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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222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东西,说道:“大叔,曹家涉罪人员已全部拘押,等候迁置。这里是属于曹家的田庄地产、商铺牧场、金银财帛等物的帐册,如何处置,还要大叔示下才是。”

    “我就不看了,具体的处置,你去做就好。我的意见是:凡属曹家所有的财产,一概充公,我要在瓜沙两州分设刺史,开衙建府,不但要用人,也是用钱的时候,曹家百年积蓄,正好为我所有。能直接用上的财物先封存起来,田产庄院,牧场商铺一类的,看看瓜沙各大世家谁愿买下,就做价变卖了吧。”

    “是。”

    狗儿闪身欲走,杨浩忽又唤住了她:“对了,你竹韵姐姐……”

    “嗯?”

    “竹韵自陇右归来时接连受创,伤势甚重,如今虽然见好,可是还要小心照料才行,她那里……”

    狗儿恍然道:“大叔放心吧,竹韵姐姐现在就和小燚住在一起呢。其实竹韵姐姐已好的差不多了,好多天不洗澡,她一见了浴桶,就两眼放光,嗖地一下就扑进去了,动作利索着呢。”

    杨浩哈哈一笑,说道:“那就好,大叔与沙州士绅们多喝了几杯,现在有点头晕眼花,我先歇歇。”

    “喔!”狗儿答应一声,却未立即离去,眼见杨浩和衣卧于榻上,忽然摞下那叠帐册,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杨浩正觉头重脚轻,一双柔软的小手忽然轻轻地搭上了他的额头,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手法轻而不浮,重而不滞;柔中带刚,刚中有柔,令人飘飘欲仙。杨浩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摆了更舒服的姿势,完全放松了身体……

    沙州的政权重立的确非常复杂,光是人事安排方面就费尽了脑筋,既要重用张家,让张家后人发挥余热,利用张义潮的威名抵消曹家几十年来统治归义军的影响,确保归义军的稳定,又得权衡利弊,妥善安排各大家族在新政府中的位置,使他们既能通力合作,又能相互制衡,同时还得安插夏州官吏,加强对沙瓜二州的直接控制。

    钱粮税赋方面的制定也十分谨慎,既要让瓜沙百姓感受到杨氏优于曹氏的地方,又不能无限制地优容,让沙瓜百姓把低税低赋当作理所当然,养兵作战、官府统治,所需所费,可都是要通过钱粮赋税来征收的。不过这方面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河西走廊一统之后,久已荒废的通商古道就能重新焕发青春,厘卡抽税的收入,足以抵消农牧税的损失,而且还大有富裕。

    同时,杨浩以沙瓜二州为中心,加强了对周边地区的宣传,河西各州诸族杂居,甘州是回纥人的地盘,凉州是吐番人的地盘,但是其领地内也有大量的汉人,而瓜沙地区是汉人的政权,其辖内也有大量的吐蕃人、回纥人,对这些人当然也要纳入统治,再时利用占领瓜沙之后的莫大声望,还要尽量招纳星罗棋布于沙漠绿洲上的大小村镇的百姓。

    河西走廊自然环境艰苦,有人聚居的地方都在星罗棋布的一个个小绿州上,附近石板墩、琐阳城、榆林窟、石包窟、红柳峡等城阜虽在瓜沙治下,可是路途极为遥远,若放在中原,等于跨越了几个县的距离,才能看到人烟,对这些地方,要想迅速收降,纳入统治,就要大力依赖于瓜沙各大家族的力量了,他们去了见到当地牧守官员招呼一声,说明瓜沙如今的情形,便能很顺利把这个地方纳入版图,如果靠兵去打,就算这些地方全无对抗之力,往来奔波,各处调兵,没有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拿下来,还得大量驻兵才能镇压,这时就显出当地大家族的作用来了。

    军队方面的改制幅度是最大的,归义军已进行了完全的整编,精壮者编入了艾义海的飞豹军,离开沙州戍守玉门关,这样一来沙瓜二州就成了内线城池,归义军余下的老弱就编入城防部队做为当地的守备已绰绰有余。

    除此之外,杨浩还令人四处张贴告示,大举招纳各族勇士踊跃参军。归义军养不起那么多军队,可杨浩正是大肆扩张期间,以战养战的所得,再加上他大力发展工商与农耕,以灵州为中心,依托贺兰山,借助黄河水,发展了大片的粮米基地,却是支撑得起扩招军队的消耗的。

    至于修整拓宽原有驿道,开拓建设新的驿道,以便人马往来,并建立驿寄邮传,烽火传报,确保军情传递、商业运输的需要,暂时是不能着手的,因为在来路上还亘着一个甘州,得回头拔掉这颗钉子,才算是真正畅通了河西走廊。

