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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 BL第30部分阅读

    花景生 BL 作者:肉书屋

    债我还不上……我从生下来就在替他还债……十八年了……难道还没还清吗?!”元嘉疯了似的嘶声大吼,如果不是小花儿死死地拉着他,他可能早已冲到无殇的面前了。

    想起平湖边听到的那一幕,无殇不禁倒退半步,……阿恒……阿恒那畜生……倒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无殇心里惊疑,口中已冷冷叹道:“那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他欠我的,可要由他一一偿还!”

    “……哈哈哈……哈哈……”元嘉听了更是笑得涕泪纵横,仿佛连心也都笑得碎成了千万片,“说得好……太好了……‘我们父子’的事自然与你无关……哈哈哈……真好……你这十八年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不早点找他报仇……为什么不早点来杀了我们……”

    “我——” 无殇一下子愣住,觉得整个胸膛都像被巨锤击中,浑身震颤。小花儿看不下去了,一把扶住无殇,扭头直望着元嘉,

    “——亦袅,如果不是我拖累了老大,他可能早与你父王同归于尽了。”

    元嘉惊怔地看着互相扶持的小花儿和无殇,肩膀抽搐,眼中一片血红,戴着假面的脸上却依然是木纳无波,看着更显诡异,“……哦哦……原来是要养儿子……哈哈哈……你们父慈子孝当真是令人钦羡……好好……可见再大的仇怨……也比不得亲儿呀……哈哈哈……还说我还不上……你的债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元嘉边说边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小花儿听得心里痛楚不已,万分不忍,又忍无可忍,蓦地沉声说道:“亦袅,我爹原本是大蜀太阳王卫无殇,他和卫恒是夺国杀妻凌 辱之仇,你说你能不能还上?!”

    “ ——啊——!”元嘉又是失声大叫,震惊中身子摇晃差点再次落水,幸亏小花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他,

    “你……你便是……太阳王卫无殇……怎……怎么可能……他说……他说的不是这样……那……那我娘……”元嘉低着头,像是已经陷入了梦幻,昏昏僵僵地呢喃着,声若蚊呐,——大王说娘是被卫无殇的王妃真颜郡主毒死的,那娘……娘应该便是卫恒的一个侍妾却与这太阳王有私,又被他始乱终弃了……娘……,元嘉黯然默想,肝肠寸断,——原来自己的生父便是传说中的太阳王,原来卫恒疯狂痴爱的竟是自己的异母兄长,原来当年的卫恒之乱还有这样可怖的隐衷,可他……他却将自己扔在锦宫之中,弃之不顾!

    猛地抬头,元嘉目光灼灼地瞪着无殇:“……呵呵……失敬失敬……我这个世子之位还是蒙您恩赐的了……不如现在就还给你亲儿吧……“说着便要跪下,却被小花儿一把拉住,

    “亦袅,你就少说两句吧!你爹难道……难道没有死吗?他也到南楚来了吗?他既然没死,为何要将你送往大夏?”小花儿心中疑惑,怎么好像老大知道卫恒没死呢?老大是如何知晓的呢?

    “我爹——”元嘉嘴唇哆嗦,执着地望着无殇,将他的容颜印刻在心中,“我爹没死……他……还活着……他……不是好好的在南楚嘛……”元嘉说得话里有话,冰凉的泪滑过假面,一滴滴的,落入襟口,迅速消融。随即他便反握住小花儿的手,紧紧攥着,“景生,我这就要去大夏了,我们……好歹算是堂兄弟呢……我……真开心……我比青鸾和你更亲……呵呵呵……一样的血……呵呵……”

    就在此时,一阵飘忽怪异的鸽哨声忽地响起,直刺人耳鼓,元嘉身上巨震,手指发力推开小花儿,小花儿已有预料,知道他要遁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声儿说道:

    “亦袅,我和你一起去,帮你解决了他!”

    “你……你还是守着……爹吧……”话未说完元嘉劲力一吐便跃身而起,只听嘶啦一声半幅衣袖仍攥在小花儿的手中,他的人已如青烟般匿入水潭边的密林,去得远了,夜风中,粉紫色的纱袖在手中飘扬,像一片云,手指一松,便飞上了夜空。

    “花儿,你去守护阿鸾,我去看看……”刚才被元嘉的话语行动魇住的无殇如大梦初醒般飞身跃起,疾风般卷入密林。

    “——老大——!”小花儿惊急不已,待要追上前去,却被花铃铛儿伸开翅膀挡住了去路,那锦彩大鸟一扫色狼之态,气宇轩昂地居高而立,啾啾鸣叫,随即便振翅而起,利箭似的直向水师大营飞去。

