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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68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泥塑成了山川、河流、城池的形状,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萧绰最大的心腹之患就是庆王,这些日子没少琢磨银州形势,她只轻轻扫了一眼,便看出这沙盘塑的正是银州地形,萧绰柳腰轻折,专注地看着这副新颖别致的地图。

    契丹人征战沙场,统兵大将有时也会聚沙石为图,演示双方兵力部署,与部将讨论兵事、研究对策,但是很少制作如此精细、详细的沙盘。这具沙盘在手,如同自空中俯视银州,将那里的山川形势尽展眼中。

    萧绰见箱盖内层还沾着一封信,便取下来在灯下展开看了起来。信无收信人、书信人的名头,没头没尾,开宗明义地便讲解双方如何用兵,如何南北夹攻,谋取银州,整篇信看罢,又翻过来掉过去仔细打量,再也没有旁的东西了,萧绰脸色渐渐落寞下来。

    她折起书信,抬眼望向弯刀小六,淡淡地问道:“就这些?杨浩没有再交待你什么?”

    弯刀小六还未答话,铁牛已摇摇头,憨笑道:“娘娘,我们连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发到契丹来了,哪有可能还得到大人的什么吩咐,不瞒娘娘,这箱中是什么东西,我们兄弟俩都不知道,大人把它送来时,就已是封好了的。”

    萧绰的眸光黯淡下来,冷淡地道:“朕知道了,你们回馆驿歇息,候朕的回信便是。”

    小六和铁牛面面相觑,不知皇后娘娘何以忽然露出不悦之色,二人也不知杨浩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只得告退而出。

    萧绰吁了口气,仰身往椅上一靠,挥了挥手,几名女卫便也躬身退了出去。殿中顿时静了下来,半晌,萧绰张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副精致的沙盘,眸中渐渐流露出一抹幽怨:“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和我之间,就只有互相利用的关系吗?”

    从醉意朦胧中被他占有,再到含羞忍辱主动挑逗,直至最后被他粗暴的……

    萧绰的脸颊有些发烫,一双明眸也潋滟起一抹诱人的迷离。不可否认,当她第一次与杨浩成就孽缘的时候,她是又羞又愤,恨不得把杨浩千刀万剐的,哪怕后来主动挑逗他,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件工具。

    可是夜夜燕好,不可避免地从她的生理影响到了她的心理,让她渐渐对杨浩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只是她清醒地认识到,一旦利用价值消失,这个男人就必须从人世间消失,所以她冷静地控制着自己的理智,不让自己对这个男人真的动情,成为一个情欲和感情的俘虏。

    然而尽管百般戒备,心防重重,这个男人最终还是走进了她的心里,当杨浩以一个她动动小指就可以取他性命的死囚身份掌握了主动,把她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皇后摆布于股掌之上的时候,当他强悍地把她按倒在牢房里,像野蛮的契丹牧主粗暴地占有自己的女奴一般进入她身体的时候,由身到心,那个男人都在她身上牢牢地烙下了他的印记,一生一世挥之不去。

    她是一个女人,在杨浩身上,她头一次体验到了做为一个女人最大的羞辱,却也体验到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快乐;她是世上武力最强大的帝国女皇,可是却被自己的一个囚徒掐住了她的七寸,让她无从抵抗地体验到了任人摆布的弱者滋味,这个男人……还是她未出世的孩儿的亲生父亲,如此种种,让她如何相忘?

    每日里,她有数不清的奏章要看,要处理朝政、要发展民生、要绞尽脑汁地平衡各部落间的矛盾,要小心翼翼地应对女真、室韦等部族的试探和挑衅,可是不管她忙碌还是清闲,心底里总有一丝割舍不断的悸动,那是一个女人的温存与忧伤。

    可他是怎么对她的呢?他派人回来了,只是冷冷淡淡地告诉她,他已做好了准备,可以发兵攻打银州了。还很市侩地强调了一番,庆王交给她处理,银州一定要交到他的手中,除此,再也没有什么了。

    罢了,我本不该心怀痴念的。自从爹爹把我扶上这皇后的宝座,我就注定只能在这条权力的道路上孤独地走下去,再也没有回头路,回头就是悬崖峭壁,足以让我和我的家族粉身碎骨的悬崖峭壁。走在这条路上,我就注定一生与谋略和权力为伍,做一个四大皆空的孤家寡人,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想他做什么!