    在此期间,杨浩与夏州的讯息往来也是接连不断,种放与杨继业联名上报的主动撤防,以横山建立第二防线,御宋军于横山以东的计划,正与杨浩所思不谋而合,杨浩见信心中大定,不但未予治罪,而且通令嘉奖。

    宋军原有的战略部署、军事安排、后勤辎重的供给,都是按照占领府州,牵制麟州,逐一消灭来援之敌设计的,东线部队甩开已糜烂不堪的府州和已成为包袱的麟州,主动撤防横山,进行了一次战略大转移,主动放弃麟府战场,开辟了以横山轴、奇|书|网芦银两州为点的第二防线,这就彻底打乱了宋军的安排,虽然是撤退,却是化被动为主动,扭转劣势的开始。这样一来,东线就算不胜,至少也能暂时维持对峙,为杨浩在西域的军事行动争取了宝贵时间。

    在完成这些部署,彻底控制沙瓜二州之前,杨浩不想把宋国出兵麟府,讨伐于他的消息公开,然而这么多的安排,林林总总,方方面面,就算他再如何日以继夜,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些天可真是累坏他了。

    这一天,杨浩到阳关巡察驻兵防务,敦煌西北是玉门关,西南是阳关,这两座雄关在握,就能确保敦煌不会受到来自西北回纥和瓜沙以南回纥人的侵扰。瓜沙二州各个方面的部署已基本完成,杨浩已有把握在他离开之后,仍能把这里牢牢控制在手中,只要他回师之后没有遭受大的失败以致势力大损,就能始终保持对这里的控制。

    站在古长城的烽燧上,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漠黄沙,杨浩正思索着回返夏州,并顺路拔掉甘州回纥的事情,木恩忽然脚步匆匆地走到他身边,对他耳语几句,杨浩顺着他的手势回首东望,只觉阳光刺眼,杨浩手搭凉蓬,眯起眼睛,定睛观望,待他看清了那片沙丘后面缓缓出现的景像,不由惊奇地叫道:“怎么可能!那是甚么?海市蜃楼么?”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29章 跋前疐后

    出现在杨浩面前的,是一个密集的重步兵方阵,士兵们戴着式样奇特的头盔,身披奇特的板甲,身后背着两杆标枪,手中拿着短剑和大型立盾,胳膊大腿的古铜色肌肤都裸露在外面,尤其引人注意的是,每个士兵的头盔上面都有一个白色马鬃做成的扇形羽翎。

    这支队伍大约在一千二百人左右,队伍中还有十多个身穿鱼鳞状铁甲,头戴横向装饰的红色羽翎,外披红色斗蓬的人,看起来像是这支奇怪队伍的头领。

    他们渐渐走近,杨浩从他们行动间身上盔甲的扭动中忽然发现,他们那身鲜明的板甲其实是皮革做成的,大概是涂了层漆,远远看去就像是真正的白铁板甲,一到近处就原形毕露了。

    饶是如此,杨浩还是看的目瞪口呆,或许别人不认得这支队伍,但他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分明就是一支罗马军团!

    从他们的板甲偷工减料用皮革制成来看,这还是一支山寨版的罗马军团。

    在这个地方。突然发现这么一支意想不到的队伍,杨浩自然有点发懵。

    罗马军团在一箭之外停下了,这一箭的距离是按照西域传统弓弩射程计算的,杨浩的士兵已装备了最新式的一品弓,此时完全可以乱箭齐发,不过因为杨浩正在目瞪口呆之中,并未下令放箭,所以士兵们只是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停了片刻,一个大红披风,头戴横向红鬃鸡冠的罗马百夫长,就像一只高傲的雄鸡,一手剑、一手盾,昂首阔步向前走来,杨浩见状连忙吩咐道:“不许放箭,让他近前答话。”

    “娘的,我这边谁懂罗马话呀……”

    命令下达,杨浩才想到沟通上的困难,不过令他更为吃惊的是,那个罗马百夫长走到城下,仰首向城头大声喊的居然是一句字正腔圆的汉话:“我们是暧泉峪的百姓,听说杨浩太尉正在招募兵马,我们全寨壮年都来投军了,不知哪位将军能为我们引见。”

    杨浩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忙下令道:“打开城门,放他进来说话。”

    杨浩手下的兵将中,这时忽然有人惊叫起来:“啊!我认得他,这不是卖菜的隆德斯大叔吗?我的天呐,他怎么扮得像一只公鸡似的?这是什么打扮!”

