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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28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重要物证都毁于火宅,这可如何是好?”

    这句话说完,见那衙差还站在那儿,赵县尉立即把眼一瞪,喝道:“出去!”

    那衙差吓了一跳,这一场火,引得整个府衙上上下下的官儿们火气似乎都不小,他也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丁浩问道:“小弟已经听说了,不知小弟整理的那三册账簿还在不在?”

    赵县尉道:“天幸你整理的那三册账簿交给了我,我拿去府衙大库存放,不曾被火烧去。”

    丁浩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赵大哥还急些甚么,那可是徐穆尘逐册逐页签字画押的,足可入证,还怕他徐穆尘不认账?”

    赵县尉急道:“你那账册记的简单,纵有可疑线索,还是得要去查原本的账册啊,光是你这……啊……啊……”

    赵县尉看到丁浩胸有成竹的笑容,心头顿时一惊,一个念头浮了上来:“老天,难道西跨院起火,竟是他……他使的手段?这丁浩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气魄,为达目的,竟连州府衙门也敢下手?”

    丁浩见他若有所悟,打个哈哈道:“小弟听说府衙起火,心中也是着急,所以匆匆赶来问个究竟。既然小弟辛苦整理的账册还在那便成了。小弟自回客栈等候,县尉大人可速使人查那账簿,一俟有了消息,或需传讯小弟,小弟即应召而来。”

    赵县尉心领神会,连忙没口子地签应,丁浩见他心神已全放在了府库里,便即起身告辞。丁浩前脚刚走,赵县尉便直奔府库取了那三册账簿来,匆匆翻了翻却看不出什么门道,自知自己不擅盘账的,便到了公房,如来三个富有盘账经验的老吏,令他们对这三册账簿仔细稽核。

    赵县尉安排妥了,回到自己公房坐下,叫人送上一杯热茶来,那一杯茶端起来还没闻闻味儿,一个盘账的老吏便翻着白眼儿,满脸古怪地走了进来,开口道:“县尉大人,属下负责的这一册账簿,查出了些问题来……”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57章 真好汉,一肩挑

    赵县尉闻言大为诧异,说道:“本官前脚回来,你后脚便到,有什么问题能查的如此之快?冯书吏,你不要以为猪头解库的账簿烧了,便可以来随意诳骗本官。”

    那老吏满脸苦笑地道:“属下岂敢,大人言重了。照理说,属下应该查个仔细,再来向大人禀报,只是……方才查出的这一条,看起来便足以入罪,小人知道各位大人十分在意此案,是以不敢怠慢,立即就来禀报。”

    “竟有此事?”赵县尉又惊又喜,连忙道:“呈上来给本官看看。”

    冯书吏从袖中取出账簿,凑到他面前翻开账簿指点道:“大人请看此处,这一行,上面写着,乾德五年,六月初八,活当刘子涵府绸十匹,折一百一十二贯,绢十三匹,折一百一十贯,布二十匹,折三十贯;丝一斤六两,折十五贯……共计一千四百二十贯……”

    冯书吏一句句念来,赵县尉定睛细看,果然一字不差,不禁两眼发直,讶异地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些东西全都比市价高出十倍不止了。刘府既是将这些东西拿去典当,理应比市价更低才对。就算他是霸州府台,丁家不敢赚他的钱,只以平均收兑也就可以了。如今丁家以比市价高出十倍的价格收兑当物,这……这要说他刘子涵不是受贿,还有哪个肯信?你们上次盘账时,不曾发现这个破绽?”

    冯书吏苦着脸道:“回大人,丁家这些年来的账簿既多又杂,属下们一册册的翻查下来,看得眼花缭乱,头都大了,那时只管注意每一笔账的物价买卖、来龙去脉是否有异,还不曾全部查完,大人便令丁家出人来清理账簿了,属下年老糊涂,如今实在是记不得是否已经查过这一部分了。”

    赵县尉眉毛跳了跳,强按心头兴奋道:“去,你马上回去,先把这个疑点做上记号,继续查下去。整册账簿有什么问题,尽数查出来,从速禀报本官。切记,不得声张!”

    冯书吏忙道:“属下明白,大人尽管放心。”

    老吏躬身退下,赵县尉站在桌旁,略略地想了想,就如那老吏方才进门时一样,翻着白眼,带着一脸古怪的神气儿,喃喃自语道:“奇怪,本官一个不明账目的人只要有人稍加指点,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徐穆尘会看不到?可是……他的的签名画押犹在,这样明显的漏洞,他当初怎么肯画押,这与认罪何疑?丁浩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不管如何,账簿在手,我就是大功独具啊。哈哈,这一番,总要有赵相公面前露上一脸儿了,他姓赵,我也是姓赵的,赵相公只消稍做提携,我便苦熬十年也未必升迁的前程,这番就要大大地向前一步了。”

    赵县尉越想越美,抓起茶杯便把茶水一口吞了下去。

    “呕……呕……啊……”赵县尉乐极生悲,忘了那盏茶刚刚沏好,忘形之下一口吞下,烫得他热泪盈眶。

    恰在这时,又有两个老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站在背后唤道:“大人。”

    赵县尉眼泪汪汪地转过身,两个老吏见了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大人,何事如此伤悲?”