    杨浩的一瓢冷水把她泼醒了,萧绰迷茫、忧伤的眼神重又恢复了锐利和精明,她折腰而起,俯身向前,冷静地看向那副山川地理图,脑海中回想着杨浩信中提及的一切,对照眼前这副极其详尽、标志着银州内外所有重要兵驿和山川、水流的沙盘,思索着出兵的事情。

    银州千里迢迢,战场瞬息万变,庆王不可能按照他们的设计出招,所以杨浩这封信也并没有详细的作战计划,他只是提出了针对银州城的地形,双方联合出兵、应对种种变化的可能做出的提议,以及战利品的分配,至于具体的如何配合作战,还要看双方主将到了战场上的默契程度。

    对银州,不管是杨浩还是萧绰都势必一战、而且是势在必得的一战。杨浩急于夺取银州,不止是为了树立芦州兵威,也是为了让他这个横山节度名符其实,彻底掌握横山山脉这处西域与中原之间的战略要地的需要。同样的,除掉庆王这个招摇在外的叛逆,也是萧绰稳定契丹政权的迫切需要,两个人各取所需,正是一拍即合。

    至于战利品的分配,庆王无论生死,一定要交到萧绰手上,而银州城,则归杨浩所有。其实……如果可能,萧绰绝不介意搂草打兔子,除掉庆王的同时占据银州,为契丹势力继续向西扩张铺垫道路,可是正如崔大郎当初分析的那样,大宋正与契丹对峙,两虎隔山咆哮,暂时都腾不出手来对付这只西北狼,如今只要确保西北不落在对方手中就好,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想轻易增加一个敌人,哪怕这个敌人相对弱小,所以这银州就算被她的人打下来,如今她也只能交到杨浩手上。

    派谁去呢……耶律休哥肯定不成。女真、室闱正蠢蠢欲动,六十多个属国朝贡无常,上京需要这员虎将镇着,况且……他与杨浩一直有些芥蒂,此去难说他会不会头脑一热,趁势再与杨浩挑起事端,破坏了自己稳住西北、牵制中原、平息内乱、重振国力的长远计划。

    那样……就只有派耶律斜轸去了,他是南院大王,可以就近调兵,而且耶律斜轸聪慧稳重,足堪重任。如果令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精锐的迭剌六院部五万精兵西征银州,使枢密使郭袭、宰相耶律贤适留守南院,调部族军、京州军、属国军加强对宋国的戒备,我北院则按兵不动,宋国势必不会轻举妄动,如果赵光义真敢于此时悍然出兵,则可令耶律斜轸迅速回师,与我北院兵马成钳势夹击宋军,庆王那里有杨浩牵制,当不致引兵追来……

    “就这么办!”

    方才偶露儿女情态的被萧绰重又变成了那位杀伐决断的女中巾帼,她提起朱笔,抽过一卷纸来,正欲下诏,瞧见桌上那一箱泥,本已冷静下来的情绪突然又不受控制地暴怒起来,她伸手一推,便将那口箱子拂到了地上,沙盘立即摔得粉碎,萧绰冷笑一声,就像摔得粉身碎骨的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要坐到椅上,开始起草对南院的诏书,忽地,眼前光亮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萧绰不由一怔。

    殿外的女卫听到里面的动静,按着刀便冲了出来,见萧娘娘掌着灯,正弯腰看着什么,女卫头领急叫道:“娘娘,出了什么事?”

    萧绰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没什么事,你们都出去,未得传唤,不得进入。”

    “是!”几名女卫又急急退了出去,萧绰蹲到地上,拿起一块泥巴看了看,中空的,再往地上看看,萧绰从一地泥巴中拾起一枝半卷在纸中的钗子,造型简单的一个双尖,没有如何的名贵与华丽,只是那镂空的灵动叫人欢喜。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萧绰有些惊讶、有些欢喜,脸上冷肃的线条渐渐柔和起来,她展开那裹着钗子的纸来正要丢掉,忽见上边似有字迹,急忙移过灯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萧绰鼻子一酸,眼中不争气地涌起一团雾气,她吸了吸鼻子,赶紧在那堆泥巴中又搜索起来,很快又找到一个小小的纸团,打开一看,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银戒指,萧绰赶紧看那纸团,只见上边果然也有一句诗:“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萧绰妩媚的嘴角微微牵起,似乎想要露出笑容,但她抿了抿嘴角,很矜持地忍住,她是谁?万里江山在手,岂会被这么一件东西打动?

    萧绰“很不屑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拈起那枚戒指仔细地端详着,忽地发现内侧隐有痕迹,仔细看看,竟是一串年月日的数字,而且用的是契丹的年号,萧绰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个可恶的家伙,难不成是在我上京街市上随便买了些头面首饰,如今又拿来糊弄我?”