    利用在沙州的这段时间,杨浩已将他手下成份复杂的军队进行了重新整编,焉耆人、吐蕃人、回纥人、党项羌人、吐谷浑人,以及汉人,全部打散组成新的军团,归义军中精壮的士卒也全部编入他的主力部队,老弱则成为沙瓜二州的守备部队。

    这样一来,阳关和玉门关的守军就并非全部都是原来的军卒了,玉门关和阳关原来的守军本就有限,杨浩对军队进行整编,并派驻重兵把守两关之后,阳关的守军里面原有的当地士卒寥寥无几,所以这时才有一个当地的士兵认出城外那人身份。

    杨浩无暇多问,叫人打开城门,放了那人进来,那个隆德斯听说杨浩太尉正在阳关,不由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参见,杨浩一看此人,果然金发碧眼,隆鼻凹目,是个正宗的欧洲人,杨浩惊诧不已,听他自叙身份,竟是沙瓜政权辖下暖泉峪镇的百姓,因为见了官府张贴的告示,竟尔举族投军。

    杨浩按捺不住,问道:“你们的形貌与此地各族多有不同,你们的装扮,像是极西之地一个国家的军队,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百夫长打扮的卖菜大叔隆德斯大为讶异,钦佩地道:“太尉大人当真是见多识广,竟然认得我们的装扮,不错,我们的祖先正是来自极西之地的一个国家……”

    卖菜大叔很是健谈,把他们的来历娓娓道来,杨浩才知究竟。原来早在几百年前,罗马人就已经到过东方,当初正是汉朝初年,罗马帝国三巨头之一的克拉苏率领罗马第一军团东征帕提亚王国,也就是汉朝所称的西域安息国。

    克拉苏的第一军团中了安息骑兵的埋伏,不甘坐以待毙的克拉苏万般无奈,只好命令部下各自逃命。他本人战死沙场,其子率领部下杀开一条血路,为了避开帕提亚军队的封锁只好继续向东突围,逃窜到了敦煌附近,并成为当地王国的雇佣军。

    此后,汉军西征,讨伐与汉为敌的郅支单于,发现匈奴人不但懂得在土城外建造重木城拱卫主城,而且他们的队伍会使用鱼鳞阵等几种防御和进攻的阵法,对当时的匈奴人来说,这是他们不可能掌握的技术,所以汉军大为惊奇。

    不过尽管有这支雇佣军相助,但当时已经分裂的北匈奴人与汉军相比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而且罗马军团就算没有遭受重创,凭他们的武器和战术面对同等数量,且装备了弩的北汉游骑兵也不是对手,于是他们就成了汉朝的俘虏。

    这些俘虏被安置在了河西走廊一带,几百年来,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由于交通不便,再加上各部落间的天然隔阂,所以这些罗马军团后裔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祖先的文明,没有受到其他文化的冲击,他们的后人仍然保持着独立的作战方式和生活方式。

    起初,他们的生活还算稳定,不过汉王朝自顾不暇后,西域重陷战乱,罗马人的生活便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不管哪一族称王称霸,做为少数民族中的少数民族,这支罗马第一军团的后裔都是属于被统治的阶层,更是受到其他各部落欺压的对象,生活极其艰难。

    河西各族征战不休,一般都使用本族的战士,而且本族的战士都是战时为兵,平时为民,没有军饷可拿,难得这一次杨浩在西域大举征兵,而且不分种族,一视同仁,入伍还有相当高的待遇,所以看到沙州地方官府的告示之后,暧泉峪的罗马人心动了。

    他们觉得这是改变族群命运的一次难得的机会,要想改变他们的族人艰苦困厄的生活环境,唯有投军入伍,如果能立下战功,出几位将军,那么整个部落的境遇才能随之改变,于是他们拿出仅有的积蓄,按照他们祖先的军容,尽可能地把自己打扮的风光一些,以期得到杨太尉的青睐,能对他们委以重任。

    虽说他们早已化军为民,不过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地方安家落户,厮杀征战的技艺是不会摞下的,再加上他们部落内部时常搞些长跑、掷标枪一类的体育运动,族人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他们整个部族的百姓始终沿袭着祖先传下来的军事训练,说到闻金而退、闻鼓而进的军事纪律和军人素质,远比刚刚收服时的艾义海的马贼队伍还要强上许多。

    杨浩正在用人之际,这样一支稍加训练就能投入战斗的部队自然不会拒之门外,一俟弄清了这些人的来历,杨浩便慨然应允,同意他们加入自己的队伍,并且会立即分发一部分军饷和米粮,以使他们的族人没有后顾之忧。得到杨太尉的亲口接纳,隆德斯也十分兴奋,立即出城向他们的族人说明情况,然后列阵入关,接受杨浩的检阅。

    杨浩出城前只带了三百名轻骑兵,回城时后面倒跟了一支千余人的罗马军团,木恩放心不下,特意加派了士兵护送太尉赶回敦煌。

    沙州地方百姓对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并不陌生,可是对他们这种大公鸡似的打扮,而且是千余只大公鸡一齐现身的壮观场面却是从未见过,罗马军团一进城,就引起了城中居民的好奇围观,沿途跟来看热闹的沙城百姓越来越多,那些罗马兵一见这么多人围观,个个挺胸腆肚,摆出威风凛凛的模样,那高大的身材、整齐的行伍,倒也搏得了一片喝采声。