    ——阿鸾!小花儿心里闪过一丝惊恐,离开前他为阿鸾燃起了安魂香,以助安眠。总觉得水师大营万无一失,现在却不知阿鸾的安危如何?小花儿恐惧得心紧缩成一团,抄起石畔的衣袍裹在身上便飞掠下山,跃过层叠营帐绕至明霄的营房后穿窗而入,刚在床边站稳,就听房门咯吱一声轻响,夜半幽明的月光倏地溜进来,半圆的月影下,一个人闪身而入,身上玫紫色纱袍的金绣闪烁着妖异的微光。小花儿隐在床幔边,那人从屋外进入暗处一时不察,没有发现小花儿,他凝目辨别了一下就往床边扑来,小花儿眼眸大睁,看得真切,那人——正是南楚二王子明浩!

    明浩在夏至前一晚暗算明霄,不成想却中了唐惜加在茶里的醉流,因他一直服用小元儿的‘补药’,和醉流两厢呼应,以致他刚回到云浩殿便药性大发,和几个娈 童大肆霪乐直闹了一夜,根本没去谨政殿议事,武王大怒,第二天出发去方泽坛祭祀前便将他禁足在云浩殿,这明浩本就已经鬼迷心窍,对明霄肖想不已,心痒难熬,又不知那恒春是否发作?在云浩殿中就如被架在火上拷炙一般没个着落,他对那个杜华并不放在心上,自以为杜华中了冰蟾毒必定已经僵卧不起,昏迷不醒了。明浩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子派双安出去打听,转弯抹角地得知青鸾殿下去了台州大营,掐指一算,今日正是月圆之夜,就是前晚明霄没有中招,今夜那恒春也必会发作,因怕明霄情药发作便宜了大营里的许君翔,明浩斗胆叫双安在云浩殿假扮自己,而他则快马赶到台州大营,营门守卫的兵将一看他的印信哪里敢拦,只道临州出了大事以致二殿下连夜来找太子殿下,却不知他到了青鸾的营房前便以迷|药放倒了禁卫,那是李普为他搞到的苗疆秘药,百试百灵,万无一失!

    明浩刚扑到床边就觉一股大力当胸袭来,随着那难以忍受的窒息感觉,他整个人已于瞬间被大力冲击得立足不稳,向后飞跌而去,扑通一声巨响正正撞在推门而入的许君翔身上,连带着小许也腾腾腾急退几步才砰地摔倒在地。

    “——嗯——”

    “——啊——”明浩和许君翔几乎同时闷哼出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你,二殿下——,”许君翔低声惊呼,已经有禁卫围了过来,看到门边昏睡的同伴,都纷纷前去拉扯,“你们都退下去吧,他们可能是太困乏了。”小许冷声吩咐着,一边狠狠瞪着插手站在身旁的明浩,一摆手挥退了禁卫。

    “二殿下,您为何深宵暗访水师大营?”许君翔踏前一步,犀利的神态近乎逼问。

    “难道我们明家的家事也要向许将军通报吗?许将军又为何夜探青鸾呀?”明浩惊怒不定地覆手而立,眼睛骨碌转动地瞄着明霄的营房之门,刚才那股乍然而起的劲气沉猛刚烈,直袭胸膛,若不是那发力之人并未要取其性命,恐怕现在他和许君翔都已心脉寸断了。

    “你——”许君翔一下子顿住,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刚才守门的兵卫前来报告,说是二殿下匆匆而来,许君翔便觉不妙,立刻赶到青鸾的营房。却不料和明浩撞了个正着。

    “什么‘你’呀‘我’呀的,不过就是一个三品提督便猖狂起来了,面见王子不敬不拜,还竟然出口不逊,你爹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明浩厉声呵斥着,身体却失控地哆嗦起来,被药物侵蚀的身体哪里禁得起刚才那股劲气的冲击,

    “二殿下别来无恙呀,既然二殿下深夜来访必是有紧急事务要与太子殿下商谈,却又为何摔跌而出呢?”许君翔虚施一礼,语含嘲讽,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多少感到些激冲而来的劲气,心中也万分惊异,但看到明浩栽了跟头还是觉得畅快不已。

    “——呃,这,”明浩语焉不详地支支吾吾,心里觉得异常懊恼,却又当真不能发作,因为此时在那营房之中的是他的大哥,南楚太子明霄,但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发狠地低吼:“——你这营地太邪门儿,鬼魅丛生,刚才我便着了道儿!”