    赵县尉愤声道:“本官伤悲个屁!”

    他哈了两口气,这才摆手道:“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呃……是,”那老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大人,这一本归拢的是猪头解库的资金帐目,老朽仔细盘核了半晌,只是粗略计算,就发现盈利额与上缴丁府的款项出入甚大……”

    另一个老吏赶紧表功道:“大人,属下发现,猪头解库常有提前发卖活当之物,主顾又来赎回,结果只能高价赔偿的事。这种事偶有发生倒也罢了,可是猪头解库不但频频出了纰漏,而且赔偿金额高得惊人。得知张书吏那边发现的蹊跷之后,属下赶紧估算了一下,发现那活当提前发卖,继而主顾又来赎买,只能高价赔偿的事情,发生的日期,赔偿的金额,大抵与之相同。看来,徐穆尘有作假账欺蒙东主的可能。”

    “哦?”赵县尉一听,也顾不得喉咙火辣辣的还在难受,他自知对帐目是外行,也不拿来看了,直接吩咐道:“你们马上回去,把整本账册的疑处全部整理出来,要快,整理好了马上交给本官。”

    两个老吏应声要走,赵县尉又唤住了他们,和颜悦色地道:“本官是借调到霸州来办案的,各位书吏对本官一直很是尽心,本官一直记在心里,真是辛苦你们了。”

    两个老吏受宠若惊,连连谦谢,赵县尉从怀中摸出一贯钱来,说道:“这个你们拿着,买杯茶喝。待此案了了,本官当设宴向各位致谢。”

    这时两个老吏才露出真正的笑容,连连拱手道谢,歉让了一番才接过钱来退出房去。二人喜气洋洋地回到自己办差的公房,就见冯书吏正隆而重之地在拜苍王,二人不禁笑道:“老冯,你得了县尉大人多少赏钱,欢喜得拜起了苍王。”

    冯书吏也不理他们,他很恭敬地向墙壁正中的小木龛肃然拜了三拜,转身道:“把门关上。”

    那两个老吏见他模样,不禁面面相觑,二人不敢多言,当下把门掩上。门后是挂着衙神的,冯书吏正儿八经地又是一通拜。

    仓王就是传说中造字的仓颉,衙神就是汉初丞相萧何。刀笔吏们的饭碗就是耍笔杆子做记录、迭文案、算账目,按照“百工技艺,各祀一神”的规矩,自然要拜仓颉。至于衙神萧何,那是因为萧何原本也是个小县城的刀笔吏出身,以刀笔吏出身混到开国丞相,在天下书吏眼中,那真是神一般的人物了,自然要顶礼膜拜。

    待他隆而重之地拜完了仓王和衙神,那两个老吏诧异地走过去道:“老冯,这不早不晌的,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拜仓王、拜衙神,什么意思啊?”

    这间屋里就他们三个老吏,冯书吏年岁居长,另两个一个叫李群洲、一个叫林书洋,比他年岁稍小。这衙门里的官儿不知换了多少茬了,就连江山都换了几个皇帝来坐过,可是他们这几个老吏却是雷打不动,始终稳稳当当地在这当差,三个人一块儿从当年衙门里的跑腿小厮,混到今天有资历的胥吏,彼此之间多年的交情,自然无话不谈。

    冯书吏在自己书案后坐下,一边研墨,一边冷冷地道:“猪头解库那些账簿,我虽未看完,但是大多是有印象的。你们两个老家伙,盘了一辈子账,我不信你们就连半点都记不住。可是……如今你们看看,那账上记的都是甚么?”

