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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83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做主么?”

    “我为什么便不能做主?”

    ※ ※ ※

    里屋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虽然中气不足,略有虚弱,却不失威严。

    雁九就像被马蜂蜇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虽然已经有半年不曾听到这个声音,但这声音他绝不陌生。他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再听到这个人说话了,此时骤然听到,饶是他心机深沉,也不由得脸上变色,惊骇莫名。

    小源推着一辆藤椅轮车从房中慢慢走了出来,丁承宗腿上搭着一条毯子,竭力坐直了身子,双眼炯炯,不怒自威。

    雁九一见丁承宗便如遭雷殛,惊得面色如土,他指着丁承宗,两眼凸出,“嗬嗬”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大少爷醒了,丁承宗醒了,这怎么可能?一时间雁九如坠千层雾里,那毒不是绝无解药的么,他怎么忽然清醒了?

    雁九素来深沉多智,骤然惊此巨变,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正不知所措的当口儿,丁承宗已淡淡吩咐道:“玉落,你们先出去。”

    “大哥……”丁玉落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丁承宗仰天一笑:“哈哈,你担心什么,我既已醒来,便再没人能害得了我。”

    他冷笑着瞥向雁九,不屑地道:“这个狗奴才,顶多在背后煸风点火,撺掇那个不成器的二少爷去做些混帐事,他敢对我怎样?你们出去!”

    “好。”丁玉落无奈地答应一声,带着小源退到厅外,顺手把房门带上。

    “雁九!”丁承宗忽然沉喝一声,雁九下意识地便是一哆嗦。

    他幼怀大志,潜伏在丁家,初时是为势所迫,逃避七宗五姓的追捕,后来则是想要来个李代桃僵,借丁家势力恢复自己家门的荣耀,自始至终,他就没把自己看成一个奴仆。可是,就算是作戏,这二十多年的假奴才做下来,对“主子”也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种敬畏之意,丁承宗一声沉喝,他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了畏惧之意。

    “雁九,你没想到我能醒来吧?当日……看到那丑陋不堪的一幕,我气怒攻心,昏厥过去,好在我自幼习武,身体强健,又得玉落悉心照料,为我延医问药,天可怜见啊,今天,我终于醒了过来……”

    他目视雁九,双眼直欲喷出火来:“想不到,这才半年的功夫,我丁家……被那不肖的兄弟折腾成这般模样,你……”他一指雁九,怒斥道:“你媚主惑上,为虎作怅,也是难辞其绺。”

    雁九心中急急转着念头,脸上却做出畏惧失措的神情,连连摆手,惶恐地辩解道:“大少爷,老奴……老奴只是一个下人罢了。虽然极受二少爷宠信,其实在外面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哪里真能做得了二少爷的主啊,求大少爷明察。”说着把袍襟一撩,“卟嗵”一下就跪了下去,叩头如捣蒜。

    丁承宗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和缓了一些:“哼!我谅你这老奴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他脸颊抽搐了一下,难抑话中的恨意:“今日我让玉落诳你来,就是要给你一条悔过自新的道路,你若听我吩咐,我便网开一面,饶过了你。否则,我不但要把你这老杀才逐出府门,还要送官究办,治你一个恶奴欺主之罪!”

    雁九跪在地上,藉着叩头的掩饰,心中暗暗思量:“看来丁承宗还以为他是气极攻心方才晕厥,这么说,他知道的实在有限。也不知他把我诳来到底意欲如何?他今日刚刚醒来么……那就是说……知道他苏醒的也只有他身边几个人?”

    想到这里,雁九眸中闪过一丝阴柔的狠意,但是他的声音却更加惶恐了,浑身颤抖着道:“是是是,老奴糊涂,只为讨好二少爷,做了许多糊涂事,可……可老奴不明白能为大少爷做什么事。二少爷不管做了多少错事,终究是大少爷的亲兄弟,大少爷既然醒了,为何不唤来二少爷直斥其非,却……却召来老奴呢?”

    “亲兄弟?哈哈哈哈……”

    丁承宗发出一串悲愤的笑声,笑声一止,他拍着扶手怒声斥道:“老杀才,你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么?罢罢罢,就当你原来毫不知情,可我昏迷这半年多来,承业与那贱人勾搭成j,私通款曲的事还能瞒过你不成?”

    他怒目圆睁,森然喝道:“你当真半点不知?”

    雁九恍然道:“老奴……老奴明白了,难怪大少爷把小姐也遣了出去,大少爷是不想……让大小姐知道这桩家丑么?”

