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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245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的部族,也就是如今深受杨浩重用的苏毗部少族长拓拔昊风的部落,种放守夏州时,拓拔苍木父子与他走的甚近,如今算是大学士派的亲信,张浦把他的部落抽调一部迁往兜岭,且受嵬武部节制,嵬武部自然会把他们安顿到自己部落的前面,以他们为缓冲,避免嵬武部与吐番大头人呼延傲博的直接接触。

    大学士和大都督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整个兴州甚至整个夏国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似乎并无人敢把这两个大人物不和的情形告诉杨浩,杨浩对此似乎全不知情,于是马上就答应了张浦的请求。这一来种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这场明争暗斗中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暗亏。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杨浩对自己手下群臣全不了解,比如总是牛皮糖一般粘在杨浩身边的起居舍人穆余峤。但是制衡之道本是帝王权术,种放和张浦都有极大的权力,他们之间不和显然比彼此亲密无间更利用杨浩统治的稳定,所以即便是自以为看出了杨浩真正用心的人,也不敢将之点破。

    苏毗部做了嵬武部的马前卒自然不甘心,消极怠战那是难免的。而嵬武部与苏毗部不合,如今难得能掌握了对他们的控制权,有意借呼延傲博的手削弱他们的实力。却是不断挑起与呼延傲博之间的战争。苏毗部和嵬武部的牧场都在夏州附近,如果苏毗部就此败落下去,当然有利于嵬武部。

    两部族不合,本已是兵家大忌,这两个部落背后又站着两个正在暗争暗斗的大人物,互相下绊子拖后腿,内耗的厉害,前方的战果可想而知。

    苏毗部不甘心被嵬武部当枪使,却又不能摆拖嵬武部的控制,只能被迫与呼延傲博直接接触,结果不但未能完成张浦逐次递进的计划,反而在呼延傲博面前连连吃了败仗。

    起初,呼延傲博的部族军队时常北侵,苏毗部很难形成像样的抵抗,被掳走了大批牛羊和族人,拓拔韩蝉和拓拔禾少一味逼迫苏毗部加紧对呼延傲博的进攻,而他们在苏毗部遇到敌袭的时候要么姗姗来迟,要么假意接应,虚张声势一番便即退去,只让苏毗部正面承受吐蕃军的进攻。

    苏毗部由此士气大落,根本无心应敌,每逢敌袭一触即溃,纷纷高呼:“金枪不可敌,速速逃命去吧!”立即败得落花流水。

    呼延傲博使一杆鎏金枪,素有金枪傲博的绰号,双方打得久了,连苏毗部都知道了他的绰号。拓拔韩蝉借吐蕃人之手削弱了本比他们更为强大的苏毗部落,心中大为得意,一面将小胜夸为大胜,一面将大败述为小败,向兴州请功,一面不断施加压力,迫使顶在他们前面的苏毗部落主动向呼延傲博邀战。

    种放权柄虽重于张浦。但是在军事上,县官总不及现管,能对苏毗部的照应有限,苏毗部进退不得,部族中渐渐生起不平之意,陆续的,开始有一些苏毗部的人马开始向呼延傲博投降。呼延傲博虽为人自负,倨傲狂妄,却不是一个只知倚仗武力的莽夫,一见苏毗部落的人马向他乞降,立即隆重接见,又使好酒好肉款待,使其中在族人中德高望重者回去向苏毗部的其他部落进行宣传。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这一手果然比刀剑更加犀利,越来越多的苏毗部落愤而投奔了呼延傲博,反过来他们做了呼延傲博的马前卒,倒比当初与呼延傲搏交战时更加的用命。这一手“以夷制夷”大获成功,尚波千闻讯大喜过望,传令厚赏西夏降将,又密令呼延傲博恩威并用,加强控制,莫使这些党项旧部被李继筠招揽了去。

    苏毗部落投降的人一过来,李继筠就闻风而动,以旧主身份招揽他们,却也把一些部族弄到了他那边去,呼延傲博一得到尚波千的命令,就马上行动,把归降后本来单独设营管制的党项人就近纳入了吐蕃人的各处堡寨,彻底换上了吐蕃人的旗号,这一来李继筠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们的营地中去了。

    ※ ※ ※

    发生在河西陇右的一切,远在汴梁的赵光义一清二楚。

    杨浩几次三番阴谋得逞,如果赵光义能提前警觉得到,完全有能力把它扼杀于萌芽之中,赵光义的失败,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杨浩如何英明神武,而是以前朝廷对河西重视不够,造成了信息掌握的不对等。痛定思痛,赵光义已诏令皇城司,投入了足够的斥侯和探马,加强了对河西情报的搜集。