    林之洋和李群洲互相看看,都不作声儿了。

    冯书吏又道:“刘府尊受没受过丁家的好处,你们不知道?就连咱们,都是拿过丁家的好处的。可是你们现在看看,那账上所有的罪过全让徐穆尘一手揽下来了,从那账上看,贿赂府台大人的是他,欺瞒丁家、贪污款子的还是他,徐穆尘这人咱们跟他打了半辈子交道,那是何等厉害的一个人物,你们不晓得?以他的心性,像是个甘心替人挨剐的主儿?可是咱们只一眼就看出问题的账簿,他每回来都瞪着眼睛看上半天,如今竟然就这么签字画押了。这事儿,邪性啊!要不是鬼迷了心窍,老朽实在想不出他为甚么这么做。”

    说到这儿,他停了研磨,四下看看,压低嗓门鬼鬼祟祟地道:“我听说,丁家这个管事,本来是个呆呆的汉子,庄上人都唤他阿呆。可是有那么一天高烧将死,忽然又还了魂,从那以后,人就变得伶俐起来,庄子上的人都说,他是神魂离体,遇了狐仙点化。没准,真没准啊……。这趟差,咱们还是好好办着,嘴呢,都得严实些,不该说的别乱说,上边让咋做就咋做,眼看着咱们就是告老还乡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可别在这事上栽个大跟头儿。”

    林之洋和李群洲一听不禁忐忑起来,林之洋紧张地站起来道:“老冯说的在理儿。来来来,咱们老哥俩儿也拜拜,仓王是正神,萧神是贵人,拜一拜,借两位尊神的仙气儿保佑,免得撞邪。”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58章 升堂

    陈观察比程押司官阶大了不只一点半点,可是程押司是南衙的人,并不归他管辖,此番是以借调办案的名义,被赵光义强塞进来的。所以听他陈观察话里藏刀,程押司不愠不怒,可是话锋却也犀利的很,丝毫不让他半分。

    陈观察被程押司不阴不阳地顶撞了一番,气得无可奈何。下午,他又去已烧成灰烬的西厢房仔细斟察了一番,详细询问了事发等晚的情形,仍是无所发现。

    回到自己住处,陈观察仔细盘算了半天。那账簿一烧,他就很难在刘知府受贿一事上做文章了,这一次要是无功而返,赵相公那里期望甚深,必然大为不悦,这该如何是好?

    陈观察背着手在房中踱步。沉思有顷,便研墨提笔,给赵普写下一封密信,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地禀告上去,里边自然大告黑状,夸大程押司对他的掣肘,府衙起火的事也有意无意地直指程德玄。以他的生花妙笔,写这种文章本来驾轻就熟,可是为了能彻底开脱自己,这言辞还是再三斟酌再落笔。

    一封信再三斟酌着写完,刚刚封口,盖上火漆封印,正要着一心腹之人将密信马上送回开封,忽然有人传报:“观察大人,临清赵县尉求见。”

    方才在霸州府正堂上他与程德玄挟枪带棒的斗嘴时,曾见赵县尉进来过,赵县尉一见二人正在斗嘴,悄没声儿地就溜了,叫他看了着实气闷,此时听他求见,便没好气地道:“叫他进来!”

    赵县尉喜气洋洋地进房来,向他施礼道:“下官赵杰,参见陈观察。”

    陈观察拂袖哼道:“罢了,有什么事?”

    赵县尉道:“下官查索账簿,已有重大发现,下官不敢隐瞒,是以马上赶来禀告大人。”

    陈观察侧身扶案,拧着眉毛瞪他:“卷宗账簿已烧得干干净净,你从何处有所发现,莫非你还没有睡醒,正在梦呓不成?”

    赵县尉见他不是好脸色,陪着小心道:“观察大人想必还记得,猪头解库的账簿十分混乱,难以清查。下官建议,从丁家抽调盘帐老手,将他们家的账簿归门别类、序时誊写,以便查阅?”

    陈观察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嗯?”

    他忽地一探身,两眼发亮道:“莫非那人誊写的账册没有烧毁?”

    赵县尉毕恭毕敬地道:“是,丁家那个管事,将账簿誊写完毕时,正是浴兰节前一日晚上,府衙公吏大多已经散去。是以下官就命人把这账册寄存于府库,以备节后查验。”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道:“如今原账毁了,可这重新清理誊写的账簿虽非徐穆尘亲笔,但是徐穆尘可是逐页签字画押的,自可当成证据。”

    陈观察听得心花怒放,有徐穆尘亲笔押的账册,从法理上说当然可以作为证据。证据不曾全部毁掉,已是大喜,听他口气,似乎还有了重大发现,这更是喜上加喜,陈观察立即追问道:“赵县尉,你说有所发现,有甚么重大发现?”

