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作者:哥是出来打酱油的
    “大哥儿，我走之后，你便带着你母亲回乡居丧吧，家中好歹还有几亩薄田，你等节省些，吃用尽是够了的。将来就算是丁忧期满了，五年之内也不要再出来做官，就在家中耕读，这世道啊，要乱了。”
    听着父亲絮叨的嘱咐，汪麟硬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记忆中，长这么大父亲还是头次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投射过来的目光抱含关切，殷殷之情溢于言表，汪麟痛彻心菲，泪水止不住地直涌出来。
    “朝廷过后应有荫叙，我已在遗表中替你推了，你那几个孩儿都是好的，如今空下来，好生教导番，平平安安长大成人，便是我汪家之福。倘若五年之后大宋仍在，你要如何做，便都随你去吧，咳咳”
    说完这些话，汪立信感到胸中气血翻腾不止，忍不住jiù shì yī zhèn 剧烈的咳嗽，汪麟急忙端起床边的芋盆，盛起的全都是斑斑鲜血，他含着泪为父亲轻轻拍着后背，只恨不得能以身代之。直以来，习惯了在父亲的羽翼下，眼看着这参天大树就要倒了，今后该如何是好？
    好yī zhèn ，汪立信才止住了咳，就这么会，直似将胸中的气血全都吐了出来，脸上变得血色全无，门帘响动，李庭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汪立信瞧见他，便挥手将儿子打发了出去，汪麟没奈何，只得步回头地向门口挪着。
    “公无须担忧，大郎宅心仁厚，行事稳重，他日必有建树。”见汪立信依依不舍地盯着儿子的背影，李庭芝还是头次在zhè gè 性格刚毅的老人身上看到这种舐犊之情，不由得出声相慰道。
    “老夫活了七十有四，上天待某已然不薄，不敢再有什么奢求，祥甫说得是，儿孙自有其福，想也是无益。”汪立信用锦帕擦干了嘴角的血迹，微笑着请他坐下，李庭芝的视线只在那张惨白的脸上停了会就马上移开，床边的小几上放着几封文书，最上面的那封已经漆好，看那格式便知道是遗表。
    眼前之人从上任到现在才不过屈屈三个月，直处于繁重的事务中，说起来完全是给累垮的。想到这里，李庭芝的心里yī zhèn 发紧，脸上带出了丝哀容，汪立信见他这般神色，却露了个笑容出来。
    “祥甫是从子青那处过来的吧，这小子是不是还在愤愤不平？”说来也怪，哪怕是在病得将死的当儿，汪立信提到那个年青人，就不由得想发笑，此人是他的福将啊。
    “放心吧，他只是不知情，某已与他谈过，如今应该能体会公的片苦心。此子因擅机变，却又是个官场稚儿，假以时日，稍加磨砺，便可成栋梁之才。”李庭芝笑笑说道，并没有告诉他实情，老人已然这样了，还是不要再过操心了。
    “老夫走后，朝廷必会重新遴选沿江制置使，刘子青毫无资历而祥甫你，大有可能会被召回加参政衔入政事堂。果真如此，江淮两地主帅都换了人，某dān xīn ，好不容易打下的zhè gè 局面又将败坏，祥甫以为如何？”
    李庭芝不由得苦笑，汪立信说得没错，朝廷急需个知兵的宰执，想召他回临安也不是天两天了，只是两淮系边防重地，轻擅不得，故此拖延至今。而现在打了个大胜仗，顺理成章地就能将他召回了，只是他自己不太想参与到那些政争之中去。
    不仅如此，他走后，接任的几乎可以肯定是夏贵，两淮都交给这么个人，如何叫他放心？汪立信的担忧也在此处，只是没有明说出来罢了，但既然提出来了，半就有应对之法。
    “公有言但说无妨。”李庭芝起身来，直接坐到了汪立信的床边，这样子隔得稍近些，老人说起话来也能省点力，被角上散布着点点血迹，李庭芝毫不在意地伸手将被角捻紧，目光已经对了上去。
    “还记得先帝曾说过‘两淮之地唯李祥甫人可担之’，大江乃是我朝的命脉所在，俗语云：守江必守淮，也唯有你能不待诏而来援，若是换成了夏贵，今日这建康城还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汪立信摇摇头，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道。
    “如今鞑子已得到大半个荆湖西路，不需要再强攻重兵云集的淮扬，最好的进军方向jiù shì 如这次般顺江而下，拿下了建康，临安就再无屏障了。因此，若是让你任沿江制置使、行宫留后、挂使相衔，祥甫可愿意吗？”
    听了汪立信的话，李庭芝不仅愕然，若说品级，与他现在担任的两淮制置大使相差无几，可建康是留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这么任命算得上是升迁。只是夏贵呢，李庭芝目视着他，带着丝yí wèn 。