    而陇右方面,自从知道传国玉玺得自尚波千之手后,他也加强了对陇右的控制。如今,西夏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杨浩的安于现状、立国之后各个部族间的尔虞我诈、将相之间的明争暗斗,都让他大为满意;陇右李继筠、夜落纥大肆招兵买马,分割尚波千的势力,再加上吐蕃另一极具号召力的首领罗丹对尚波千的牵制,几乎各方面都不得不仰宋国鼻息,更令赵光义满意。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卢多逊和张洎两位宰相之争,也已渐渐争出了火气,只不过许多人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一切,却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茫然无知,所谓“灯下黑”,就是如此了。

    张洎一力促成西夏乞降,自此更受赵光义重用,此后,罗克敌挥军入蜀,巴蜀乱匪立足不定,老幼避入深山,主力逃出巴蜀,强攻潼关,入关中,在付出重大代价后逃入秦岭,离开了根基之地,而且没有巴蜀那么多险要的山岭为掩护,要剿灭他们看起来比以前要容易的多,追溯根源,自然还是离不开张洎说降杨浩之功,如今张洎的权势已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卢多逊,再无一人能位居其上了。薛居正、吕馀庆两位两宰相,也得逊居其下。

    张洎的迅速跃升,引起了卢多逊的忌惮,很多政务他都牢牢把持在手中,有时忙得一天只睡两个时辰,也决不肯把这些事情分担于张洎,张洎感觉到了卢多逊对他的敌意,更明白卢多逊此刻已成为他飞黄腾达的绊脚石,可是尽管他已受到官家重用,想要扳倒卢多逊,却还远远不能。

    卢多逊做事圆滑,善于揣摩上意,而且为相几年来,羽翼众多,如果没有让赵光义无法容忍的重大过失,根本不是他这个刚刚上位的副宰相可以扳倒的,如果仓促出手,打草惊蛇,反而对其更加不利,所以张洎更加的小心,每次见到卢多逊也是毕恭毕敬,循规蹈矩,似乎全无野心,以消其戒必。

    “唉!我已官至副相,却比以前还要小心,实是……可是卢多逊羽翼众多,在朝中树大根深,轻易动他不得啊。尤其是罗公明致仕辞官,三司使也换了他的人,也不知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卢多逊年岁与我相仿,如果他一直不出大错,我岂不是绝无机会?”

    耳边听着雪若蚺动听的歌声、曼妙的舞蹈,面前摆得是百味坊精心制作的珍馐美味,张洎却是食不知味,心神恍惚。

    自从雪若蚺为他引见了西夏秘使,使他最先和杨浩接上了头,一力主张完成了招抚重任,他到一笑楼来的就更勤了,人人都知道千金一笑楼的柳朵儿是官家的禁娈,雪若蚺姑娘是张相的相好儿,一君一相都留连于一笑楼,千金一笑楼水涨船高,有权有势的富贵人物更是趋之若鹜,他们来千金一笑楼花钱,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享乐,而是把它当成了一个身份的象征。

    “张相,奴家跳得气喘吁吁,你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叫人好不泄气。”

    雪若蚺停下歌舞,到了他身边,娇嗔道。

    “嗯?啊,呵呵……”张洎回过神来,呵呵笑道:“是老夫的罪过,朝中政务繁忙,难得抽暇出来一回,心里还是放不下呀,哈哈,来来来,老夫这杯酒,权作给美人儿赔罪了。”

    雪若蚺接杯在手,向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抿了半口酒,却向他双唇凑来,张洎笑吟吟地挽住了美人纤腰,接了个皮杯儿,将她檀口中一口美酒渡入自己口中咽下,雪若蚺便贴在他怀中,玩着他的胡须,娇声道:“河西已降,巴蜀乱军逃入关中,覆灭在即,天下太平了,还有什么事儿是张相需要操心的么?啊!对了,我听说前几日张相上表说对北朝契丹,当练兵聚谷、分屯军队于边塞,来则备御,去则勿追,还得到官家赞赏了呢。”

    张洎笑道:“呵呵,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啊……”

    他举起杯道:“身为宰相,关心的又岂只是军事?再说,就算只是军事,现在也算不得天下太平啊。巴蜀乱匪入了关中,虽说离了他们的根基之地,易于剿灭,可是关中贫瘠,一直以来又非朝廷经营重心,如果今年那儿逢了旱涝灾害,百姓生计无着,说不定这祸患反而越来越大,很多事,得想在头里,不能临乱方治呀。”

    雪若蚺眸波一转,纳罕地道:“官家派了齐王坐镇长安,有齐王镇守,还不能荡平这些乱匪吗?这些乱匪真的这么厉害?”

