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酒坊密布,便利那些不愿进城投宿的旅客就近打尖。
众人到了码头附近,只见上游果然堵起,自左翼引出一条支流,保持下流水源畅通,而码头前方因为水面落差较大,正在起筑堰坝。这里的地形,杨浩等人在水利图上已经看过的,因为水面落差较大,所以在泗洲城一南一北,各有两处大码头,南来货物在南码头卸货,通过驴车骡车,或是穿城而过的小船载运到北码头,再装乘大船起运,如此一来耗时太久,而附近诸县邑都要通过泗洲这个重要的漕运关口向东京运粮的,因此这里便被列为了修建堰坝水闸,调节水流水位的一个重要工程。
只是赵德昭等人从京中赶出来的速度并不慢,工部官员也只比他们早行了一日而已,泗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招齐了民役开始施工,其效率的确不凡,这位泗洲知府当得起干练之才的称许,从程羽对他的评价可以看出,这位邓知府确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所以他只好用待下严苛、迎合上意来贬斥。但凡做官儿的,只要不是发了失心疯,就喜欢跟上司对着干,谁在上司面前不乖巧一些,治理地方如果想干出一番政绩,总要触动一些人的利益,你要说他待下严苛,也总有把柄可寻的。
码头上,上千民工正在断了水源的河道淤泥之中干的热火朝天,一些民夫肩拉背扛,将一车车、一筐筐的淤泥运出河道,垫高河堤,又有一捆捆竹席搁在堤岸上,竹笼子装满了沙石,只待河泥清罢,拓宽加深了河道,便在河中筑造堰坝。
堤下一个督工的小吏无意间回头一望,见堤了柳下站了一群人在那儿指指点点,便从堤下爬上来,他拍拍皂隶青衣上的泥痕,一看岸上这些人俱都是戴着官帽儿的,中间一人居然穿的是蟒袍,不禁有点发蒙,吃吃地问道:“你们……各位大人,是……是什么人?”
属下从官还未答话,赵德昭已含笑答道:“本王奉旨巡狩江淮,刚刚赶到此地,你们举动倒是迅速,泗洲府截流筑坝已经几天了呀,依本王看来,这进度倒快。”
“王……王爷?王爷来了?王爷来了!”那小吏惊慌后退,一跤失足,顺着那斜坡便滚了下去,他也不嫌痛楚,爬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王爷到了,钦差到了。”
程羽忍俊不禁地道:“我们应该直接进城去见邓知府的,这一下张扬开来,只怕这些小吏们要围上来聒噪不休了。”
那小吏跑到人堆里,不一会便带出一人,两人急急赶来,到了近前那人向赵德昭一打量,不禁面露惊容,连忙拱手道:“不知王驾千岁已到,下官有失远迎,王爷恕罪。”
赵德昭见这官儿三十六七年纪,面容清瘦,眉眼精神,青绸的衣襟掖在腰带里,一条驼黄|色的裤子挽着裤腿儿的,溅得全是泥巴,先就生了几分好感,便笑道:“不知者不怪,你是泗洲府衙的从吏么?你家知府邓大人如今可在衙内?”
那人恭恭敬敬又施一礼,谨声道:“回千岁,下官就是邓祖扬。”
赵德昭等人听了不由俱是大吃一惊。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18章 异曲同工
得知是魏王一行人马赶到,邓知府赶紧张罗着迎接他们进城,如此情形下自然谈不上什么仪仗,只叫人把他的那顶绿昵小轿抬来,魏王坐了轿子,其他人步行相伴,好在这里距泗州城已不远,这些人乘了几天的船,身子骨早已闲得发痒,权当是散步放风。
泗洲城面临淮水,距盱山二里,为夯土建筑,城池周长九里,城墙高约两丈五尺,环城皆水,将整个泗洲城完全圈在当中。城墙上共开有五处城门,进出城池均需通过吊桥。因为这里是水陆要冲,商贾云集,所以相当的繁华,一进城去,寺、庙、塔、楼、观、庵、祠、坛等优美的建筑处处可见,城内河沟交纵,舟楫通行,沟渠之上尽是桥梁,仿佛东方威尼斯一般。
泗洲府衙建的也十分气派,到了府衙,邓祖扬吩咐大开中门,将魏王一行人恭恭敬敬迎进客厅,先上了茶来,这才告一声罪,匆匆下去更换衣裳。由于天气炎热,也不需准备热水,邓祖扬匆匆用冷水冲洗了一番,换上官服,又赶到客厅正式参见魏王千岁。
这邓祖扬在堤坝上一身褶皱衣裳、衣上俱是泥巴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一点官员的模样,这时匆匆打扮一番,穿上官衣、戴上官帽,靠着衣装,倒是立刻有了一方大员的雍容气度。邓祖扬匆匆拜见了魏王赵德昭和三司使楚昭辅两位上官,又与程羽、杨浩等人拱手施礼,大家重新落座。