    “好象做出来没多久啊,这个日期……这个日期……”

    萧绰忽然像烫了手,那枚戒指叮的一声掉到地上,萧绰颊生晕采,眼波盈盈,终于恢得了一个十七八岁小女子该有的情态:羞涩、欢喜、欲拒还迎……

    “那个家伙,好生无赖,那一天……那一天……他记镌刻在这枚戒指上,着实羞人……”

    萧绰咬了咬唇,忽然飞快地拾起那枚戒指兜在裙子里,然后继续在泥巴里玩起了寻宝游戏。

    手镯、耳环、“银州城”中包裹密密的玉佩……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那些胶泥塑就的山川河流全被萧绰敲得粉碎,每一件用最情浓意浓的诗包裹着的首饰都像一杯醇浓的美酒,让她醺醺欲醉了。

    殿中异样的声响令外面的女卫放心不下,一个侍卫统领壮着胆子悄悄向殿中探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位平素尊贵威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蹲在地上,左手掌着一盏灯,右手握着一堆纸团,低头看着膝上裙中围着的什么东西,像一个“笑脱红裙裹鸭儿”的小姑娘一般笑得天真、烂漫。

    好不得意……

    ※ ※ ※

    此时,银州城一片萧杀。

    城禁、宵禁,兵丁四布,巡弋的士兵穿行在大街小巷,夜色中只有他们流动的灯火和沉重的脚步声。

    东门吊桥吱呀呀地放下去了,城门洞开,一行十余名骑士直驰入城,经过城门洞时,马蹄踏着青石的路面,蹄声如雷。

    一员契丹将领迎了上去,在马上抱拳见礼,高声叫道:“刘将军,你终于到了。”

    来骑猛地一勒马疆,战马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马上的将军将迎风吹起的披风一揽,大声说道:“为避芦州耳目,昼伏夜行,专抄小路,是故来的晚了一些。”

    那员契丹将领道:“将军一路辛苦,庆王早为将军安置了馆驿,且请前去歇息,明日一早……”

    来人沉声道:“不,军情紧急,早一刻安排便抢一分先机。”

    他回首唤道:“延朗、延浦。”

    身后两名二十出头、英气勃勃的小将提马上前,大声应道:“爹。”

    那人道:“你二人与侍卫们先去馆驿。”

    回首又对那契丹将领道:“将军,请马上带我去见庆王!”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13章 一将难求

    庆王府中灯火通明,庆王耶律盛尚未就寝,此时正与一众心腹讨论军机大事,将领们分坐两侧,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河地理图,耶律盛蹙眉指着地图,正向手下将领们讲解着银州目前的局势。一个月白衫儿的美貌少妇姗姗走进厅来,向庆王裣衽一礼,身后相随的侍婢们便将一碗碗夜宵分送到诸位将领们面前,耶律盛语声一顿,说道:“好了,大家先歇一歇,吃点东西。”

    正襟危坐的将领们顿时放松下来,有些人一双大眼尽在那些体态曼妙、姿容清秀的婢女们身上打转,有的还趁她们奉上粥茶的时候偷偷摸摸她们的小手,只要将领们在他面前不做太过出格的事情,耶律盛只做未见。那月白衫儿的美貌少妇亲手端了香粳米粥来送到他的面前,耶律盛含笑点了点头。

    耶律盛的这座庆王府就是原来的银州防御使府,就连那月白衫儿的美少妇,都是原银州防御使李光齐的侍妾,被他占据银州之后一股脑儿接收过来。他自己原来的妻妾,早就丢在逃亡路上了。

    庆王耶律盛一路西逃,只带出四万族人。其中伤病不能做战者除外,能战之士只有三万,他们没有粮草辎重,一路全靠劫掠州府村寨维持,后面又有耶律休哥苦苦追赶,如果就这么一路逃下去,就算不被耶律休哥歼灭,势必也要军心涣散,出现大量逃兵,于是到了银州附近时,庆王不想再跑了,他必须要找一个立足之地,而这个立足之地只有银州城。

    银州城在李氏多年经营下,家底十分殷实,多年蓄积下来,城中粮草无数,又有活水,就算守上十年也不成问题,正宜做为他的根基之地。但银州虽然因为周围局势的原因,主力放在外线御敌,银州城也比不得上京城那般险峻难攀,但他后有追兵,可没有功夫打上一年半载,再加上他的人马善于草原上驰骋做战,并不擅长攻守城池,也没有相应的攻城器械,要夺银州城便只有行险使计。

    耶律盛定下了谋夺银州的计划,却苦无没有良策谋城,便向心腹们问计,耶律盛手下也不乏文臣武将,一时才俊,其中有一个谋士叫隆兴翼竭思苦虑一番,便向庆王献上了一计,庆王耶律盛一听大妙,立即依计行事。他指挥大军过银州而不入,仓惶西去,做出继续逃命的模样,同时使一心腹大将羊丹墨带两千名死士脱离大队,向银州投降。