    赵杰拱手道:“下官不擅盘查账目之事,这账是由霸州府衙三个老吏负责盘查的,他们如今就在门外,大人是否唤他们进来详加解说。”

    陈观察一听,连忙向身边人吩咐道:“快,快请那三位书吏进来。来啊,给赵大人看座,上茶,上好茶。”

    ※ ※ ※

    满天繁星,府衙的墙砖壁角、花圃草丛里,蟋蟀“织织”叫个不停,与这静谧增加了几分喧嚣。程德玄坐在梅花形棱格的纱窗前,将灯移近了些,然后从怀里慢慢摸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是他傍晚时分才收到的,当时已匆匆看了一遍,这时夜深人静,忍不住再次掏了出来。

    信是开封府南衙判官程羽写来的,程羽亦是赵光义心腹,这信上言辞虽非赵光义亲笔,却完全可以理解为他本人的意思。信上说,皇帝陛下已御驾亲征,趁北国内乱不休无暇南顾,出兵讨伐北汉。

    府尹大人已向官家进言,说他程德玄现正在霸州协助查案,此人擅理民政、擅长调度后勤辎重,尚堪一用,可就近调去差使。如今官家已经允了,要他尽快了结霸州刘子涵一案,无论能否达到目的,都要尽快赶赴西北前线。

    这些年来,府尹大人苦心经营开封府,势力触角已遍及开封府及下辖的十七个县,如今府尹大人将他的势力继续铺开,一面交结朝官和禁军将领,一面向整个天下蔓延。然而,以开封府尹的权力想要直接对其他地方施加影响,那就千难万难,如今就是一个契机,赵光义当然更加看重。

    程德玄细思前因后果,不由暗惊于府尹大人着眼之长远,他怀疑府尹大人这一番未必是临时起意,恐怕他当初奉命来霸州查案,就是府尹大人预伏的一条线,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让自己能插手西北地方民政。至于以刘子涵一案刁难政敌赵普,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势而为之,至于成败倒无关大局。

    程德玄长长地吁了口气,暗自忖道:“朝廷的谕令不日即到,府衙走水,账簿焚之一炬,陈观察是玩不出什么花样了。我该搜集些西北地理、民政、地方官吏的消息,早做准备,以不负府尹大人厚望。”

    他取下灯罩,将那密信凑近了烛火,将密信引燃,定定地看着它烧起来,直到只剩一角才抖落地上,密信蜷成一团,燃成了灰烬。

    红红的火光一灭,房间里顿时黯淡下来,程德玄挥手一拂,将那烛火也灭了,窗外月光顿时流水一般倾泻进来,映着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眸子里有种狼一般嗜血的锋芒。

    他静坐半晌,起身摘下壁上佩剑,推门出去,就着满天星光月色,伴着草中百虫唧鸣舞起剑来。

    剑光缭绕,映月生寒……

    ※ ※ ※

    霸州府衙的升堂鼓很久没有响起过了。

    刘知府被拘回京去之后,赵普使雷霆手段,霸州府官吏几乎被扫荡一空,外地调来的官员全都是协助承办刘子涵及本地官吏贪腐一案的,寻常民事、刑事案件谁肯去管?是以卷宗堆积如山,留给将来的继任者一屁股烂账。

    今天,升堂鼓终于重新响起来了。一鼓槌下去,鼓面上就弹起一片灰尘,两个打鼓的衙役看看官衣官帽、衣带整齐,站在大堂正中跃跃欲试的陈观察,捏着鼻子卖力地敲打起来。

    程德玄清早起来只着一身短打扮在院中练剑,回了房间洗了把脸,在桌旁坐下,白粥小菜刚刚吃了八分饱,就听升堂鼓响。程德玄不觉诧异,忙放下饭碗,侧耳倾听片刻,出屋吩咐道:“去看看,何人击鼓升堂。”

    廊下小厮还未跑出去,一个衙役已经快步赶来,向他行了个礼,咧嘴笑道:“程押司,陈观察请您登堂陪审呢。”

    程德玄沉住了气问道:“审断哪桩案子?”

    那衙役陪笑道:“自然是猪头解库行贿一案。”

    “喔?”程德玄瞿然一惊,双眉慢慢地扬了起来:“猪头解库一案?”

    ……

    今天是公审,二门栅栏外围了许多闻讯赶来的百姓,维持秩序的衙役虽不断喝止,喧嚣声仍是不绝于耳。程德玄匆匆赶到,就见陈观察衣冠整齐,已在在公案后肃然坐定,这种情形下想探问个究竟也是不能。

    他站住脚步,左右一看,只见两旁次第排列着一些座位,有些各阶各属的官吏已然就坐,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坐定身子,审视地看着陈观察,不知道他今日要玩什么把戏。

    陈观察双目微阖,一动不动,直到各司各属的官吏都到齐了,忽地双眼一张,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升堂!”