赵德昭对他亲临码头督建堰坝赞许了一番,顺口又问起邓祖扬的从仕经历,以及泗洲情形,邓祖扬如同述职人,将自己的履历和在泗洲为官几年的政绩一一回禀了,赵德昭便问起此地蓄购粮草的进度。
邓祖扬道:“千岁,朝廷的旨意一到,下官便立即部署人马,紧急抢购粮食,前几日已收购了一批粮草,加上府库中原有的粮食,大约已经完成了规定征粮数目的四成。本来,府库中应该保障一定的存粮以防灾情,不过如今已临近秋收,如果无甚变故的话,这存粮也可上缴朝廷,泗洲府的存粮,下官可俟秋收之后再做打算。”
和赵德昭说了这一会儿话,邓祖扬紧张的神态渐渐镇静下来,他喝口茶水润了润喉咙,又道:“不过,粮商们俱都十分机警,下官只收购了两天,尽管极力做出寻常姿态,这样大批购粮,还是让他们察觉了情形有些异常,粮商们纷纷封仓停售,四处打听消息,紧接着开封府缺粮的消息就传出来了,这一下想要按时价收粮可就为难了。”
赵德昭听了不禁紧张起来:“邓知府,朝廷此番征购粮草,不比寻常年份正常征粮可以徐徐图之,商贾唯利是图,借机涨价取利之举本在朝廷意料之中,是以,朝廷特许各地官府酌情提价,但是不能任由粮商们漫天要价,否则朝廷府库是承担不起的。如此,就需地方官府多方筹谋,邓知府亲赴码头,督建河堤,如此克尽职守,本王是十分赞许的。不过,修好了河道,还是要有粮可运才成的,这粮草既已收不上来,邓知府可有什么对策?”
邓祖扬听他有责怪自己舍本逐末,不急于解决粮草收购、却跑去筑堤建坝的意思,忙解释道:“王爷,下官赶赴码头督建堰坝,是因为泗州南瞰淮水,北控汴流,这堰坝水闸不仅关乎我泗州一地,江淮各地粮草都要通过我这泗水码头来运往京师的,是以这处堰坝若不修好,就会影响各地粮草运往京城的速度。至于泗州本地收购粮草的困局,下官现在亦采取了几条对策,只是刚刚施行,尚不知成效如何。”
赵德昭转嗔为喜道:“邓知府已然有了对策?不知采取了些什么对策,且请对本王一一道来。”
邓祖扬拱手道:“是!”
他四下一看,厅中除了京中这些大员再无一个旁人,便挥手把自己府上的下人也赶了出去,这才说道:“王爷,刁顽的商贾们但逢水灾旱灾、虫病瘟疫,亦或重大军事时,趁机倚粮自重,上则蓄粮不售,勒索朝廷;下则以粮易物,兼并民田,此风素来如此,他们知道朝廷缺粮,无论怎样晓以大义,也是不肯放弃暴利为国分忧的。
下官如今只能派遣胥吏于各处巡察,严禁粮商趁机涨价扰乱民心,违者严惩不贷;同时征调民壮乡勇,把守各处水陆交通要道,对贩运粮草于外乡者课以重税,以税赋调节,阻止粮草外流,然后委托下官的妻舅帮着筹措此事。
下官的妻舅就是一个粮绅,每年发运司、转运司、籴便司负责收购的本地粮草,一向多是由他出面帮助洽谈帮办的,在本地粮绅之中还算有些人望,下官让他也效仿那些屯粮的士绅商贾,暗中收购粮食,至于下官本人,则暂且摆出停止购粮的模样,全力专注于构建堰坝、修建水利。”
他轻轻吁了口气道:“万幸的是,今年风调雨顺,病虫害又少,是个丰收的预兆。只要夏秋之季不发生大水患,新粮必定是十分充裕的。”
赵德昭学的是经国之策,于这些事情毕竟有所欠缺,闻言顿时急道:“秋收?只恐等到秋收,粮食收割下来,再打米入仓,已是来不及足额起运京师了。”
楚昭辅粗声大气地道:“千岁,邓知府的意思是说,那些黑心肠的粮商压着仓粮不售,本是打的屯积居奇之心,劝是劝不来的。可是秋粮若是大丰收,他们压在仓中的陈粮也就卖不出去了,这地方雨水多,潮湿的很,存粮卖不出去,放久了必然霉变。
咱们朝廷上到时候固然是来不及购齐足够的粮食了,可是他们那些黑心肠的j商却也占不到半点好处,如此一来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所以,如今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那些粮商们要是抗不住,眼看着旧粮难售,新粮已来,就得向官府服软了。”
赵德昭嫩脸一红,赧然道:“原来如此。”
邓祖扬看了楚昭辅一眼,眸中露出一抹笑意,颔首道:“三司使大人说的对,下官先以重税堵住他们外销之路,又以重法压制他们涨价的期望,同时下官又赶去堤上筑坝,暂且放下购粮一事不理,那些粮商们既不知道本府到底需要征纳多少粮食,也不知道朝廷允许泗州府可以提价的底限,既见下官浑不着意,他们库中蓄积了如山的粮草,心中岂能不慌?