    “夏贵么，仍是接你的两淮制置使，只不过如你现在这般，调往淮东知扬州，老夫想以这建康之功，举荐刘子青任淮西制置使、知庐州。”汪立信轻轻地说出他的dǎ suàn ，李庭芝这才恍然，原来还是为了那个小子着想。
    李庭芝将目光转到了那份遗表上，如果他所料不错，汪立信应该是在这上面写的举荐之语，般来说，只要不是过份的要求，朝廷都不会jù jué ，何况，刘禹的战功是实打实地，叙功的排序很靠前，升迁也是应有之义。
    “夏贵未必会遵行哪，弄不好还会有番首尾。”李庭芝摇摇头，他duì fù 这种桀骜不驯的下属没有太好的bàn fǎ ，当年的范文虎是个，现在的夏贵也是个，甚至到了委屈求全的地步。
    “此人老夫素知，墙头草而已，老得糊涂了。若是鞑子打下了建康，他可能尊号令，但现在是朝廷胜了，他又没有胆子降敌，不可能起兵反叛，最不过是拖延番，这种事情交给刘子青去头疼吧，料得他会有bàn fǎ 的。”
    这是阳谋，汪立信在遗表中举荐非亲非故又有大功之人，朝廷若是允了，就只有让夏贵另调他处，为了安抚他还得是高升，于是正好李庭芝zhè gè 位子hé shì ，而李庭芝此时自请出镇建康，便是顺理成章之事，老人的用心良苦啊。
    有了坐镇建康府的李庭芝加上夹江而望的刘禹，两人合力锁住大江，便可保住这大宋时无虞，至于以后，汪立信叹了口气，想不到那么长远了，自己能在zhè gè 时候lí qù ，未必不是件好事。
    “若是祥甫没有异议，老夫这遗表míng rì 就可发出了，只是这么阻了你的前程，还望祥甫莫要怪罪才好。”汪立信的口气很轻，倒底有些算计的wèi dào 在里面，他不希望让人产生芥蒂。
    “公说得哪里话，做惯了边帅，真要回朝去与那些大头巾撕扯，某想想就觉得无趣，这般最好了。夏贵那厮已经八十许了，再过两年说不定自己就熬不住了，某不信老天这么不长眼，会让这蠢人长命百岁。”说到这里，两人视线相对，都笑了起来。
    制司衙门的后院了不少人，刘禹愣愣地看着那道门帘，他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居然把这么当务之急的大事都给忘记了。此时，本商务出社印制的《宋史》就在他怀中揣着，上面的列传清楚地记载着汪立信jiù shì zhè gè 月亡故的，打了胜仗又有什么用，疾病并不会因此而稍减分。
    到了这刻，他终于明白早先李庭芝那番话的意思了，失去了汪立信zhè gè 居中调和的关键人选，他刘禹何德何能去指挥这么大的战事，硬要开展那个计划，最后很可能功亏篑将目前的战果全都葬送掉。想到这里，刘禹之前的那些个不满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现在涌上心头的只有无尽的遗憾。
    小萝莉的低泣声隐隐传来，身材高大的金明立在庭中，和他样目光发直，脸地哀伤，院中随侍的那些亲兵也都低下了头，kōng qì 中带着股深深的悲戚，仿佛会感染似的，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过了会儿，汪麟从房中出来，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迎着众人关切的目光，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便和众人道，立在庭院中。紧接着进去的李庭芝呆了很久，出来之后，便将金明兄妹给叫了进去，路从刘禹身边走过去，深深地看了他眼，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金明和雉奴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悲不自胜，小萝莉是哭成了泪人，金明扶着她走到刘禹身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进去，刘禹收敛心神，举步上前，把挑开了帘子，便跨进房中。
    桌上的牛油蜡烛烧了许久已经有些昏暗，刘禹几个大步走到床前，看着老人那张削瘦的脸，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汪立信同样就着烛光打量着zhè gè 年青人，两人就这么举目对视，房间中安静了下来，只有烛花的轻爆声隐约可闻。
    “子青，听老夫句，雉姐儿，并非你的良配。”忽然，刘禹的耳中传来个有些突兀的声音，待听清了那意思，顿时就呆在了那里，他怎么也没想到，老人开口的第句话，居然说的是zhè gè 。