    “威……武……”

    三班衙役鱼贯而入,喊了堂威,左右排班站立,佩刀的、执棒的,杀气腾腾,四下立时肃静下来。

    陈观察站起身,把盘查猪头解库行贿一案的源由朗声叙说一遍,这些话都是他昨晚仔细斟酌过的,讲的不过是刘子涵任霸州知府期间,与上下官吏沆瀣一气,贪污受贿,鱼肉地方,循私枉法的种种罪行。那刘知府已经拘回京去了,谁还在意他有罪没罪,小民们希望看到的是霸州首富倒不倒台,衙下便又嘈杂起来。

    陈观察也不制止,只是加快了宣读速度。待到案由来龙去脉介绍清楚,陈观察便把惊堂木一拍,沉声喝道:“本官奉命来到霸州之后,小心谨慎、多方查证,又得诸位同僚群策群力,认真办案,如今已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今日便开堂公审猪头解库行贿一案。来啊,带嫌犯徐穆尘……上堂!”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59章 人在荆棘中,不动也刺

    徐穆尘被带上公堂,一时有点发懵,人还没看清,大堂也没看清,便有两个衙役喝道:“跪下!”两根水火棍在他膝弯处一点,徐穆尘便“噗嗵”一声跪在大堂上,磕得膝盖都木了。

    他咧着嘴抬起头来,打量这座霸州府正堂,心中不觉有些忐忑。他虽见识广泛,可这府衙的正堂却是不曾来过的,上几次被传进府衙,那是讯问,并非审判,是以只在二堂听候讯问,哪里见过这般声势?

    重檐歇山顶的正厅,一进大堂,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便扑面袭来。“正大光明”的匾额昭然在上,匾额下的屏风上汹涌澎湃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浪花飞溅,气势磅礴。

    屏风前的三尺公案上放着文房四宝、惊堂木、断案牌、发令牌以及知府大印和签筒。签筒内有行刑的红签、捕人的黑签各数支。案台两侧屹立着“回避”“肃静”的虎头牌。两排衙役手执水火棍,昂然肃然。

    所谓官威,这就是了,纵是你没有亏心之事,在这权力构筑的公堂之上,也要为之谨然。徐穆尘心头有鬼,自然更加胆寒,但他想想自己所有作为实无半点纰漏,如今又是公审,官府还能捏造证据屈打成招?是以那心又安定下来。

    衙下的百姓都眼巴巴地着公堂上问案,陈观察依例问起猪头解库向刘知府行贿的事来穆尘自然矢口否认,陈观察便冷笑道:“徐穆尘,你当州府衙门的胥吏,都是不通账目之学的么?本官已有真凭实据在手,怕你这狡狯小人抵赖么。来啊,传本府书吏冯有为、李群洲、林之洋。”

    三个老吏上堂见过大人,陈观察道:“你等将所盘查的账簿中疑点一一道来。”

    “属下遵命。”三个老吏手持账簿,将那三本账中疑点一一指出,详细解释,说得深入浅出,衙下百姓再不懂账目的,也听得清楚明白,衙下顿时哗然起来。

    本来有恃无恐的徐穆尘却听得如同五雷轰顶,他再也克制不住,跳起来大声叫道:“观察大人,小民冤枉,这是栽脏陷害,这是伪造账簿,小民从不曾记过这样的帐目,从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这都是有人故意陷害。要治小民的罪,请大人拿小民亲手所记的账簿出来,小民方才心服口服。”

    陈观察大怒,拍案道:“大胆,放肆,整个霸州府都知道府衙西厢起火,账簿尽皆焚毁,你这般咆哮公堂,莫非有恃无恐,嗯?”

    听了这句诛心语,徐穆尘又惊又怒,只得含忿解释道:“大人,州府衙门年久失修,或因天灾,或因人祸,走水之事已非头一遭了。小民在这霸州城中二十年,记得府衙就走过六次水。小民一向本份,难道大人疑心是小民纵火,毁灭证据么?”

    程德玄听到这儿,双目微微一闭,心中暗道:“此人虽然狡黠机智,奈何不曾经过什么大场面,临事惊慌,自乱阵脚!你怕火烧西厢的罪名落在你的头上,陈观察如何不怕捏造证据、毁灭原证的罪名落在他的头上?如今有你这番话,陈观察可真是打瞌睡碰上送枕头。待审之囚自己的供词,还怕堵不住言官御使们地嘴么。”

    陈观察听了徐穆尘地话,忽地转怒为喜,打个哈哈道:“本官问案,讲的是证据。无凭无据的,本官怎会把西厢走水一事栽到你的头上。本官只问你,这帐簿,可是你亲自审阅过的,这账簿上的签名画押,可是你徐穆尘的亲笔?”