下官以静制动,与他们捱上一时,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先放出风去,就说朝廷粮草已然齐备,然后再让妻舅联系几名有往来的粮绅带头售粮,他们那些商贾本来就各怀机心,联盟之举谈不上牢固,到那时都唯恐被人抢了先机,这道屯粮停售的长堤只消决了一口儿,其他人必然争先恐后降价出售旧粮。唉,身为一州的父母官,行此计策实在惭愧,但形势迫人,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杨浩先前见这位两榜进士以一府之尊亲临码头指挥这桩朝廷十分重视的水利工程建设,就觉得这样肯实干的官儿着实少见。如今听他计策大为可行,与自己的下钩饵诱引各地粮商自投罗网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更是大生知音之感。
但他仔细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道:“邓知府这一计,倒是对付这些吃肉不吐骨头的j商的好办法。只不过……这一计紧要之处就是切勿透露了消息,一旦事机不密,让他们知道了底细,那时泗州府可就得任由这些j商们开价了。”
邓祖扬笑道:“这位大人提醒的是,只因王爷垂询,下官才向千岁、三司使和诸位大人们提起此事,整个泗州府,在此之前,除了本府,就只有本府的妻舅才晓得了。”
杨浩脱口便道:“你那妻舅也是粮商,他……”忽地想到这样问起未免失礼,而且天下商贾,也非全是腹黑之辈,忧国义绅也不是没有,登时便住了口。
邓祖扬见他欲言又止,便笑道:“下官的妻舅是绝对靠得住的,他在泗州兴学筑庙,修桥补路,设义渡,兴水利,仗义疏财、行善乡里,每逢灾荒,便带头捐钱捐谷、设施粥棚子,乃是泗州一个有名的义绅。本府这次能及时抢购到四成的米粮,他也是居中筹措,出了大力的。”
杨浩听了这才放心,向他拱了拱手,歉笑道:“府台大人恕罪,是杨某多心了。”
赵德昭道:“嗯,如此甚好,本王且在泗洲盘桓几日,再多了解一些详情,请邓知府为本王安排一下住宿吧。”
邓祖扬欣然道:“王爷既要驻跸泗州,那就请王爷与诸位大人委曲一下,暂住于下官的府邸中吧。本地因雨水多,天气潮湿,馆驿又少有人住,所以湿气浓重,不宜贵人居住。王爷和诸位大人住在下官府中,下官也好就近向王爷请教,与诸位大人商榷筹粮之事。”
赵德昭微笑颔首,邓祖扬见王爷答允下来,便急忙吩咐人张罗安顿诸位大人的房舍。后宅中立即忙碌起来,挑那好的房舍腾出来给诸位大人居住,魏王身份贵重,邓祖扬更是腾出了自己夫妇的住处,洒扫的干干净净,换了全新的被褥,请魏王入住。
赵德昭到了为他安排的住处,张府的人已打了几桶温水送来,魏王府上的人抬进房去,侍候赵德昭沐浴更衣,赵德昭洗浴已毕,穿了一身松软舒适的便服,在厅中小坐饮茶,他沉思慢饮,一盏茶饮尽,忽地吩咐道:“来人,把杨院使给本王唤来。”
不一时杨浩匆匆赶来,他也刚刚沐浴,洗去一身汗渍,清清爽爽地向赵德昭施礼道:“千岁召见,不知有什么吩咐?”
赵德昭沉声道:“本王反复思量,总觉得邓知府这筹粮之策太过冒险,有剑走偏锋之势。”
杨浩也是那种喜欢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的人,对邓祖扬的方法十分欣赏,听到赵德昭的话不禁一怔,便委婉地劝道:“千岁,依下官看来,邓知府这法子似乎并无不妥啊,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常言道兵不厌诈,在此情形之下,用些巧计以智取胜,似也无可厚非。”
赵德昭摇头道:“以用兵之道治国,岂非大谬?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须知官府与百姓,乃舟水关系,而非战场上的壁垒分明,事关社稷江山、万千黎民,巧计奇谋,终究是行险之道,成则成矣,败则一败涂地,动摇的是社稷根本,伤害的是黎民姓命,此非可以倚重的办法。泗州是由淮入汴的重要所在,泗州府承担的粮草也不是个小数目,邓知府虽成竹在胸,本王却是放心不下,本王在此停驻几日,就是想对这里的情形多做一些了解,如非必要,不可倚仗于这样以百姓为筹码的斗智斗力。”
杨浩会意地道:“不知王爷想要下官做些甚么?”