    张洎哈哈一笑,在她鼻尖上按了一下,笑道:“不要小看这些乌合之众,乌合之众,也能变成百战精兵,国之废立,大多就是从这些乌合之众开始的。”

    雪若蚺皱皱鼻子道:“国家大事,奴家可不懂,这些事情,是你们这些大人们操心的事。嗯……我说呢,齐王殿下也这般慎重其事,还使人去拜访赵相,想来就是问计于赵相了。”

    “哈哈,那是当然,要是你也懂得国家大事,还要我们十年寒窗做甚……嗯?赵相,哪个赵相?”

    雪若蚺吃地一笑,掩口道:“张相怎么糊涂了?还有哪个赵相,自然是赵普赵丞相呀。”

    张洎目中异样的光芒一闪,他转过身去,扶袖持箸去挟鸭脍,藉以掩饰着自己异样的神色,微笑着:“呵呵,齐王使人拜访赵相,岂会大肆张扬,这事你也能知道?”

    雪若蚺樱唇一撇,得意地卖弄道:“也就是在张相您面前,人家才要小心奉迎。旁的人就算是金珠玉宝地孝敬着,奴家想不想见他,还得看人家高不高兴呢。文人士子想见我一面,就费尽心机卖弄才学,缙绅公吏,自然要显摆显摆他的身份。”

    “喔,赵相虽已年迈,但老成谋国啊,或说料理军政,处置中枢,说起来,我们是远远不及的。不过……齐王使人拜见赵相,求问平乱之事,这个……也是你那客人告诉你的?”

    雪若蚺笑道:“这倒没有,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什么都说的呀。不过……齐王殿下位极人臣,官禄犹在宰相之上,如果不是为了此事,还有甚么需要他一个王爷去巴结拜访一个早已离开中枢的宰相呢?如今正好巴蜀乱匪逃入关中,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哈哈,雪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冰雪聪明啊……”张洎豁然大笑,神色说不出的愉悦。

    “齐王留守长安,根本就是受到贬谪,他结交赵普意欲如何?不成,这事儿我得查一查,如果确有其事,得马上禀报官家。”

    小轿悠悠,自一笑楼离开的张洎坐在轿中,紧张地思索着。

    “咣!咣咣!”忽听前方开道锣响,小轿忽然到了路边停下来,张洎微一皱眉,挑开轿帘向外看去,只见鸣道锣、开道旗,后边是全副仪仗,正是宰相卢多逊自官道上经过。

    张洎的目光顿时阴鹫起来,等到那仪仗过去,他的小轿才又重新回到大道,张洎放下轿帘,捻须思忖半晌,将至府门时,心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出一条一石二鸟的妙计来……

    第十五卷 萧关烽候多 第009章 聪明的张洎

    大宋朝廷的一场大风暴,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酝酿了。

    如果不是张洎这样的聪明人,如果不是他从千金一笑楼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卢多逊的仪仗,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其中有许多必然,比如张洎想要上位,就必须踢开卢多逊这颗绊脚石,卢多逊也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压制这个对他的地位威胁最大的人。但是整件事情之中又有许多偶然,这完全是不可控的一桩意外事件。

    雪若蚺把齐王赵光美结交废相赵普的事情透露给张洎知道,的确是有预谋的,她幕后的主使者就是崔大郎。潜宗耐不住寂寞,想要挑战崔大郎的权威,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可是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得潜宗和显宗发生火并,那么他就只能选择一个办法:釜底抽薪,干掉赵光美。

    可赵光美毕竟是一位亲王,他如果被刺杀,将要酿成怎样的结果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就算是赵光义恨不得自己这个兄弟早死,那时候也必然会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来查出真相,打击凶手。亲王在驻牧之地遇刺,和两军阵前被敌人杀死,其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唯有借助一个人的手,才能把这件事办得天衣无缝。这个人,除了身为九五至尊的大宋皇帝,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所以,崔大郎需要先在一个朝廷重臣心里埋下一根钉子,必要的时候,他就是最有力的见证和促使赵光义下决心的药引。恰好发现千金一笑楼是个很容易搜集情报、接触朝廷重臣的场所后,他拉拢了雪若蚺,而当朝副相张洎又是雪若蚺的恩客,于是张洎自然就成了他的选择。

