着摇了摇头,牵起他的手道:“走,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挑了挑眉,还是跟着我往前走了。我带他去了那个我们常去的湖边,拉着他坐下才道:“知道么,这是整个皇宫里,我最喜欢的地方。”

    他也笑着点点头,“嗯,我也挺喜欢这儿。”

    我靠向他的肩,便不发一言,只定定地盯着湖面。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道:“优儿,皇阿玛……”

    “嘘……”我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柔声道:“不说话好吗?”

    他眉一皱,还是点了点头。

    我微笑着继续靠着他,心里却在漫漫哭泣,胤禛,不要再问我有关储位的事,求求你不要。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再次开口道:“优儿,你能不能告诉我,皇阿玛究竟和你说什么了?”

    我的心大力一抽,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我慢慢地离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刚要说话时,我笑了笑道:“你记着,现在的皇阿玛心里还有胤礽,你不要轻举妄动。”说话,我转身疾步离开,我怕再留下去,心里的眼泪就要泛到眼底。

    三月,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前日,康熙举行大典,宣布复立胤礽为太子;昨日,康熙又封胤祉、胤禛、胤祺为亲王,封胤祐、胤誐、胤禟、胤祹、胤祯为贝子,并恢复了胤禩贝勒的封爵。在册封时,更是褒扬雍亲王胤禛道:“当初废太子时,并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只有四阿哥深知大义,多次在朕面前为胤礽保奏。像这样的心地和行事,才是能做大事的人。”我听了不禁莞尔,他到底还是听了我的话。

    我站在书桌前,一遍遍地在纸上写着胤禛二字,现在也只有这样,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格格,”婉儿从外头进来,看着我书桌上的字,低叹了口气道:“您这又是何苦……对了,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给您,您看看。”她说着把信递给了我。

    我笑了笑接过信,拆开竟是以轩写的。她请我到十三阿哥府一趟,说是有事相求。

    婉儿看我簇起了眉,便问道:“信是谁写的?”

    我叹口气道:“以轩,她请我去十三阿哥府一趟。”

    “您去吧,”婉儿挽住我的手臂道:“除了大阿哥,皇上开释了所有人,昨儿还各有册封,只有十三爷,到如今还是……格格,福晋心里一定很苦,你就去瞧瞧她吧。”

    我点了点头,吩咐她备马车,立刻出宫。

    十三阿哥府门口,以轩已经站在门口相迎。我走过去,她便上前拥住了我,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像是要一次诉清。

    我拍着她道:“走吧,我们进去再说。”

    她点点头,牵着我的手走向了她的房间。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忆优最近好吗?我好些年没有看见她了,好想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认得我。”

    “当然认得!”我坐到她旁边,“十八阿哥生病的时候,我怕传染了忆优,就把她送到胤禛府里去了。后来虽然……可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我还没有把她接回来。不过你放心,有胤禛在,没有人会欺负她的。”

    以轩怔了怔,才蓦然地点点头道:“你若愿意,还是把她接到身边吧,你照顾她,我总要放心些。”

    “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呢?”我不解,孩子在亲生的额娘身边不是更好。

    她摇摇头,“胤祥现在被圈禁,不知何时才是个头,或许他永远……忆优跟着你,比跟着我要好多了。”

    我默然,不知还能说什么。要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照顾孩子,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吧,但愿我永远也不要体会到这样的苦。

    以轩笑了笑又说道:“好了,不提忆优了,提了我心里难受。我今儿找你来,是有一事要求你。”

    我握住她的手道:“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我办得到,我都会帮你。”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皇阿玛是不会这么快开释胤祥的,可是我想请你去求求皇阿玛,让……让洛榆去陪着她,要不他一个人……太苦了。”她越说语气越哽咽,到最后终于掉下了泪。

    我不懂她为何要让洛榆去,明明她心里也应该是很想去伴着胤祥的不是吗?

    “不要!”我正想开口说话,却见洛榆开门而至,她看着我道:“格格,你不要听以轩的,你求皇阿玛让以轩去陪着胤祥吧!”