    “许将军,何人因何事在此喧哗?”蓦地,一声轻呵从半掩着的门边响起,银子般纯朗,明浩和许君翔猛地抬头,瞬间齐齐惊怔地楞在当地,只见营房门边站着一位少年,清澈的月光穿透云霭直射而下,照在他的身上,映射得他挺拔秀逸真如月神,

    “你是——”

    “杜华——”

    明浩悚然惊问,待听到小许的称呼,更觉不可思议,——这——这就是那个脸覆面具的荒岛岛主?——他——他不是中了冰蟾毒了吗?

    “青鸾殿下需要安眠,吩咐不管任何事都待天明起身后再回禀。”小花儿镇定地说着,态度安然,语气却绝不容置疑。说完俯身微行一礼便转身阖拢房门,他全身紧绷,心中不断地自责,恨不得痛揍自己一顿,——差一点,只差一点阿鸾就落入狼口,而这全是由于自己的麻痹大意,疏忽职守!

    明霄依然熟睡着,安详得像个幼儿,小花儿静悄悄地躺在他的身边,将他小心翼翼地拥在怀中,好似怀抱珍璧!眼眸渐渐沉重,堕入梦乡前的那一刻他郑重发愿,愿与阿鸾同生共死!

    “——铃铛儿,花铃铛儿——”仿佛只是一瞬,又似已过多时,小花儿还在梦途中徘徊却猛地听到阿鸾的轻呼,不禁一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地不辨东西,只伸臂往旁边摸去,一把抓住那纤韧的身体便不放手了,嘴里咕哝着:“宝贝,什么时辰了,再睡一会儿吧,乖——”说着便又倒头躺倒,手里依然扯着人家的手臂,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就被当胸捶了一拳,

    “睡了一晚上了还睡,咱们这是在军营,该起身了,瞧,你的大铃铛儿来了!”

    “呃——”小花儿一激灵,重又翻身坐起,先扳过明霄的脸在颊边轻吻一记,再抬眸打量四周,果然一眼就看到那只彩羽翩翩的胖鸟,正耀武扬威地站在窗畔的矮几上,冲着明霄柔声轻鸣,啾啾不停。

    小花儿没好气儿地抓起枕边的香囊啪地一下丢过去,“大色鸟儿,闭眼,阿鸾要沐浴更衣了!”

    铃铛儿一偏头躲过偷袭,刷地一下飞掠过来稳稳地钻进明霄敞开的怀抱,羽冠抖擞的脑袋摇晃着,示威般地提声长鸣。

    “……呵呵呵……铃铛儿莫怕……我替你做主……”明霄轻声嬉笑着抱住胖鸟儿,俯身磨蹭着它瑰丽的背羽,“那恶贼就会吓唬人……咱不理他吧……”

    “嗯……恶贼除了会吓唬人……还很会疼人呢……”说着小花儿的手便趁其不备摸进他的寝袍里好一阵揉 搓,直摸 得那人儿惊喘连连,红晕遍生,撑不住,一撒手丢开了花铃铛儿,只仰身儿靠在小花儿的怀里求饶:“……景生……景生……你……啊……停……”

    小花儿的另一只手臂从他的腋下穿到胸前,隔着薄如蝉翼的纱绫逗弄着那已然俏立的樱颗,衣料虽纤薄,但却增加了摩擦力,手指略一拨弄,明霄就觉酥痒难耐,激辣刺激的感觉水波似的向全身荡漾,再加上衣袍下那肆 虐 揉 动的另一只手,明霄已全线崩溃,本来早晨就易情动,再被如此撩拨玩弄,他哪里还忍得住,

    “唔……景生……别……饶了我吧……”嘴里喘息着推拒,身子却已迎合地扭摆起来,急切地撞向小花儿弹拨的手指,“嗯……别捉弄我了……快……”求饶的轻哼已变为急迫的哀求,渴望得到更多的欢愉。

    听着身前人迷乱的呻 吟,小花儿知道他已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手指搓 揉更加紧了摆弄,“鸾……啊……交给我……”闷哼着指尖儿轻捻过铃口儿,

    “……啊啊……来了……”明霄失神地叫着,瞬间便爆发在小花儿的手中,“……唔……你真害死我了……”明霄软倒在小花儿的怀里,心里却舒畅得直哆嗦,早晨是最敏感最急迫的时刻,能在此时得到抚慰真是无上的快乐。

    “嗯……殿下痛快了……臣却要冲凉水了……”小花儿故作苦闷地说着掀开寝袍,明霄扭头一看,不禁吓得震颤,——哎呀,幸亏刚才不是被这家伙伺候,不然可真下不了床了,转而又替小花儿头疼,要令这么一个大家伙服软得冲多少桶凉水呀!好在此时正是盛夏,可以天经地义地反复冲凉。

