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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75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芦州军在打什么主意,对芦州军更是格外小心,他巡罢四城,回到南城后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城外军营里的动静,这才回到自己住处。

    为防芦州军营夜中猝发弹石砸死主将,刘继业的营帐设在城墙内侧不远处一座坚固的藏兵洞中,外边又加筑了一道院墙,随侍左右的就只有他的两个儿子和十一名亲兵。奉隆兴翼之命,一直暗中监视着刘继业的几名小校眼看着刘继业回了营帐,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几人不敢大意,就在左近伏下,打开牛皮水囊,喝着马奶酒,就着牛肉干,一边填着肚子,一边观察着藏兵洞中的动静。

    “刘无敌的大名,我也是早就听说过的,汉国那是麻绳栓豆腐,根本系不起来的货,就凭一个刘继业在那儿苦撑着才捱到了今天。刘无敌的本事,端的了得。

    我听说,刘继业本姓杨,是麟州杨家的人,如果他回到麟州,怎么不比在汉国做一个什么侍卫都虞候要强?可他既扶保了汊国,便忠心耿耿,再不肯背主而去,这样响当当的汉子,会暗算咱们大王?”

    另一个侍卫阴阳怪气地道:“刘无敌的事儿,我也听说过。听说他还是现任麟州节度使杨崇训的亲大哥呢,你说以他的威名,还有大哥的身份,一旦回了麟州,那杨崇训怎么办?他让不让位?就算杨崇训肯,如今扶保着杨崇训的麟州将领可都是他的亲信,一眨眼的功夫换了位主子,他们肯么?依我看呐,刘无敌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

    “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嗳,怎么说话呢?我是小人?我是小人,大王却没疑心了我,他刘无敌忠肝义胆、侠义无双是吧?被人卖出的人在被出卖以前没一个会以为出卖他的人居心叵测,小心盯着点儿,刘继业要真的没事,那当我白说,要是他真的吃里扒外,私通敌营,嘿嘿……”

    就在他们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枝丫上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只是夜色昏暗,再加上几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只顾盯着刘继业的住处,根本不曾发现。

    那双眼睛就象凭空长在树干上似的,它眨了眨,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然后便突然消失了踪影。

    “嗳,好象有人。”

    一个人正吃着东西,忽然看到有点异样,他赶紧把一块牛肉干塞进嘴巴,用胳膊肘儿拐了拐旁边一个士卒。那人往营帐口看了看,不见什么动静,正要扭头问他,忽地瞧见门口暗影下悄悄闪出一个人来,左右看了看,便急急走开了。

    这人十分机敏,走几步停一停,不时停下四处打量一番,然后借着建筑物的阴影快行几步,身影儿便鬼魅般地出现在另一处地方。几个监视刘继业的人精神一振,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那人对城中情形似乎十分的了解,哪里有兵丁巡弋、哪里有军营驻扎都一清二楚,他避开紧要之处,渐渐到了南城与西城交界的夹角处。这是一处死角,芦州军营至此已至边缘,这个夹角由于城外地势不易排兵布阵,很少受到攻击,城上守卒也有限。

    那人悄悄爬到城头,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一番,忽然快步奔去,从地上搬开一块大石,然后抄起一团什么东西,便快速闪向堞墙。

    有一名侍卫眼尖,一眼看出端倪,失声道:“是绳索,那人要攀援出城!”

    另一名侍卫迅捷无比地取下弓矢,弯弓搭箭,对准了城头那人的背影,旁人有人小声提醒道:“尽量抓活的。”

    那人对自己的箭术显然甚有信心,他把弓往下压了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傲然道:“你放心,只要还有一丝光亮,我蔑儿干的箭就不会有一丝偏差。”

    蔑儿干在契丹语中就是神箭手的意思,此人在隆兴翼麾下箭术第一,向来以此自傲,想来是想用他的箭术来证明自己的说法,一语未了,弓弦铮鸣,箭已离弦而出。

    城头那人将绳索系在墙上,刚刚抛下城去,蔑儿干一箭飞去,他已应声而倒,摔进城头暗影之中。蔑儿干怕他走脱,大喝 :“快,捉住他。”

    几个人拔出腰刀,迅速冲向城头,这番举动惊动了城墙周围的守卒,他们睡眼惺松地跳起来,慌慌张张地抓起兵器,大叫道:“甚么人?”