“本王想要你到城中四处探察寻访一番,看看此地粮绅富户们倒底是怎么一个打算,邓知府的办法是否有奏效的可能,否则本王总是放心不下。”
“是,下官遵命。”杨浩躬身答应,心道:“这位年轻的殿下有这样稳重的心思?还是他那位常常隐居幕后的太傅指点他的?”
赵德昭微笑着站起身,对他亲切地道:“本王以前从不曾担过什么差使,这是封王之后第一次做了皇差,代陛下巡狩于地方,肩负如此重任,不由我不小心谨慎啊。杨院使,建堰坝水闸,畅通水道,集四方之粮,解汴梁之危的计策是你想出来的,本王希望你能助我,咱们齐心戳力为朝廷做成这件大事,到时候,本王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
这位许多官员中已是理所当然的储君语气之中大有倚重和招揽之意,但杨浩深知朝中政局复杂,赵光义更非池中之物,也不知这历史是否会因为自己这个小人物的插入而有所改变,岂敢就此弃了南衙,旗帜鲜明地站到他身边去,是以只作没有听懂,恭恭敬敬应了一声:“王爷吩咐,下官自当从命。如果没有其他吩咐,那下官就去准备了。”
刚说到这儿,“铮”地一声响,余音袅袅,久而不复其闻,二人诧异倾听片刻,见没了声息,杨浩刚想退下,亮丽的琴声徐徐又起,渐如清风四下溢开,充盈着每一处空间,让人在酷暑之下烦闷的心思涤然一清。
这曲子好,抚琴之人的琴技更是绝妙,赵德昭双眼不由一亮,欣然道:“好一曲‘风入松’!”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19章 微服私访
琴声丝丝缕缕,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琴声中仿佛有一个风的精灵飘飘而来,逸出一片萧萧松涛,在这炎炎夏日让人心境顿时为之一畅。
赵德昭显然也是个好曲乐的,听得眉飞色舞,指尖已不知不觉随着那琴音在案头轻轻弹动起来,杨浩见这位魏王如此痴迷于琴乐,便向他轻声一笑,长揖道:“属下告退。”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便轻轻退向屋外。
“风……入松而有声,月……穿水以无痕……”赵德昭轻轻吟哦着,目光落到置于室角的一具古琴上。
杨浩缓步走出魏王居处,就听一阵悠扬的琴声忽地自身后居室中传出,洋洋洒洒,委婉连绵,恰似一股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既而又铮铮如关山耸然,明月当空,清冷一片。
你奏风入松,我奏月关山。赵德昭是好琴的人,听那人琴技高明,不觉起了争胜之心,是以抚琴相和,但他琴声一起,那人的琴音就停了,赵德昭不免有些失望,但又不便就此停下,只得继续弹下去。
杨浩行于知府衙门后花院中,院中庭轩林塘间或掩映,塘中碧波粼粼,庭前垂柳依依,伴着那时而如明月当空、时而如关山对峙的琴音,仿佛人间仙境。忽地察觉左近似乎有人,他下意识地止步扭身,向右侧望去,恰见一抹纤纤身影闪向茉莉花丛。
那人怀抱长琴,身形纤细,穿一条合体的淡绿色宫裙,纤腰细细,步姿袅娜,一眼望去,就像看到了一卷散发着墨香的书卷,衣袂轻扬,便闪入花丛不见,想来这少女就是先前抚琴之人,不欲与他这陌生男子相对,故而入林躲避。
“这人该是邓知府家中女眷吧?”杨浩暗忖着走了出去,跨出月亮门后,就听魏王琴音之外,那缕琴声悠然又起,二个琴音时而相和、时而相争,纵是他这不懂琴的人,也听得出二人较量之意。
杨浩回到自己住处,唤来壁宿与他商议一番,壁宿便急急离开了知府衙门,不久便提了个包袱回来,包袱里盛了两套行商惯穿的袍服,二人换了衣衫,从衙门角门儿离开,到了泗州城街上。
泗州城处处沟渠,小舟穿梭往来,许多建筑都临水而建。二人游逛到一处河岸,恰见河边一角红楼,酒幡高挂,楼前空地不大,有一道石阶延伸到河中,河岸边泊着一艘小船,一个汉子正向酒楼里扛运着粮包,杨浩便向壁宿打个手势,走进了那处店去。
这个时辰酒客不多,店中十分轻闲,几个小二有的闲坐,有的打着瞌睡,掌柜的手里拿着一个拂尘,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柜台,柜台上放着十几碟切好的卤菜,上边罩了个绿色的纱笼。
一见有客进门,那掌柜的精神起来,忙吆喝两个小二上前侍候,二人要店家宰了一只鸡,切了两碟隔夜的烧卤,又要了碟小菜,两角酒,便在临窗一张桌上慢条斯理地食用起来。