    徐穆尘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小民要看看那账簿。”

    陈观察眼中微微露出笑意,说道:“来啊,将那账簿给嫌犯看看。”

    三个书吏便捧了账册依次上前,让徐穆尘辩认。他们之间本是相熟的,饮宴吃酒是家常便饭,勾栏院里也是一块嫖过姑娘的,如今在这种地方见面,难免有些尴尬,徐穆尘却无暇去看他们脸色,只是盯着那账本去瞧,这一看,徐穆尘一双眼眼登时就直了:“乾德五年,六月初八,死当刘子涵府绸十匹,折一百一十二贯,绢十三匹,折一百一十贯,布二十匹,折三十贯;丝一斤六两,折十五贯……”

    “这……这这……”徐穆尘跟发羊角疯似的,浑身抽搐起来。他死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清楚地记得,这一处写的分明是“乾德五年,六月初八,死当刘子涵府绸一百一十匹,兑一百一十二贯……”

    后面记载的绢、布、丝等物也大体相同。朝廷对官吏发放的俸禄,除了现钱,还有折现的米粮绢布,再加上一府之尊迎来送往,也能收受些属于正常应酬的礼物,这些东西自己家里用不了,大多都要变现,是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所有的官儿都这么干。可是现在刘府典当的这些绢丝绸缎布匹等物都只剩了个零头,立时就显出不妥来了。怎么会这样,那缺失的字哪儿去了?

    徐穆尘瞪大双眼,使劲往账簿上凑,三个书吏怕他情急撕了账簿,连忙紧张地护住,以备不妥。徐穆尘看得仔仔细细,那账簿上纸张完好无损,并无裱露裁剪过的痕迹,只是原本有些记载着数目的地方忽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可是丁浩的字写得难看之极,歪歪扭扭,行不成行、竖不成竖,再加上字写得忽大忽小,因此缺失了些字看来毫无异样,正是他一贯的风格。

    冯书吏面无表情地向他展示了账簿,退开一步,林之洋又上前一步,捧过账册道:“徐掌柜的,你看清楚账上的签名与画押,可是你的?”

    徐穆尘不用看就知道那的的确确是他的签名画押,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之洋特意勾勒出来的帐目不妥之处,眼看着账簿上所载上缴丁庭训的款子也只剩了一个零头,简直快要疯了。

    林之洋退下,李群洲又木着一张脸凑上来,咳嗽一声道:“徐掌柜的,你看看我这一本,那些活当之物,时常提前发卖,但是……”

    徐穆尘不看账簿了,他突然伸长了脖子,就像一只绝望的乌龟,拼命地把头伸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李群洲,嘶声道:“李书吏,你知道这些账都是假的,你知道,你们都知道!你们看过我的账簿,账簿虽然烧光了,可你们都是多年盘账的老吏,不会一星半点儿都不记得,这根本不是我账里记的东西,根本不是我记的东西啊,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会这样?”

    李群洲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几步,心中便有几分恼意:“刘知府完蛋了,眼看着你也要完蛋了,这时候还要拉我下水?这账是不是你记得,你贪墨丁家钱款,贿赂州府官员,在霸州城里做的那些肮脏事儿难道都是假的?我拉你一把?这位陈观察现在分明是捡个棒槌都当针,死活要定刘知府的罪了,我拉你一把谁拉我一把呀。”

    徐穆尘一见他躲开,扑上去一把抓住他,叫道:“李老哥,咱们兄弟是什么交情,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不能不仗义啊。如今兄弟有难,你可得拉兄弟一把、拉兄弟一把啊,兄弟一辈子感你的恩德。你告诉他们实话,告诉他们……哎哟!”

    徐穆尘后膝弯又挨了两下狠的,紧跟着后脊梁又挨了一刀柄,把他砸地跪坐地上,佝偻着身子惨呼不已,李群洲狼狈不堪地退开几步,故意大声道:“岂有此理,我老李在衙门里当了一辈子差,公是公、私是私,哪是能混为一谈的。你若觉得冤屈,和大老爷说去,老李是个本份人,岂能循私枉法,账簿你已看了,你只管禀告观察大人、这账簿上的签字画押,可是你的亲笔?”

    这样当众攀交,官场大忌,林之洋和冯有为,乃至一些本地的官员小吏,原本对他还抱着些同情,因他这情急乱投医的一番话,登时起了反感,再不抱丝毫情意了。

    徐穆尘一见素来交厚的人都视他如瘟疫,心中更是惊慌,窘急地大叫道:“大人,小民冤枉,小民实在冤枉。那账簿……那账簿上的签字画押,确系小人亲笔,但……但那账簿,绝不是小人审阅过的。”

    陈观察脸色一变,喝道:“大胆疑犯,还要狡辩,本官问你,你一共审阅过几册账簿,画押过几册账簿?”

    “三册。”

    “既然如此,三册账簿上的签名可是你的?”

    “是小民的,不过……”

    “啪!”陈观察把惊堂木一拍,怒喝道:“你只签过三册账簿,这里只有三册账簿。你又说这三册账簿不是你审过的,如此颠三倒四,自相矛盾,你是在戏弄本官么?”

    “小民不是,小民……”

    “啪!”惊堂木又是一拍:“你甫上公堂,便大声咆哮,念你老迈,本官不为自甚。你如今是一个疑犯,可你见官不跪,不问自答,你是在藐视公堂吗?”