    “我们是隆兴翼大人麾下侍卫,有人要溜出城去,火把,燃起火把来。”

    几个人大声通报着身份,扑上城头围住倒地那人,有城头守卒举着火把走近,往地上一照,只见那人仆倒在地,一枝狼牙箭端端正正射在他的后心,把他翻过来一看,这人二目圆睁,已然气绝身亡。

    蔑儿丰脸土有些挂不住,恨恨地道 :“怎么会射死了?我蔑儿干一身箭术……”

    旁边侍卫忙宽慰道:“月色昏暗,能射得这般准已殊为不易,蔑儿干不要自责了。”

    那死者穿着一身青色夜行衣,有人夺过城头守军的火把往他脸上照了照,失声道:“果真是刘……的人,我见过这人。”

    几名侍卫交头接耳几句,对闻讯赶来的一员守城的佐将嘱咐一番,叫他严密封锁消息,不得对任何人声张出去,便抬着那具死尸,飞也似地跑去向隆兴翼报讯了。

    竹韵潜在暗处,轻轻一笑,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当中。今晚,她还有很多事做呢。

    ※ ※ ※

    “惟正贤侄,吾于芦州遍撒入城的传单中惊见我麟州杨家二十年前所用军中秘语,惊讶不胜,依之联络,不想竟是贤侄到了两军阵前,我于城中苦苦思虑守城之法,竟不知芦州杨浩已与我折杨两家缔结同盟,且由贤侄代之掌军,亲人相见,如此场面,不胜唏嘘……

    庆王耶律盛,乱臣贼子耳,如非得已,我主实不愿触怒契丹,与之结盟互助。惟正贤侄信中所言,正可解我主之困,唯侄年少,难为麟府芦三州代表,若杨太尉果有诚意,还请太尉亲笔写下盟书,加盖太尉印绶,我见盟书,必依喏行那驱虎吞狼之计。

    届时,尔等可继续佯攻,我使城中守军与耶律斜轸苦战,消耗双方兵力,待战事糜烂不可收拾,吾为内应,银州唾手可得,庆王死,契丹亦元气大伤,当暂无西进之力。事成之后,契丹铲除叛逆,杨浩声威大噪,至于银州归属,当依前约,归我汉国所有。那时我当劝国主西迁银州,麟、府、银、芦四州一旦结盟,东抗宋国,北拒契丹,可保无忧矣……”

    继嗣堂当年曾想扶持火山王杨衮吞并折家,当时双方合作密切,对杨家这门通信秘语了如指掌,后来杨衮坐拥麟州,不敢与折家为敌,反而翻脸收拾继嗣堂的人,这门已为外人所知的秘语便也弃之不用了。弃之不用的东西就不会慎重保密,于是渐渐流入一些有心人耳中。

    契丹虽是尚武之国,最好征战,但是并非只知莽打莽干的莽夫,他们是很重视细作秘探作用的,大量派遣秘探进入中原,甚至劝反了山东东道的几名宋朝官员,就是契丹细作的功劳。对西北诸藩,虽非契丹关注的重点,但是也有他们的细作活动,这门已经泄露的通信秘语被他们的人搞到了手,做为参考送回了北国。

    隆兴翼是庆王耶律盛手下谋士,也曾仔细研究过它的破译规律。如今见刘继业信中提及传单是麟州杨家多年前弃之不用的秘语,他忙取出自己当年做过的笔记对照进行破译,果见那传单上是简要说明了时间、地点、传信人的身份和约见的请求。结合刘继业这封信看,双方已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那时候的秘码通讯比较简单,只能简略地表述时间、地点、需求等等,如果要表达详细的内容,还得用正常的文字交流,所以传单上表述的内容有限,隆兴翼看过了这封信,又拿着破译的那张传单冷笑一声,振衣而起道:“走,去见庆王大人!”

    ※ ※ ※

    银州城自从来了庆王耶律胜,虽然府库充实,可是为了激励三军士气,招揽民心,庆王还是吃了许多大户,可是除了与契丹人关系密切的一些豪绅巨商,却有一户人家,虽与契丹素无往来,也是安然无恙,而且甚受庆王礼遇,那就是银州李家。

    银州李家,是真正的陇西李氏后人,与夏州李氏不是一回事。夏州李氏本姓拓拔,是鲜卑王的后裔,而陇西李自秦汉至今,一直是汉家正统。当年的大唐天子李世民,想给自己找个根正苗红的出身,也要攀高枝儿,说他是西凉武昭王李暠的后人,李暠就是陇西李氏的杰出人物。

    不过李世民自认陇西李氏后人时,高僧法琳就当场给了他一个难堪,驳斥皇帝说 :“琳闯拓跋达阇,唐言李氏,陛下之李,斯即其苗,非柱下陇西之流也。”

    他直言不讳地说李世民是鲜卑拓跋达阇的后代,并不是陇西大族李氏后人,如果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再狂妄,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口出狂言的。更耐人寻味的是,李世民对他这句当面指责并无对应的下文,若他是真金不怕火炼,哪有被换了胡人祖宗却不敢分辩的?