不一时,便有一个闲汉看到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便折进了酒店,到了二人面前再仔细打量一番,叉手喝个肥喏,斯文笑道:“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
这人穿一件交领长袍,衣摆掖在腰带里,身形不高,典型的南人面相,脸上透着几分油滑气色,这人乃是一个游走于酒楼茶肆间的帮闲。帮闲专门为人地两生的客人服务,以做掮客为生,其实就是经纪、跑合、中间人。
他们一般不自设铺号,惟持口舌腰脚,沟通于买者和卖者之间,帮着联系生意,从中抽取佣金。当然,他们的服务项目不止于此,如果你是来寻花问柳的,他们一样照顾的十分周到,哪家楼院的姑娘漂亮、价钱公道,他们一样了如指掌,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他们也会充任临时龟公,尽职尽责地带你去嫖,总要叫你欢欢喜喜地掏腰包付帐就是。
壁宿咧嘴一笑,点头道:“坐。”
那帮闲一见果有生意,精神不由一振,便拾了一条长凳,打横坐了,满脸笑容地道:“小的石陵子,见过二位客官,不知道二位客官是要走亲访友、买卖生意还是要风流一醉呢?若是走亲访友,寻人不着,这泗州城一座里城,四十五座辅城,共十五条街、三十四条巷子,一万四千余家住户,就没有小人不熟稔的。
如果是买卖生意,不止是卖还是买,想做哪一个行当,此地的商铺店栈,小人大多也都能说得上话,至于想要风流一醉嘛,哈哈,楚腰细盈掌中轻,我们南方女子,身段窈窕、纤秀婉媚,较之北方美人儿另具一番韵味,两位客官若是有兴致,小人是熟门熟户的,便带二位寻幽访胜一番,那小巷幽深,丁香一般的美女……”
“哦?”壁宿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道:“哦?那你快说,此地哪家楼院的姑娘最具风味?实话对你说,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太纤瘦了些,一个个都像女书生似的,可不对咱家的胃口,壁某喜欢丰腴一些、风马蚤一些、风月功夫高妙一……”
“咳!”杨浩咳了一声,壁宿一看他脸色,赶紧把脸一板,一脸正气地道:“我们两人,既不是走亲访友,也不是寻花问柳,是来做生意的,你别扯那些没用的。”
“是是是。”石陵子一听更是喜悦,诸般生意之中,自然是做生意抽佣最厚,要是碰上个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的棒槌,他们和本地商人合伙多多敲榨一些,那收入更是丰厚。石陵子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么,不知二位是要做些甚么生意呢?”
壁宿笑道:“我们两兄弟,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如今什么获利最厚,自然是粮食。”
石陵子听说他们做生意没有固定的门类,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便猜到两人经商怕是还没有多久,而且本钱也不会太过丰厚,这样的客人大可狠狠敲他一笔,从此一拍两散,用不着诚信交结,以为长远,于是便笑吟吟道:“二位是要买粮还是卖粮?”
杨浩插口道:“自然是要买粮,最近粮价飞涨,尤其是我们北边,那是有价无市啊,我们兄弟琢磨着这是一条生财之路,所以便往这边赶来。江淮之地,素来鱼米丰盛,我们两兄弟想买些粮米贩往北方,赚几文辛苦钱。”
石陵子听说是买粮而不是卖粮,热忱就淡了些,懒洋洋道:“不知二位客官要买多少粮啊?咱们这儿如今也缺粮啊,粮绅们全都屯粮不售,恐怕很难找到卖家。”
杨浩微笑道:“此地粮价再高,还高得过开封城去?我们知道如今官府虽然禁止提价,黑市里粮价却始终是居高不下,呵呵,只要有利可图,我们还是会买的。”
壁宿也不耐烦地道:“你跟我们叫苦做甚么用?若是这粮食好买,我们直接去米粮铺子购买就是,还何必找你这中人?”
“那……二位要买多少粮?”
杨浩伸出一个巴掌,石陵子嘴角微微一撇:“五百石?”
杨浩微笑摇头,石陵子双眼一亮:“五千石?”
杨浩含笑道:“五万石。”
石陵子吃了一惊,失声道:“五万石?你……你们吃得下这么大的数目?实话对你们讲,官府可是对贩运外地的粮食课以重税的,粮价本已奇高,再课以重税,你们纵运到京城,怕也赚不了几文了。”
壁宿一扬下巴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这店里不还是照样有粮可买?”