    杨浩带着这支雄鸡队伍正赶向王府,前面大街上突然又赶来一支队伍,后面同样是熙熙攘攘看热闹的沙州百姓。看那群人,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也有浑身黝黑如墨的黑人,只不过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并不整齐,被围在中间的人手中也没有兵器。

    两支队伍相遇,大眼瞪小眼的都有些发怔,杨浩也在纳罕,这时就听有人大叫道:“杨太尉,杨太尉,哈哈哈,杨太尉好生了得,竟然这么快就打下了沙瓜古城,一统河西古道,真是可喜可贺呀。”

    杨浩闻声看去,竟是大食国商人伊本·艾比·塔利卜,杨浩立即明白过来,不禁大喜过望:“塔利卜先生,你这是……这就是……”

    塔利卜笑道:“是啊,这些就是我从鄙国给太尉大人带过来的农奴。”他说完看了杨浩后边的人马一眼,惊疑不定地问道:“太尉大人,你后面这支队伍……”

    杨浩笑道:“他们啊,呵呵,他们是沙州本地的百姓,几百年前,他们的祖先远征安息,兵败之后流落于此,听说本官正在招兵,便举族来投了。”

    “原来如此。”塔利卜见这些士兵的模样和装备与大秦帝国的士兵有些相似,本来心中极是诧异,一听原因如此,就不太上心了,他转而指向自己带来的人,得意洋洋地吹嘘道:“太尉,你看看,这些人个个健康强壮,吃苦耐劳啊。我这次一共给您带来一千五百人,哎呀,一路上带着这么多人,叩关过城、疏通交际的花费可着实不少,太尉你可不能让我赔了本钱呀,呵呵呵,这一次时间仓促,只是就近调拨了我们在东来商路各处地方充当奴仆的战俘过来,你要是满意,下一次运过来的人还能更多。”

    杨浩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沿贺兰山下来,本太尉已在黄河两岸开辟了大片沃土,西域古道平定之后,草原上会安静下来,农耕、畜牧,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商路通畅,渐尔兴旺之后,客栈酒家等等也需要大量人手,而戍疆守土,建立政府,需要大量的本地青壮,这样一来,劳力十分匮乏,想从中原招募是不成的,他们本来就是故土难离,何况西北如今终究要比中原贫穷的多,所以,你弄来多少,我收多少……”

    他看看塔利卜带来的人,又说道:“下次可以把女人也带来一些,人口的繁衍生息,总不能只靠男人,种棉纺织、制作皮裘、酿酒、经商、畜牧,这些事情女人一样做得来,有些事情比男人还可以做得更好。”

    塔利卜犹豫道:“这个么……女奴的价格嘛,比起男奴要低了许多……”

    杨浩笑道:“这有何难?节帅府来支付差价就是了,总不能叫你吃亏。”

    塔利卜闻言大喜,当下两人边行边走,塔利卜喜上眉梢,以前他经营买卖,在西域古道上每过一城都会遇到一方势力,每一方势力对他们这些胡商都会抽以重税,如果运气不好正赶上各方势力大战,更有可能人货并失,所以塔利卜辛苦一趟,敢携带的财物并不太多。如今杨浩统一了河西走廊,自玉门关往东,直到宋辽境内的税赋成本会大幅降低,其中可以增加多少利润,塔利卜心中有数,当然喜悦非常。

    一路上塔利卜带来的许多俘虏看见杨浩麾下的罗马兵,都面露异色,尽管他们的军服款式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变化,但是对本国古老的战服自然并不陌生,行进中,他们壮起胆子试探着同这些士兵问话,这些暧泉峪的士兵中还有些人会说些简单的母语,得知这些士兵竟是几百年前他们遗落东方的同族,那些农奴大为震惊,同时也起了从征入伍的念头,当兵自然比当奴隶要强上许多。

    快到王府时,塔利卜便向杨浩告辞,先去客栈安顿自己的部属和贩来东方准备继续运往宋国和辽国的财物,两下里拱手告辞,塔利卜走出几步,纵身上马,无意间回头一看,忽然又勒住了缰绳。杨浩带着亲兵卫队在他的府门外停住了,府门前站着三个人,竟是一个将军、一个文士、一个和尚。

    塔利卜为之一诧,连忙又跳下马,带着几个弯刀武士跟了上来。

    和尚、文士、将军,这样的组合已经很是匪夷所思了,更离奇的是他们的装束。那和尚大红袈裟、毗卢帽,手中一杆禅杖,好象东土大唐西天取经的唐三僧。而那文士玄色幞头、圆领白袍,脚下一双马皮六合靴,既具儒雅之气,又带骁勇之风,袍袖上还绣着翔鹤吉云。