    大唐宗室世系谱中亦有许多疑点,比如北魏时他们的先祖叫李初古拔。李渊祖父李虎的兄长叫起头,还有个站弟叫乞豆,李起头的儿子叫达摩,都是鲜卑族的名字,李家也承袭了很浓重的胡风,比如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拥兵入宫,向李渊“请罪”时跪吮他的||乳|头,就是铁证如山的胡人习俗。

    李世民做为一个皇帝,拥有强大的权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舆论、改变史书的记载,所以留给后人的官方记载中,尽管有许多经不起推敲之处,却坚持认为他是出身陇西李氏。后代的学者们对此始终没有一个定论,但是这么一个杰出人物,一个创造了大唐盛世的皇帝,当然是本民族的人才满足自豪感,有些人是不允许提出这种质疑的,因此行文至此,笔者特意提一提这种非主流的观点,至于李世民身世之谜到底如何,是胡是汉,恐怕会永远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无法确证了。

    不管如何,李世民仍然自认陇西李氏后裔,当然要对陇西李氏要给予许多照顾。所以陇西李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如今大唐已烟消云散,陇西李氏也已经没落,许多分支后裔流落到了中原,但是在陇西还有一支真正的李氏族裔,其家主就住在银州,号称银州李氏。

    银州李氏的族长叫李一德,字君子。银州城四分之一的百姓是其族裔宗亲,与其姻亲往来关系牵绊的百姓更有半城之数,因此又被人尊称为李半城。这样一个人物,不管谁占了银州,除非他只想得到一座空城,否刚对李半城都不敢不敬的,所以如今的银州虽然兵荒马乱的,李一德家中却是安静如昔。

    夜深了,清风习习,凉月当空,蟋蟀在草丛中唧唧鸣叫。一道身影飞快地绕过曲苑回廊,行过几处房舍,飞身上了一座亭阁。

    这人是竹韵,李家也虽然是头一遭来,不过大户人家的建筑都有一定的规制,主房、客房、前厢、后厢,都有一定之规,只要熟谙这些建筑规矩的人,从房舍建筑上就能知道哪里是府中主人的居处,哪间屋子是一家之主的卧室。她站在亭上仔细打量一番,便飞身掠进一处垂花耳门,沿着一各碎石铺就的小径鬼魅般向前奔去……

    李老爷子已经睡了,宽敞的雕花大床上,一个体态丰腴、姿容明艳的少妇穿着薄如蝉翼的羽衣横陈榻上,脸蛋儿红扑扑的,带着一抹酒醉似的酡红,睡梦中犹自露出满足、甜蜜的微笑。枕在她玉壁上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浓眉阔口,一部花白的胡须,正发出微微的酣声。

    竹韵掌着好,笑微微地俯身看了看一树梨花压海棠,满堂春意燕双飞的旖旎景象,转身把灯放在桌上,悠然自若地负着手,踱着步子打量起房中恃形来。

    她虽不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子弟,但是自幼为继嗣堂做事,见惯了豪绰的居室,李一德这处卧室,衾帷床席,皆极珍异,富丽华贵之中又不带一丝俗气,世家有此气派本不稀奇,可是西北苦寒之地,有这样一户人家,却是难能可贵了。

    竹韵在桌边坐下,顺手拈起壶来,斟了杯凉茶,喝了一口,赞道 :“好茶,沏泡如此之久,滋味一点不变,这茶好,茶具也好。”

    她一说话,榻上的李一德猛地惊醒,霍地一下坐了起来,薄余滑落,露出赤裸而结实的古铜色肌肤。年逾六旬的老人,竟有这样强健的体魄,平素保养的着实不错。

    竹韵笑吟吟地坐在那儿,丝毫不介意李一德那赤裸的身躯,她妩媚地眨眨眼睛,甜甜地道:“李老爷子,您好。”

    “你是谁?”李一德嗔目一喝,旁边睡的正香的那个侍妾也惊醒了,陡见房中坐着一个一身青衣的俏姑娘,身前还横着一口宝剑,不禁惊叫了一声 :“啊!”

    竹韵笑道:“银州李氏,传承至今,殊为不易。李老爷子乐施好善,扶危济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素有君子德之称,如今眼见大祸临头,小女子着实不忍,今晚冒险闯来,是给老爷子指点迷津来了,老爷子不欢迎么?”

    “啊!”那美妾又尖叫了一声,竹韵黛眉微蹙,轻嗔道:“老爷子,能让你的女人闭嘴吗?”

    “啊!”那美妾随之又叫了一声,李一德蹙眉喝道:“出去!”