    大铃铛儿眼睁睁地瞧了一回大戏,此时已是头晕脑胀浑身乏力,它窝在床榻一角半眯着眼睛,连叫声也变得柔婉。

    “呵呵呵……我没害死小鸾儿……我倒是快害死铃铛儿了……你看它那个发 春样儿……”小花儿拖抱着阿鸾,“快点吧,殿下,今天可不能晚了。”

    营房卧室的后面连着一个简易浴房,几个水缸盛满了泉水,小花儿干脆脱 下衣袍直接浸入泉水中,盛夏时节,水温适中,并不冰冻,清凉凉的非常舒服,“阿鸾,昨夜二殿下明浩来了,被我……撵出去了。”小花儿想了想,还是直言相告,“我猜他来还是因为恒春,昨晚月圆,他……以为你会毒发……”

    明霄哗地一声扔下手中舀水的葫芦瓢,冲至小花儿面前,双手死死攥着水缸边缘,眼圈通红,“景生……我……”真是苦不堪言,偏又说不出道不明,就更加痛苦。

    “我知道,阿鸾,我都明白,有我在,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小花儿的手指托起明霄的下颌,仔细地看着他,“任何羞辱都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别怕!”

    明霄狠狠点头,咬着牙,伸手抚上小花儿的左肩,那里有一道疤痕,比肤色略浅,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就是那袖弩留下的伤疤吧?很……疼吗?”

    小花儿遥遥头,淡淡笑道:“任何肉体上的疼痛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我这点伤肯定没有你这三年更疼。”

    “这是什么?”阿鸾摸弄着小花儿胸前贴身挂着的墨龙指环,这几天他曾多次看到过,只是一直没想到要问。

    “呃,这个,是我爹给我的一个指环,说是等我冠礼时就可以佩戴了。”小花儿低头看看墨龙,那朴素暗润的玉环毫不起眼。

    “今年我十八岁生辰后就可以冠礼了,当时候,我们一起吧?”明霄充满希望地问着,眼中流露出渴盼的亮光。

    “呵呵呵……阿鸾……你是太子殿下……冠礼时万人瞩目,我怎么可能和你一起行冠礼呢?”小花儿嬉笑着从水中一跃而出,水花飞扫,溅了明霄一身,

    “那我也不冠礼了,除非我们两一起。”不知怎的,明霄的倔脾气顶上来,红着脸赌气。

    “好好,阿鸾,我们一起。”小花儿疼怜地用柔软的大布巾蒙住他,为他擦拭着身体,“鸾儿真拧,这么个事儿也要闹别扭。”

    两人匆匆洗浴完毕回到卧室,发现简单的早餐已经摆在了行军几案上。明霄为了避忌奢靡之风,他每次到台州大营公干都不带宫侍,日常生活都尽量自理,餐饮伙食也和各位将领一样,由勤务兵送至营房,独自进食,严禁任何人陪餐,许君翔多次反对但都被明霄拒绝了,久而久之,连小许也不再来要求陪伴了,如今有了小花儿,明霄才一下子感到原来的生活竟是如此枯寂无味。

    早餐还没吃完,就听门外传来砰砰的敲击声,随即一个惊呼响起:“殿下,不好了,水营外……来了……来了一个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55555,亲亲们都说俺虐了小元儿,可是,这哪里算是虐呢?小花儿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世和自己的身世,又如何为无殇解释呢,他不知道小元是无殇和真颜的孩子呀。

    春节期间,好像冒泡泡的小鱼越来越少了,难过呀,看来我又要开始研制深水炸弹了,呵呵呵~~~

    《花景生》多云 v第八十四章v

    ——呜呜呜,台州水师大营的上空警报轰鸣,那是有强敌来袭时才会吹响的号角!明霄脸色巨变,杏子眼如黑水晶般闪出冷光,“有敌情!”嘴里轻呼,人已一跃而起,扑出门去,小花儿只怡然微笑,摇摇头,也跟着提气奔了出去。