    至于那武官,则是顶盔挂甲,头盔顶竖红缨,左右护耳外卷,身甲探出护颈,披膊如同龙首,胸甲前后各有一枚护心宝镜,腹甲如鱼鳞,下垂膝裙战袍,小腿缚扎吊腿,脚下一双战靴,按剑而立,一动不动。和尚的装扮自古如今没甚么太大变化倒也罢了,这一文一武,却俱是唐人打扮。

    杨浩看到那三个面朝王府而立的怪人,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今天就连几百年前的罗马军团都穿越到他面前了,就算再蹦出几个唐将来,那也算不得甚么了。杨浩定了定神,举步上前,沉声问道:“你们是甚么人?”

    王府大门前站立的三人回头一看,见杨浩年纪虽轻,神情气度却是不凡,而且后面跟着许多披甲佩刀的侍卫,便晓得这人在沙州的官职地位一定不低,那和尚白眉一垂,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等要面见河西陇右兵马大帅杨浩杨太尉,不知小施主在杨太尉军中官居何职,可肯代为引见。”

    杨浩刚要答话,大门里边喊了一声:“太尉大人回来了!”

    脸若重枣、身材魁梧的令狐上善快步走了出来,令狐上善如今是沙州别驾,官职不低,杨浩皱了皱眉,一指那和尚问道:“令狐大人,他们是什么人?”

    令狐上善哈哈一笑,说道:“大人且请回府,咱们慢慢的话。”说着不由分说,拉起杨浩就走,这时那三人听清眼前这箭袖青衣的弱冠男子就是杨浩,不由得精神一振,立即回转身来,成品字形将杨浩拦在当中。杨浩身后侍卫一见登时上前,只听“呛啷啷”声不绝,十几口刀剑已将三人死死逼住。

    三人面无惧色,当中而立的文士向杨浩长揖一礼,肃容说道:“鄙人是于阗国黄门将军、国子少监李从林,奉大朝于阗国中兴皇帝之命,前来沙州。”

    杨浩并不知道这个黄门将军李从林口中的大朝指的是中土,把大朝放在于阗国前面是始终表明于阗国是中原属国。于阗国主李圣天是个疯狂的哈唐族,衣饰、官制、建筑、文化,莫不效仿大唐,就连名字,他都在自己的本名尉迟僧乌波之外,另取了个唐朝国姓的名字李圣天。

    杨浩还以为李从林口中的大朝是自称于阗,虽说于阗国在西域确也称得上是一个大国,而且历史悠久,秦始皇一统六国称始皇帝前,于阗国就已建立了,不过自称大朝未免有点狂妄,他只一笑,却也并不动怒,只问道:“你们是于阗国主的使者么,求见本太尉做什么?”

    令狐上善晒然道:“他们哪里是来求见太尉的,他们要见的是曹延恭,可惜他们来迟了一步,曹延恭自不量力,妄与太尉为敌,已然自残于瓜沙烽燧,嘿!这些于阗人急病乱投医,居然妄想再求太尉相助。走走走,太尉莫要理会他们。”

    令狐上善拉起杨浩就走,杨浩见令狐上善举动大异于常,料他必有缘由,所以也不再拒绝,那三人被刀剑紧紧逼住动弹不得,眼见杨浩就要步入王府,情急之下,李从林高声喊道:“我于阗素来以中土为奉朔正统,施政建制,职官衙署,文物教化,都城建筑,莫不以东胜为风范,以中土臣属而自居。太尉拥兵入沙州,曾当众言道,要秉承张义潮将军之遗志,济世抚远,保境安民,今我于阗,危在旦夕,求于太尉门下,太尉却将我等拒之门外,莫非要食言而肥?”

    令狐上善勃然大怒,回首嗔怒道:“岂有此理,我家太尉与你于阗有甚关系,济世抚远,保境安民,与你于阗有何相干?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们叉将下去,打个半死,逐出境去!”

    李从林惨然道:“李某此来,本领三百侍卫,沿途受人追杀,三百勇士以身殉国,只保得我三人性命周全,披星戴月地赶到沙州,如果不能完成使命,何须令狐大人动手,我们三人也无颜回去了,就死在这儿便是。”

    李从林说罢,抽出匕首抵住心口,那将军与僧人也都从容取出随身短刃抵住了自己要害,看那样子,杨浩一脚踏进门去,三人就要立即自尽。

    杨浩脸色一变,马上制止了令狐上善的动作,返身走到三人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求见本官,到底有何所请?”