    “哼!”丁承宗发出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显然正在强抑怒意。

    雁九眼中诡谲的目光微微一闪,试探着问道:“大少爷可是想要惩治他们,又不想把这桩丑闻张扬开去,闹得满城风雨,丢尽丁家脸面,所以……想要老奴将功赎罪,帮助大少爷对付他们,是么?”

    丁承宗冷笑道:“你这老狐狸,果然一点就醒。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你若听我吩咐,过往之事,我便概不追究,待我惩治了那对j夫滛妇,你照样还是丁家的大管事。”

    “呵呵呵呵……大少爷宽宏大量,老奴先谢过少爷了。”雁九听明白丁承宗的用意,一颗心便放了下去。他慢慢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笑容:“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此话真是一点不假。老爷好面子,一辈子好面子,结果是害人害己,想不到大少爷你与老爷也是一般无二啊……”

    丁承宗又惊又怒地道:“你这老杀才好生无理,在说甚么?”

    雁九阴恻恻地笑着,爬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掸着袍上的尘土,摇头叹息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呀大少爷,其实你一醒来,就应该马上报官。老婆偷人嘛,偷的还是自己的小叔子,颜面虽然丢光了,可你的性命,你的家业却可以保全呐。嘿嘿,可你偏偏还以丁家大少爷自居,以为自己可以掌握整个丁家,居然异想天开地要找我帮你对付二少爷……”

    他微笑着眯起双眼,眼中射出针一样的锋芒,慢声细语地道:“大少爷,小姐没跟你说吗?天已经变了,丁家完了,霸州丁氏如今是众叛亲离,丁家大院里现在留下来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你以为……只要端出你大少爷的身份,便能说一不二了?大少爷,依老奴看来,有时候,聪明人真是会做蠢事的,而且是蠢不可及……”

    丁承宗又惊又怒,大喝道:“雁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与我说话。你可知玉落她们就在门外,我只要招呼一声,你这老杀才后半辈子就得在大狱里度过……”

    雁九不屑地冷笑道:“她们?她们能济得了什么事?丁家在这里虽已是首富,可是这里先天不足,再发展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前程。本来,我只想裹挟了丁家的财产往开封去,你是一个不省人事的残废、再加上大小姐一个女流之辈……我本想饶过了你们。不管怎么说,你们总算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嘛,既已与我无害,我也不想太难为了你们,可惜呀……自作孽,不可活呀……”

    他惋惜地摇头,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说道:“如今你既醒了,我只好让你永远长眠下去,至于大小姐、小青、小源她们这些知情人,拜你所赐,也是活不成了。”

    丁承宗大怒:“民心似铁,官法如炉,你这奴才,还敢恶奴害主?就不怕王法惩治么?”

    雁九仰天打个哈哈,笑道:“怕,当然怕,老奴还要体体面面地做人呢,又不是要落草为寇,怎么会不怕?可是王法能奈我何?我只要放出风声,说大少爷你要与二少爷一起迁往京城,只因身体不便,所以先行上路,那便足以瞒人耳目了。如果要永绝后患,再放出风声说你入京途中,遭贼劫杀,那就再无半点破绽了。”

    他笑微微地道:“老奴这么做,可是仁至义尽了呀。要不然,大小姐、小青、小源三个千娇百媚的黄花大闺女,随便往哪处青楼里一卖,我照样不怕她们能对我不利,还得捞上一笔银子回来,丁家大小姐明珠蒙尘,混迹风月,那丁家才是永远蒙羞呢。”

    丁承宗戟指怒道:“雁九,老匹夫,你好大的胆子!”

    雁九笑眯眯地道:“不错,老夫的胆子的确很大,做了很多胆大包天的事来。你以为,你是气厥昏迷直至如今么?错了,错了,大错特错,那是老夫一手促成。不但你是老夫下手害的,就是你那自作聪明的糊涂老子,也是老夫下手害死,你说老夫的胆子大是不大?”

    “你……你……”

    如果说丁承宗方才的惊怒只是伪装,现在亲耳听到父亲之死、自己之病,都是被人下毒所致,丁承宗再沉得住气,身子也不禁发起抖来,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骇人,怒视着雁九,嘶声说道:“你……居然是你?你已做到大总管,在我丁家,除了我丁姓人,再无人比你高贵,就是我丁家,也从没有把你当成外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处心积虑、甘冒王法,做出这样的事来,就算捧了二少爷做家主,对你又有什么更大的好处,值得你这样去做?”

    雁九嘻嘻一笑,悠然笑道:“大少爷,你想不出其中的缘故么?老爷当初也是想不出,老奴心软,不想让他不甘而死,便告诉了他,老爷听了之后那副表情……呵呵呵,可真是精彩啊。现在大少爷又问起来了。大少爷,你觉得……二少爷就一定是你的亲兄弟么?”

