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懂,怎么不懂,若是不懂,怎么就把人气跑了?”
唐焰焰站起身来,怒道:“我可不曾对她说过半句言重的话,她要发火,我有什么办法,你刚才也听到了,小源可不会撒谎,你就会怪我……”
杨浩怒道:“那也没有一见面便切磋武艺的道理,你们两个剑来剑去,在这花厅之中,成何体统……”
唐焰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抢白道:“人家可没动刀动剑。”她举起双手,翠袖垂下,露出一双皓腕柔荑,沾沾自喜地道:“官人,她动了剑,我可是空手喔……”
“你!”
唐焰焰马上又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泪巴喳地看着他,微微缩着脖子,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
杨浩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又道:“那我问你,你几时随我学过功夫来着?怎么就说打败她的武功是跟我学的了?这不是……她岂不是……”
唐焰焰破涕为笑,羞嗔而迅速地瞟他一眼,低下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嗫嚅道:“本来就是跟你学的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明知故问,要不是官人三不五时的便来‘教’……人家功夫,人家哪儿能打得过她。”
杏儿和小源不知就里,杨浩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脸上不由一热,拿这没皮没脸的丫头可真是没辙了,他跺了跺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怒容,瞪眼道:“不许打马虎眼。那个……咳,那个只是内功,你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是从哪儿学来的?”
唐焰焰抬起头,眨眨眼,一脸天真、理直气壮地道:“自悟的呀……”
杨浩怪叫一声道:“你?你能自悟武学?”
唐焰焰赶紧换了一副讨好的模样道:“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是我和马燚、竹韵,以扶摇子前辈的先天太极拳法,纯阳子真人的天遁剑法、静音道长的狐尾鞭法,再加上竹韵所习的极其庞杂的武功招法,倾心研究予以揉和,由马燚创出来的一套功法,施展起来,既优雅又犀利,我们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天山折梅手’。”
“天山折梅手!?”
“是啊,你不是总说,天山、昆仑山,都是我汉家故土,早晚要从你手中收回来嘛,我们起这么个名字,先为官人讨个吉利的彩头啊。这折梅手共包括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
杨浩有点懵了,喃喃地道:“天山折梅手?天山折梅手!”
唐焰焰道:“我受官人差遣,负责飞羽秘谍嘛,有许多刺探、潜伏的任务,需要深入敌群,不能携带兵刃,我们创出这套武功来,择其精要,传予咱们的秘谍,才好为官人做事呀。”
唐焰焰说着更加委曲起来,走到杨浩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抵在自己酥胸上,娇躯扭起麻花,开始撒起娇来:“人家一个妇道人家,这么费心竭力的,还不是为了官人你?如今不过是和折姑娘起了点小磨擦,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人家才是你的女人啊,你怎么里外不分啊?是不是天下间的男人,都喜欢胳膊肘往外拐,偏袒别的女人,已经娶过门儿的女人,就成了落翅的凤凰,再也不受待见了……”
唐焰焰说着,已是眩然泪下。她本来就是极美的一个女子,眉眼五官更是精致到极点,毫无半点暇疵,自与小周后学了那双修功法,与杨浩效鱼水之欢之后,那种蕴于其内的媚态被开发出来,与她娇美动人的模样更是相得益彰,这一含泪,我见犹怜,不知不觉便露出了几分媚功。
杨浩大感吃不消,有些头痛地扶住了额头,小源和杏儿瞧了不禁感到好笑,却又不敢当着杨浩的面真的笑出来,只得紧紧咬住了嘴唇,把一张俏脸憋的通红。
杨浩无奈地叹道:“你……唉!焰焰啊,你们之间曾经的些许恩怨,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总之……这一次我不说什么了,但是决不允许再有下次。你呀,你那小聪明,可不要放在这种地方,明白么?”