    那羊丹墨也是智勇双全之士,他得隆兴翼面授机翼,又进行了一番补充,向耶律盛额外讨取了一千多名士兵,这些士兵不要生龙活虎犹能力战的,只要伤残老弱奄奄一息的,耶律盛若非部下中不乏随他造反的其他诸部族人马,不肯做出舍弃伤兵大失人心的事来,早就把这些累赘抛弃了,一听羊丹墨补充的计划,顿时大喜,马上应允下来。

    于是羊丹墨便率领这两千人马赶往银州,他先使那一千劲卒埋伏在五羊坡,然后亲自率领剩下那一千老弱病卒,带着耶律盛交予他的大批金银珠宝赶往银州,距银州还有十里路,便是银州设在北路的一座军驿,叫五羊驿,羊丹墨叩关乞降,献上大批金银细软,只说自己不想继续跟着耶律盛继续逃窜,又不敢回到契丹受死,因此献上金银,乞求接纳。

    那守关将领施尓粲本是新任银州防御使李光齐府上一个家将,因为李光齐是从众多堂兄弟中竞争出来,幸运地被夏州李光睿指定为防御使的人选,为了坐稳这个位置,打击堂兄弟们的气焰,李光齐大肆任用私人,府中的人鸡犬升天,俱都委了官职,这个叫施尓粲的家将便捞到了五羊驿镇关将领的位置。

    施尓粲见到羊丹墨奉上的金银珠宝,便已被那珠光宝气迷花了双眼,又见他带来的确实是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登时戒意大消,慷慨地答应把他们接纳下来。这时羊丹墨便又进言,说另外一支部落也已带着本族的全部财宝、牛羊、马匹和女人离开了庆王,只不过这支部落以前曾经参与过契丹对银州的攻击,他们的族长头人担心受到银州的惩罚,所以不敢前来归降,准备逃到吐蕃人的地方去,如果施尓粲大人有意招纳,他愿代为引见,消除那一个部落的戒心。同时他还很关切地告诉施尓粲,那个部落尚保留着三百多人的武装,有一定的战斗力。

    施尓粲听说那支部落携带了大批牛羊、财宝,还有女人,登时两眼放光,他本一介家奴,目光短浅,此时满脑子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和花花的肉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哪里还有什么戒心,这一去何止求财啊,银州正与吐蕃人征战,如果把本想投靠吐蕃人的部落拉过来,那还是大功一件呢。所以他马上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然后率领八百精兵,让羊丹墨带路,去招降那支契丹部落。

    这件事,他并没有向银州方面报告,因为一旦报告上去,由银州方面派出使者。第一,要分他的功;第二,要分他的财;第三,要分他的女人。施尓粲只想事成之后,再亲自去向李光齐报告,于是兴冲冲地上路了。

    当日傍晚,这支队伍就回来了,领头的还是施尓粲,施尓粲一进五羊驿,他带回来的人马便大肆烧杀起来,已先进城的那些老弱残兵也奋起余力竭死配合,将整座五羊驿顺利占据,随后他们片刻不停,便押着施尓粲“逃”向银州城。

    银州城头早已望见五羊驿大火冲天,及见溃兵逃来,连忙向城下探问消息,施尓粲在羊丹墨利刃逼迫之下,只得谎称契丹庆王溃兵攻五羊驿夺粮,他兵微将寡抵敌不住,要逃回城来向李光齐讨救兵。

    灯头打下灯光来,见城下站的确实都是五羊驿的兵马,最前头施尓粲穿着一套小衣,旁边还站着五六个披头散发的侍妾,那城上守军不禁暗骂。可他虽恨施尓粲是个废物,这个官儿毕竟是新任防御使大人的心腹,还不能得罪了他,只得没好气地令人放吊桥,开城门,叫他进来。

    若非银州城多少年来都不曾敌人摸到近边来,而且庆王大队人马确实已经穿越银州一带,继续向西逃去了,这位守城官也不会如此大意,如今他这城门一开,可就闯下了弥天大祸,那些“伤兵残兵”一进了城,发一声喊,便向四下措手不及的银州兵攻去,迅速占领了北城门。

    当李光齐闻讯挥军夺门的时候,城外一条火龙远远驰来,庆王耶律盛带领大军迂回绕了一个圈子,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个回马枪,两千名敢死之士浴血护门,用他们的血肉保卫着他们这条唯一的生路。