    “大人误会,小民……”

    “啪!”惊堂木还是一声脆响,程押司坐得近,被他这三拍,拍的耳朵里一阵刺痒,不禁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

    “你诡言狡辩,咆哮公堂,见官不跪,不问自答,大堂之上,攀附公职,分明就是一个不守本份的刁民!”

    “小民……”

    “啪!”惊堂木一响,陈观察缩回有些发麻的右手,便自签筒里抽出一个红签来,“当”的一声掷在地上:“来啊,掌嘴十记,以儆效尤!”

    四个衙役扑过去,两个按住徐穆尘肩膀,另外两个各执一块掌嘴的板子,甩开膀子左右开弓,三板子下去,徐穆尘便两腮青紫,口血直流,扇到第七板时,后槽牙都被打出来两颗。

    掌完了嘴,衙役把徐穆尘往地上一丢,退回了班列。陈观察嘴角噙着令人心寒的冷笑,凝声道:“徐穆尘,帐簿你已经看过了,你认不认罪?”

    徐穆尘趴在那儿,嘴角涎血,口齿不清地道:“小民……冤枉。这账簿……有古怪,小民……要与那丁浩对质……”

    “好,来啊宣丁浩上堂!”陈观察沉住了气,端端正正地坐回了椅上,得意的目光睨了一眼坐在下首的程押司。程德玄轻轻一笑,云淡风清,陈观察不禁大感没趣。

    丁浩走上堂来,徐穆尘趴在那儿,嘴角淌着血,用蛇一般的目光狠狠盯着他,若不是被陈观察一顿打不敢再放肆,他真要扑过去咬下丁浩一块肉来才甘心。

    丁浩一上堂下便有人呼唤大哥,声音有些耳熟,丁浩窥个空儿回头一看,却是弯刀小六、铁牛和大头挤在人堆里向他挥舞着手臂鼓劲儿,丁浩不禁绽颜一笑。人群里还站着几个丁府的家丁,这几名家丁,每人一匹快马,就系在府衙外拴马柱上,案情进展,要随时传报回府的。

    “草民丁浩,见过观察老爷!”丁浩举步上前,撩袍欲拜,陈观察已从赵县尉那儿知道,此案能有转机全赖此人,因此那酷吏的嘴脸一收,和颜悦色地道:“丁浩不必大礼,你是本官借调来府理账的,算是半个衙门人,一旁站着回话。”

    陈观察一句话,已把首功揽在自己身上了,丁浩听了就势止步,长揖道:“谢大人。”然后规规矩矩站到一旁。

    陈观察问道:“丁浩,这账簿可是你亲手整理?可是徐穆尘亲手画押,你且在这公堂之上详细道来”

    “是,草民奉观察老爷之命,于府衙之内整理账簿,耗时半个月,将款项数目较大的账目都整理成册,然后请徐掌柜的到衙里审阅。徐掌柜的三度赴衙,三册账簿都是他亲手签字画押。账册清理完毕,正值浴兰令节,小民将账册送去请赵县尉阅示,赵县尉体恤属吏,说是节后再令人详细盘查,并令人将账簿收入府库。这一切,府衙派来监视草民梳理账册的两位公人都是知道的。”

    “好!”陈观察见他说话十分上路,神色更加温和:“你上前来,看看这三册账簿,可就是你亲手整理的。”

    “是!”丁浩上前,就着冯有为三人的手看了看那三册账簿,向陈观察拱手道:“大人,这三册账簿正是小民亲手整理。”

    陈观察身形微侧,捻须道:“嫌犯徐穆尘拒不认罪,指摘是你伪造证物,你有何话说?”

    丁浩躬身道:“大人,草民是丁府的解库巡察,奉官府令谕协助清理账目而已。此案牵涉利害,与小民无干,小民岂有以身试法的理由?此其一。所有账目,虽是草民一手经办,但是每一页、每一行、每一字,都是徐穆尘亲眼看过,都有他亲笔画押的,今日他当堂翻供,矢口否认,小民也无话说。小民只想问他,他亲笔的签名、亲手按下的手印如果都不能为证,那……还有什么是可以做为凭据的?”

    徐穆尘大叫道:“不对,这里面有鬼,这里面一定有鬼!是了,我想起来了,他会邪术的,他会妖法的,老朽早听人说,他遇过妖物,懂得妖法。”

    堂上陈观察把堂木一拍,喝道:“胡说,这里是霸州正堂,律法森严之地,正气聚集之处,什么邪祟之物能进得了府衙的大门?未经本官讯问,你这疑犯又敢插嘴,真是不知教训,来啊,再给本官掌嘴二十。”说着伸手便去掣那红签。

    “大人且慢。”丁浩笑吟吟地施礼道:“大人息怒,这账册都是他徐穆尘签字画押的,白纸黑字,做不了假。若刑罚重了,恐怕会有人指摘大人用刑逼供呢,何不让他心服口服?”他转向徐穆尘道:“徐掌柜的,你说是妖法?那要不要弄一盆黑狗血来破破我的邪法儿?”