唐焰焰马上换了一副模样,甜甜地笑,用力地点头:“嗯,奴家明白。应该大智苦愚么,对不对啊官人,你看我傻不傻,呵呵呵……”
杨浩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在她丰臀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唐焰焰哎哟一声,便捂住了翘臀,一双大眼瞟着杨浩,却有了几分水汪汪的味道。
杨浩把雪儿往她怀里一递,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小源,为老爷执行家法,今天中午不许二娘吃饭。”
小源瞟了唐焰焰一眼,赶紧应道:“喔……是。”
唐焰焰追在后面,娇声道:“官人不要生气啦,人家今晚为官人炖参茸熊掌汤谢罪,好不好啊?参茸熊掌汤补气血、健脾胃、壮阳、盖精髓,主治头晕眼花、少气乏力、食欲不振、心悸失眠……”
远远的,传来杨浩一声闷哼,唐焰焰捂住唇,吃地偷笑了一声,眉眼间满是得意。
怀中的雪儿大叫道:“二娘笑得好j诈!和我家小白一样j诈。”小白狼听见小主人叫它的名字,忙凑到了跟前。
“去你的,臭丫头,没大没小。”唐焰焰在雪儿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雪儿又大叫道:“哎哟,爹爹打二娘,二娘就打雪儿,我要告诉我娘。”
唐焰焰瞪她道:“敢去?敢去下回二娘不偷偷喂你糖吃了。”雪儿听了就扁起了小嘴。
唐焰焰道:“雪儿啊,二娘教你个乖,自己一家人呢,千万不要斗来斗去的,纵然别人小有不是,也要多多包容。要不然,你一时小小得意,却早晚搞到家人失和,家道中落,害人又害己。但凡大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自家人之间勾心斗角,你二娘的娘家,已经够大了,可是咱杨家,将来更要大上许多,咱们家的孩子,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不过呢……她折子渝可还不是咱杨家的人,你看她傲的那副模样,又有一个有势力的娘家撑腰,哼!还没过门儿呢,就拽成那副模样,不削削她的锐气,真等她进了门,咱们这些女人还有容身之地么?”
雪儿道:“二娘是说黑衣姨姨吗?黑衣姨姨很好啊,一直笑眯眯的,还给雪儿糖和奶酪吃呢。”
唐焰焰白了她一眼道:“那是对你,可不是对别人,笨丫头,几块糖和奶酪就把你收买了,亏了二娘对你那么好……”
娃儿端坐案后,悬笔疾书,一行行端正娟秀的小楷字题写于卷宗之上,杏儿站在一旁,把发生在花厅的事情源源本本地向她学说了一遍,娃儿笔端一停,微微侧着头,若有所思地凝神想了片刻,莞尔一笑道:“折御勋此番登门,莫非是按捺不住,给子渝姑娘提亲来了?也是啊,子渝姑娘如今都双十年华了,就是她自己,也该着起急来了。子渝姑娘真若嫁进门,就是一家人了,那时再若与她争锋,必惹老爷憎厌,所以二娘抢在头里,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说到这儿,她笔尖一顿,轻轻地画上了一个圆润的句号。这是杨浩传授开来的分句符号,为防语意不明,容易产生分歧,节府乃至辖下各职司的公文都要注以标点符号,就连芦州印刷的各种经书、农书、医书、兵书,都莫不如此。
娃儿轻轻摇着手腕,摇头叹道:“二娘只是想削削她的锐气,免得她入了我杨家的门,目中无人,谁也不放在眼里,凭她的身份和娘家的势力,天长日久,影响渐深,咱们谁能与之相争?然而子渝姑娘身份尊贵,心比天高,天下的男子没有几个被她看得上眼的,可她一颗芳心偏就紧紧系在了我家老爷身上。
只是咱家老爷关心则情怯,总是畏蕙不前,反把人家耽搁到了今日,最后还要折帅厚颜主动上门提亲,以子渝姑娘的冰雪聪明,焉能不知兄长用意?恐怕她早已是一肚子委曲,这个时候,旁人随意笑上一声,耳语一句,恐怕都要被她以为是在讥笑她,二娘偏又……”
娃儿苦笑一声道:“子渝姑娘轻易不怒,一旦动了真怒,恐怕又要凭生许多波澜。老爷想要一偿夙愿,与这怨偶共结连理,又要费上许多周折。二娘只想挫挫她的锐气,可她难道不晓得,男人是参天树,女人是菟丝花?子渝姑娘也是如此,她们聪明绝顶,偏偏就不明白……斗什么气,争什么争,难道不知道,老爷心中最在意谁,谁才是胜利者么……”
※ ※ ※
折子渝奔伏在马背上,挥鞭如雨。
骏马扬开四蹄,疾策如飞,马鬃迎风飞舞。
火辣辣的脸庞被风吹着,那种屈辱羞臊的感觉渐渐淡了些,可是委曲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一次,大哥执意要带上她同赴夏州,她就隐隐明白了兄长的用意。年已二十,孑然一身,折家许多比她小上五六岁的女子都已成亲生子,而她仍是形单影孤,独自一人,就算平时没有家中长辈没完没了的唠叨,没有那些奶着孩子的堂姐妹甚至侄女、甥女们一见了她就小心翼翼生怕她触景伤情的眼神,那种难言的寂寥、孤单,也早磨消了她的傲气。
她来了,用一种矜持、隐晦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如果那个该死的胆小鬼肯向她求亲,她也不想再为了一些既成的事实,与他计较那些毫无意义的恩怨。可是……可是唐焰焰欺人太甚!