    此时,水师大营已全线戒备,各船管领正在召集水勇列队登船,已在战船上的兵牟都已各就战位。空气中都似掺入了惊惧恐慌的火种,随时都会被点燃蔓延。

    “许提督呢?”明霄拉住疾跑过来的大胡子孙奇。

    “他和小赵在瞭望塔上。”孙奇向前方高塔遥遥一指便又飞奔而去了。

    “我们也去塔上看看。”小花儿只简洁低语就拉着明霄跑向前去,塔外的卫兵还没来得及敬礼,小花儿和明霄就像旋风般卷上塔去了。

    混乱中,二殿下明浩也施施然地迈出他夜宿的楼船舱房,低垂的袖管里拢着一把短铳,那是他去禹州时李普孝敬他的燧发火枪,他已玩得很熟。

    “——君翔,什么情况?”明霄急促地问着,一把拿起桌上的单筒千里镜,才看了一眼,便踉跄着倒退半步,小花儿在后面一下子扶住他。

    “就是……就是这个怪物……上次遭遇海寇时……我看到的就是它……你……你看到它干舷上的那些炮口了吗?”明霄嘶声低喊,许君翔全身绷紧,默默点头,抓着千里镜的手指骨节突起,一片青白,千里镜的镜片里映射出海平面上的一个庞大的船影,目测船长超过五百尺(一百八十米左右),八桅十六帆,艏艉高昂,船身不知由何种木材建造,烈日下竟闪烁出一片耀眼的银白光泽,此时,它乘风破浪,全速驶来,好像蛟龙跃海一般。

    “我们要出战吗?好像就这一艘船,集水师之力应该能够干掉它!”明霄咬紧牙关,只觉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殿下,你先别急着干掉它,看看那船艏的题名。”小花儿轻拥着明霄,低头在他耳边耳语着。

    “呃——”,明霄一震,凝目望向千里镜,此时那庞然大船已越驶越近,灿烂的阳光投射在船头,两个鲜红大字像两团火闯入眼帘:——华青

    “啊!这……这是……”明霄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回头瞪视着小花儿,见他正宁定地微笑,眼里星光灿灿,

    “这是我送给殿下的巡洋旗舰:华青号,全风帆动力,排水量七百吨,在两层甲板上共装有六十门前装滑膛炮,口径一百毫米。”

    “——啊!”随着吸气声和惊叫,啪地一声,许君翔手中的千里镜掉在了身前的桌上,他失魂落魄地低头抓起千里镜,再次拿到眼前观望。双手抖动,怎么都对不准焦距。

    “太子殿下,华青号请求泊岸,请准予放行。”小花儿端然而立,果断地开口问询。

    “打开水营大门,迎接华青号靠岸!”明霄振声命令,胸膛里像飞进了一只青鸟,澎湃不已。瞭望台外的号兵立刻吹响了号角,随着嘹亮飘扬的军号声,设在近海中水闸似的水营大门缓缓开启。

    台州水营为天然深水良港,不到半个时辰港湾内的战舫就被重新拖调安置,华青号如巨鲸搁浅般停靠在栈桥旁,整个水师大营都沸腾了,各官兵虽然依令坚守岗位,但议论声,叹息声,惊赞声,笑声,响彻大营,空气中欢欣的火种已经点燃,并迅速向四周扩散。

    明浩靠着战舫船舷,冷眼看着这沸腾的景象,扭头问战舫的管领,那人正是谢氏的一位远房子弟,“老谢,这闹哄哄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二殿下,我刚去打听过了,好像是那个杜承徽带来的什么巡洋舰,说是以后就作为太子殿下的旗舰了,”这位老谢青白着一张脸,撇撇嘴,颇为不屑地续道:“瞧瞧那个杜华的狐媚样儿,不过就是一个荒岛蛮子,凭着他那皮相儿,还有那么几艘中看不中用的船,都快爬到殿下头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太子呢!”

    “靠过去,老谢,那大船边上不是还有一个泊位吗,我也要去仔细看看这个怪物。”明浩眯眼盯着栈桥上的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紧紧攥住手中的火铳。

    小花儿站在栈桥上,向华青号上的值日管领抬手敬礼,肃然喊道:“南楚太子青鸾殿下请求登舰,请准予。”

    明霄着迷地看着他,发现此时的景生,英姿勃发,别有神韵。

    “请青鸾太子殿下登舰!”华青号上传来响亮的回答,同时整齐的军号响起,嘹亮庄严的号声响彻云霄。许君翔走到近前才看清原来这艘巨舰的整个船体都由银白的铁板包裹,坚实已极,他跟在明霄,小花儿身后从垂降下的舷梯登上华青号,发现船上的水勇均着海蓝色衣裤,上衣衣领是一小片蓝白条纹交错的领巾,