    “你在外面?”以轩问道。

    洛榆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们进了屋,我就来了。正思忖着要不要进来呢,你倒先说了我想要求格格帮的忙了。”

    我和以轩都是一愣,看着她不说话。

    她又笑了笑道:“格格,如果你愿意去求求皇阿玛,那就求他让以轩去陪胤祥吧。我知道,胤祥心里一定也很想见她。”

    “为什么?”以轩站起来走向她,“他不爱我,我去又干什么呢?他一定更愿意你去的!”

    “可他也不爱我呀……”洛榆眼里也泛起了几滴泪,“其实若不是我来了,也许这些年,他早就爱上你了。要这样,他的心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苦,总有个爱的寄托。”

    我的心一疼,又听以轩道:“可现在只有你,能让他有……有……”

    “有抱着小优的感觉。”以轩说不下去,洛榆接过她的话道:“可是,做了替身这么多年,你还忍心见我再去做别人的替身?”她摇摇头,叹口气道:“你去陪他吧,把这十三阿哥府交给我,我会好好打点的,直到你们被开释的那一天。”

    以轩无言,上前拥住了洛榆。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百转千回,为何在眼前的人反而不知道珍惜?以轩和洛榆对胤祥,都是一片痴心,胤祥却视而不见;兰羽对胤禩,更是一往情深,胤禩也只是置若罔闻。

    回到宫里,我直奔乾清宫,李德全在门口拦住我道:“格格,您现在不可进去,皇上在和十四爷谈话。”

    听见十四,我一愣,才说道:“那我在门口等一会儿,等他们谈完了我再进去。”

    李德全点点头,便与我一起在门外候着。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才见十四从里头出来,他看见我,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扭头就从我身边离开。

    我回头想要喊他,那句十四却像卡在喉咙口,怎么都喊不出来。罢了,还是让他怨我吧,总比惦念着我好。我摇摇头,转身走进屋内。

    看到康熙的时候,心里却还在想着十四除夕夜离去时孤寂的背影,鼻子直发酸。

    康熙看了我一眼道:“怎么,看见朕就想哭?”

    我摇了摇头,对康熙行礼。

    他一笑,道:“朕始终不明白你,你告诉朕,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还是摇了摇头。

    他也跟着摇了摇头,“你刚才是看见老十四,所以想哭吧。朕先前也一直以为你心里的是老十四,可这些年看着你和老四的相处,朕又觉得你心里的那个是他。但转念一想,你瞧见老八难受,也会跟着难受;你瞧见老十三被朕圈禁,会比谁都心急。朕是真看不懂了,你心里,到底是谁?”

    我看着康熙,渐渐垂下了头。对胤禩,我是心存感激;对胤祥,我是又怨又愧;对十四,我是百般无奈,对胤禛……我是刻骨铭心。

    “罢了,朕不问你了。”康熙轻笑一声,“对了,今儿不是来请过安了吗,怎么又来了?”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跟前道:“小优有一事不明白,想问问您。”

    他点点头,示意我问。

    “为什么您已经复立了太子,还不肯开释十三哥?”他说过,他是不想胤祥卷进这场风雨里,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的禁足令也解了,他为何还是继续圈禁着胤祥?

    他想了想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我追问。

    “等朝中没有人要与胤礽争储的时候。”他倒也干脆。

    我的心一下子冷掉,没有人争储?那就等到雍正登基吧,胤祥原来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被圈禁,历史错了,不是圈禁十年,是十三年。我闭上眼道:“那小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抬起眼帘,“皇阿玛,请您准许他的侧福晋富察·以轩去陪他,好不好?”

    他看着我,出了一会儿神道:“好吧,朕让以轩去陪他。”

    我没有惊讶他的爽快,毕竟他并不是因为恨胤祥而圈禁他,他是想保他周全。以轩、胤祥,你们一定很开心很开心地过日子,再见面,便是十三年后的事了……

    优儿无悔

    优儿无悔太子复立,储位的争夺暂时得以缓和,经过这次圈禁,他们每个人多少都有些收敛。我特别想去瞧瞧胤礽,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的情况怎样,康熙复立他为太子,恐怕他自个儿心里都不舒坦。只是,我若这么冒失的去太子府似乎也说不过去,可他又是万万不会上我这逐玉阁来。思来想去,我决定去乾清宫附近候着,想来他总要去乾清宫面圣。

    给康熙请过安,我便留在离乾清宫不远的围廊上,等胤礽出现。才站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我便听见后面有人唤我道:“小优?”