折子渝抬起衣袖,又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
唐焰焰其实也没做甚么,只是太“热情”了一点,款待接迎,尽显女主人的风范,气度雍容地往主位上一座,大模大样地吩咐下人取出刚自泸州购进的“纳溪梅岭”请她品尝,再说说一家人如何的和睦,花厅中这边几扇屏风是她选购的,那边墙上挂的字画,是她淘弄的……
可怜子渝此时的心态是何等敏感,往客位上一坐,听说唐焰焰所说的一切,只觉得她无一处不在卖弄、嘲讽,炫耀。她的从容和风度都不见了,只觉得尴尬、难堪。如果……如果不是她唐焰焰横刀夺爱,今天坐在那里的本该是她,她才应该是杨浩的夫人,她的女儿也该有雪儿这等年纪、这等可爱了,而如今,她却只能陪着笑脸,忍受着唐焰焰的羞辱。
继而,那唐焰焰又状似无心地谈起她随杨浩修习武功,当年在府州时武艺不及她十之二三,而今一定能比她高明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无法忍受唐焰焰后来居上,处处压她一头的模样,一想起杨浩扶着唐焰焰的纤腰皓腕,手把手地教她武艺,更是妒火中烧,她本想至少扳回一局,于是主动提出比试一番。可谁知……她用上了剑,而唐焰焰居然是空手,空手夺剑!把她打得一败涂地!
“你亲手教你娘子的武功,让我丢尽了脸面,这一辈子都要贻人笑柄,我就算孤老一生,也不嫁你这混蛋了!绝不!”
傲娇的子渝行至三岔路口,吸了吸鼻子,泪眼迷离地往东去府州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夏州,她丢尽子脸面。而折家,她就有脸回去么?
一时间,天地之大,似乎已无她容身之处了。忽然,她一拨马头,狠狠一鞭,策马向南驰去……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06章 羯鼓声催入西凉
折子渝这一去,竟是下落不明。杨浩也慌了,与折御勋分头找了几日,一切可能的地方都查找过了,始终不见她的踪迹。折御勋懊恼不已,不由怒道:“不省心呐,真是不省心呐,都是我从小把她惯坏了,居然连‘随风’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一个女孩儿家,又能到哪里去?”
杨浩这时也清醒过来,想起与折子渝相识以来的种种,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尤其是地位尊崇,所以薄皮好面,受不得羞臊,这一番虽只是比武较技输与焰焰,事情本身并没甚么了不起,却是她心怀忐忑地意欲应长兄之命嫁入杨家前,与自己夫人之间的一场较量,内中微妙的含意却不是那么简单了,恐怕她不堪羞辱,一时半晌不会回家。
想到这里,杨浩便对折御勋道:“兄弟正欲西进,大哥不可久离府州,还请尽快回去坐镇,以你我二人之力,就算马不停蹄日夜寻找,能搜寻几块地方?何况这事又不便张榜,行文天下的。子渝刚刚交出‘随风’没有多久,‘随风’在各地的潜桩眼线,她一清二楚,如果她存心不让人见,‘随风’怎么可能找得到她?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吧,我让‘飞羽’暗中搜寻。”
他略一思忖,又道:“兄长返回府州后切勿声张,全当不曾发生这回事儿,反正子渝经常离开府邸,不会引人疑心。要不然,闹得尽人皆知,就算子渝想回去,也是羞刀难入鞘了。”
折御勋别无他法,仔细想想也是道理,便依了杨浩嘱咐,返回府州去了。送走折御勋,杨浩回到府中,往花厅一坐,沉着脸道:“叫二娘来。”
厅中几个丫环一见老爷脸色,连忙去唤人来。焰焰掌握着飞羽,早已知道事态发展,眼见连折家的人都找不到折子渝下落,情知这一次事情真的闹大了,这几日也着实有些忐忑。
当初她被折子渝欺侮的狠了,若是她的性子像子渝一般高傲,早就气得呕血,如今虽时过境迁,可是想起旧怨,难免仍有些芥蒂。她是明知折子渝是一定会嫁进杨家与她做姐妹的,那日故意撩拨她,激她发怒,既有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意思,也有些炫耀杨浩对她疼爱的意思,说到底,不过是想在旧情敌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却不想以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受些委曲大吵大闹一番也就够了,她以己度人,以为刺激一下折子渝出口恶气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却不想一样米养百样人,折子渝与她性情截然不同,而且不知怎地,年纪长了几岁,脾气倒似比头几年更加刚烈,这一番出走竟连折家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了。
唐焰焰怯怯地进了花厅,丫环们早知趣地退了出去。杨浩面沉似水地道:“折姑娘迄今下落不明。”
唐焰焰嗫嚅地道:“妾身……妾身已经知道了。”
杨浩道:“种放带着最后一批训练的新军马上就到夏州,八万大军,总不能在这儿空耗米粮,等他一到,我就要率军西征了,寻找折姑娘的事情,我交给你了。”
唐焰焰窥他脸色,晓得这番是动了真怒,不敢再向他撒娇,低低地应了声是。
杨浩沉着脸,起身便往外走,唐焰焰一阵心慌,忙道:“官人。”
杨浩站住了脚,却没有回头,唐焰焰捻着衣角,低低地道:“我……我原也没想会闹到这个份上,我只想小小出口恶气罢了,官人,焰焰……知错了……”
“哦?”杨浩缓缓转过身来:“错在哪儿?”