    丁承宗本来脸色胀红如血,听了这句话血色攸地抽离一空,变得一片惨白,与此同时,内室也“嚓”地传出一声轻微的异响。丁承宗茫然刹那,颤声问道:“雁九,你……你方才说甚么?”

    雁九耳力甚健,已然听到房中隐约传出的一点轻微的声音,这点声响登时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目光一闪,当机立断,不答丁承宗的话,却猛地一个健步向他扑去,抬手一掌便斩向他的脖颈,身法竟是快如闪电。

    ※ ※ ※

    丁承宗从未想到雁九居然会武,大骇之下抬手去挡,同时大喝一声:“来人!”

    他毕竟缠绵病榻半年之久,肌肉已然松驰,臂上的力道连以前的三分都没有发挥出来,伸臂一格,一股大力袭来,丁承宗足下无根,藤椅向后便倒,这时门帘儿一掀,从里屋蹿出一条人影,快如鬼魅,他伸手一托,扶起藤椅,斜斜一脚踹向雁九,迫退了他的身子,随即猱身而上,“噗噗噗”,弹指之间,二人已交手不下十余合。

    这时大门咣的一声便被踢开,解去外衫,穿着一身雪白劲装,娇躯刚健婀娜的丁玉落听到大哥呼喝,亦杀气腾腾地持剑闯了进来,就见高大已被摁倒在阶下,小青持着一口剑正抵在他的后心上。

    那突然蹿出的身影与雁九拳来脚往连战十余合,双掌一撞,各自飘身退开。雁九看清那人模样,不由脸色大变,失声叫道:“丁浩?”

    杨浩也是满脸惊容,失声道:“你竟然会武?”

    雁九不但会武,身手还很高明,一见杨浩出现,丁玉落也是一身劲装,雁九就知道早已落入人家算计之中。他一生行事,唯谨慎二字,既知中计,方才交手又发现杨浩一身武功十分神妙,招术精奇尤在其上,立即萌生退意,当下再无二话,纵身便扑向迎门而立、仗剑当胸的丁玉落。

    杨浩大喝一声,举步便追,狠狠一记重拳捣向他的肋下,与此同时,丁玉落也挺剑向雁九当胸刺来。雁九赤手空拳,只得侧身避剑,架开杨浩一拳,这一来二人便再次缠斗在一起,脱身不得了。

    一时间,宽敞的客厅中,二人兔起鹘落、攻守变幻,紧紧缠斗在一起,旁人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继嗣堂设立的宗旨本为保全宗嗣,门下子弟大多都要习练武艺,乱世之中,有时候仅靠金钱可是不足自保的。

    雁九幼年时就逃离了家门,所习过的武艺虽是上乘武学,却是残缺不全,可他心中一直存了复仇的执念,这几十年来,风雨不辍,勤加习练,如今威势亦自不凡。但是他的武功却有一个最大的破绽:没有实战经验。这一点,他远远不及他的兄弟卢一生。

    为了掩饰身份,雁九习练武艺都是选择无人之处悄悄习练,幼年时他还曾与兄弟卢一生有过对练的经验,再以后便只有一人独练,力道、速度、内气功可以凭着苦练日渐深厚,但是实战的经验却是半点也无。这样一来,迎敌之时临阵变招换招的反应速度便大为逊色,在这一点上杨浩却比他强得多,杨浩在疆场上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厮杀经验,弥补了他与雁九功力上的差距,二人一时斗了个平分秋色。这还是杨浩根本不曾料及他会武功,不曾佩剑在身,要不然使出吕洞宾所授的精妙剑法,雁九绝非敌手。

    可是这也够雁九受得了,丁玉落持剑站立一旁,虎视耽耽,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好象随时都能给雁九一剑,雁九不得不分神注意着丁玉落的动静。这一来他哪里还是杨浩的对手。丁玉落见二人缠斗紧密,拳脚往来难分高下,身形一晃,便向丁承宗那里闪去一步,本来是想着大哥没有自保之力,担心雁九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对大哥不利。可雁九心中有鬼,一见她神形飘动,立时提高了警觉。

    他与杨浩正在生死相搏,分心二用之下哪里还能见招拆招,手下只一缓,便被杨浩窥个机会,双臂一探,化掌为拳,重重地击在他的两侧肋下。杨浩此时双拳的力道至少也有几百斤,雁九被他双拳击中,就像两只铁锤砸中了胸口,只听“嚓”的一声,刺疼入骨,几根肋骨都被打断,整个人仰面飞出去一丈多远,“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又“嗤”的一声沿着平滑的地砖蹭出去,撞到壁角才止住了身子。