    那美妾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也顾不得春光外泄,拔腿就跑,这时门外有人叫道 :“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李一德道:“老夫没事,大呼小叫的做甚么,都滚得远远儿的。”

    待那妾室出去,李一德把薄翕往身上一围,腾地一下跳落地上,赤着一双大脚板便向竹韵走来,从容不迫地在她对面坐下,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问道:“姑娘自何处来,奉何人所命,要与老夫说些甚么?”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25章 中计

    竹韵见他举止如此从容,不禁钦佩地道:“老爷子如此胆色,小女子着实佩服。”

    李一德呵呵笑道:“姑娘敢夜闯老夫的所在,这身胆色更是令人钦佩。姑娘如果想取老夫项上人头,想必方才就已得手,既肯弄出声息唤醒老夫,当然不会是想对老夫下手,老夫又何须恐惧呢?再说,我李家虽非龙潭虎|岤,可也不是那么好闯的。这么多年来,还没人敢夜入李宅,防卫难免松懈,这才容得姑娘登堂入室,现在么……如果姑娘真要对老夫不利,再想安然离开,却是大不容易了。“

    竹韵嫣然道:“这个我也相信。小女子自蹈险地,正为藉此表明小女子的一番诚意,老爷子可肯与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么?”

    李一德用有趣的眼光看着竹韵,问道:“姑娘要同老夫谈些甚么呢?”

    竹韵神情严肃起来:“银州李氏,汉家大族,如今为虎作怅,助契丹叛逆耶律盛坚守城池,老爷子身为李氏家主,难道……”,

    李一德哈哈大笑,摆手道:“姑娘如果想用汉胡之分劝说老夫,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银州李氏,于这西北苦寒之地挣扎求存,靠的是自家的本事,与汉胡有甚么关系?利益所至,汉人兵马对我们照样如狼似虎,只要处之得宜,胡人对我们亦可亲如兄弟,以汉胡之分来定亲疏远近实是愚蠢之极!”

    “啪、啪、啪!”

    竹韵轻轻鼓了鼓掌:“老爷子既然不是那么愚腐不化的人,那就好办多了。那咱们就抛开大义,只谈利益。”

    李一德失笑道:“老夫还不知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不知姑娘又能给老夫什么利益呢?”

    竹韵道:“老爷子,我是芦州杨太尉的人,这次奉杨太尉之命,夜入银州城,是专程求见老爷子的,至于说利益,杨太尉送于老爷子的利益就是:确保李家声威不堕。”

    李一德双眼微微眯起,沉声道:“此言何意?杨太尉保我李家声威不堕?嘿!契丹、芦州联袂而来,兵临城下气势汹汹,银州城危在旦夕,我李家子侄助庆王守城,正为了保住我银州城。攻打我银州的是杨太尉,他反要大剌剌地说什么保我李家声威不堕?”

    竹韵道:“老爷子此言差矣,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如果庆王不夺银州,又怎会引来契丹人和我芦州兵马声讨?老爷子不指责庆王,反而舍本逐末,是何道理?庆王是契丹叛臣,他占据了银州,契丹萧后肯答应么?庆王一来,引来契丹铁骑,西北诸藩必遭池鱼之殃,银州防御使李光齐被杀,就是前车之鉴。为了避免我西北久陷战火烽烟,杨太尉这才挥兵来攻,正是为了一劳永逸,永除后急,老爷子雄踞西北数十载,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难道还看不透么?”

    李一德哈哈大笑道:“如果杨太尉攻得进城来,还用得着派你一个女子偷偷摸摸来见老夫么?诸般花言巧语,不过是想诳老夫为你所用罢了。我李氏家族、无数子侄都在银州城中,如果与庆王为敌,恐怕要落个两败俱伤,你们在城外,能予老夫什么助力?”

    竹韵反驳道:“庆王一日不死,契丹一日不安。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契丹必然要剿灭庆王。契丹兵马一旦西下,必然打破西北诸藩的平衡局面,为了永绝后患,西北诸藩也必然以庆王为敌,必欲除之而后快。因此,庆王在银州一日,银州就休想有一日安宁。

    守银州?守得住吗?守得了一时守得了一世吗?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只在时日长短罢了。庆王据银州,宋国不会答应,契丹不会答应,府州、麟州、芦州不会答应,夏州李氏一旦腾出手来也不会答应,他在银州一日,兵灾一日不断。

    我知道老爷子有李半城的绰号,可是尽管如此,老爷子又有多少子侄可供死伤?身为李氏家主,老爷子如今身处乱世,却仍可以锦衣玉食,处之泰然,凭的是李氏家族在银州的势力,可是战事不断,死伤持续,老爷子睡的安心么?城外兵马损失惨重,对城中守军恨意渐深,一旦城破,银州城就是一个玉石俱焚的局面,唐国江州就是前车之鉴,到时候耶律斜轸一旦下令屠城,老爷子就算不怕一死,又何以对李氏族人做个交待?”