“我……”
杨浩叹了口气,疲倦地道:“焰焰,你对我付出良多,我心中岂能不知?可是对子渝,我亏欠她的还少么?你也知道她个性高傲,受不得羞辱,你这么做……唉,为夫整日忙于公事,已经很累了。回到家,只希望能轻松一些,你们都是极聪明的女子,我实在不想说的太多……”
唐焰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这几天落寞的表情和刚才隐含警告的话,忍不住眩然泪下。
她越想越伤心,伏在案上正嘤嘤啼哭,肩头忽然被人轻拍了两下,连忙拭泪抬头一瞧,竟是即将临盆的冬儿。焰焰连忙起身扶她坐下,抽噎道:“姐姐怎么来了?”
冬儿在她身边坐下,柔声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这没心没肺的妹子,说起来,折姑娘与官人相识最早,两人之间却最是坎柯。这么多年下来,折姑娘为官人付出许多,迄今始终不嫁,心中那份情意你还不明了么?她早晚是一定要进咱杨家门的,姐妹间和睦相处不好么,给她一个下马威,出一口恶气,就那么重要?”
“焰焰,尽力把她找回来吧,就算亲口道个歉,也不是丢人的事,你真想争,就争谁在官人心中的份量最重。如何让官人看重你,难道是凭姐妹间明争暗斗么?官人是个精明人,只是把心思都用在了公事上罢了,家里边,只要无伤大雅,他都故作懵懂,可真要有什么算计,是瞒不过他的。就说这一回,虽说折姑娘一身武艺,为人又机警,可这西北地方比不得中原,万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就是官人心中一辈子的病了……”
唐焰焰懊悔不已,喃喃地道:“我……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全力找她回来,姐姐,还是姐姐对我最好。”
冬儿道:“有你们几个帮衬着官人,我如今只在后宅安心养胎,哪晓得这些事情,这是娃儿去告诉我的,怕你想不开,也怕官人真的恼了你。焰焰,姐妹们在一起,偶尔争风吃醋,讨官人的欢心,那是一家人的情趣,无碍其他,可要是不知轻重,让官人懒见勾心斗角,厌了回家,那可就……你明白么?”
唐焰焰怵然一惊,她当然明白,她生在富可敌国的唐家,家中叔伯、兄弟,俱都妻妾成群,她对这种情形早已见惯不惯了。这样的家庭,男人哪愁没有娇丽可人、知情识趣的女子为伴?所以越是恃宠而骄的女人,越是容易失宠。
一开始,折子渝只是一怒而走,官人是什么态度。待始终寻她不见,官人又是什么模样。如果……她果真因为这次出走有个三长两短……唐焰焰越想越是心寒……
冬儿柔声道:“真为官人打算,真想讨官人的喜欢,就要敛起你骄傲的羽毛,折姑娘若是够聪明,她早晚也会明白这一点,可她明白的晚一些没有关系,你这毛躁的性子,若是不知收敛,那可要悔之莫及了。”
唐焰焰黯然道:“难怪官人对姐姐又敬又爱,焰焰实不如你。我……我这就派人去找她!”