    银州主力正在外线与吐蕃、回纥部落做战,银州城中只有守军一万多人,这些兵力倚仗地利,对付十万大军也能支撑一个多月,可是城门一破,他们就不堪一击了。到了天光大亮时,庆王已杀死李光齐,鸠占鹊巢,完全控制了银州城。

    银州守军死的死、降的降,正在外线作战的银州军队得知根基已失,立即作鸟兽散,有的率兵去投夏州,有的家眷族人都在银州城中,又受庆王利诱,便干脆投降了庆王,庆王耶律盛就此成了银州之主。

    因为此时夏州李氏正受吐蕃、回纥牵制,虽知银州有失,一时半晌也顾及不了银州,而德王耶律三明在上京也起了异心,迫使皇后萧绰急急调耶律休哥回师,这就给了耶律盛可乘之机。他占据银州之后,立即加固城墙、重修银州附近的军驿险隘,在战略要地部署兵力,把整个银州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然而,他虽以突袭手段占据了银州,杀死了李光齐,却不敢说这位子就坐得稳当。契丹萧后不会放过他,一旦让她腾出手来,必会挥师西进,除去他这个叛逆,所以耶律盛极为重视交好左近的吐蕃部落、回纥部落和横山羌人,同时加固城池,招兵买马,不但要应变,还希望有朝一日杀回上京。

    所以他需要不断地增强实力,疯狂地积蓄实力,才有与萧后一决雌雄的本钱,银州一万多精兵的归附,使他尝到了甜头,如果能继续扩充实力,萧后又不可能以倾国之兵来与他作战,他在银州就能稳若泰山。

    近在咫尺的吐蕃、回纥、横山羌人的主意暂时打不得,他们的势力太松散了,如今耶律盛正在稳固银州防务,根本不能东征西讨,得罪这么多令人头疼的邻居,于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国已不国的汉国头上。

    汉国如今虽如风中的一片残叶,凋零的很,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于是耶律盛派了一位使者去见汉国新上任才一年多的皇帝刘继元,慷慨地许诺只要汉国与自己结盟,他愿意倾力助汉,建立攻守同盟。

    刘继元被契丹抛弃之后,整天担惊受怕,就怕宋国会派兵打过来,果不其然,契丹这边的绝交书送到不过一个多月,宋国就真的派兵来了,皇长子德昭亲自挂帅,五路大军杀气腾腾,对汉国摆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势。

    刘继元正心惊肉跳的当口儿,从天上掉下来庆王这么一位仁义大哥,像一根稻草似的飘呀飘,飘到了他这个溺水人的面前,刘继元大喜,这对难兄难弟一拍即合,立即订立了攻守同盟。耶律盛马上派出一万五千精兵星夜驰援汉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其实庆王这么做,只是看准了刘继元实力不济,在宋国的进攻下,根本守不住他的天下,庆王也根本没有打算派自己的人马去帮他守城,他只是想在势危的时候,把刘继元裹挟到到银州来,刘继元一来,他的兵马就得跟着,到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就能渐渐吞并刘继元的残部,到时势必大大壮大自己的实力。

    有刘继元在手,说不定那时还能用他这个废物皇帝与宋国做笔交易,可他万没想到赵匡胤突然驾崩,宋军潮水一般涌来,又潮水一般退去,他这个拾海人连根海带都没捡着,只得怏怏退兵。紧接着宋国新任皇帝又派来一位横山节度使,他的银州就在横山范围之内,这位横山节度使当然来者不善。

    况且,就算杨浩没有攻打银州的意思,他又岂能放过杨浩?那可是他的杀子仇人啊。然而若论在横山羌人中的影响,他这个新来乍到的契丹庆王可远不及已经和横山羌人打了两年交道的芦州,要他贸然出兵,穿过横山羌人聚居地去攻打芦州,他可放心不下。可若不尽快解决芦州这颗眼中钉,一旦来日萧皇后腾出手来,再度挥军讨伐,杨浩也见机来攻,银州势必腹背受敌,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是以耶律盛一面使人向汉国求援,希望汉国出兵合力攻打芦州,一面召集各路将领,日夜商讨解除威胁的种种办法。

    耶律盛一边吃着夜宵,一边思索着心中的难题,正沉吟间,一个小校忽地抢进厅中,大声禀报道:“启禀庆王,汉国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到了,正在前厅等候召见。”

    耶律盛大喜,霍地站了起来:“刘继业带来了多少人马?”