    李一德目光一寒,沉声道:“姑娘有何高见?”

    竹韵道:“银州军中,不乏李氏族人,据我所知,庆王夺银州,银州兵马有的溃散了去,有的遥奔夏州,投靠李光睿去了,但是老爷子的族人,却大都归顺了庆王。如今庆王于每户中抽调壮丁守城,其中更有大半是受老爷子驱策的,如果老爷子振臂一呼,这两路人马必然群起响应。老爷子献城有功,我家太尉必全力保障银州无恙,不受契丹兵灾。”

    李一德目光闪动,久久方道:“契丹人劫掠成性,野蛮凶残,一旦城破,乱军入城,就算他们的南院大王恐也约束不住他们,杨太尉有何把握,能保我银州不受兵灾?”

    竹韵嫣然一笑,说道:“老爷子,我家太尉敢这么说,自然就有这个把握。事关重大,我现在也不能透露太多的,如果老爷子拿定了主意,决心与我家大尉合作时,就请拿出你的诚意来,那时,我家大尉自然会拿出一个让老爷子满意的答案来。”

    她娉婷起身,悠然道:“在这银州城,李老爷子手眼通天,堪称地下皇帝,如果老爷子拿定了主意,想必自有办法与我家太尉联络,小女子这就回去了。明日,想必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好教老爷子晓得我家太尉的手段。为保银州李氏一族安危,还望李家主早做决断,告辞!“

    竹韵坦坦荡荡走向门口,暗暗聚力做着戒备,门一拉开,院中发出整齐划一的铿锵之声,刀枪并举,剑戟如林,这片刻功夫,院中竟已聚集了无数李家子弟,墙头、屋顶、假山、廊柱后面,则冒出了一个个手持诸葛连弩的汉子。

    这样威势,看得竹韵暗捏了一把冷汗,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托大了,如果李一德现在喝一声“杀”,恐怕她马上就得被射成刺猬,然后剁成肉泥,那些隐形匿踪、奇门遁甲之术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之中也全没了用武之地。

    竹韵站住了身子,片刻之后,房中传出李一德的声音:“统统退下!”

    李家子弟立即潮水般退却,片刻功夫,人满为患的庭院中已空无一人,静了片刻,蟋蟀又复唧唧鸣叫起来。竹韵暗暗吁了口气,一阵风来,只觉背上都已被汗打湿,她语气却仍平静如常,回身拱手道:“今日一番话,还望老爷子好生思量思量,小女子静候佳音,告辞。”说罢身形一晃,消失在门廊之下……

    ※ ※ ※

    庆王耶律盛握着隆兴翼献上的书信,和破译的传单,面孔扭曲着,狰狞如同厉鬼。他“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去,把刘继业一行人给我拿下。”

    “遵命!“羊丹墨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且慢!“耶律盛忽又唤住了他,绕室疾行两匝,回首向隆兴翼道:“刘无敌是我守城的最大凭仗,这个……会不会是杨浩的离间之计?”

    隆兴翼上前道:“大人,属下也曾有过这个疑虑,可种种迹象,都证明刘继业并不清白。大人向汉国求援,刘继元不肯出兵,只遣一员将暗中相助,可见根本没有与大人结盟的诚意,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个人左右摇摆、骑墙望风,也是必然。

    再者,刘继业一开始巡视四城,每逢城外强敌攻城,他都守在迭剌六院部主攻的方向,可是后来却突然移驻南城,专与芦州‘对敌’,岂不可疑?属下听说那刘无敌爱兵如子,每临战事,身先士卒,战后休整,必慰问伤兵,奖勉士卒,三军不解甲,他绝不安睡,三军不吃饭,他水不沾牙,可是如今他是怎么做的呢?大战一停,他只是四城巡走一遍,与其说是慰勉三军,倒不如说他是窥探各方动静,前后行径大相迥异,其中就大有可疑了。

    第三,杨浩自开封赴芦州,初来乍到,如果不是与折杨两家有所勾结,怎么会懂得杨家的军用秘语?而且从俘兵那里得来的消息,城外所换的主将姓折,嘿!恐怕就连杨家也来了人,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最最无可辩驳的是……”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这封信是从刘继业的亲兵身上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无可辩驳。大人有爱才之心,却须小心为人所乘。”

    耶律盛一面听他说,一面踱着步子,久久不作一语。隆兴翼催促道:“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呐。”

    耶律盛霍然止步,沉声道:“羊丹墨,请刘继业来,本王……还要试他一试!”

    羊丹墨怔了一怔,忙拱手称是。

    才一柱香的时间,刘继业便跟着羊丹墨到了。只见刘继业衣甲整齐,仿佛根本不曾睡过,耶律盛疑心大起,试探笑道:“将军来的倒快,还不曾安睡么?”