    “少主,华青号泊岸登舰完毕,请青鸾殿下,少主,许提督巡检。”一个脆亮的女声响起,大家抬眼望去,不觉都是一惊,只见唐怡快步走了过来,她身着一身绯色衫裤,上衣的领巾是红白条纹,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位青年,样子爽朗矫健,他走到小花儿一行人面前,站定,抬手敬礼,同时朗声开口道:“报告,华青号舰长杜薰欢迎青鸾太子殿下,少主,许提督登舰巡视。”

    明霄转头看看小花儿,小花儿抬手一摆,“——请,殿下,这以后便是你的领地了。”

    明霄深吸一口气,“景生,是我们的领地。”他回视着小花儿,眸光深挚。许君翔站在侧后方,却将这近乎耳语的话语听得真真切切,忽地,心底抽痛,也有一丝怪异的解脱和欢喜,为了自己,也为青鸾,能够这样爱人,也被人爱,确应感谢上天的眷顾。

    “阿鸾,如果哪天我不在,而你又需要出海,华青号足以护你周全。”小花儿拉着明霄在甲板上逡巡。

    “你怎么会不在?我们要一起出海,我想和你环游各大洋。”明霄语带嗔怪,眼中却满溢着欢欣。

    “……咳咳……杜承徽……这就是防沙平底船吗?”许君翔走上前半步,开口问道,声音里早已没有了轻慢。

    “呃,不是,这艘华青号是尖底福船,可以远航南洋和西夷。”小花儿回头解释着,“它的干舷和甲板都装置了铁甲防护带,以抵御敌舰的炮火攻击,如果再遇到上次那种寇船,华青号应该能够抵挡住它的炮弹,因为海匪使用的都是实心弹,不是‘爆破弹’。”

    许君翔眼睛大睁,似懂非懂地琢磨着小花儿的话,心脏大力鼓动着,“你是说这船不怕火炮?”

    “嗯,一般的小口径火炮绝对没问题,你们看——”,小花儿带着他们来到舷边,指着干舷的结构进一步讲解:“华青号的装甲厚九厘米,装甲后由大肋木支撑,是真正的铁甲战舰,它的两层甲板和船艏艉共装有六十台滑膛炮,可发射三十六斤重的炮弹,不等东夷海寇靠近,就可以远距离将其击沉!”

    明霄和小许均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设想过世上还有如此威猛的战舰,此时看着华青号上的各种设施装备,都只觉如置身梦中,不可思议。

    “怪不得东夷寇船被你的华青号炸成了齑粉,尸骨无存。”许君翔感慨不已,想起那个水勇的关于雷神的猜测,不觉失笑,哪里真有雷神呢,这里倒是有一位战神!

    “杜承徽,关于这船的操控,以及各种设置装备的应用,特别是各种火器的使用,还要请您为我们详细讲解演练,这些个设施都是我们从所未见的。真要熟练运用,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不知殿下——”许君翔转身,审慎地轻声问道:“不知殿下可否应允臣的请求,请杜承徽在台州水师多留一些时日,君翔还有许多不解之处需要向他请教。”

    看着小许与昨天天渊之别的态度,明霄心里甜丝丝的,但一想到可能要暂时与景生分开就又蹙起了眉头,“君翔,我们会经常过来的,你也不要急这一天两天的,对了——”明霄侧眸一眼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唐怡和杜薰,眼睛一亮,“这里不是有两位现成的教官嘛,就请这位杜管……舰长给各位水师将领讲习一下吧。”

    “责无旁贷。”杜薰立刻立正回答。

    许君翔看着华青号上的杜氏水勇,他们个个都军容整肃,态度俨然,不禁由衷赞叹:“杜承徽,你带的兵,很特别,竟然还有女将,真是失敬,当初我还不知道小怡姑娘懂船呢。”

    “——我吗?”唐怡笑指着自己,“我是万金油,又叫螺丝钉,拧在哪里就要在哪里发光发热。”

    “呃?”明霄和君翔都有点不明所以,回头看着她。

    “……呵呵……小怡确实是我们大华岛的珍宝,从教育到日常事务管理,哪样事都离不开她。”小花儿边领着他们参观,边夸奖唐怡,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小怡,我要的那件东西你带来了吗?”