    陈观察听徐穆尘嘀咕什么邪法儿,还真怕这账上果真是使了邪术的,一旦破去,自己又要抓瞎,听丁浩说的这么笃定,他才宽心,忙道:“来人,去寻一只黑狗来,本官虽不信这些邪妄之说,总要叫这霸州百姓也心服口服才是。唔……本官记得,好象这衙门里就有一只?”

    书吏林之苦着脸道:“大人,衙门里是有一条黑狗,那是小人养的。”

    陈观察喜道:“养得好,你人去,把那狗宰了,端盆狗血上来。”

    林书吏啼笑皆非地道:“不是,小人是说……老朽……小人……遵命!”

    林之洋垂头丧气带了一个刀捕下去,牵了那黑狗来,为显光明正大,就在衙前百姓面前宰了,用木盆盛了血上来,将狗血涂在账册上,所有的百姓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儿们信奉的是孔教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自然端然而坐,目不斜视,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态来,但是那眼角也一律倾斜四十五度角,显得十分诡异。

    那时不止民间百姓,许多天下人大部分都是相信鬼神存在的。

    所以他们便也相信黑狗血可破一切邪法,但是如今黑狗血淋上去了,那账册全无异样,显然是不曾用过邪术的。众官员们暗暗松了口气,堂下百姓却大失所望,这种结局太缺乏可看性了。

    徐穆尘实在想不出那账簿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唯有从妖法上去想,如今账簿全无异样,最后一线希望破灭,精神顿时崩溃,当时就堆在了地上。

    陈观察冷笑着睨向徐穆尘:“徐穆尘,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证据确凿,你还要否认,非得逼本官动刑不可吗?”

    徐穆尘脸色灰败,语无伦次地道:“这是栽脏陷害……这里面有古怪,那是老朽画的押,可是那账……实实不是老朽看过的账啊,这里面有古怪,真是有古怪……”

    程德玄坐在那儿,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最后把目光凝注在丁浩身上,饶有兴致地看他。府尹大人让他见机行事,拖拖陈观察的后腿,但是如果对方有真凭实据,他也不会阻挠的。府尹大人如今广结人脉,树立人望,岂能因小失大。

    如今陈观察握着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徐穆尘不但向知府行贿,而且还做假账蒙蔽家主,欺上瞒下构造自己的势力圈子,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他想翻供都没有可能,这个本来就连棋子都算不上的小角色,程德玄说弃便弃,是不会感到惋惜的。

    他感觉得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全因眼前这个叫做丁浩的年轻人而起。程德玄望着他的目光,便有些赏识的意味在其中流动起来。

    徐穆尘痴痴地说着,直勾勾的眼睛看到丁浩,忽如猫见耗子,一个虎扑,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喷着满嘴血沫子嘶声吼道:“你这黑心贼,是你害我,是你害我!你这小贼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陷害老夫,你说,你说,那字怎么可能消失,怎么可能消失……”

    丁浩并不反抗,张开双手很无辜地道:“徐掌柜的这话就说得差了,我这小贼,哪有本事害你这老贼?”

    那几个衙役一见徐穆尘蹿起来去抓证人,生怕老爷责怪自己看管不力,立即扑上来把徐穆尘拖回去摁在地上,使水火棍交叉压在他的颈上,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丁浩整了整被他揪乱的衣衫,看着徐穆尘死不甘心的的眼神,无奈地一笑,在心底里说道:“说起来,害你这老贼的真的不是我,只不过是几条乌贼而已。乌贼的黑心肠,岂不正好治你这老贼的黑心肠……”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060章 满眼空花

    眼见大局已定,徐穆尘已无可辩驳,总算有了足可入罪证据的陈观察更是迫不及待,根本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丁浩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这一计,其实在分析了各路人物的目的之后,听罗冬儿讲起柳十一陷害他们同时让王羽王翊两兄弟玩了一手鱼目混珠以自保的计策时想起的。具体操作的灵感是来自于他看过的一部香港电影《千王》。那部电影里有个骗术高手王上千,他与人赌钱时,用乌贼墨写好支票押注,结果对方当时验证支票无误,随后去银行转款时却发现支票上已一片空白。

    当时看了这个情节后他分好奇,正好他所在的小区早市上便有人出售水产,因此便去弄了两条墨囊没有清理干净的乌贼鱼来,用乌贼墨在纸上胡乱写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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