    羊丹墨抢着道:“末将是在路上遇到刘将军的。”

    刘继业本来要睡下了,可是发觉身边侍卫少了一人,一开始他手下的人还当这人去解手方便,并未在意,可是左等不回、右等不回,不免起了疑心,四处一找,根本不见这人踪影,于是急忙禀告刘继业,刘继业听了急忙着衣披甲出来寻找,也没弄明白其中缘由。

    这时候,羊丹墨恰来寻他,便把他引来见庆王,那个士卒下落不明,刘继业再如何聪明绝顶,也不会想到城外会派出飞檐走壁的高手,对他身边一名微不足道的侍卫下手,他倒担心这名侍卫眼见城池攻守之战如此残酷,竟尔胆怯逃出了军队,又或是违反军纪,私宿娼家,至夜不归,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丢尽了脸面。

    真相未明之前,他自然不想说与羊丹墨知道,于是便诳说本已睡下,但是放心不下城守,于是又披衣而起,夜巡城头,如今他对耶律盛自然也是这套说辞。

    耶律盛先入为主,现在就像郑人疑斧,没事还要瞧着他处处可疑,何况刘继业这番说辞并不高明,他不动声色地打个哈哈道:“刘将军辛苦了,本王有刘将军这样的良将相助,真是本王的福气。”

    刘继业道:“庆王谬赞了,不知大王召末将来,有何吩咐?”

    耶律盛笑吟吟地道:“刘将军是本王的客卿,何谈吩咐?本王是有一件事情想与将军商议。”

    “大王请讲。”

    耶律盛眯起眼睛,说道:“这几日,南城芦州兵马折损严重,已然失了锐气,攻城软弱无力。本王以为,如果我们能再予之重重一击,芦州军必然溃败。芦州一败,单凭耶律斜轸劳师远征、孤掌难鸣,就更难发挥作用,银州之围便迎刃而解了。”

    刘继业动容道:“未知大王有何妙计?”

    耶律盛见他神色疑心更重,他阴阴笑道:“我军已多日不曾出城袭扰,本王之意,今晚出其不意,尽出大军,突袭芦州军营。使耶律墨石、羊丹墨、与将军各领一路军,三军齐发,行破釜沉舟一击。从往昔偷袭战来看,夜晚指挥调度不易,敌营又不明我军底细,素来只做防御,不敢冒险反击,而耶律斜轸更不敢贸然出兵来援,以免为我军所趁,如此,当可一战而克芦州军营,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刘继业变色道:“使不得,芦州军这些时日加强了戒备,军营内外布设重重障碍,夜晚奇袭,光凭那三道机关遍布的壕沟,就不知要损失多少兵马,敌营中一旦有了防范,夜战难以尽展我骑兵之所长,更难奏效。如此情形,就算奇袭成功,我军折损也将不可胜数,那时但凭一些战意不坚的银州兵和刚刚拉上城头的壮丁,如何抵得住迭剌六院部的精兵?”

    耶律盛脸上笑容更盛:“那依刘将军,本王该怎么办?”

    刘继业断然道:“据城而守,城中积粮,可供十年之用。而城外数万大军,芦州新建,家底甚薄,能撑多久?契丹大军只靠劫掠四方百姓,更加难以支撑,若是远自契丹运粮,一路消耗下来,到了银州城下,十停粮草剩不下两停,如此耗损,他们承担不起。我们在城中多撑一日,便多一分安全。耶律斜轸四处劫掠,搅得天怒人怨,本地各方百姓难寻生路,久而久之,必也不再惧其兵威,愤然反抗,形势就会发生逆转,那时敌兵久疲,我军再反守为攻,一战可克。”

    听到这里,与那信中所言结合,耶律盛哈哈大笑:“刘将军好打算,哈哈哈……真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刘继业欣然道:“大王从善如流,假以时日,不止一座银州,整个西北形势,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庆王耶律盛捧腹道:“嘿嘿,刘将军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

    刘继业终于发现他笑的有些诡异,不禁愕然道:“大王此言何意?”

    耶律盛笑容一敛,厉声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两厢帐下暗伏的虎贲立即一拥而出,不由分说便将刘继业反剪双臂,捆了个结结实实。刘继业大惊道:“庆王,你这是何意?”