    只是,张洎也有自己的欲望和追求,他忽然发现,这个无意中得来的消息如果运作的好,完全可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他开始主动地利用起这件事来。双方的目的不同,但是想要的结果却相仿,于是在他们互不知情却十分默契地配合下,整件事加速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了。

    张洎查到,赵光美和赵普的确有书信往来,两人原本就关系不错,又同为天涯沦落人,所以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赵光美半推半就地被继嗣堂潜宗势力利用之后,虽然不敢马上把自己的意图告诉赵普,但是对这个在朝中仍保留着相当大的潜势力的荣休宰相,却更加着意地笼络起来。

    一个落难王爷、一个失势的宰相,彼此往来十分的密切,如果让皇帝知道,他会怎么想?

    现在张洎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卢多逊也拉进去,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皇帝了,剩下来的事就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了,任何一个不管是英明亦或是昏庸的皇帝,这时候都知道该怎么做。皇帝什么事都可以容忍,唯独威胁到皇权的举动,发动反击是任何一个还能掌握全局的皇帝本能的反应。

    于是,张洎开始行动了。

    赵普在位的时候,卢多逊扮演的几乎就是他现在的角色,甚至比他现在还不如,那时的卢多逊只是一门心思往上爬,但是还未到能够威胁赵普的地位。那时赵普的大敌是当今圣上,所以,当宰相赵普被开封府尹赵光义赶出权力中心的时候,卢多逊和赵普两人之间还未发生过什么冲突,因此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平和,逢年过节的时候,如今位居宰相的卢多逊还要依礼向这位荣休的宰相送一份礼物,写一封书信,保持着礼节性的联系。

    这就足够了,张洎不是个笨人,既然两人之间有联系,他有一万种法子让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密切,一旦有事,再也脱不了干系。

    张洎刚刚掌握权力不久,想要扳倒卢多逊只能用四两拨千斤的办法。首先,他利用掌握的有限的人脉,给某些朝臣和地方官设置了一些麻烦,赵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遇到麻烦的官员都是曾经受到赵普提携,如今仍然属于赵普一脉的人。

    每个官员多多少少总有一些不宜为人知的事情,并不一定是贪脏枉法,比如辖下发生了重大案件,为了考评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隐瞒上报,又或者兄弟不和、邻里纠纷、或者家人横行乡里,事情不是很严重,但是如果被御使查出来记入档案,考功成绩就不会高,就会影响他们今后仕途的发展。

    御史台监察院从来不许和宰相有瓜葛,但是每个宰相都费尽心机要控制御使台,赵普在的时候,整个御史台几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有少数御史被赵光义网罗了去,最后利用赵普得意忘形,占皇地、起大宅等几件事情攻其要害,把他赶出了汴梁。

    如今张洎用的法子与赵光义异曲同工,御史台大部分监察官如今在卢多逊的掌握之中,可是你要扶持一些人,总要挤占另一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就投向了张洎。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是已经足够了。张洎只是做个暗示,他的人就开始巡察地方,进行考评检查,然后发现了赵普一脉残余官员的一些劣迹,记入了档案。

    御史有监察权,但是最终的考功权属于宰相,这考功权也就是人事权,所以这些足以影响其前程但是又可大可小不予的问题是否列入考虑之内,得卢多逊说了算,这就是宰相的权力。这些官员本是赵普一脉,直接去找卢多逊,人家未必就肯见你,而卢多逊见了还好,如果不肯见,这样的举动明摆着就是把老东家排除在外了,还会得罪赵普,于是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考评御史离开后,马上写信给赵普。

    赵普和卢多逊因为一直没有机会正面发生冲突,所以关系还是不错的,赵普的残余势力已不足以左右朝政,只不过能让这个老宰相保留一些人脉,给自己的子侄行一个方便罢了,虽说当年赵普叱咤风云、连堂堂晋王也不放在眼里,此刻却是英雄气短,为了这么一点残余的人脉,不得不写信向卢多逊求助。

    赵普这点残余势力无伤大雅,对卢多逊完全构不成威胁,他自然得给老宰相一点面子,自己早晚也有荣休的一天,官场上的规矩总不能不顾,所以这个忙他不能不帮。卢多逊帮了忙,赵普总该有所表现,于是写封书信,派个心腹送些虽然不贵却很有品味的礼物,或者自己亲自写的词赋、绘的画卷,便是份内之事了。