    李从林见他回来,连忙说道:“前些时日,喀拉汗国不宣而战,猝袭于阗,他们步步进逼,焚我佛寺,杀我僧侣,劫我民财,烧我民居,欺男滛女,无恶不作,我于阗错失先机,以致步步受制,急需外援相助。李从林与慧生大师在苏拉将军保护下来到沙州,就是要乞请太尉发兵,解我于阗之围。”

    杨浩听了眉头顿时一皱,他自己还有甘州和麟府两州的难题未解,哪有闲心替于阗解难,杨浩便道:“我与于阗国主素不相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为什么要为你于阗出兵,折损我麾下将士?”

    那慧生大师高宣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杨太尉此言差矣。太尉出兵援我于阗,既是助人,也是助己。助人者,为的是大义所在。助己,是为了西域古道万千庶民,怎么能说此事与太尉毫不相干呢?”

    杨浩哂然道:“助你于阗,如何就是助人助己,大义当先,还请大师明示。”

    慧生大师侃侃而谈道:“太尉,我于阗和喀拉汗国时战时和已十余年了,当初,大战初起,我于阗三位太子便分赴沙州与开封求取救兵,当时沙州慨然助兵,而中原因路途遥远,中间又相隔吐蕃、回纥、党项羌等诸多部落,难以发兵,宋国皇帝陛下只得派了一百五十七名僧侣行勤往赴西域,予以道义上的支持。未能发兵来援,贵国皇帝陛下亦以为憾事。

    太尉是宋国使相,今既屯兵沙州,与我于阗近在咫尺,反倒不能发兵相助么?太尉既说要恩遥抚远,我于阗向来奉中原为正朔,无论唐梁晋宋,但主中原,即是我于阗正统,西域孤臣,一片丹心,如今国事危急,不正是太尉恩威抚远之时么?这不是上合帝意、下合民心,匡扶正义,炫耀军威的时候么?

    再者,喀拉汗国能击败我们,却不能灭亡我们,纵然太尉不肯发兵相助,我于阗也是要与敌人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我于阗疆土西南抵葱岭与婆罗门接,相去三千里。南接吐蕃,西至疏勒二千余里,领地辽阔,疆域宽广,一旦燃起战火,玉门关外处处狼烟,再无一片净土,胡商难来,汉商难往,太尉纵然一统河西,又如何做得到胡商汉客,日款于塞下,重现古道之兴旺繁庶?这不是失信于天下么?

    三者,于阗佛教隆盛,乃崇佛之国,喀拉汗国之敌烧我寺庙、杀我僧侣,焚我经卷,其形其状,惨不堪言,我闻太尉是我佛家护法,敬佛崇佛,译经印经,功德无量,深受西域诸活佛、高僧之信赖,深受西域百万佛教信徒之拥戴,今于阗僧侣信众大难临头,太尉岂能坐视不理?”

    好一张利口!

    慧生大师琅琅而言,舌灿莲花,现场围观的百姓听了登时一阵马蚤动,窃窃私语声汇聚成了一股嗡嗡的声浪,杨浩脸色不喜不愠,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眼神却陡地锐利起来。

    一旁的塔利卜听了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他是大食国人,与喀拉汗人有着同一信仰,喀拉汗王国原本是崇佛之国,刚刚改变信仰才三十多年,这正是大食用军事征服和经济渗透的方式向东方扩充的一个杰出成果。而今,面对于阗和喀拉汗的这场战争,他的立场不问可知。

    不过塔利卜心中虽然十分紧张,但是他也清楚以自己的商贾身份,对这种事不宜置喙,所以他只是谨慎地盯着杨浩,看他如何决定。

    杨浩凝视慧生大师许久,忽然淡淡一笑,吩咐道:“令狐大人,将三位于阗使者于馆驿中暂且安顿下来。”

    令狐上善一怔,下意识地朝王府里看了一眼,这才应道:“是,下官马上就安排。”

    李从林见杨浩转身欲走,急叫道:“杨太尉!”

    杨浩驻足,回首道:“军机大事,岂能轻率?三位且请去馆驿歇,听候本官传见。”

    杨浩说罢便进了王府大门,一踏进府门,他看似轻快的步伐忽然沉重起来,塔利卜将这一幕完全看在眼中,他眉头一拧,目光针一般微微一缩,忽然急急转身,向侍卫们打了个手势,悄然没入人潮之中……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30章 泥菩萨也是菩萨

    杨浩迈进府门,脚步就沉重起来,行不多远,就唤过一人,吩咐道:“去,马上请张雨大人来府中一唔。”

    张雨是张承先的第四子,杨浩入主瓜沙之后,拜张雨为沙州刺使,至于张承先张老先生,已是偌大的年纪,自然不会入仕,仍然于士林之中,充当沙州归义军的精神领袖。

    行至中堂时,杨浩看见狗儿和竹韵正在花丛绿树下活动,竹韵本来练的是外家功夫,自从在狗儿口中套得了周女英的坤道铸鼎功,内外兼修,武功大进,内气中和,伤势痊愈的也较常人迅速,不过在杨浩面前,她可不敢露出一丝端倪,此刻所练的仍是外家功夫。只是伤势未曾大愈,只挑些轻柔的动作活动身体。

    杨浩见二人切磋的入神,便没有高声,径自转向了中堂。一杯香茗还未饮尽,张雨便匆匆赶来,杨浩连忙起身相迎,将张雨接到厅中就坐,张雨茶不沾口,便拱手问道:“未知太尉匆忙相召,有何要事垂询?”