    唐怡笑着点点头,“我这就去拿。”说着便跑下船舱。

    明霄疑问地看看景生,小花儿神秘地眨眨眼,悄声说:“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明霄惊叫,这些天所有的惊喜,太多的快乐,已经令他有点无所适从了,幸福来的如此迅疾,就像现在海上的长风和烈阳,无所不在,环围着他,“景生,太多礼物了,我……我却什么都没给你。”明霄心里浮起一丝酸楚,仿佛是蜜里掉落的一粒盐,“除了这么个微不足道的承徽名号,我……什么都没有给你。”明霄的声音越来越低,已近乎耳语,幸亏君翔跑去下层甲板看炮了,不然这话还真是万难出口。

    “阿鸾,此生有你,足以!”小花儿凝视着明霄,寸寸眸光寸寸心,一望千年,那是从时光长河的彼岸跨越而来的牵念。

    “咳咳——”轻咳声在身后响起,唐怡走上前来,递给小花儿一个象牙镂刻的长扁盒子,竟好像是由一整块象牙雕刻而成,质地莹白,镂雕高妙,光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明霄惊异地低头看着,只见小花儿轻轻打开盒盖,

    ——啊!明霄不禁低呼出声,象牙盒子内的黑丝绒上躺着一把精巧绝伦的小火枪,整个枪身都由象牙做成,其上还镶嵌着小小颗的红蓝宝石,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晕,枪管银亮,不知由什么做成。小花儿从盒子里拿起那把小火枪放到明霄的手上,“喜欢吗?昨晚我不是说特别准备了好东西给你嘛。”

    明霄掂量着手里的微型火枪,爱不释手,着迷地反复看着,“景生,这是……是什么火铳……也是火绳打火的吗……我怎么没看到药锅呢……”明霄对火器颇为在意,神机营也是由他力主一手建立的,可是如此精巧的火铳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花儿拿起那把小火枪,逐一讲解,“阿鸾,这是我为你特定的一把撞击式转轮燧发枪,又被称为左轮手枪,完全不同于火绳枪,比一般的转轮打火枪也更先进,这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一个国家发明的,你看,他们取掉了那个容易出问题的发条钢轮,而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在传火孔边有一击砧,阿鸾,在你需要射击时,就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点火药,就射击成功了。过程简便,也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

    “真的那么神奇吗?我只用过火铳,这……这左轮手枪怎么使呢?”明霄好奇极了,武器就像是男人的玩具,令每一个男人着迷,连刚从下层甲板上来的许君翔都凑了过来,当他看到那把袖珍火枪眼睛顿时一亮,恨不得能将小花儿手中的火枪拿过来把玩一番。

    小花儿抬眸巡视着,忽然手指华青号旁边一艘战船桅杆上悬挂的风旗,那红色小旗是战船航行时用来测定风向风速的,“就用那个做标靶吧,我试发给你们看看,”说着他脚下微一用力便飞身跃上了指挥室旁的甲板,居高而立,淡墨锦袍的衣袂在晨风中猎猎飘荡,明霄,君翔,唐怡和所有在场的水勇将领都仰头望向他,只见他右手持枪,抬臂平举,精确瞄准了六十米开外的那面小旗,那一瞬,大家心中都有点恍惚,仿佛临风端立的杜华,峻拔飘逸,随时都将如鹏鸟般振翅飞去,

    ——砰砰!电光石火间,枪声大响,尖啸刺耳,红色小旗应声而落,人们刚要轰然叫好,喊声已冲口而出却又被惊怖地堵回喉中,他们看到:——迅疾坠落的红色旗帜竟带起一蓬赤浓血雾急雨般抛洒而下,那……那个刚才还端立船头的挺拔身影在飞溅的血雾中迅速消融淡化,穿额而过炸响在他头颅中的那颗铅弹像闪电般劈开了他的身体,使他于瞬间皮消肉散寸骨无存,只余漫天弥地的血雨,一道紫光龙隐龙现,乍然而起,从赤色迷雾中飞窜爆射,直上云霄,倏忽间便去的没了踪影。

    时光,于瞬间冻结,冰寒刺骨,前一刻的欢欣笑语,摒声静气,在此时已烧成灰烬,所有的人,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陶勇石塑,大张着嘴,狠狠瞪着眼,望穿苍穹却再也望不到那个卓尔不群的身影,他是光,他是电,是飞旋的青烟,消散了肉身,在血雾中扶摇直上天穹!

    “——景生——景生——景生——景生——”明霄凄厉大喊,冲口而出的却只是破碎的低喃,眼前一片赤红,鼻端却嗅到了景生独有的浓烈馥郁的芳香,如最绚烂的华彩,如最澎湃的潮汐,激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青……青鸾……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许君翔扑倒在明霄的脚边,惊怖战栗地仰头望着他,只见明霄呆定地瞪视着天空,两行赤红血泪缓缓地溢出眼眶,瞬间便蜿蜒而下,滑落面颊颈项,滴入襟口,玉色纱裳上便像开出了一朵朵血花,殷红斑斑。

    “……景生……你们看到景生了吗……你们看到景生了吗……他在哪里……景生在哪里……”明霄徒劳地望着虚空,一遍一遍地嘶声大喊,直到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嘴唇还努力地翕和着,妄图发声。君翔一跃而起,猛地将明霄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鸾哥儿……鸾哥儿……鸾哥儿……”君翔的声音悲痛欲绝,却仿佛仍然无法掩盖明霄无声的诘问,——景生,你在哪里?!