    礼尚往来,卢多逊对老宰相也不能大肆肆地只收礼不还礼,于是张洎只是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按照他的预演开始发展了。

    当卢多逊和赵普的往来次数已经超出了一个在任宰相和荣休宰相正常往来的频率,足以在皇帝心中打下一个问号的时候,张洎便拿着他最初打探来的赵光美与赵普私相往来密切的消息去禀报赵光义了。

    张洎的打算很简单,事涉一个亲王、一个宰相,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不予重视,皇帝一定会叫人去查,查的结果必然会让卢多逊也进入皇帝的视线。于是,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不会影响他在朝中的声誉。赵光美是亲王,赵普是已经不在朝的宰相,两个人和他完全没有利益冲突,他这么做,只是在尽一个臣子的责任,至于把卢多逊牵扯进来,那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谁让卢多逊不知检点呢?

    这就像当初赵匡胤谈到对赵普的不满时,卢多逊哪怕是只面对着赵匡胤一个人,也不去正面批评一个宰相,而是大讲这个宰相如何的重要,在朝中如何的根深蒂固,看似在劝皇帝慎重处理,不要动摇国本,而是由皇帝自己去品味其中的危险。因为,直言弹劾同僚,皇帝尽管会处理他,但是之后对你也决不会有好感,至少也会让他对你产生戒心,直来直往是不成的,这是为官之道。

    皇帝对皇权的保护和警惕,是最在意也最敏感的,他举报的这件事虽然查不出什么大罪过来,但是发现卢多逊也牵涉其中后,皇帝不会置若罔闻,卢多逊一定会离开中枢。赵普一定会被看管的更严,而赵光美,大概就只剩下一个亲王的爵位,所有的差使都会被剥夺一空了,到那时候,再也没人能挡在他的前面,他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宋宰相!

    问题是,这只是张洎的想法,他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人在扶持赵光美,真的有人想让赵光美死,想让赵光美死的人又不愿意暴露扶持赵光美的人,所以想尽办法在营造一种失意亲王勾结失意宰相,试图建立属于他们的潜势力的一种局面。

    张洎把赵光美与赵普有所勾结的消息呈报上去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捅了一个马蜂窝,整个朝廷,马上就要陷入人人自危的局面,更没想到,这件事还影响到了关中、陇右、河西,最后是北朝,整个天下格局,都从这时起悄然改变了……

    第十五卷 萧关烽候多 第010章 偷天在即!

    赵光义现在真有了天朝上国的感觉,在横山黑蛇岭遭遇的挫折早已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几万士卒的损失对他来说有如鸿毛,他之所以急于罢战,是因为闪电战术失败,辽国已经反应过来,有辽国在,不可能让他按部就班,从容进占河西。

    同时,巴蜀是他的大后方,后方不稳,而巴蜀左右又都是刚刚灭国不久的几个国家领土,赵光义担心后方出问题,也不敢专心一意进攻河西。如今不同了,朝廷一腾出手来,巴蜀那边的乱匪马上就被赶了出来,赵光义甚至设想是否可以不消灭他们,而把他们赶到陇右去,陇右越乱,各方势力对朝廷的依赖程度就越高,明显是对帝国有利的。

    因为巴蜀乱匪入了关中,长安留守、齐王赵光美暂时晋升为战区指挥官,手中拥有了一定人、财、物的指挥权。不过赵光义对此并不担心,禁军正在陆续调入关中,而禁军是赵光美指挥不动的人马。赵光义从来不担心自己这个兄弟敢造反,这个三弟没有大哥的文治武略,比他也差了十万八千里,赵光义之所以忌惮他,只不过是担心他的第一顺位继承权罢了。

    夏国杨浩如今温驯了许多,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就算是一个无赖,一旦成了皇帝,也不可能再拿出当年的无赖习气来。河西成就了杨浩的霸业,但是何尝不会变成他的羁绊,身上背着这么大的一个壳子,走也走不掉,他如何够聪明,就不能再拿出以前的态度来面对宋国。

    事实也是如此,赵光义现在已经注意到朝廷对外部情报掌握严重不足,加大了对辽、夏和陇右等地的侦察力度,其中有人甚至打入了夏国中枢,从他目前掌握的情报看,在宋辽之中,夏国明显是选择了宋国做为依附,而辽国正处于主少国疑的阶段,目前完全丧失了对外扩张的勇气。

    夏国第一批战马已经送来了,五百匹是贡品,四千五百匹是交易。但是就算是那五百匹贡马,朝廷回复的赏赐价值也远远超过了贡奉的马匹。宋国实力雄厚,这点财物拿得起,天朝上国,需要的只是四夷的臣服,并不需要从他们那儿获得多大的好处,他们那儿能拿出什么好处?