    他猛地一个翻身,一按青砖就要跳起身来,可是身子只一翻,一口鲜血登时喷了出去,整个人都萎顿在地,脸色腊黄如同金纸。

    杨浩已恨极了他,若非还要从他口中问出那至关重要的消息,此时杀他不得,真想立即一拳取了他性命,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狠狠一脚跺在雁九的大腿上,雁九惨叫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一条大腿已被杨浩齐根踩断。

    杨浩这才一俯身,提着他的背心把他扯了起来,高大趴在门槛外面,眼看形势陡转,大少爷竟然醒了,丁管事也突然出现,雁九爷又被人抓住,唬得他体如筛糠,哀声便叫:“大少爷饶命,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未断奶的孩儿……”

    “闭上你的鸟嘴!”小青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高大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 ※ ※

    “把他拖下去,看紧了。”丁承宗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别院那四个长工立即答应一声,拖起奄奄一息的雁九便退了出去。他们四人若非对丁家忠心耿耿,早就另投他人门下了。如今又见大少爷醒来,自然更是死心踏地,倒是可以信得过的人,雁九虽有一身武功,如今肋骨断了、大腿折了,四个壮汉要看住他,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方才雁九被擒,自知再无生路,任凭丁承宗和杨浩如何询问,甚至施以重刑,他也是咬紧牙关,一字不吐。这人骨子里倒有一股狠劲儿,丁承宗和杨浩都是阅人多矣,只看他决绝的神色,就知从他口中休想问出一点消息来。

    待雁九拖下,丁承宗便看向杨浩,沉吟问道:“从他口中,是休想问出消息来了。你觉得……”

    杨浩目光微微一闪,说道:“丁承业却没有这样的骨气!”

    丁玉落冲进房中时,双方已经大打出手,方才盘问雁九,丁承宗和杨浩也只问“你方才所言云云”,而并不提及他具体透露过什么,丁玉落还不知二人已对丁承业的身份起了疑心,一听这话立即担忧地说道:“大哥,二……哥,承业再不争气,终究是咱丁家的子孙。你们倒底要问什么,总不会……总不会对弟弟也要用刑吧?”

    丁承宗微微一笑,安慰道:“玉落,大哥知道怎么做,现在一切就交给我好了,你不要想那么多。”

    杨浩也道:“是啊,以后,你再不用受那么委曲,这些事,让我们男人来操心就好。”

    两兄弟相视一笑,这点事情他们还是能掌控住的。两兄弟有志一同,都不想这个可敬可爱的小妹子再操那么多心,这半年来,她一个女儿家,得需要多少勇气、多么坚强的毅力才支撑下来。二人心中都痛爱怜惜这个妹子,不想她再为这个家再负担什么,也不想让她听到那么多龌龊黑暗的事情。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穆羽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抱拳说道:“大人,丁承业带到。”

    杨浩忙问:“可曾惊动了什么人?”

    穆羽笑道:“不曾,属下特意等他进了一处男娼馆,这才下手拿人。又诳那老鸨说我等是霸州府的公人,以她身份是不敢到处张扬惹火上身的。”

    丁承宗双眼缓缓一抬,森然道:“那畜牲现在何处?”

    穆羽道:“他挨了我一下狠的,好半晌才透过气来。眼见我们人多势众,倒是始终安份着不敢闹事。现在街上行人渐多,我恐被人看见,令人把车驶向后门,从那儿把他带进来。”

    “什么?”丁玉落心中一惊,这弟弟胡作非为时,她恨不得亲手打杀了他,可毕竟血脉相连,有份骨肉亲情,自家的兄弟,纵然有什么不是,也不能就此反目成仇,如今大哥既已醒来,已不得他胡作非为了,今后长兄如父,好生教诲他做人之道,未必便不能浪子回头。

    是以一听他受了伤,心中便起了牵挂,忙道:“我去看看他。”说完闪身便向外奔去。

    杨浩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灵光一闪,忽道:“雁九这头老狐狸看来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从他二人如今的情形来看,恐怕丁承业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通盘计划,他未必便知道。”

    丁承宗道:“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本来,我们以为雁九是条小鱼,本想从他口中逼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再擒来那畜牲,半迫半诈逼他吐实,想不到真正的大鱼却是雁九,这一下虽是歪打正着,却也打草惊蛇,他坚不吐实,我们也奈何他不得。”

    杨浩颔首道:“不过……丁承业这一到,我倒是想出一个法子来……”

    “喔?”丁承宗目光微微一闪,脸上便露出会心的笑意:“不错,他对我们坚不吐实,对别人,却未必不肯说实话!”