    杨浩一笑道:“张大人,这只是私下叙话,不必拘于礼节。”

    他请了口茶,这才说道:“张大人,今日有于阗使者,往我沙州乞援。他们本来是要向曹氏求援的,却不知如今已是本太尉统御沙州。听他们说起于阗目前的情形,其形其状甚是可悯,然本太尉与于阗国素无往来,对他们目前的情形了解也十分有限,所以对他们的恳请,并未当场答应。如今请张大人来,本太尉就是想知道这于阗国的详细情形,以及与我沙州的关系。”

    张雨听了方才释然道:“原来如此,是为了沙州使节一事啊。”

    他捻须想了想,这才说道:“说起于阗,灭而复立,立而复灭。如此反复,不知凡几,不过该国始终不灭,倒也是一桩异数。唐玄宗时候,嫁宗室之女予于阗国王尉迟胜,自此于阗自称中原臣属,其后代国王与中原皇帝国书往来,皆尊中国皇帝为舅,自称为甥。

    尉迟僧乌波称帝之后,向往中原文化,国家体制、文化建筑也都一应仿照中土,当时大唐已然灭亡,但于阗远在西域,不闻消息,仍以大唐宗属自居,尉迟僧乌波还给自己起了李姓汉名,后来与我沙州开始结交,当时沙州是曹氏掌权,曹议金把次女嫁给于阗王李圣天为皇后,李圣天则把第三女嫁给曹议金之孙曹延禄为妻。从那时起,与我沙州往来渐密。两地使者、僧侣来往不断。”

    说到这儿,张雨端起杯来喝了口茶,又道:“于阗是西域大国,自南而来的胡商翻越葱岭,必经于阗,方至玉门关,西域诸国中,如今与我沙州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于阗国,如果于阗动荡不安,或许有些有手段的商贾可以另辟蹊径,不会受到大的影响,但是对大部分胡商来说,确实会怯于东行。而喀拉汗国……”

    张雨侃侃而谈,杨浩只是凝神静听,有所疑问时便开口询问,张雨知无不言,两个人说了一个多时辰,杨浩不但对于阗国的情形已经基本掌握,就连它周边各国的势力分布,国家情形也大致有了了解。不过与张雨言谈期间,杨浩丝毫没有露出是否援助于阗之意,等到张雨将情况介绍清楚,杨浩起身送走了张雨,再返回中堂时,令狐上善已经等在那儿了。

    杨浩问道:“于阗使者已经安顿好了?”

    令狐上善忙道:“是,他们已被安排在胡杨馆,那位与太尉相识的胡商塔利卜本已入住胡杨馆,占了最好的房舍,下官出面斡旋。让他们腾出了三间上房,又嘱咐了店主要生侍候,一应花费皆由刺使府支付,这些事儿忙完了,这才刚刚回来。”

    杨浩点点头,说道:“令狐大人请坐,方才在王府门前,令狐大人再三阻止本官与那几位于阗使者交谈,莫非……内中有甚么缘故?”

    令狐上善苦笑道:“下官哪里有什么缘故,实是马统领特意嘱咐下官,说那于阗人既是来求曹氏的,便与咱们全不相干,太尉政务繁忙,哪有余暇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物,要下官将他们逐出府去。”

    杨浩一怔,若有所思地道:“马燚?”

    ※ ※ ※

    后宅,马燚和竹韵的住处。

    杨浩抬腿进了院子,刚要走向门口,门扉吱呀一声开了,里边探出一个身穿月白小衣的女孩儿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盆,一盆水“哗”的一声扬向院子,亏得杨浩身手灵活,攸地闪了开去,佯怒道:“小燚,要把大叔淋成落汤鸡吗?”

    “啊!大叔!”