石陵子嘿嘿笑道:“那不同,这里的酒楼客栈,俱是粮绅的熟客,所以才买得到粮食,就是这样,买来的粮食也有限,而且价格同样奇高,一会儿你们一结帐,就晓得如今的酒食至少也翻了三番了。”
杨浩轻哼一声道:“少说这些没有用的,实话对你讲,这么大一笔数目,我们不但吃得下,而且自有门路运抵京师,我只问你有没有门路搞得到粮?”
石陵子眯起眼睛,看看他的谈吐气度,狡黠地试探道:“客官……在京师有门路?”
杨浩不置可否地举杯喝了口酒,石陵子便摸着下巴便琢磨起来:“如今粮价高涨,一时间鱼龙混杂,各路好汉纷纷出马,都想从中分一杯羹。看这两个人谈吐语言,可能是京中某个闲散官儿见有利可图,打发了亲信家人南来购粮,所以才不着门路、谈吐也有些外行,不过……也有可能是那知府衙门的巡检官差乔装打扮,看看有无非法交易,五万石,不是个小数目,我得盘清了他们的根底,再去联络卖家。”
想到这里,石陵子便道:“不瞒二位,本地的粮绅,小的自然是熟悉的。不过五万石粮可不是个小数目,不知道二位客官住在何处,小人得多方筹措,如果有些眉目,才好与你们联系。”
微服私访这活儿杨浩还是头一回干,哪想得到这帮闲也有帮闲的狡狯和机警,吃他一问登时有些语塞,好在壁宿自打一进城就东瞄西瞄的寻找风流之地,客栈酒楼的招牌也着实看了不少,忙接口道:“我们兄弟住在得月客栈,你若有了消息,可去那里寻我们。我叫壁宿,他叫壁浩,乃是一对堂兄弟,最好打听不过。”
石陵子听了忙记在心中,杨浩并不放他离开,继续旁敲侧击问些消息,石陵子暂时还不知他们根底,要紧的事儿自然是不会说的,不过他也需要卖弄一下,给这两个北方客人一点信心,所以多多少少也弄露了一些其中内幕,杨浩一一记在心头,对粮绅们的运营模式多少也有了些了解。初次见面,他也晓得这石陵子不可能把更紧要的事情说与他听,如果急切问起,反而引起他的疑心,所以与生意无关的消息尽量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去打听。
等到了解了一些必要的消息,石陵子便起身离开,壁宿把他送到门口,又嘱咐几句,要他尽快联系好粮食,抽佣方面断不会亏待了他,随即又兴致勃勃地道:“泗州街头所见的女子们都像笔杆儿般纤瘦,压在身上只怕都要硌得慌,我两兄弟喜欢丰腴一些、风马蚤一些、风月功夫高妙一些的女人,可不知本地哪家妓坊符合这样的条件?”
石陵子笑道:“壁爷这不是骑驴找驴么?您入住的那家得月客栈旁边不是有座‘凤鸣院’么?那里就有许多北方姑娘,身材高挑,丰腴健美,只不过……客官从北方来,到了此地却不品尝一下本地美女的风味,未免……”
壁宿哈哈笑道:“啊!原来就是那家凤鸣院,我晓得了,哈哈,不是我说,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像瘦马一般,那娇弱模样儿哪禁不得折腾?管他什么南北,要骑得尽兴才好,尽兴才好。”
壁宿打发了他离开,便眉开眼笑地赶回酒楼去了,他一回来,杨浩便急问道:“你说的那座什么‘得月客栈’,果有此处么?”
壁宿道:“自然是有的,那座客栈旁边就是一座好大的妓坊‘凤鸣院’,我进城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杨浩瞪了他一眼,斥道:“你这小子一双贼眼,不是人家的荷包,就是姑娘的衣带。”
壁宿耸耸肩道:“大人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了,人不风流本少年嘛。”
杨浩哼了一声道:“结帐,马上赶过去。”
壁宿笑道:“怎么,大人也迫不及待了?也是啊,天气热,火气大,娃娃姑娘又不在身边。”
杨浩没好气地道:“放屁!你选的好地方儿,不赶紧过去准备一下,那个帮闲若是有心过去打听一下,马上就要穿梆了。”
石陵子出了酒楼,又找到几个帮闲聊了几句,大家各自分头散去,石陵子便摇摇摆摆走进一条巷弄,行不多远,肩上一沉,忽地被一只大手按住,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肤色黎黑、颊上有道蜈蚣般伤疤的魁梧大汉用地道的当地口音向他狞笑道:“小子,刚刚那两个汉子跟你说了些甚么?”
石陵子脸色一变,惊慌道:“你是什么人?”