    杨浩已转身对穆羽吩咐道:“小羽,你去把丁承业和雁九囚禁在一起!”说完又附耳对他嘱咐一番,穆羽心领神会,立即返身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那老门子大步闯进了二宅,高声说道:“大少爷,家里来人,促请雁管事回府去,说是出了大事啦。”这老门子有些耳背,所以说话声若洪钟,几乎震得承尘灰落。

    丁承宗忙道:“出了什么事?”

    白发苍苍的老门子道:“听说陆家老爷病死,陆家子侄都说是二少爷害他,如今披麻带孝,执着哭丧棒儿打上门来,寻不着二少爷,便又打又砸,放言要烧了咱丁家的大宅,大少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家里已是乱作了一锅粥,家人们寻不到二少爷,所以急急来向雁管事报信。按大少爷吩咐,我没让他进来,此时正在宅子外面等信儿呐……”

    丁承宗脸色一变,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抬我回去!”

    杨浩沉声道:“我陪你去。”

    “好!”丁承宗握了握他的手,把两道剑眉一轩,振声道:“我们走!”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10章 逆天伦

    一处放置杂物的厢房,雁九气息奄奄,心中悔恨万分。

    方才得意忘形之下,忍不住想要卖弄一番的心思,对丁承宗稍稍露了一些口风。丁承宗心思缜密,以他的机警,心中此时纵然没有十分把握,必然也已料到几分,难道自己处心积虑,算计一生,wrshu如今竟是竹篮打水,一场梦幻?

    正急急转着念头,丁承业也被丢了进来。一见儿子神色萎顿,雁九立即强撑着坐起,关切地问道:“二少爷,你……怎么也被抓来了,可曾吃了什么苦头?”

    丁承业本来以为自己弑父害兄的罪行被揭发,官府前来拿他,唬得他心胆欲裂,可是那公人不往府衙里去,却带着他出了城,他又以为是歹人冒充公人绑票勒索。及至被带到王下庄丁家别院,他的心中不禁奇怪起来,这时反倒拿不准这几个大汉的来路了。

    正一头雾水的当口,他便被带进了这处房子,被推进房去,见雁九嘴角凝血,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丁承业不禁大惊失色:“九儿,你也被抓来了,到底是谁在对付我们?怎么……怎么这里竟是王下庄咱们家里的别院?”

    雁九惨然一笑:“二少爷,你还不明白么?我们会被抓到这里,那下手抓我们的,还能有谁?”

    丁承业又惊又怒,愤然道:“是姐姐使人抓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不但抓了我来,那些人对我还好不客气,姐姐这是疯了么?”

    雁九轻轻摇头,低声道:“不是大小姐,而是……大少爷。”

    丁承业一呆,奇道:“你说是谁?”

    “大少爷……”

    丁承业一听如五雷轰顶,整个身子都站不住了,颤声说道:“你……你你……你说甚么?大……大哥……怎么……怎么可能……”

    “他已醒了……”

    丁承业登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道:“他醒了,他醒了……”

    有雁九怂恿,再加上对父亲和大哥的嫉恨,他可以默认雁九对父亲下毒,可以胁迫陆湘舞对大哥下毒,可是只有躲在阴暗处时他才有这份勇气和胆量,一旦站在明处,他就像一粒软壳蛋,完全丧失了勇气。哪怕大哥双腿俱废,在丁承宗面前,丁承业也没有那个胆量,心中有愧的情形下更加胆怯。

    一见儿子心惊胆战的模样,雁九不禁暗自庆幸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和整个计划透露给丁承宗知道,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的情形下,就算那句含糊其辞的话引起了丁承宗的警觉,他也不敢伤害自己儿子的性命。不然,纵使他将全部理由公开出去,天下人又有几个信他?只会认为他是挟怨报复,捏造理由陷害自己的兄弟。

    至于不经官府而动用私刑,雁九并不十分担心,丁家是霸州的士绅名流,丁承业在霸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虽是一介家奴,在霸州府志里也是有名有号的义士忠仆。这样两个人物,丁承宗人一醒,便突然间一起消声匿迹,官府岂能不起疑心?丁承宗对祖宗基业的重视,远远超过他的个人恩仇,他绝不会不计利害,孤注一掷。

    只是,丁家重新回到丁承宗的掌握之中,自己策划半生的大计毁于一旦已是不可避免的事,自己已说出对丁庭训和丁承宗下毒的事,也是万难幸免的了,如今只能将罪责全都扛下来,无论如何保全儿子的一条性命,

    万幸自己未雨绸缪,吩咐二弟卢一生另僻蹊径,如今他在北国位居将军,儿子和二弟若是汇合一起,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就算儿子不争气吧,只要卢家香火得以延续,复起的机会也还是有的。