    宋国很少一次性输入这么多战马,再有两三次交易暂时就够用了,曹彬说的对,宋国没有养马之地,引进太多的战马就是个负担,如果真把军队改造成骑兵为主,那就是把国器付诸人手了。等到宋国暂时不需要那么多马匹的时候,西夏还能拿什么来和宋国交易呢?想到杨浩将来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向宋国请求更多的椿场贸易,赵光义就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外部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接下来,他要解决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赵光美,得找个岔子把他彻底废掉,让他丧失皇位继承权,这件事也许需要三年,也许需要五载,总能找到机会的,另一件事就是清洗前朝老臣。他清楚自己所继承的帝国拥有多么庞大的实力,可是他并没有随心所欲的感觉,继位之初,他要做出个样子给天下人看,只能循规蹈矩、按照先皇的既定政策一步步走。

    如今皇位已坐得稳当了,但是前朝老臣们用着并不是那么顺手,一方面,是因为这些老臣们在新君面前,会很自然地抱成团,相互维护。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前朝老臣,当初与他平起平坐者大有人在,其中许多他还私下送过礼、竭力地巴结过,如今再面对他们,总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他相信,如果这个帝国完全以他的意志为意志,让他如臂使指,他一定可以建立远远超越皇兄的功勋,然而朝中老臣许多正当壮年,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无过免职,大批地更换朝臣,人事任免素来麻烦,或许要用十年时间才能对朝廷完成一次大换血。

    这时候,张洎向他呈报了赵光美与赵普联系过于密切的消息。赵光义做过开封府尹,对官场上的交际往来十分清楚,虽说由于赵普和赵光美的特殊身份,令他对此事有些警觉,却也不认为这两个大权旁落的人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他倒是大喜过望,想利用此事大作文章,把赵光美一棍子打翻,让他对自己永远不再构成什么威胁。

    但是皇城司送上来的调查结果,却让赵光义大吃一惊。赵光美在长安活动频繁他是早就知道的,但是现在在皇城司的全力调查之下才发现,赵光美的举动不止如此,他私下屯积了大量的粮草、假巴蜀乱匪入关中之机,他训练了一支三千人的卫队,这支卫队是厢军的旗号,但是所拥的装备比禁军上军还要精良。他经常会见关中的官员、将领,并予以赏赐……

    这些事当然都是绝对的机密,要瞒住他人耳目很容易,要瞒住有心人的耳目却大不易,再加上崔大郎的人有意泄露,于是一桩桩查有实据的情报就呈送到了赵光义的案头。

    卢多逊与赵普过从甚密的消息,也在针对赵光美的调查中被呈送上来。卢多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赵光义完全想不出他有甚么理由背叛自己,谋反?冒此奇险,一旦失败,所得与所失完全不成比例,谁会造这个反?

    可是,王继恩又如何呢。他与自己合谋弑君,所获得的其实并不比做一个内侍都知更多,可他还是参与了自己的密谋,也许卢多逊有把柄在赵光美手中?也许他想以从龙之中,求一个世袭的爵位?也许……

    赵光义不想深究下去了,他所获得的情报已经很明显地表明:三弟光美,已蓄反意!凭着手中掌握的证据,可以罢其王爵,把他圈禁京城了。而卢多逊,也许并不是真的投了赵光美,就像赵普做宰相,自己做开封府尹时一样,他们两人与吴越国钱俶的来往也很密切,收受的贿赂车载斗量,可他们绝对没有背叛大宋投靠吴越的想法。

    或许,赵光美结交卢多逊,卢多逊交通赵光美,也如自己当年一样。但是,真相如何已经没必要去查了,查清楚卢多逊没有大罪的话反而不美,赵光义决定利用这件事彻底解决朝中的隐患,一劳永逸!为此,牺牲一个卢多逊又算得了甚么?”