※ ※ ※
种放带着在芦州训练的最后一批新兵马上就要赶到夏州,种放一到,就意味着西征的开始,杨浩势必不能再为寻找子渝分神,这事又不能公开张扬,唯有交给“飞羽”。
事情已交待给了焰焰,杨浩却不放心,恐她心中不忿,阳奉阴违,于是又命狗儿暗中督察。如果焰焰仍旧感情用事,不知轻重,他就撤消她的一切职务,让她只安心做一个杨夫人。
杨浩也知道自己对这几房妻妾是有些太过纵容了,可是夫妻之间,总不能像上下尊属之间一般戒律森严,夫妻之间、妻妾之间,总会有些摩擦的,总不能一有事情就暴跳如雷,那样的家庭只有怕,又哪有爱。所以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他都会睁一眼闭一眼,懒得理会。几房妻妾间感情一直不错,再加上个个聪慧,知道进退,彼此间一直相安无事,而这一回,他是真的有点怒了。
狗儿与焰焰、竹韵,是“飞羽”组织核心中的核心,是这个情报组织的三大巨头。杨浩在任何一个重要职司,不分亲疏,一概设置两到三个重要职务,保持其职司互相制衡、监督的制定,以防因人废事,又或有人只手遮天。
竹韵亲手训练秘谍,这就是她的资本,在“飞羽”中独树一帜,飞羽的人事方面,其实掌握在竹韵手中。唐焰焰以夫人的身份,也无法挟制她。唐焰焰掌管着“飞羽”资金、财物的调拨,以及情报的最终汇总、上报。而狗儿地位更加特殊,她只对杨浩一人负责,负责与杨浩相关的安全工作,以及在这个范围之内的一切人事调动、财物调动,她的职司不受竹韵和焰焰职权辖制。
至于下达命令,则是由一个类似于秘书处的组织负责,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接受命令,传达命令,报备候查。“飞羽”各级首领包括杨浩的命令,全部通过这个部门发出,某一首领下达的命令,上一级的官员均可调阅,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内部透明度。
杨浩知道特工组织具有多么大的重要作用,可也知道它一旦沦为某人一手把持的特权机构后,可以翻云覆雨,甚至把他头上的最高统治者玩弄于股掌之上。所以既要发挥它的作用,又得尽量避免在发展过程中,它渐渐沦为某个特工组织强腕人物的私人工具。
他并不疑心唐焰焰会对自己心怀歹意,亦或有此野心或权力欲望,但是他对所有机构的设置,从一开始就立下了相应的制度,并在实际操作中不断地进行修订和补充,使它更加完美、更加严密。
依赖制度也许不是最完美的,但是人类哪怕是发展到了他那个时代的文明程度,依赖制度,仍旧是远比依赖领导公正、无私的个人品德和智慧、知识水平更稳妥的方法。
当然,多少年后,他的某个继任者完全可以一手推翻他这个始创者制订的制度,而这,则已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了。因为他熟知未来,所以一直纠结于改变未来,但是现在他已渐渐明白,他哪怕有再大的力量,也只能好好地活在现在,创造现在。
未来掌握在未来人的手中,并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一个人,常常连他儿子的命运都无法安排,怎么可以为几百年后、上千年后的人安排一条道路,让他们一致的遵守、服从?这和那些想要修仙学道、长生不老的帝王一样愚蠢,想通了这一点,杨浩变的豁达多了。
狗儿督察的结果送回来了,焰焰的确在不遗余力地组织人手寻找折子渝的下落,并没有阳奉阴违,对他的命令打折扣。杨浩这才放下心来,暂且抛下家事,开始专心策划西进。
他调种放到夏州来,是想亲征西域期间,由丁承宗和种放坐镇夏州。这两年来种放在文治、武功方面的表现,已经赢得了节度使府各级官吏的尊敬和信服,授予他如此重任,可谓实至名归。而丁承宗是杨浩的大哥,对他的忠心没有一个人会怀疑,所以丁承宗被任命为节度留后,代理节度使之职,种放任节度副使,主持日常事务。
古长城外,河西东线,以麟府两州背靠横山,为第一防线,银、芦两州依托横山为第二防线,古长城关隘为第三防线,第一道防线由杨继业和府州折御勋共同防御,第二道防线由杨继业和李一德把握。
南面,则暂缓对吐蕃人的蚕食,与秦州宋军由敌对已转为暧昧的吐蕃尚波千部、大石族、小石族、安家族、延家族诸部,交给他的四弟赤邦松和在他的扶持之下渐渐壮大起来的吐蕃六谷蕃部罗丹族长去对付。
赤邦松利用他的王子身份分化瓦解诸部,尽力争取他们对杨浩投效支持,而罗丹则扮演那根大棒,在武力上遏制他们的发展,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对那些大大小小组织松散的吐蕃部落极具杀伤力。尚波千、秃通、王泥猪那几个吐蕃首领虽然在宋国的扶持下势力日益壮大,可是血统上却不及赤邦松和罗丹尊贵。这在尚保持奴隶制的吐蕃部落中间,足以使赤邦松和罗丹抵消他们一部分的势力优势。
完成了对夏州的安排和东线、南线的部署之后,杨浩就全力以赴地开始策划西进了。兵员调集、粮草储备、武器军械、后勤运输、情报刺探……又将费尽心机弄来的西进路线山河地理详图誊录多份,分发各部将领。在休养生息两年之后,杨浩首度开始了一场最大规模的战役,兵戈直指西域古道。
※ ※ ※
白虎节度,远征之前的高级别军事会议。
只有六个人,杨浩,种放,张浦,丁承宗,萧俨,徐铉,军政两界最高级别的官员。
一番计议之后,杨浩总结道:“此番远征,对巩固、壮大我之政权意义深远,将领方面,本帅会以张浦为副帅,木恩、木魁、艾义海、李华庭、何必宁为将,拓拔昊风、李继谈、张崇巍随种大人留守夏州。诸位还有什么建议么?”