    我回头,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胤礽。看起来他的精神还不错,站在原处对着我微微笑着,也是一位谦谦君子。我笑着福了福身,“二哥!”

    他笑着向我走来,“怎么在这廊子里站着?身边儿还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是刚从皇阿玛那儿请过安出来?”

    “嗯,刚从乾清宫里出来。”我与他并肩而行道:“想找你说说话,又不知道往哪儿去找,只好在这儿等着,哪知才一会儿,你就来了。”

    “你在等我?”他有些惊喜地说道。

    “对啊,”我点点头,“想看看你最近好不好,去年在木兰围场,你那么……我就有些有些担心你现在怎样了。”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看我,笑了笑道:“在这宫里,除了敏儿竟还有真心待我的人,谢谢你。”

    “谢什么?”我低下头,又继续往前走,“我只是……不想敏儿在天有灵,看了你现在的样子会难过罢了。二哥,你不要再和皇阿玛对着干了,好不好?”

    他嘴角浮起一丝私有若无的笑,轻声道:“再过些日子,就都由我做主了,我何必还和他对着干?”

    我听了心里忽然直发毛,什么叫都由他做主了?他又在谋划什么?“二哥!”我停下脚步喊住他,“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要付诸行动好不好?纳敏不会想看见……”

    “我自有打算!”他打断我道:“现在的胤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胤礽了,小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自暴自弃,我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来!为了她,我一定会!”说完,他对我一笑,转身疾步向乾清宫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怔,我只觉得他和从前确实不一样了。从前的他,有些优柔寡断,有的时候甚至像一只温驯的白兔;可现在的他,眼睛里透的那种睿智干练,却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位皇子。看到他这样的意气风发,我应该高兴才是,可偏生历史摆在眼前,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为他担心。康熙二废太子的时候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他走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见他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刚才看的地方道:“你在看什么?乾清宫?”

    我又看过去,胤礽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剩下乾清宫那一座冰冷的宫殿。我喃喃道:“我在……看一个走了不会回来的人。”说完又觉得自己很失常,忙抬起头,对上了胤禛询问的眼神。我摇摇头道:“我胡说呢,没有,我只是看着那红墙绿瓦出会儿神罢了。”

    他点点头,扳过我的身子道:“你宁愿在这里发呆,都不要见我?你这些日子为何总躲着我?为何每每我到逐玉阁,你都闭而不见?”

    我看向他,鼻子就开始发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见胤禛出现不再喜悦,取而代之的是心里的潮湿,像大雨将至。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摇头道:“我没有闭而不见,只是你来得都不凑巧……”

    “鬼话!”他低喝道:“你根本就是不想见我,不是吗?那你至少要告诉我原因吧,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除夕夜老十四的突然出现,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满?你总要告诉我吧!”

    我看着他,还是摇头,不发一言。

    他终于有些被我激怒,用力抓住我的双臂道:“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你呢,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为胤祥的事儿有多伤神,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分担一点忧愁?你为什么还偏偏要我觉得更烦躁更不安!”

    手臂被他抓得有些疼,我蹙起了眉,却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懂他,我知道他为胤祥的事儿烦心,我知道他终究是雍正大帝,他不会只知道我这儿的儿女情长,他不会觉得“利用”别人有什么不对。可是,他又懂不懂我?要我为他分担,要我善解人意,那么谁来为我分担?我的苦我的痛我的为难我的犹豫,又有谁来懂?从他在我手心写下“皇位”二字时,我已经失去了在这宫闱里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如今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我已经在硬撑着,这些他又到何时才能懂?

    半晌,他终于放开了我,紧皱着眉道:“优儿,我是真的越来越不懂你,我越来越不知道你整天在想着什么。可是有一件事儿,我心里清楚,那就是……”他说着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道:“你,一直都在这里。”说完,他依旧皱着眉,闭上眼在我额头上一吻,越过我大步向乾清宫而去。

    我转身,慢步向逐玉阁挪去。“你,一直都在这里”“你,一直都在这里”“你,一直都在这里”……满脑都是这句话,心里却空落落的,仿佛我的心,不知道被丢在了哪儿。

    转眼康熙四十八年的除夕又至,今年我不再被禁足,康熙更是准许我到交泰殿与他们一起共赴除夕宴。我带着婉儿往交泰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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