    正思索着,丁承业突然回过神来,他绝望地嚎叫一声,猛地扑到了雁九身上,揪住他的衣领,气极败坏地叫道:“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今天,你这个贱奴,你说、你说……”

    雁九肋骨已被杨浩打断,再被丁承业这样一压,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刚想张嘴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叫道:“丁姑娘。”雁九心中一凛,登时咽回了话去。

    侧耳听听,外边传出一阵私语声,雁九趁机小声对丁承业道:“我方才……说漏了嘴,已告诉大少爷和老爷被下毒的事,不过……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没有说出你来,你要不动声色,寻个机会逃出去。”

    丁承业红着眼睛,恨极说道:“我本是锦衣玉食、体体面面的丁家二少爷,你让我逃到哪去?就算大哥他……他不知道我做的那些恶事,却也知道我与嫂嫂通j的丑行,他……他岂会放过了我?你这老杀才……”

    雁九突然愤力一挣,扬起手来“啪”地一记耳光,丁承业从不曾被他打过,这一下竟然呆住了,雁九喘息了几下,凛然喝道:“从今往后,你再不得对我无礼!”

    丁承业先是被他凛凛的神色所慑,神志一醒后却是恼羞成怒,这条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狗也要落井下石了么?他咬牙切齿,刚刚攥紧拳头,就听雁九低声急急说道:“只要逃出去,未必不可为。你记着,一旦逃走,中原无处容身,便径往契丹去,契丹南院大将军卢一生,是我的胞弟。你告诉他,我死在丁承宗、丁浩手中,他会替我报仇,会照顾你的。”

    丁承业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冷笑道:“放屁,你兄弟是契丹的大将军,你会在少爷府上做一个家奴?”

    雁九这时也不管无凭无据,他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刚要将他身世秘密吐露一二,柴房门扉一响,丁玉落走了进来,雁九急忙闭口不言。

    “姐姐,姐姐……”一见丁玉落进来,丁承宗眼珠一转,赶紧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痛哭流涕地忏悔起来:“姐姐,弟弟年幼无知,被这老奴蛊惑,做下许多错事,如今大哥醒来,必不饶我,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呀……”

    丁玉落见他模样,鼻子也有些发酸,本来还有的怒气也散了,轻声说道:“你也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混帐事么?如今大哥虽然醒来,丁家也已被你折腾的元气大伤了。你是丁家男儿,你做得那些混帐事对得起丁家列祖列宗么?”

    丁承宗流泪道:“弟弟知错了,求姐姐救我……”

    丁玉落看他此时就像一个在外面闯了大祸,吓得六神无主,逃回家中向父兄长辈乞饶的孩子,不禁轻叹道:“你呀,只有惹祸的本事,却无一分闯祸的胆子。你也不必吓成这般模样,虽然你的所作所为叫人痛恨,毕竟与大哥一母同胞、骨肉相连,大哥纵然恨你不成器,还能怎么样你?顶多教训你一顿、吃一顿家法罢了。如果大哥真的怒气不息,要严惩你时,姐姐自会……”

    她刚说到这儿,就听外面小青的声音急道:“穆小哥儿,丁……杨大人唤你去,好象我丁家老宅出了事情……”

    丁玉落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又赶出房去。

    ※ ※ ※

    大门外,丁家来报信的家丁急得团团乱转,可那耳背的老门子声若洪钟,只是大声嚷嚷着九爷马上就出来,吩咐他好生候着。结果等了半晌还不见出来,那家人暗自纳罕:“九爷怎么这般沉得住气,难道是因为老宅已经售卖与他人?可这宅子还不曾交付出去呀,若是真被陆家的人砸得稀哩哗啦,岂不还要破费许多银钱?

    耳旁老门子声如咆哮,那家人被震得耳朵痒痒,他正不耐地掏着耳朵,就见大门“轰”然一声左右分开,一个布衣葛袍的汉子抬腿走了出来,后面两个大汉抬着一张藤椅,一眼看清了坐在藤椅上的人,那家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正掏耳朵的手又赶紧地揉起眼睛来。

    揉了半天眼睛,只见早已成了活死人的大少爷还是端端正正坐在椅上,丁承宗向他只是森然一笑,那家人便唬得双腿一软,“卟嗵”一声跪到地上,颤声叫道:“大……大大……大少爷……”