    小校恭声说道:“刘继业主从一共十三骑,未见大队兵马相随。”

    庆王皱了皱眉,如即释然笑道:“是了,刘无敌用兵向来谨慎,自然不会招摇而来,我去见他。”

    刘继业坐在厅中,双眉微锁,正低头盘算着面见庆王耶律盛之后的说辞。

    汉国有难,庆王慷慨出兵相助,如今庆王有意攻打芦州,向汉国借兵,刘继元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可是宋国出兵伐汉时,刘断元恨不得跟耶律盛穿一条裤子才能体现他兄弟的亲密,但宋国一退兵他就后悔了,他现在国将不国,手中兵马有限,哪肯趟那个浑水,派人来供庆王耶律盛挥霍?

    可是庆王刚刚出兵助他,他不出兵,未免失了道义。二来庆王守住银州对他有益无害,如果庆王坐大,他就有了靠山,如果契丹或宋国想要攻打银州,说不定就会与他媾和,那时自己就能效仿芦州,待价而沽,左右逢源。于是刘继元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派了人来,只不过他派来的人少了点,只有刘继业一行十三人。

    “这么点人,庆王必然大失所望,我要如何说,才能维系住双方的盟约,不致得罪了他呢?”

    刘继业虽是巧妇,苦于无米,也唯有苦笑不已。

    刘继业看模样只有四十出头,他本姓杨,是麟州节度使杨崇训的胞兄,因扶保了汉国,并得汉主宠信,赐姓为刘,就此改名为刘继业。刘继业白面微须,眉目清郎,十分的儒雅,若不是他那挺拔的腰杆儿、正襟危坐的军姿,实难叫人相信他就是那个在财力、兵力、武器、军饷都严重匮乏下,仍然一手支撑着北汉国在大宋的强势下摇而不倒的那位汉国柱石,无敌将军。

    厅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庆王耶律盛大步走入,哈哈笑道:“本王一封书信,想不到贵国皇帝陛下这么快就派了将军来,本王甚是欢喜啊。”

    刘继业急忙站了起来,趋前一步,叉手施礼道:“汉国侍卫都虞候刘继业,见过庆王。”

    耶律盛连忙上前相扶,满面春风地道:“刘将军免礼,本王久仰刘将军赫赫军威,如雷灌耳啊,想不到今日有相缘相见,真是荣幸之至,哈哈,刘将军一路辛苦了,只不知贵国皇帝陛下这次派来了多少人马,还请将军告知本王,本王好着人准备牛羊美酒,明日一早亲自去犒赏三军。”

    刘继业微微露出尴尬神色道:“庆王,实不相瞒,这一次来,只有刘继业和十余名小校而已。”

    耶律盛一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只有将军一人?本王欲得贵国之助,合力图谋芦州,何以将军一人只身前来,将军号称无敌,难道就可以将军一人之力,抵得数万大军么?”

    刘继业被庆王一说,脸色微红,神色更显尴尬,他吸了口气,沉声问道:“庆王甫得银州,立即出兵伐芦州,途径诸多羌人部落,不无凶险,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耶律盛怒道:“本王信中说的难道还不明白?若本王受芦州和萧后南北夹击,如何守得银州?先取芦州,方无后顾之忧。贵国皇帝不肯出兵相助,可知我银州若亡,你那汉国没了外援,在宋国大军铁蹄下,顷刻间便要灰飞烟灭?”

    刘继业道:“庆王息怒,非是官家不肯出兵,实是宋国大军滞留边境久久不退,我汉国兵微将寡,再也抽不得人马前来助阵。芦州虽只一府之地,却受麟府两州支持,麟府两州绝不会容得庆王染指芦州,与他们比邻而居,这一战若是麟府两州插手,以庆王虎贲之师,也未必就能如愿。庆王所虑者,不过是担心芦州与契丹萧后彼此呼应,让银州首尾难顾。刘某奉官家所命赶来芦州,便是为庆王解忧来了。”

    耶律盛哂笑道:“哈哈,就凭将军一人?”

    刘继业笑了笑道:“不错,就凭我一人!”

    耶律盛目光一凝,沉声问道:“将军一人,如何解我危局?”

    刘继业道:“银州本有守军一万,庆王西来时手中有可战之兵三万余,若不诈城,能打下银州么?”

    耶律盛摇头道:“不能!”

    刘继业又问:“若容庆王从容准备,备齐了各种攻城器械,又有充足的粮草供应,可能打下银州么?”

    耶律盛沉吟良久,徐徐说道:“若给我一年时间,或许……可以打下银州,只是……那时我的人马也已损耗一空,得了一座银州城又有何用?”