    马燚吐吐舌尖,笑嘻嘻地道:“谁晓得大叔要来啊,你走路像猫似的,不带一点声音的。”

    马燚推开房门,笑道:“大叔进来吧。”

    房内的灯光撒出来,给她的身子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小丫头好象刚刚洗过了澡,水灵灵的模样,俏生生的身子。她未着外衣,身子还未长成,但胸口已见一抹浑圆隆起,撑起她月白色的棉布小衣,犹如一对可爱的玉兔。

    马燚一直叫杨浩大叔,虽说如今渐渐长大,可在杨浩心中,现在的她与当初那个黄毛小丫头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从来也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所以虽见她未着外衣,却也未觉有什么不妥,便泰然迈进房去。

    马燚平常惯挽的道髻已经打散了,长发简单地分作两束垂在削肩上,月白色小衣,灯笼纱裤,宽大的裤脚在足踝边松松的迭了几笼,两只白生生的小脚丫汲着一双木屐,卧蚕似的十颗小脚趾就像新剥的荔瓣一般晶莹可爱,如画的眉眼,带着新浴之后的潮红,瞧来倒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大叔今晚怎么有空过来呀?”

    马燚摞好木盆,马上殷勤地给他斟了杯茶过来,欢欢喜喜地问道。

    “哼!”

    杨浩板起脸道:“大叔是兴师问罪来了。我问你,我早吩咐过衙中各司各负其责,不得利用职权插手过问其他人的事情,今日有于阗使者到访,你为什么告诉令狐别驾把他们驱赶出去?你是我身边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该更加谨慎,否则旁人岂不以为是出于我的意思?”

    马燚只道他真的生气了,小脸立刻紧张起来,双手垂着,规规矩矩站在他面前,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期期艾艾地道:“啊,我……我是听竹韵姐姐说,这些于阗人来了,对大叔并无半点好处,反要让大叔陷入两难之地,不如趁着大叔不在,将他们打发了去,也可保我沙州体面,所以才……才……”

    杨浩哼了一声,沉声道:“竹韵呢?”

    马燚慌慌张张地道:“刚刚沐浴,正在梳妆,我……我去叫她……”

    马燚一溜烟跑到旁边门口,掀起帘儿,探头进去,小声叫道:“竹韵姐姐,快来,快来。”

    杨浩横目一瞧,松软薄纱的灯笼裤掩不住她那娇俏的身段,这样往房里一探身,纤腰微沉,凹下浅浅一道沟痕,翘臀挺起,小巧玲珑,虽说看起来似乎一巴掌就能盖住,但是隐隐已有些圆润的女人味道了,心中不由得一动:“小丫头开始长大了呢,我以后对她说话倒要注意一些,小孩子不会往心里去,一个姑娘家,这样严词训斥,难保她不会觉得委曲……”

    内房中,竹韵已经听到了杨浩的声音,狗儿叫她时,她已匆匆穿上一件外衣,应声便走了出来。

    竹韵穿了件白色绣鹤的轻袍,秀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肤色白里透红,娇中有媚,伤体初愈的她,英气少了几分,倒是多了几分柔媚,站在阑珊的灯影里,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予人一种光艳清华的美丽。

    她浅浅笑道:“太尉大人,我们俱是一番好心,小燚做事,更是处处只知为太尉着想,何必这么声严色厉的,莫要吓坏了她。”

    杨浩瞪她一眼道:“小燚本来很乖,就是跟着你,学的一肚子机灵古怪。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未经我的允许,就擅自赶走于阗使者?”

    竹韵最擅察言观色,一个人是真怒还是假嗔,哪能瞒得过她的眼睛,所以杨浩的佯怒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走到杨浩身边,嫣然笑道:“我的大老爷,你就不要装了成不成?难道你喜欢看见那些于阗人?沙州官吏还不知道发生在麟府的事,可是我还不知道么?大人在沙州这些天做事废寝忘事,通宵达旦,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尽快稳定沙州,挥兵去解麟府之乱?”

    她捧起狗儿斟给杨浩的那杯茶,轻轻递到杨浩手边,这一靠近,杨浩闻到一股淡淡的藻豆香气,令人心旷神怡,竹韵穿着轻松的博袍,袍袖一滑,露出一截雪腕,腕上却有一道刚愈的伤痕,才生好的嫩肉还泛着嫩红的颜色,杨浩心中一软,便接过了茶杯,说道:“你们坐吧。”

    狗儿如奉纶言,她拍拍心口,赶紧蹭到一张椅子上,乖乖坐好。

    杨浩道:“继续说。”

    “是!”

    竹韵见他听进了心里,浅浅一笑,又道:“大人,于阗和咱们有甚么关系,更何况于阗先王李圣天的皇后还是曹家的人,他们今日是急病乱投医,可来日焉知不会恩将仇报?就算咱们现在太太平平的,也没必要赴援于阗。再说,大人的根基在夏州,虽说以横山天险为隘阻循宋军西进的步伐,他们未必就能攻下银芦两州,夏州可保无恙,然而一旦让他们在麟府两州站稳脚跟,把那里据为己有,就堵住了咱们东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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