徐铉拱手道:“太尉,我军收复华夏故土,兵威直指玉门关外,这是堂堂正正之战,彪炳千秋之举,出兵之前,当有一篇檄文,公告于天下。”
此言一出,萧俨、种放、丁承宗齐声响应,杨浩若有所悟,颔首道:“有理,以各位大人的学问,要写一篇铿锵有力、义正辞严的檄文出来,那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檄文基调,却须先定下来,诸位大人怎么看?”
萧俨拱手道:“太尉,西域故土,有我汉人数百万,太尉此番出征,要复我华夏故土,救我同祖同宗之汉家百姓于困厄之中,应着重申明这一点。西域杂胡,野蛮之人,不受教化,乘我中国无人,野狐升据,沐猴而冠,盗据汉土,霸压汉民。
今幸天道好还,太尉统御西北,百业复兴,人心思治,故奉天威,廓清华夏,复我故土,救我汉民,此乃顺天应命之举,以我中国六合之大,九州之众,兵锋所指,势如破竹,当能犁其廷而锄其|岤,胡虏宵小,应低首下心,甘为臣仆。若否,兵威所至,玉石俱焚!”
徐铉精神一振,抚掌叹道:“掷地有声,萧大人好气魄,徐某还在咬文嚼字,大人已是出口成章了。如此气吞天地之气慨,实是好文,如此一来,西域数百万汉人必然归心,太尉以为如何?”
杨浩差一点便说出“扯淡”二字,只是徐铉、萧俨都是文人,比不得武将们,随意开开玩笑也无所谓,遂摇头道:“不妥,又是胡虏,又是宵小,那将置木恩木魁,和我军中许多契丹、吐谷浑、吐蕃、回纥乃至羌人将士于何地么?”
杨浩微笑道:“契丹国有五十多个民族,为了尊重各族的习惯,笼络上下归心,以契丹族人之骄横野蛮,尚知各依其族、各依其俗,又设南院北院,妥善安置汉民,六十年下来,如今幽云十六州的汉人,是亲契丹多些,还是仍然向往中原,诸位应该知道吧?”
他换了个坐姿,又道:“再说宋国,那也是汉、苗、瑶、仡佬、壮、黎、畬等民族繁多,禁军中还有吐谷浑直、契丹直、日本直等各族的特别军种,也是一视同仁,方使他们倾心归化。天下之水莫大于海,缘何?盖因万川纳之。西域不只有数百万汉人,还有数百万其他民族的人,这篇檄文一出,是把他们有心归附于我们的,也都推到了敌人的阵地上,你们说是么?”
张浦颔首道:“大帅说的是,当年张义潮义旗一举,气吞万里,顷刻间占据西域十一州,成为凌驾于吐蕃、回纥之上的西域第一霸主,可是其后却是势力渐渐萎缩,如今他的后人只剩下瓜沙两地,苦苦挣扎了。原因就是,贬抑其他诸族,彼此间战事绵绵不绝。西域汉人深受其苦,从拥戴,渐至抛弃。”
萧俨和徐铉本是身处中原腹心的唐国旧臣,这方面的感触不深,方有此言,此刻听了杨浩所言和张浦的印证,不禁自觉冒失,点头称是。
杨浩道:“这篇檄文,第一,文风上要少用瑰丽词藻和偏辟的字句,否则,恐怕除了本就有心归附本帅的一些博学鸿儒,看得懂的就没几个人了,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务必要简洁直白,让大数人都听得懂。第二,檄文立意上,要强调河西走廊西域古道的重要作用。要知道,当年以河西走廊为商道,交通东西,河西之富,富甲天下,谁不受其惠泽,如今呢?