    刘继业微微一笑,说道:“庆王是草原上的英雄,惯于游骑作战,本不擅攻守之术,一年打下银州,已是难能可贵。银州这些年来虽然征战不断,但战事多发生在外线,所以实外而虚内,银州防御并不紧密,并非不可攻克。若是备齐了攻城器械,又有充足粮草供应,由刘某来攻城,最多只须半个月,银州就要易主。”

    耶律盛双目一张,凛然道:“刘将军这是威胁本王么?”

    刘继业摇头道:“非也,刘某只是想说,同样的兵力、同样的武备,由不同的人来指挥调度,发生的作用就会截然不同。刘某善攻城,更擅守城,此番我国主虽只派来我一人,可是若得我协助庆王部署银州防御,银州将化作铜墙铁壁,契丹便出二十万大军,给他三年时间,亦难攻下银州城。他们……能出二十万大军,能打上三年吗?”

    耶律盛双目炯炯,紧紧盯着刘继业,目中渐渐放出光来。汉国有什么?既无地利之险,又无威武之师,可是赵匡胤一代雄主,不管征讨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蜀国,还是守着长江天堑的江南李煜,都是手到擒来,他御驾亲征的只有一个国家:汉国。可是却是数度前来,铩羽而归,虽说这其中有契丹出兵相助的原因,可是契丹出兵前,宋军早就围攻汉国许久了,若是守城的是蜀军、是唐军,汉国早已插上了宋旗,汉国国力远不及蜀唐,何以能在赵匡胤的御鞭亲挥之下支撑下来?因为这里有个刘继业。

    刘继业的本领便是在契丹也是极负盛名的,当初契丹与汉国尚是盟友的时候,契丹部族军也常常冒充马贼往汉国打草谷,这刘继业兵微将寡,可是与之交战中却是胜多败少,屡建奇功,他那“无敌”的称号,就是契丹人送给他的,莫非此人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

    刘继业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一字字说道:“庆王岂不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第十卷 西北狼烟 第014章 银州,我一定要打!

    小六和铁牛走进月华宫,只见萧后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御案后面,体态轻盈,不着修饰,却自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派,风姿幽雅、仪态袅娜,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花,静谧、洁白、幽雅、高贵、一尘不染。

    “你们今天就可以回去了,朕的大军很快就会出发,西征银州的事,朕与杨浩早有约定,朕会嘱咐统兵大将配合芦州,准时抵达!”

    萧绰一见他们,便淡淡地道:“这口箱子,你们交给杨浩。”

    “是!”

    小六答应一声,接过了女卫递过来的那口箱子,箱子已重新贴上了封条火漆,不过似乎比原来轻了许多。

    萧绰往箱子上又看了一眼,眸中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意,那含笑的眸子微微垂下,便看到了面前的书案。青玉镇纸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淋漓:

    “我做这副沙盘的时候,一直在想,见了这副沙盘,绰儿会怎么想呢?用这样隐蔽的方法,你大概根本不会发现吧。不过,当初你那一碗药酒,可是着实让我吃了一顿铁拳的苦头,不用这个方法,万一是我自做多情,绰儿心中根本无我,岂不难堪?男人都是很在乎自己面子的,你说是不是?

    如果你根本不曾把我放在心上,这封信,就让它永远锁在沙盘下面吧。如果你会念着你我之间的一份情意,那你见我遣人远来却只与你议及公事,你必会恨我无情。以你的脾气秉性,睹物思人,恐怕杀了我的心都是有的,本山人掐指一算,这副沙盘,此刻必已代我粉身碎骨了,那么我到底心意如何,想必你也心中了然了。

    那你到底看到这封信没有呢?女儿心,海底针,真的不好判断啊。如果你正在看这封信,那你一定是摔过沙盘了,也就证明……你的心里是惦记着我的,对吧?呵呵,这回怒气全消了么?应该已露出娇羞的笑容了吧?你可要记得,现在的你,可不宜喜怒无常。”

    萧绰忍不住又是“吃”的一声笑,美人一笑,百合花开。

    “贫嘴……”

    那一声薄嗔,由这位高权重、一向威严庄重的美人儿口中说出来,自有一种缠绵悱恻的味道,令人荡气回肠。

    绰儿……信上那刻意的昵呼,略去了彼此地位的差距,除了未嫁前父母双亲和姐姐这般称呼过他,再也没有旁人,萧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妇人……不想了不想了,万万不能被这个祸水迷惑,……”

    薄唇轻噬。一抹女儿风情不经意间已然悄悄爬上了她的眉梢眼角……

    “这些首饰,并不如何名贵,也非华丽之物,我知道,你不喜欢一身珠光宝气,平素也少着饰物,不过这几件小饰物都很素雅庄重,希望你会……为我戴上它,虽然我看不到你佩上它们后是怎样的妩媚。但是当小六和铁牛回来后,我会问他们,娘娘遣他们回来时,是怎样的打扮,佩戴了什么首饰,然后……我就会想像得到了。”