    如今留在丁府的人都是丁承业和雁九宠信的家人,可是他们毕竟只是寻常百姓,是丁承业和雁九的使唤人,而不是他们阴谋的同谋者。原本他们就敬畏丁庭训和丁承宗,只是如今丁庭训和丁承宗一死一病,丁承业掌了大权。可是丁承业当家做主才只半年时间,他们对旧主的敬畏之心犹在,一见丁承宗竟然活了,一时骇如五雷轰顶,吓得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丁承宗哪有闲功夫跟一个下人摆威风,淡淡说道:“我们上车。”

    当下也不另套马车,就唤过雁九所乘的那辆马车,一阵风般向丁家老宅去了。那跪在地上的家人好象见了鬼,直勾勾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突然怪叫一声,跳起身来拔腿便跑,追着那辆车子去了……

    ※ ※ ※

    柴房内,丁承业见姐姐被她哭软了心,有意要为他求情,心中稍稍一安,可是一转眼看到雁九,心中又是一惊:“不成,不成不成,我再怎么胡闹,终究是丁家子孙,与大哥是一母同胞,我与嫂嫂通j,大哥纵然打残了我,至少也不会取我性命,可是一旦晓得我不但对他下了毒,还对爹爹也……他……他怎么可能饶我?那时就连姐姐都有杀我的心了。”

    这样一想,他的目中顿时露出一抹凶光,突然兔子一般跳了起来,红着眼睛狠狠扑到雁九身上,双手便去扼他喉咙。雁九方才被他一压,触发内腑伤势,正俯头呕血,丁承业猛地扑到,雁九不禁露出惊诧神色。

    待丁承业目露凶光,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才明白过来,使劲地挣了两挣,丁承业的双手就像一对虎钳,紧紧扼住他的咽喉,重伤之下哪里挣得动分毫,唇边反而溢出血来。

    丁承业低声咒骂道:“我本好端端地做我的二少你,都是你这个灾星,都是你,都是你,你去死、去死,你死了,少爷才能活……”

    雁九本来还使双臂去使劲挣扎,听到这话忽地呆了一呆,双手慢慢垂了下去,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定定地看着丁承业,目中惊诧愤怒的神色隐去,缓缓露出释然的笑意。

    丁承业被他怪异的目光看得心中发虚、双手发软,他不敢再看雁九,猛地闭上了眼睛,使足了全身气力,竭力地扼着他的咽喉,用力、用力……

    雁九定定地凝视着儿子的模样,渐渐凸出的双眼已难让人看得出那深藏的一抹怜惜与慈祥。死就死了吧,总有一天,我的兄弟会告诉你,我是谁,你是谁。到那时,你会知道爹爹的一番苦心。希望那时候,你能幡然悔悟,洗心革面,肩负起重振卢家的重任……

    “只可恨,出师未捷身先死,半生绸缪尽成空……”

    雁九带着浅浅的笑意溘然长逝,他嘴角向上弯着,可是因为窒息,面容扭取的可怕,再配上那笑容,一张满是刮痕伤疤的脸显得比鬼怪还要渗人。

    丁承业微微一睁眼,看到他那可怕的模样,登时心里一寒,又赶紧闭起了眼,拼尽了全身气力,使劲地扼着他的喉咙,只听“嚓”地轻微一响,雁九的喉骨竟已在他大力之下被生生扼碎,鲜血顺着已窒息而亡的雁九微张的嘴巴一丝丝地淌了出来……

    丁承业好似脱力一般,整个人都瘫在雁九的身上,喘息了半晌,丁承业始终不敢抬头去看雁九,他的目光一垂,就见雁九的手垂在身子一侧,地上被他用指甲划出来几个潦草的字来,仔细一看,写的竟是:“去契丹,卢一生,报……”

    “报”字的一撇拖得歪歪扭扭,有气无力,显然写到这里时他已气绝身亡。

    丁承业看见这行字,突然还了魂似的跳起来,将那行字匆匆抹去,又将雁九摆成一个俯卧歇息的动作。刚刚做完这一切,丁玉落便走了回来,也不知她听了什么消息,看着他时,满脸怒气,丁承业连忙扑到她面前“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地道:“弟弟做下了不可原谅的丑事,姐姐若不救我,兄弟必死无疑了……”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11章 家门

    丁家大宅此时就像是半年前为丁庭训风光大葬的时候,大门洞开,从门外到门里到处扔的都是纸钱、白幡。丁家因为要搬往京城,所以那些拖家带口不愿离开故乡的长工、仆佣遣散的都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人都是愿意随着东家搬离故土的,这些人为数不多,现在也都去了第二进院落。

    所以大门敞开,丁承宗、杨浩等人长趋直入时,竟连一个应门的人都没有。昔日霸州第一豪富丁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情,丁承宗虽从杨浩口中对丁家目前的情形已有所了解,亲眼见到这般破败景像,还是禁不住脸色阴郁的可怕。

    二进院落里,陆氏族人群情激昂,有人克制不住,已经动手打砸起来,丁家两个主事人丁承业和雁九都不在,丁少夫人本就是陆家人,骤闻父亲气病而死,心中又愧又恨,已是哭的死去活来,可是只有兰儿一人扶着她连声解劝,不独丁家的人没有几个上前安慰,陆家的人看她的眼光更是令人生寒。

    就在这时,丁承宗和杨浩已然到了二进院落,一见到处都是丁陆两家推推搡搡、互相叫骂的庄丁,陆家四兄弟披麻戴孝、手执哭丧棒站在厅中高声叫骂,杨浩立即高喝一声:“统统住手!”