    耶律盛冷笑一声道:“本王玩了一辈子阴谋诡计,岂会由得你摆布?把他押下去,立即拘捕他的人,如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二天,杨浩又试探性地进行了几次攻城,仍然如同演练一般,打得不痛不痒,从城中兵马的指挥调度上来看,风格已然与刘继业的打法有所不同,夜间又使竹韵入城,摸清了城中变化,得知庆王果然中计,将刘继业父子全被拘押了起来,不禁大喜。

    这两天李一德那边毫无动静,不过从他不肯杀死竹韵,也不向人泄露那晚情形来看,李一德显然是抱着观望的态度,不愿就此绝了自己的后路。如今刘继业被抓,李家在城防上有那么多人,李一德不可能不知道,对庆王必然更加产生离弃之意。不过想要就此迫他就范却不容易,弱国无外交,你有多少本钱,才是谈判成功与否的关键,现在还要打一打,把守军打痛了,李一德才会考虑与他合作的可能性。

    杨浩决定,今天要拿出全部实力,狠狠地打上一场了!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26章 攻城攻心

    攻城,向来是守城的一方占据地利,攻城的一方付出的牺牲比较大。但是守城一方虽然占据着局部优势,可是已经形成了围城的局面,就说明攻城的一方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战还是不战掌控在攻城一方的手中,整个战场形势是向攻城一方倾斜的,因此,除非粮草无以为继,又或守城一方有比较强大的援军赶来,否则再牢不可摧的城池早晚也有攻破的一天。

    对这一点,李一德心知肚明,他之所以站在庆王一边,一方面是因为庆王诈城已成现实,他的军队已经控制了银州城,李一德的势力虽然极是庞大,却不能同一支军队对抗;另一方面,围城大军中有契丹人马,契丹人破城之后烧杀抢掠、乃至屠尽全城,抢掠一空的风气太盛,相较而言,庆王已决心以银州为根基,所以他对银州百姓的祸害比起城破之后契丹人造成的伤害已其是微乎其微了,因此李一德抱着契丹人马久战无攻自然退却的幻想,半椎半就地站到了庆王一边。

    可那晚竹韵的一番话却深深地触动了他,竹韵神出鬼没的一身武功他并不放在心上,古往今来比竹韵还厉害的奇人异士很多很多,但是他们的作用终究有限,就算竹韵能杀得了他,也不可能消灭或左右整个李氏家族。

    然而一支由单兵武力远不及竹韵这样的江湖奇人的士卒组成的军队,想要毁灭李氏家族、乃至把整个银州城夷为平地,却不是什么难事。

    竹韵分析的对,即便他能拖到契丹退兵,只要庆王在这里一天,契丹就绝不会甘心,早晚还会挥兵来攻。契丹一旦挥军西进,西北诸藩必然担心契丹就此在银州扎根,把契丹的势力伸进西北范围,西北诸落人人自危,不管是被夺了银州的李光睿,还是麟州、府州、芦州,势必也要除庆王而后快,以免予契丹人西进的口实……

    李一德越想越不安,他的信心终于动摇起来。当城外排兵布阵,再度准备攻城的时候,李一德坐不住了,他换了一身装束,在李家几个核心人物的陪同下悄悄地赶往南城。

    南城上,曾经指挥所部人马为庆王修建瓮城的银州军李指挥就是银州李氏子弟,他眼见城外大军正在集结,马上指挥所部调整好狼牙拍,搬运擂石滚木、架柴起火,煮起沸汤滚油,又将取自银州府库的箭矢扛上城头,一匣匣的每隔十步放上一匣,打开匣盖,亮出箭矢……

    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一个民壮打扮的人匆匆跑到他身边,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李指挥大吃一惊,他抬头看看正站在箭楼上指挥调度的羊丹墨没有注意他,便立即转身沿着运兵道向城下跑去。

    “老爷子,您怎么来了?”李指挥奔到一个穿着带笠斗蓬的人面前,惶急地道。

    那人掀开风帽,古铜色的脸庞,花白的胡须,浓眉阔口,十分的猛鸷,正是银州李氏家主李一德。

    李一德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上城看看。”

    李指挥惊道:“这可不成,芦州军的攻城器杭十分厉害,他们拥有大量的石炮和弩箭,大战一起,刀枪无眼,不能卫护您,一旦伤了老爷子……“

    李一德淡淡地道:“去安排一下。”

    李一德在李氏族人面前向来说一不二,李指挥情知再劝不得,跺了跺脚,只得转身又飞奔上城,不一会儿,他的亲兵带了几套军衣赶来,李一德与几名李家子弟匆匆换上衣服,便随着那人上了城墙。

    ※ ※ ※

    攻城,除了里应外合、诈城、偷袭这些容易得手的手段,就只有硬碰硬了。先期大抵要用抛石机、弓弩等进行破坏城墙、杀伤敌人,等到使用云梯撞木破城锤的时候,那已是短兵相接的最惨烈阶段了。