    萧绰螓首微侧,眸中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她那元宝般精致的耳朵、天鹅般优雅的颈项,还有修长的青葱玉指上,什么首饰都没戴。你让我戴,我便戴么?凭什么要听你的吩咐?她轻轻地皱了皱鼻子,就像一湖春水,荡起了一片涟漪……

    “最后,有两件事对你说,一:这封信是用墨鱼汁写的,虽说封在沙盘中会保留久一些,不过一个多月之后,它也会完全消失的,如果你不曾看过它,那么你永远也不会看到了,我也不会再写第二封信:二:有句话,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现在不妨告诉你,你很美丽,前世今生,在我见过的所有美女中,绰儿……一定名列三甲。”

    “名列三甲?为什么不是唯一?哪有这么恭维人的,名列三甲……那另两个是谁?”

    那双妩媚的眉又轻轻地锁了起来:这个问题,恐怕要永远萦绕在这位高傲自负、智慧与美貌并重的契丹皇后心头,再也挥之不去了,除非……有朝一日她能再见到杨浩,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这是那个无赖的诡计,他就是想要我时时刻刻地想着他,我才不要上当!”可是,她还是禁不住地去想:“那两个女人,是谁?”

    ※ ※ ※

    刘继业与庆王耶律盛一夜长谈之后,银州改变战略,开始收缩兵力,巩固现在统治的领地,积极备战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在契丹有“刘无敌”之称的汉国侍卫都虞候刘继业到了银州,这件事已被耶律盛列为最高机密。只有他的心腹将领们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庆王遍访名士,拜了一位军师,这位军师现在全面负责银州军事部署,一项项工程在他的部署下开始上马……

    银州城开始加固城墙,拓宽护城壕,建筑各种工事,投降庆王的一万多银州兵和从银州城各家各户抽调的壮丁日以继夜地忙碌起来,银州城四城城墙遍设守具,庆王嫡系军队以百步法分兵备御,这些习惯了马上驰骋、双腿都有点罗圈的战士开始日夜操练,演习他们从小到大都不熟悉的守城战法。

    修敌楼、挂坛、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垂檑木、备火油、凡防御之具无不毕备。银州在李氏多年经营下,储藏了大批武备从不曾用过,如今俱都从尘封的武库中移出来,安放到了四城城墙之上,光是守城利器车弩就多达二百二十具,远及七百步,箭矢如矛,可洞穿人体,如施放普通箭矢,可一弩齐射数十箭,杀伤力十分恐怖。

    刘继业万没想到银州竟有如此殷实的家底,想起汉国一国仅据数县之地,车弩不足二十具的寒酸,真是感慨万千。他带着两个儿子巡视在城头,一大批工匠头儿趋身相随,城墙、城门、瓮城、马面、钟楼、鼓楼、望楼、弩台、敌楼……刘继业指点一处,就有一个工匠头儿毕恭毕敬地上前问清详细情细,立即着手修缮。

    城头上正在安置夜叉擂,安装好的夜叉擂抛出城去,然后又用铁索绞车收回,做着最后的测试,城下则在挖掘与城墙同向的地沟,每隔百步安置一口大瓮,倒扣半埋于地上,用来探听地下动静,以防守城大军掘地潜入。

    城外正在用夯土和石块修筑瓮城,拓宽护城壕的、修建羊马城的工匠和银州壮丁往来不息,负责修筑这处瓮城的却是一支抽调回来负责工程的银州军队。

    银州军本来都是些作威作福的老爷兵,上阵厮杀他们并不后人,可是这种担土扛锤、修建城墙的力气活儿向来都是他们当监工,督促民壮百姓干活的,如今可好,庆王一来,他们成了契丹兵的辅兵,由于工程量巨大,民壮不敷使用,他们也被迫干起了这粗鄙下贱的活儿,士兵们怨声载道,干起活来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快点快点,把这几块条石抬上去。”

    因为天热穿的不多,平素没有干活经验,肩头又没垫厚布,扛条石的几个银州兵肩头都磨得红肿一片,痛楚难当,摇摇晃晃到了已初见雏形的瓮城下时,一个士兵实在捱不住,脱手将条石扔到了地上,一下子摔成了两半。正提着马鞭吆五喝六地督工的契丹兵见了大怒,冲过去没头没脑就是一顿鞭子:“浑帐东西,打仗不行,干活也不行,你们这些废物还有什么用?”

    那个被打的银州兵火了,咆哮着冲了上去,大叫道:“老子是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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