    唐怡从震惊中勉强恢复,她飞跃上指挥室的甲板,发现在满地的血渍点滴间躺着那把象牙手枪,血色侵染进枪身,莹白的象牙上只如朱笔点染过一般,泪水忽地冲出眼眶,唐怡哭得涕泪纵横,却发不出悲声,所有的沉痛悲哀,所有的惊惧悸怖都压在心上,只一瞬便将心脏压得破裂粉碎。

    “……不好了……不好了……谢管领吞枪自裁了……他……”万籁俱寂中,一个水勇大叫着跑上舷梯,却一下子惊愣地呆住,没说出口的话猛地呛进喉咙,憋得他满脸紫涨。

    “你说什么?”唐怡从指挥室飞跃而下,奔到那个水勇跟前,“你说谁吞枪自杀了?”

    “谢……谢管领……就在那边……”水勇看到华青号上的情形,早吓得浑身哆嗦,话也说不清只用手往旁边的战船上指着。

    “刚才还有谁在那船上?”唐怡厉声问道。

    “二……二殿下……”水勇嘶哑的声音却如打破魔咒的回答,血泪涌流的明霄一掌推开紧抱着他的许君翔,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往声音处奔来,嘴唇蠕动,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唐怡看得心如刀割,跑上前一把拦住他,“阿鸾,别急,你别急,会搞清楚的,我……一定帮你把景生找回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唐怡振声疾呼,一边掏出绢帕迅速系裹住明霄的双眼,“阿鸾,你闭上眼睛,不要再看了,什么都别看了。”

    明霄乖乖地闭上眼睛,依靠着唐怡,嘴唇却不断不断地开阖,唐怡使劲点头,热泪滚滚而下,“……嗯……嗯……我知道……阿鸾……他走不远的……我们去把他找回来……放心吧……他走不远的……”

    明霄紧绷的心弦瞬间断裂,他踉跄着猛地向后倒下,坠入黑暗的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字虐到我自己了,是我的报应,——阿鸾,自幼孤苦,景生是他得到过的最好的珍宝,得到了,又失去了,可能比从未得到过的更惨痛,为此,浮一大白~~,此时再看前面几章,大家也会别有感触的。

    鉴于我现在双眼通红,就表砸砖了,太疼了呀!

    《花景生》多云 v第八十五章v

    七月流火,大夏都城东安在烈日下疲惫而缓慢地燃烧,皇城内宫的殿阁楼宇像漂浮在蒸腾的烈焰烟汽上,抖动着微微变形。早朝刚过,大夏皇太后卫无暇快步走在宫道的回廊之上,北方狂躁的暑气从金砖上弥漫而起,烧灼着她的双脚,

    “端午,你去咸安殿看看,皇上好点没有,早上苦脸不是来回说皇上不得劲嘛。”无暇皱紧了眉头,轻声吩咐着,今天早朝上瑞王又开始兴风作浪,大放厥词。说什么成帝十七岁的生辰快到了,虚岁也有十八了,早该是行冠礼之年了,竟有一些糊涂老臣随声附和,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口悠闲皇粮吃着,早忘了东南西北,——阿璃那身子,若是冠礼亲政了,不是荒废了朝政便是累病不起。

    “娘娘,您先别担心,许是皇上昨晚多吃了蜜瓜闹胃了。”端午紧跟着无暇,劝解着,心里却一清二楚自家郡主担忧的绝不仅仅是皇上缺席早朝之事,望着无暇秀美而疲倦的面容,端午深深叹息,——娘娘那两道紧蹙的长眉迟早拧在一起,再也解不开了。

    眼看着就要到太后寝宫翎坤殿了,已有小宫女们纷纷迎上前来问安,就在这时,几个人影疯了似的从斜刺里冲了过来,他们迅疾的脚步带起疾风,将凝滞的暑气搅成了一个热旋,猛地将太后一行人卷携而入,不得脱身。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上……”随着热浪猛袭而来的还有惊惶已极的喊声,像无数尖锐的蜂芒刺入众人的耳中,无暇倏地顿住脚步,踉跄着一把撑住廊柱,却仍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不好了……皇上!

    端午早腾身而起飞奔过去拦住了疯跑过来的几个内侍,啪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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