    赵光义想得振奋,猛地离开座位一推窗子,风吹进来,掀起了帷幔,案上的书呼啦啦地掀开又合上,已是初夏时节,风并不冷,却带着潮湿的味道,一场豪雨就要来了。

    赵光义迎风而立,热血澎湃,他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了,尤其是兵马未动已胜券在握,这种感觉,他喜欢!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 ※ ※

    月初的时候,灵州来了一支很奇怪的商队,他们赶着许多车子,载着满满的东西,但是到了灵州之后,既没有发卖货物,也没有住进客栈,而是住进了城东一大片宅院。年初的时候,那片宅院就已经起来了,不过本城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买下了那块地,是谁在那儿盖了那么大一座宅院。

    这些人搬进去后,又过了半个月,才挂起了一块牌坊“霁云织造坊”,然后开始招收工人。

    西北地区的女人同样负担着重要的家庭生活责任,本就大量从事社会劳动,杨浩入主河西后鼓励妇女做事,使得西北习气更形开放。织造坊按日付工钱,工钱给的又比较多,而且织造工作不是重体力活,年纪小一些大一些都能干,东家又声称只要签订了契约,会予以免费培训,陆陆续续便有许多人家的女人跑去报了名。

    据说,这家织造坊的东家是从江南搬来的,陆陆续续,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他们带来了织机纺车、缂丝机、缫丝机、络丝机、提花、印染机械,还带来了许多匠师,西北地区蚕桑养植并不发达,但是桑树和蚕并非不能在此生长,如果要发展纺织业,可以利用贺兰山连绵不断的山脉大量栽培桑树,而在蚕桑养植形成规模之前,织坊也并非没有用武之地。

    西北现在蚕桑养植还不发达,但是棉花种植却已渐成趋势,杨浩自从占领夏州之后更是大力发展,形成了极大的规模,丝绸暂时织不出来,可以织布,而且西北地区牛羊驼等牲畜众多,可以大力发展毛纺织业。羊绒和驼毼的生产附加值并不比丝绸低。

    当它们形成规模后,西北地区就不必只靠出售皮毛和肉制品来赚取其他生活必需品,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加工价值昂贵的衣料并外销,赚取大笔的金银。

    没有人知道这家织造坊的主人是前南唐太子李仲寓,女英嫁给杨浩的事他很清楚,但是他也无可奈何,亡国之人还能提什么条件,何况杨浩对他着实不错,至少不用像在汴梁的时候一样,时刻担心着自己“暴病身亡”。小周后只比他大几岁,是他的亲小姨,她嫁了杨浩,李仲寓就更多了几分保障。

    他不想做官,而是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彻底抛弃原来的身份,通过杨浩的运作,成了银州李一德的一个远房侄儿,然后开办起了织造坊,有杨浩和李一德给他撑腰,再加上这个产业的深厚回报,几十年后,或许他会成为河西富可敌国的大富豪,而原来的南唐太子李仲寓的下落,或许将成为历史上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类似的事情在整个河西都在上演,玻璃、陶瓷烧造,冶炼、铸造、煮盐,掘煤、造纸、制革、制裘服、刻印书籍,这些产业的兴起和需求,又带动了种植、畜牧、采矿等上游产业的更形壮大,当它们形成规模,已经打造好的整条商道会迅速把产品推销出去,换成真金白银。

    虽然百业都呈现出了兴旺的势头,但是前期的投入也大,整个朝廷现在的日子过得很紧,而这时候甘州知府阿古丽又向朝廷请粮了。

    甘州是杨浩西征造成损失最压重的地方,由于大批青壮的死亡,又被夜落纥带走了许多人,对甘州回纥的打击更是沉重,上一个冬季,就是在杨浩的支持下勉强渡过的,现在刚刚进入初夏时节,新的收成还没下来,甘州那边的日子很不好过。

    甘州城百姓主要从事各种手工业,比如对动物的皮、毛、肉、角、筋、胶、骨等进行分类处理加工,以及因此衍生的弓弩制造、毛裘制造、肉干加工等等,至于游牧于弋壁上的族人生存质量更差,这也是夜落纥当初不断向东西两翼扩张的原因,因为一座甘州城,养不下三十万族人。

    如今虽因战争原因造成了人口的大量减少,但是减少的大多是青壮,这样对他们的畜牧养殖业反而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此阿古丽只能持续向杨浩求粮。

    听了范思棋的汇报,杨浩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朝廷给他们的粮食已经不少了,朝廷的粮食也有限,现在就向朝廷求粮,今冬怎么办?明年怎么办?赋税没有缴上来多少,反倒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范思棋连声答应着,又担心地道:“大王,朝廷的难处臣自然知道,可是甘州二十万百姓呐,以前吃不上粮,夜落纥就会带着他们去抢,抢肃州、抢凉州,用人命去夺粮,而今甘州左右都是朝廷的地方,往南是高山,往北是大漠,如果他们生计地着,会不会……”

    杨浩冷笑:“他们敢!夜落纥兵锋最盛时都不是孤的对手,现在就剩下一个阿古丽,她拿什么反?”