那大汉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拖向旁边一间茶楼,阴笑道:“知府大人严禁黑市交易,扰乱坊市,偏偏有人为谋私利甘犯王法,嘿嘿,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受到严惩呢。不用怕,只要你乖乖道来,爷懒得对你这小虾米动手脚的……”
过了许久,那大汉施施然地出了茶楼,左右张望一眼,便快步离开了。石陵子在茶楼里呆坐半晌,才象受惊的兔子似的逃了出去。
那大汉健步如飞一路出城,看看无人追踪,便上了城外河边停泊着的一艘小船,撕下脸上的蜈蚣般刀疤,掀开舱帘钻了进去:“夫人、大夫人,老黑打听消息回来了。”
舱中一双正在下棋的玉人娉娉婷婷地站起来,正是唐焰焰和吴娃儿,一对颠倒众生的祸水齐声问道:“他在哪里,现在做些什么?”
老黑拱手道:“大人已入住知府衙门,如今么……他和壁宿去了凤鸣楼。”
唐焰焰问道:“凤鸣楼?泗洲知府为他们接风洗尘么?”
老黑俯首干笑道:“大夫人,凤鸣楼……是一座青楼。”
他说完了一抬头,就见唐焰焰一张脸突然变得比他还要黑,不禁打了个哆嗦。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20章 各行其道
吴娃儿一见唐焰焰沉下脸来,急忙向老黑说道:“莫要急,你坐下来,从头到尾,把经过仔细说与我们知道。”
老黑在她们面前倒不敢坐,只把自己冒充官差,软硬兼施逼问石陵子的经过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那日在船上,吴娃儿悲悲切切,自诉伤心身世,又对那位彪悍无德的未过门儿大妇表现得十分畏惧,唐焰焰感念她的经历与自己往昔十分相似,所以对她极为同情,顿生同仇敌忾之心。
不料说到后来真相揭开,这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就是杨浩新纳的妾室,而折子渝也不知怎地到了京中,还把自己编排的一无是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对吴娃儿的醋意大减,她心中更担忧的倒是杨浩与折子渝的重逢,因为她知道杨浩对折子渝实未忘情。
吴娃儿一张妙口生莲,这才说起自己与杨浩从相识到相斗,从仇家到情人的整个经过。在她言语之中,杨浩如何思念焰焰,如何洁身自好,说的是生动感人,唐焰焰在“如雪坊”时,本就听那丫环说过,先入为主,哪有不信之理。
随即吴娃儿又说起杨浩收到她的绝交信,如何的悲伤凄苦,如何的酩酊大醉,终至二人成就姻缘,唐焰焰一直以来是倒追杨浩,这还是头一回听到杨浩如此的思念牵挂她,感动的她眼泪汪汪,又恨自己兄长卑鄙无耻,伪造书信从中作梗,吴娃儿避重就轻,又把自己与酒醉的杨浩成就好事的事轻轻绕了过去。
最后,吴娃儿才说起折子渝与杨浩重逢的经过来,她要说明折子渝潜藏于“媚狐窟”的原因,又抱着“你不仁,我不义,你若不为难我家官人,我也不去坏你好事”的心态,无法立即把折子渝一手策划,使四两拨千斤之计,闹得大宋出现缺粮危机的乾坤手段说出来,只好说自己幼时曾受过折家的恩情,而折子渝进京交结权贵,不便公开露面,这才住进了她的“媚狐窟”。
各地藩镇,乃至南唐、吴越诸小国,私下交厚于大宋朝臣,本就是一件公开的秘密,唐焰焰自然也是耳闻过的,所以倒未生起疑心。吴娃儿陪着小心,曲意奉迎,把这个爱憎分明、毫无城府的唐大姑娘哄得十分慰贴,也就承认了她的身份。
因见娃娃模样娇小,唐焰焰不知她真实年纪,也未想到她比自己还年长两岁,听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性儿乖巧可爱,对她倒真起了几分怜爱呵护之意。唐焰焰知道了经过之后,又听吴娃儿说杨浩对她痴心不死,就是为了她,才担起这塌天的重任,希冀立此不世之功,依傍魏王,求娶她过门儿,心中欢喜不胜,就想马上追及杨浩,让他晓得自己对他也是情比金坚,却被吴娃儿拦住。
吴娃儿的理由是:杨浩身边有晋王赵光义的人,一旦被他们察知她的身份,对杨浩的打算颇为不利,不如等到时机成熟,再与他相见。另外就是她在汴梁耳目灵通,听说晋王与宰相素来不和,双方各自派了人随魏王南下,各怀心机,为了一己之利,难免会置大局于不顾,从中捣鬼。这样的话,不如杨浩在明,她们在暗,帮官人完成这件大功业,那时再与他相见,则夫人必然更受官人敬重。再则……