    嘈杂之中,这一声喝异常响亮,众人纷纷向喝声处望来,只见三个大汉立在阶下,中间一个儒雅一些,两边站着的却是极魁梧的大汉,各自腰佩短刀,狞眉厉目,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只是稍稍一怔,丁府的家人便认出了杨浩的身份,他们面露惊容,窃窃私语一语,确定自己不是认错了人,嗡嗡议论之声骤然喧嚣而起。杨浩冷冷一瞥,带着两个侍卫向旁边一闪,后面被两个大汉推着的藤椅露了出来,丁承宗脸色铁青地坐在椅上。

    这一下整个二进院落“轰”地一下炸了开来,丁承宗是陆家的姑爷,陆家带来的这些人大部分也都认识他,一见是他,而且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双目直欲喷火,许多人便不由自主惊叫起来:“是大少爷!大少爷醒啦。大少爷醒啦!”

    “天呐,是姑爷!姑爷醒过来了。”

    两个大汉一手按刀,一手推着加了木轮的藤椅缓缓向前行去,丁陆两家的人不由自主地便退往左右,给他闪开了一条道路。

    陆家四兄弟见久已沉睡不醒的丁承宗竟然醒了过来,心中也十分意外。说起来,这四兄弟是陆湘舞的兄弟,对这个姐夫、妹婿,他们还是从心底里敬重的。这半年来,他晕迷不醒,丁家坑害陆家的事与他全不相干。

    再者,他们现在虽恨极了陆湘舞,可是这位丁少夫人毕竟是他们陆家的人,以前他们不曾听说陆湘舞的什么闲言碎语,但是丁庭训身死、丁承宗昏迷之后,丁承宗成了丁家的主事人,两人之间往来便不再那般小心,风声渐渐传了出去,除了枯守王下庄,根本不与他人往来的丁玉落及几个忠心家人还不知情外,十里八乡已秘密传开。陆家的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对这位姑爷不免有些羞惭的心理,是以一见他来,那些张狂的模样便收敛了许多。

    陆湘舞哭伏于地,一旁兰儿连拉带劝也不起作用,就这当口,杨浩一声大喝,整个院落里乱哄哄的场面顿时一静,陆湘舞也不知是丁承业闻讯赶回还是雁九到了,只是伏地痛哭也不抬头,心中只是自怜自伤,两耳不闻身外之事。

    待到丁承宗被两个佩刀大汉抬上厅中,四下里静寂的可怕,她才泪眼迷离,诧然抬头。这一眼望去,陆湘舞整个人都惊呆了,一股寒意笼罩了她的全身。

    那两个大汉抬着丁承宗踏进厅中,转身将他放下,自始至终,丁承宗都没有向哭伏在厅中的她看上一眼。陆湘舞直勾勾地看着丁承宗,就连杨浩站在丁承宗旁边她也没有看见。

    藤椅落定,丁承宗目光缓缓向厅外站着的人群一扫,沉声说道:“我,已经醒了。”

    整个院落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弹。

    丁承宗又道:“我既然醒了,这个家,就还是我做主!”

    整个院落里的人还是一言不发,他身后匍匐于地的陆湘舞体如筛糠,紧紧攥着同样脸上变色的兰儿想要站起来。可是身子只站起一半,便觉眼前一黑,一下子昏厥了过去,软软的滑向地面,兰儿一把没扯住,急唤道:“少夫人,少夫人……?”

    丁承宗对背后的动静恍若未闻,只是沉声说道:“谁有什么事,跟我说。想把我丁家视若无物,不成。陆家四位公子,请入厅就坐,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谈。其他的人,统统给我滚出去!”

    丁承宗双腿已断,胡须也渐渐凋落,脸颊削瘦苍白,身子极是羸弱,可他沉声一喝,自有一种气度。那院落中的丁氏家人下意识地便往外退去,陆家那些披麻带孝的族人、亲人也面面相觑,不敢再做高声。

    陆家大少爷听见丁承宗称呼他们是“陆家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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