    “是是是,不过……如果走投无路的时候……”

    杨浩蹙起眉来,沉吟半晌,微微一笑:“现在黄河沿岸正在开荒垦植,缺少大量的人手,种地的话,一亩地抵得他百亩草场,告诉阿古丽,她养不了的部落子民,孤来替她养。可以把那些活不下去的部落举族迁过来,由孤来安置。”

    范思棋犹豫道:“恐怕……阿古丽大人不会答应吧……”

    杨浩狡黠地一笑:“甘州知府衙门可不都是她的人吧?叫那边放出风去,如果阿古丽不放人,那么饿死了人就是阿古丽一人的事,与孤就无关了,她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一定会放人的。”

    穆舍人坐在角落里若有所思,他还记得,上一次阿古丽王妃朝觐大王的时候,大王对她是如何的礼遇,几乎是呵护备至,有求必应,眼中那种贪婪占有的欲望,他看的是清清楚楚。不过,有一次据说是王后相邀,阿古丽王妃进入了后宫,不久,她就满面绯红、怒气冲冲地出来,从那天起,大王对她的态度完全改变了,也许……

    穆舍人正在沉思,杨浩转脸看到了他,问道:“穆舍人,在想甚么?”

    “啊!”穆余峤恍然道:“臣……在想,回纥人一向不服教化、目无王法。大王现在给其土地,使其化游徙为定耕,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迁过来,因其族落自成一体,地方官府还是很难插手进去的,似乎……分而化之才好管理。”

    杨浩笑道:“这个自然,等到甘州部落过来,孤会把迁徙过来的部族全部打散,分别遣入定怀静顺兴五州,五州对他们再度打散,分别置入州内各府县,府县再度对其打散,按户遣入各乡里,如此就可以剥夺原来的部族酋领对其族人的控制,将他们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呵呵,这一点,孤早就想到了,当初孤还在宋国为官的时候,领汉国五万百姓东向返宋,接到的旨意就是如此,这的确是安置大量外来移民的好办法。”

    说到这儿,他感慨地道:“可惜,契丹人追的太急,堵到了我们前面去,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折返西北。也就是因为如此啊,孤才有了今天。”

    穆舍人陪笑道:“那怎么能说是可惜呢,应该是万幸才对,万幸契丹人这一插手,我河西才有了一位英主,统治了这一十八州之地呀。”

    杨浩仰天大笑:“哈哈,是啊,对孤来说,的确是万幸,那个时候,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今天呐。现在孤拥有河西十八州之地,肥田草场,冶矿森林,棉麻盐皮……应用尽有,当初就是作梦也想不到有今天呀……”

    这时一名侍卫悄然走入,将一封密函躬身呈递到杨浩面前。杨浩接过,展开一看,双眼陡地一亮,随即井一般深邃起来,不知看到了什么样的消息。

    穆舍人知道那是一名暗影侍卫,就像大宋朝廷皇城司的勾当官一样,是直属于统治者的情报人员,所以这个侍卫传递给杨浩的一定是最机密的消息,只可惜他完全不知道情报中说的是什么,尽管他是起居舍人,也不是任何一件秘密都可以掌握的。

    只不过,大王看了情报,总要做出相应的反应,通过大王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只要认真观察,总能揣测出来一些。可是穆舍人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杨大王在汴梁的时候就是个演员,把个杨大棒槌演得入肉三分。后来又利用千金一笑楼开始导戏,早已是一名资深演员兼导演了。

    这位弃影从政的老戏骨现在又开始演戏了,只不过他当初演戏是演给东京满城文武看的,现在却恰恰相反,这一次是兴州满朝文武演给他一个人看的。

    杨浩不需要做出什么反应,也不需要同什么人商量,因为他要做的早已经安排下去了,他看到的情报仅仅是一个通知,折子渝传回来的通知,通知上只有一句不是密文的密文:偷天在即!

    第十五卷 萧关烽候多 第011章 磨刀霍霍

    关中,号称八百里秦川,左崤函,右陇蜀,阻山带河,沃野千里,古人谓之“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天下之脊,中原龙首”。隋帝国定都长安,名为大兴,唐帝国取而代之,仍是定都长安,这北临渭水,西凭沣河,东依灞、浐二水,南对终南山的帝王之都开始进入了繁荣昌盛的颠峰境界。

    然而,这“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都市在唐朝衰落之后,屡遭外敌侵入,在战火之中屡遭破坏,渐渐开始衰败,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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