要让所有人知道,如今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彼此征战不休,以致百十年来西域战祸连绵,各族百姓俱受其苦。人民无论贫富,尽遭战乱,被人抢掠罄尽,寸草不留,西域商道断绝,以致民无生计,西行诸城日渐萧条。而本帅就是要打通西域商道,使之尽在我军保护之下,重新振兴河西,使我西域诸族,四方百姓俱受其惠。农牧工商,所求不过温饱,这样一说,其利自见。”
他顿了一顿,又道:“萧大人所言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是要提上一提的,然而却不可激化矛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章,不得其传,行将湮灭,本帅出兵,这就是卫道保儒了。西域士林,也当拥护。还有,西域战乱不休,不但百姓受苦,就是佛门寺院,也多有受霸道豪强劫掠而焚毁,使得僧侣流浪四方,不得礼佛打坐的,本帅此去,自然也要保他们无忧。”
杨浩直起腰来,说道:“那些既不肯降,又不肯走的既得利益者,要打败他们,用武力就行了。可是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得到所辖领土上的百姓们的拥戴。所以,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挥师西进,不使阴谋诡计,不可不宣而战,要把我们做战的意图和决心,想要达到的目的,让说着不同民族的语言、识着不同民族的文字的西域百姓,人人都明白,人人都知道,人人都愿意,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古道如龙,惨遭寸折。大漠风萧,敦煌离宗,玉门关外,车马凋零……谨以至诚,宣告天下,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定难节度使、横山节度使、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杨浩气愤风云,志安社稷。今见河西之凋蔽,感一身之责任,率堂堂之师,息贼安民,重辟古道,以事祥和,此大仁大义之举也。令旗所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铿锵有力的檄词声中,杨浩大旗漫卷,虎贲八万,出夏州,过翰海,度黄河,越沙陀,沿长城古道,浩浩荡荡,直奔西征第一站:西凉府。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07章 兵不血刃
草城川,岢岚防御使驻地。
赤忠巡视军营,刚刚回到府邸,迎在廊下的副将萧晨便迎上前来,自他手中接过马鞭,见礼道:“大人。”
赤忠唔了一声,举步往府门中走,萧晨忙快步跟上,说道:“大人,府谷那边已经拖了一个多月的饷,军士们多有怨言呐,今年还未秋收,府谷那边又要征调一批粮草,咱们这边的日子不好过啊。”
艳阳当空,府中绿树成荫,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鸣叫着,听得赤忠一阵心烦,他扯了扯衣襟,露出胸口透着气,不耐烦地道:“不过个把月而已,谁家里揭不开锅了?大帅那里不会把你们的饷银拖光了的。要说起来,大帅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嘛,咱们也得为大帅分忧不是,等熬过这一阵儿就好了。说到粮草,咱们这边的屯粮该够吃到明年冬天了,府谷那边有些困难,咱们就如数调拨一批粮草过去嘛。”
“是是是,”萧晨一迭声地应声,随着赤忠进了花厅,侍卫随从们都退下了,这才压低嗓音道:“大帅,代州那边去年缺粮,大帅把咱们的积粮运去,大赚了一笔,今年还未秋收,这亏空还没补上呐。”
赤忠瞪他一眼道:“废话,老子难道不知道?外面人多眼杂,有些紧要的事情不要在路上说。”
他一边解着盔甲,一边在厅中转悠着,沉吟半晌,将沉重的锁子甲铿的一声扔在椅上,向萧晨一招手,萧晨连忙趋身近前,赤忠小声道:“如今商旅多不从我府州境内通过,牵累的百业萧条,府谷那边实有些困难,咱们要是明着推诿势必不成。这样吧,粮饷不是已经拖了一个多月了么,你利用此事,鼓噪士卒闹出些事端来,我再出面压制,回头就对大帅说,为安抚军心,将部分存粮充饷下发了,所以存粮不足调拨府谷,这样大帅那边也就能交待过去了。”
“大人英明,好计谋。”萧晨不失时机地拍了个马屁,见赤忠转身拿起凉茶猛灌,忙又凑到跟前,低声道:“大人,汴梁那边又来人了。”
赤忠听了顿时一怔,缓缓在椅上坐下,萧晨忙趋身道:“大人,府州这边,经过调整之后,就算能应付眼下吃紧的局面,怕也不如往昔一般繁荣了,如今谁还不晓得杨浩的地盘上才处处财路?就连李玉昌,那可是大帅家的亲戚,现在都跑到杨浩的地盘上去,一口气连开了三个商号,依卑职之见,府州……前途无亮啊。”
赤忠眉头紧蹙,默然不语。萧晨忙又转到他另一边,接着说道:“大人,那边的使者说了,官家对大人你一向甚是器重,如果大人能下定决心,为朝廷效力,事成之后,这保德军节度使就是您的。”
赤忠身子一震,惊道:“此言当真?”