吴娃儿理由充分,居然一口气列了七条之多,唐焰焰从小在男孩堆里长大,备受父兄长辈的呵护,从来用不着动什么心机,本来一个极聪慧的女子,变得性情大大咧咧,遇事更是没什么主意。让吴娃儿一通劝,登时动了心意,便依她之言,悄悄辍在了杨浩身后。
吴娃儿把唐焰焰请进自己卧房同榻而眠,双姝整日价厮混在一起,吴娃儿多少年练就的本领,多少老谋深算的朝臣、老j巨滑的商贾,被她几句奉迎就能哄得飘飘然起来,何况是唐焰焰这样的傻大姐儿,及至到了泗洲城时,两人已好的蜜里调油,这也就是吴娃儿,才有这般待人接物的本领。
听吴娃儿让老黑从头说起,唐焰焰便忍住了立即赶去捉那急色混帐的念头,也在一旁坐了,老黑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实老黑倒也不是有意激怒唐焰焰,只是他的消息都是从石陵子那儿问出来的,壁宿一直在向石陵子追问此地哪里有丰腴风马蚤风情韵味动人的姑娘,表现得迫不及待,又说他与杨浩是堂兄弟,那他要逛窑子的话自无不带上杨浩的道理。
石陵子在杨浩面前自夸他门路精熟,整个泗洲城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不认识的地儿,其实只是大话。至少泗洲府衙的差人他就认不全,他对老黑的话信以为真,只道这官差意欲对那两个走私商人不利,便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他交待的事无巨细,最后还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那两位客官就住在得月客栈,不过差爷要是去了捉不到他们,可往旁边的凤鸣楼去瞧瞧,他们方才还向小人打听,要去凤鸣楼耍子。”
老黑回来,自然一五一十向两位姑娘做了禀报。
吴娃儿既知杨浩此行下江淮的使命,对各地j商的手段同样有所了解,听了老黑的话,她沉吟片刻,胸有成竹地笑道:“姐姐勿恼,官人绝不是到凤鸣楼寻欢作乐的。”
唐焰焰只是自小所在的环境,接触的人群,才养成了她直爽的性子,也懒动心机,心智其实是非常聪明的,方才本能地一怒,这时坐了一阵儿,她已经反应过来,便颔首道:“不错,泗洲虽是繁荣大阜,却不及开封十一,他能周游于开封四大行首之间不及于乱……”
说到这儿嗔了吴娃儿一眼,笑骂道:“你这只小狐狸除外,泗洲美女风情,又怎及得汴梁人物,他要么是想遮掩身份,要么是想像折子渝一般,遁迹青楼,打探消息,你不是说,青楼妓坊之中,消息最是灵通?”
说到这儿她脸色一变,失声道:“哎呀不好,如果是这样,那老黑冒充官差盘问那帮闲,岂不是打草惊蛇,坏了他的好事?”
吴娃儿嫣然道:“官人应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是……官人原本只是霸州乡间百姓,随即便从征入伍,开府建衙,于市井间人物,终究还是不甚了解。那些地头蛇耳目之灵通,简直无孔不入,官人临时起意,微服私访于民间,其实行藏可谓是漏洞百出,就算没有老黑打扰,那帮闲也一定要弄清他的身份才肯交易的,以他们这些城狐社鼠的本事,随随便便就能查出大人入住得月客栈的时间,到那时必然露出破绽。”
唐焰焰拍拍胸脯,余悸未消地道:“不是我坏他好事就成,要不然他又要说我只会帮他倒忙。”
吴娃儿莞尔道:“官人时常还要赶回府衙的,如此往来要瞒过本地耳目实属不易,不过……有官人吸引那些本地粮绅也是好事。那些人晓得他是乔装改扮打探他们消息,就绝不会想到在官人之外还有一路人马也是乔装打扮地来寻他们的把柄。姐姐可以趁此机会,让官人晓得姐姐也是可以帮他大忙的。”
唐焰焰双眼一亮,赶紧问道:“你是说……咱们也扮成外地粮商,诱蛇出洞?”
吴娃儿微笑颔首道:“正是!”
唐焰焰一听摩拳擦掌道:“要说做生意,我还真不是一无所知,冒充个粮商,那是易如反掌。只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道:“你我俱是年轻的女子,乔装改扮的功夫又不到家,若是女扮男装出面,马上就要惹人疑心。若是干脆以女儿身份抛头露面,恐怕更加叫人觉得奇怪,这一计……只怕不成。”
吴娃儿蹙眉沉思片刻,说道:“此事倒也不难,咱们只消找个人来充作粮商,咱们姐妹扮作他的妻妾从旁指点就是了。”
唐焰焰反问道:“这假冒之人使不得外人,咱们身边
步步生莲 全集第10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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