    今日临战之前,耶律斜轸攻打的东城正在上风头,耶律斜轸向城中散发了大量揭贴,全部是用契丹文写就的,揭贴中软硬兼施,威逼守军投降,但凡投降者,既往不咎,赦其反叛之罪。否则,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满城契丹武士一个不留。

    而杨浩所部,则搬开了营前一切障碍,推动望楼云梯抛石机各种大型攻城器械,一个个方阵排列整齐,每个方阵中都有一具大型云梯或抛石机,所有的方阵井然有序地向城下逼近,举止整齐划一,却始终保持着平静,与前几天的攻击明显有些不同,双方还未交战,一片肃杀的氛围便笼罩了整个战场,城头守军似也有所觉察,顿时有些马蚤动起来。

    李一德扮成亲兵站在李指挥身后,看着芦州军的严整阵容,只见旌旗飘扬,行伍整齐,刀枪剑戟,寒光飒飒,行进之间直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来,不禁喃喃自语道:“训练有素呵,如此严整的军容,我只从李光俨的三千近卫精骑兵那里见过。这城下十六个方阵,怕不有五千之众……咦?”

    李一德双眉一锁,凝视向远处看去,只见芦州军营后方尘土飞扬,一队队人马鱼贯而入,影影绰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李一德不禁为之色变:“芦州还有增兵?”

    “驾!”

    杨浩一磕马腹,催马前行,麾下两百重甲铁卫就像一座铁山一般随之前移,手中长枪斜斜前举,不动如山,其徐如林,这支队伍虽然不是主攻的人马,却把城外战阵的杀气提升到了巅峰。

    “小六,铁牛。”

    “末将在。”

    “先以石炮,毁敌防御。继以弓弩,射杀守军。”

    “末将遵命!”二人领命离去。

    “木恩、木魁。”

    “末将在。”

    “本帅予你二人各两千兵马,各领云梯六十架,望楼车十架,撞城车两架,折叠桥、鹅车洞子、木牛,木幔……轮番攻城,不予敌片刻喘息之机,今日定要打出我芦州军的威风来,纵不破城,也要打它个千疮百孔!”

    “末将遵命!”

    “柯镇恶、穆羽。”

    “末将在。”

    “本帅予你火药箭一万枝、毒药箭一万楼、砒霜烟火球五千枚,扬尘车三十辆、火药两桶、猛火油十桶,木恩木魁攻城时,要予以压制协助,同时竭力破坏城墙。”

    “末将遵命!”

    “回来!”

    杨浩喝住二人,笑了笑道:“柯将军,如非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主将身先士车,就不是激励三军士气了,而是不尽其责。懂么?”

    柯镇恶赧然道:“末将明白。”

    “好,你们去吧。注意靠近西城的那一片区域,那一片城墙少近阳光,墙砖湿重,在下面掘地洞以猛火油烘干,再用火药轰炸,可收奇效。”

    “遵命!”穆羽答应一声,拉着姐夫兴冲冲地去了。

    杨浩观摩了多日折惟正的攻城战术,这两日佯攻时又亲自操练,对攻城战术颇有心得,今天他终于亲自操刀上阵了。

    折子渝和折惟正一左一右陪在他的身边,折子渝对杨浩这两日的举动颇感奇怪,明知他此举必有用意,但是她却不知道杨浩的用意何在,这对她这种好奇宝宝来说可是一种极大的煎熬,然而以她的矜持个性,杨浩不说,她已是绝不会再问出口了,她只斜睇着杨浩问道:“杨太尉,那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杨浩微微一笑,答道:“我们就在这里观敌瞭阵。”

    他把手垂重地向前一劈,大战开始了……

    ※ ※ ※

    大旗挥动,烽烟如云,金鼓声鸣,杀声如潮。

    李一德一班人在强烈的箭雨攻击下已持盾退到了远处,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到城头,碎石屑崩刻头面上隐隐生痛,尽管他们退的够快,眼睛还是被毒烟熏了,毒烟一熏,眼睛红肿,流泪不止,喉咙又痒又痛,李指挥派人拿来浸了水的毛巾分发给他们,再一次劝家主下城,李一德坚决不允,因为战事正忙,李指挥无暇多劝,只得匆匆赶到两军阵前。

    上风头的扬尘车扬起了漫天尘土,遮天蔽日。火药箭、毒药箭如一颗颗流星,射得城头到处都是惹人剧咳不止难以呼吸的气味,尤其是砒霜烟火练,打在哪儿就粘在哪儿,浓重的气味叫人为之窒息,即火珠水泼不熄,处理起来十分麻烦,只能用沙土予以掩埋。

    紧接着,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人如蚁聚,流矢如雨,城头上下到处是一片刀光剑影,滚木擂石、沸汤滚油,毫不吝啬地浇下去,浇出一片片凄厉的惨叫,一枝枝箭矢,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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