萧晨忙道:“自然当真,官家九五至尊,一朝天子,那是金口玉言,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大人劳苦功高,可是跟着折大帅,这一个防御使也就到头了,还能有什么前程?大人,咱们私下与朝廷交结,万一被大帅知道,就算大人没有二心,也必被大帅罢职。如今朝廷又许了大人偌大的好处,大人,应该早做决断了。”
“大人,前程富贵唾手可得,还要犹豫甚么?”
赤忠挺身而起,绕室疾走,脸上阴晴不定,始终犹豫难决。过了半晌,他脚步一顿,回首道:“朝廷使者现在何处?”
萧晨忙道:“仍然扮做卑职的亲戚,住在卑职府上。”
赤忠咬了咬牙,说道:“今晚,本官去你府上饮酒,嗯?”
萧晨心领袖会,连忙道:“卑职明白,卑职会妥善安排,今晚……静候大人大驾光临。”
萧晨趋身而退,一俟出了花厅,眼中却攸然闪过一抹诡谲。
厅中,赤忠仰首望着房顶承尘,久久,方沉沉说道:“折帅,人往高处走啊……”
府谷,百花坞。
折御勋怒容满面:“胡闹,真是胡闹,九叔,子渝这丫头到底去了哪儿?”
面容清瞿的九将军一脸苦笑:“御勋啊,子渝这丫头整个就一人精,她不想让人找到,谁又找得到她?喏,这是她传回来的消息,消息最初是从绥州境内传出来的。她在信上只讲了几样改善我府州窘境的建议,向家里报一声平安,叫我们不必找她,她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消息虽是从绥州境内传来的,可现在这么会儿功夫,早不知她又去了哪里,如何找他?”
折御勋一把抓过小妹传回来的信柬,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看完了把信一团,狠狠丢在地上,问道:“她就没再说甚么?咱们若有事,如何找她?”
九将军道:“子渝倒是留下话来,对她的建议若还有不明之处,可以密信传达‘随风’各处,本月十五,她会去取。”
折御勋皱眉道:“可否在各处安排人手,她一露面,就把她捉回来?”
九将军苦笑道:“怎么可能?咱们许多情报点都设在不属于咱们辖地的大城大卓,或药房、或青楼、或茶水铺子……哪有可能安排人手把她大模大样地掳走?”
折御勋愁眉不展,长叹道:“她一个妙龄女儿家,生得又是一副花容月貌。一个侍从也不带,独自出门在外,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这……这……”
折御勋转悠了半天,一俯身又抄起折子渝传回的信柬,展开来仔细看了看,转身便往书案后走去。
折御勋展开信纸,提起笔来,略一沉吟,便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书信,内中详细讲述了她出走之后杨浩牵挂担心的情形,又把一旦杨浩称霸西域,折家献城归附后,可封世袭罔替折兰王的秘盟誓约也一并告诉了子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解一番,仔细看看并无大碍,这才起身交予九将军,说道:“九叔,把此信编成密文,下发各处。”
※ ※ ※
凉州,地饶五谷,尤宜麦稻,岁无旱涝之虞,尤以畜牧甲天下。自汉在此设郡,凉州下辖七县,经多年经营,人口繁众,物产丰饶,素有凉州七城十万户之说。
除了凉州自身具备的优势,这也是西进夺取河西走廊的第一镇,军事地位亦十分重要。此处七城,被三方势力盘据。其中党项羌人本来是效忠于李光睿的,李光睿死后,该地羌人暂时自治,待杨浩的势力逐步西进,逐一收服贺兰山脉诸城,并屯兵于灵州之后,据守凉州嘉麟、昌松两地的羌人便向杨浩乞降了,因此杨浩在此已有先头部队。
占据凉州的势力除了党项羌人,还有吐蕃六谷蕃部,六谷蕃部是罗丹的族人,罗丹族长接受杨浩的援助,实际上俨然已是他的马前卒,现在正统兵与陇右尚波千等部族征战,他们在此地的领地自然也向杨浩臣服,这样一来,杨浩西进凉州的第一步,兵不血刃,就已占据了五城,只剩下姑臧、神鸟两县之地,占据这两城的也是吐蕃人,却不受六谷蕃部辖制。
中军,张浦展开地图,说道:“大帅请看,姑臧、神鸟两地,是西凉七城最重要的城池,两城共有户七千三百余,人口三万六千余,其中汉人三百户,羌人一千一百户,其余诸族百姓约两百户,此外俱是吐蕃人。占据此处的是吐蕃达昌部,首领叫络绒登巴,现驻姑臧城。姑臧城,汉名卧龙城,南北七里,东西三里,是匈奴时候所筑,当地人又称之为
步步生莲 全集第20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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